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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人界篇之大学

作者:月影和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子夜时分。


    一粒蓝莹莹的鬼火由酆都城内高墙上方跃过各大宫殿、住宅,采用迂回战术躲过巡夜的鬼使直往罗阴山上去。


    许是跳得太欢了,堪堪挂在某檐角的鬼火突然一个跟头,“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地面上,两只戴着黑斗篷,提着破灯笼的巡夜鬼使正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飘着。


    夜太静了,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难以掩盖。


    领先一步的鬼使本能地要回头,却被身后那位拿着灯笼柄轻轻戳了一下。


    犹豫的间隙,那粒坠落的鬼火就连滚带爬拐进了巷子里。


    顷刻,重新蹦跶上城墙。


    而城墙之下。


    刚刚没有回头的鬼使把眼珠子转到后脑勺,透过斗篷,朝上看了看,又转回去。


    “自东门而来,往西方而去,城内转过三圈,他不会……迷路了吧?”


    “没有,在躲我们。莫听莫看莫念。”


    两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聋瞎”鬼使继续前行。


    最终,那粒鬼火熄灭在罗阴山上,石壁花前。


    露出一个弓腰驼背,探头探脑的黑兜帽。


    兜帽发现了他的目标,于是踮起脚尖,猫起腰,右手提着大黑袍,左手抱着长布包,激动地倒腾小碎步而来。


    直至近前,才贼眉鼠眼地低声喊:“南殇,南殇!我是白怿!”


    南殇今夜换了一身绛紫色窄袖长袍,色泽温润的墨玉束腰,肩上两条银线交错的刺绣飘带乖顺服帖地垂在两侧。


    他一抬手,薅掉了白怿顶在头上的大兜帽。


    “好险,你再不出声,我以为山底下的老玄龟爬上来了。”


    白怿正忙着从他的布包里往外抠沉香木,闻听此言,抽空丢给他一个白眼。


    “你懂什么?你住在山上,哪知这一路凶险,得亏是我身手矫健,头脑灵光,不然计划早就崩盘了!”


    南殇朝他投来赞赏的目光,获得了他递过去的一把沉香木。


    “点燃这个就能去人间了。”白怿贴心解释。


    余光瞥见南殇的装扮。


    这家伙本来就扎眼,干坏事还不知道低调些。


    “这是什么啊?花里胡哨的!”他伸手就要去抓南殇肩头垂落的飘带,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这样就行吗?”南殇举着那截已经开始吞云吐雾的沉香木问。


    浓郁的香气从鼻腔直达百汇,醇厚香甜,宁静悠远。


    白怿没有再耽误,也迅速燃了香,面对石壁,咬紧牙关,闭紧双眼,拉着南殇就是一大步迈。


    希望只抱了五六分,所以当他真的一脚跨入石壁内部的时候,差点爆发出足以直冲九霄的呐喊。


    “我嘞个鬼祖宗啊!真的是真的!传说诚不欺我!”


    眼前是一条布满星光的小道,两旁是高不见顶的参天巨树,树上开着七彩斑斓的花朵,花朵与花朵之间还有扇动翅膀的小精灵。


    白怿不自觉地抬脚向前走。


    “和画上一模一样!南殇你看啊,和我以前买的画一模一样!”


    激动不已的他迫切需要分享对象,可南殇还站在原地回头张望。


    白怿一把将他捞走。


    “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走啊!”


    白怿拉上他后,卯足了劲开跑,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南殇踌躇着,喊了一句:“要不你先……”


    白怿一个字也没听见,只管拽着他往前跑,跑到路的尽头,是一大片刺眼的光芒。


    白怿的脚步仍未停歇,他就这样直直地冲了进去,没入那片光华之中。


    天旋地转,身体像在朝四面八方扯动,拽得他呼吸困难。


    突然,他得到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五脏六腑立刻平稳下来。


    身体还在晃动,像在荡秋千,忽高忽低,忽高忽低……


    他听到一些蚊虫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还有点热,闷热,想脱衣服。


    人间。


    正值初夏。


    “神经病啊!这选题写个毛线?我要吐了!”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去年在准备考研,随便糊弄了一个就报上去了,谁知道这么难写?想死!”


    “死吧,死了让我保个研,给你烧两吨金元宝。”


    ……


    白怿的脑袋还乱哄哄的,眼皮也抬不起来,只听到一个“金元宝”。


    金灿灿的大元宝!


    于是就直挺挺地“诈尸”了。


    他这具趴在桌上的身体猛地弹起,闭着眼问:“劳驾,听者有份,我只要两锭行吗?”


    “妈耶!!”


    白怿感觉到有人在戳他,凭借对金元宝的渴望,他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张青涩的少年面庞,正面露担忧的望着他。


    “我转岗了,去送魂处排队吧,看你面相和善,想必能入往生……”


    说罢又闭上眼睛,准备倒头再睡,这回直接被一巴掌大力拍醒。


    “我去你爷爷个老祖宗!谁干的?”白怿暴起。


    忧心忡忡的人脸变成了两张,像两只呆头鹅一样盯着他看。


    “鸣哥,你没事吧?”


    谁?


