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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004年2月20日 星期三

作者:莫屿MOYU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如果在水底窒息而亡是什么感受呢?我不知道是否能感同身受。


    至少,我能明白窒息的感觉,那是多次出现在睡梦中的。


    如果不是我能够醒来,我应该会痛苦地死在我的梦境。


    昨晚我忘记关紧窗户了,今早我是被窗门被大风撞击的声响和湿冷的温度吵醒的,浴室的水池滴了一夜的水,无论我怎么修理,它仍然是那个样子,我认为水滴声就是噩梦的根源,不然为什么我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就能感受到恐惧与心慌呢?祖母的房子好像越来越怪异了。


    我睡得也很难受,身体在醒来之后,总是会有一种沉重的感觉,连带着呼吸像是沉浸在水中,虽然窗户大开,我却感到无法喘息,每天早上坐起来,后背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湿,明明现在不是炎热的季节。


    窗台上今天有一只乌鸦在上面歇息,我从食物储存柜里拿了点面包掰碎了弄给它吃,没想到它却跑了,因为受不了窗台的灰尘,我做了一次大扫除,像只筑巢的鸟般收拾祖母的家,让布满灰尘而破败的房子重新变得干净,霉味中混合了淡淡的柚子香,我在壁橱里找到半罐发硬的肥皂,它们适合洗毛巾,现在它在铁皮盆里咕嘟咕嘟冒泡,桌子上那个被擦亮的铜花瓶却显得更空了,邻居家的花又开出了新花苞。


    它们很漂亮,只要打开右边的窗户就能看见。


    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邻居小姐的面,也从未了解过她的名字,偶尔出去听到有大婶说,那边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有人会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不过如果没有人居住,那么花朵都是谁在照顾呢?我有时会在晚间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隔壁院落传来她们说话的声音以及开关门的声音,我觉得是大婶故意说得谎,她是为了编造故事吓我们这些人,我格外想念在东京的生活,以前跟现在枯燥乏味相比虽然说总有一个会让我崩溃,但是在母亲的身边,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不安和害怕,至少有瞬花跟我做伴,瞬花最善良了,在东京的学校除了瞬花,我没有别的朋友,说起来我们的相识,还是瞬花主动问候的我,我时常会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想,瞬花真的是一个面对着太阳生长的人,无论做什么,她总是充满信心,她从来没有对我生过气,如果将瞬花比作一朵花,那么她就是向日葵,我是躲在她身后的绿叶,因为突然想到了这个,所以我难得出了门,我还精心地扎了个小辫子,穿了一件洗旧的小碎花裙,全身空荡荡地出门了,那件裙子是我平时都舍不得穿的,就这样,街角的二手书店成了我今天上午的避难所,店主是个眉毛长得能打结的老头,我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柜台后剥晒干的沙丁鱼,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话,有的鱼鳞还粘在泛黄的文库本封面上,我买了夏目漱石的《心》,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山茶叶,不知是不是哪位客人留下的书签,结账时老头突然说让我蹲着挑书的时候要注意看着点裙子,我窘迫极了,瞬间涨红了脸,仿佛被人掀开了下摆,所以我结完了帐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在下午还吃了一碗鱼汤面,那里的老板多给了我一勺鲣鱼花,她的围裙上有和祖母相同的樟脑味,让我不得不背对摊位吃面,汤里的白萝卜切得太厚了,咬下去会渗出咸涩的汁水,像把一小片海含在嘴里。


    我就着那本书,断断续续地吃完了那碗面,温度不断地升高,太阳的热度让我的皮肤蒙了一层汗水,顺着原路返回,前面晾衣绳上的蓝染布在风里扑簌簌地抖,就是在那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布料缝隙间像是有无数眼睛在偷窥我的后颈,那些老妇人们全部斜着眼睛打量着我这个奇怪的人,我听见她们用濑户口音低声议论我的脸看起来有点晦气,于是经过渔具店的时候,戴着眼罩的店主突然朝我脚下扔了条活鳗鱼,它银亮的身体在石板路上扭成一道咒符,我尖叫着跳开。


    那个时候,似乎能听到整条街都爆发出闷雷般的笑声。


    写完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更加觉得胸闷气短。


    好讨厌这样的行为,好讨厌她们的议论。


    亲爱的日记,这个地方好压抑。


    要是周围的人全部消失就好了。


    侑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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