    “你嘴唇巨白,脸色也很白,是不是低血糖了啊?我这有巧克力。”


    其中一只呆头鹅递过来一大块棕色板板。


    另一只则朝他呱呱呱地说着听不懂的话,“你都熬了好几个大夜了,相关性不显著就不显著吧,你成绩这么好导师还真能给你延毕不成?”


    岩壁?


    “要我说,买一篇得了,省点时间去毕业旅行。”


    ……


    白怿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手里甜丝丝的“板板儿”啃了一半,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一回头,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位,表情狰狞,怒火中烧。


    白怿瞧了瞧那边正聊的热火朝天的二位,天方夜谭的话题,他也插不进去一点儿。


    只好翘着二郎腿问身后的“狰狞兄”:“你又是哪位啊?”


    “狰狞兄”把目光落到他身上,随后便一直瞪着他,眼眶里的红血丝被瞪得清清楚楚。


    白怿担心他把眼珠子瞪掉下来,于是好心劝道:“咱们的身体本来就不结实,眼珠子掉一次就不紧实了,往后会总掉。”


    说着又“嘎巴”咬下一块硬板板。


    这玩意味道真不错。


    “狰狞兄”还是不说话,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白怿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又转头看向那两只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呆头鹅。


    此刻他们已经紧紧地贴着墙壁,恨不得离他十丈远。


    白怿不明所以。


    只听他们哆嗦着声音问:“你在和谁说话啊?”


    时空仿佛凝滞了,白怿的目光前后摇摆,来回两趟。


    突然,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指着狰狞兄:“你你你……”


    搞错了,不是你。


    调转方向,指着两只缩在墙边的“呆头鹅”:“你们,你们是人!是凡人对吧!”


    “……”


    他的热情没有能够得到回应,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内心狂喜。


    成功了!是成功了呀!这就是他几百年来日思夜想的人间!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容易,自己是什么幸运星吗哈哈哈!


    快哉快哉!


    好一会儿,才听到墙角传来弱弱的声音:“鸣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跑代码跑疯了?”


    白怿大笑:“我没事啊!我好得不得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


    卡壳了。


    他们现在正待在一个房间里,这里有四张床,四张桌子。两只呆头鹅一左一右贴在门两边的墙壁上。


    而紧闭的门背后有一面镜子,因为白怿此时正站在屋子中央,所以他刚好能从镜子里看到完整的自己。


    蓝T恤、黑短裤、眼睛上两块玻璃片。


    这好像……不是他自己,但有点眼熟。


    又确认了一遍站位,然后白怿和身旁的“狰狞兄”面面相觑。


    蓝衣服,黑裤子,高鼻梁,板寸头……


    镜子里有一个,身旁站着一个,镜子里的那个随着自己动,身旁的那个一动不动。


    “呃……”


    这不就很冒犯了嘛?这怎么是人家的身体啊!?


    罪过罪过。


    白怿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祷告了没两秒,本着“生者为大”的风俗习惯,决定先安抚好身边这两个凡人。


    于是他耸耸肩,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面相,“我开玩笑的啊,是不是演得很真?哈哈哈哈哈。”


    很干巴的笑声,但没妨碍那两只呆头鹅朝他咆哮:“陆一鸣!你没事发什么颠!?”


    “王八蛋,还我巧克力!”


    “陆一鸣”两手一摊,表示:“我是真的睡糊涂了,刚才都梦到冥界的鬼使了。”


    “哦?那冥界的鬼使长什么样?”


    “乍一看和你们……和我们差不多,只不过不大说话,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


    这实事求是的描述招来一阵嘲笑:“你怎么做梦都这么没想象力啊?好歹也梦个牛头马面吧!”


    白怿不解,牛头马面那种专牵恶魂的鬼差,难道更讨人类喜欢?


    桌上某处发出“嗡”地一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很认真地低头寻找,是哪只瞎了眼的苍蝇撞过来了?


    “我靠!鸣哥,你完蛋了,导师在群里艾特你呢,让你去他办公室。”他的呆鹅室友喊。


    什么尸?


    “我不去行吗?我还有事呢,我得找个朋友。”


    白怿记得自己是拉着南殇一起来的,可是他却把南殇弄丢了,得找回来。


    两只呆头鹅对看一眼,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很敢哦!”


    恰在此时,身旁那个一动不动的魂魄突然迈步了,走的是阳台的方向,应该是感受到了无常的召唤。


    反应迅速的白怿赶忙拽住他。


    不行大哥,你不能走!我不是故意抢你身体的,咱俩还是换回来吧!不然我白带那么多沉香了。


    白怿一边向他的室友们扯出和善的微笑,一边双手握拳暗戳戳地使劲。


    这混蛋玩意儿!就剩一副魂魄了,还搁这力壮如牛呢!


    白怿咬牙切齿地笑着,用陆一鸣的身子拖着陆一鸣的魂魄,一步一步挪去了屋外。


    边走还边安抚那个倒霉魂魄:“兄弟,你稍安勿躁嘛,这中间肯定出了点问题,我不是故意的。”


    拽着看不见的重物,走路的姿势难免怪异,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白怿想:这样也好,如果南殇在附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不过他先招来的却不是南殇,而是数来数去发现魂魄对不上,下不了班,只好亲自过来查验的老同事——黑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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