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的秋天总是格外美丽。校园里的银杏叶渐渐泛黄,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像无数把小扇子铺满了石板路。沈黎抱着几本厚重的文学理论课本,踏着这片金色的地毯向教学楼走去。
自从那次雨中送林疏月回家后,她们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现在,她们不仅每周三会在读书会见面,偶尔还会约在图书馆一起自习。沈黎的手机里存着林疏月的号码,虽然她从未主动拨打过——光是看着那个名字躺在通讯录里,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沈黎!"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黎转身,看见林疏月小跑着追上来,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颊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早、早上好。"沈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今天有现代文学史对吧?"林疏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我正好要去旁边的教学楼,一起走吧。"
沈黎点点头,偷偷深吸一口气。林疏月身上有淡淡的柑橘香气,像是阳光的味道。她们并肩走在校园里,偶尔肩膀相碰,每一次轻微的接触都让沈黎心跳漏掉一拍。
"对了,"林疏月突然说,"下周读书会的主题定了,是''月光与爱情'',你觉得怎么样?"
沈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很、很好啊。"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
林疏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想分享杜拉斯的《情人》,你呢?有想好要读什么吗?"
"我...我可能会选张爱玲的《金锁记》。"沈黎小声回答,心里想的却是:我想读给你的情诗,那些我写在蓝色笔记本里却不敢给你看的话。
分别时,林疏月轻轻碰了碰沈黎的手腕,"周三见。"她的指尖温暖,那一小片肌肤像是被烙下了印记,久久发烫。
沈黎坐在教室里,教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悄悄从书包里摸出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道:
"10月15日,晴。今天和林疏月一起走了十分钟的路。她穿了米色毛衣,很好看。她说下周读书会主题是''月光与爱情''。我想告诉她,我的爱情就是她,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她。"
写完后,她迅速合上本子,生怕有人看见这些羞人的文字。这个笔记本已经用了大半,每一页都记录着与林疏月有关的点点滴滴。有些页面贴着银杏叶或小花瓣,都是她和林疏月一起走过的路上捡到的;有些页面则抄录着林疏月在读书会上分享过的诗句。
下课后,沈黎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三楼的文学区几乎成了她的第二个家,因为那里是林疏月最常出现的地方。她轻车熟路地走到靠窗的那个位置——林疏月的"专属座位",果然看见她正埋头读书,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黎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选了不远处的一个座位,悄悄拿出素描本。她不是专业学美术的,但这半年来,她已经画了无数**疏月的侧脸:她读书时微蹙的眉头,她思考时轻咬下唇的样子,她看到有趣段落时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沈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个影子落在她的素描本上。她猛地抬头,看见林疏月正站在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的画。
"画得真好。"林疏月轻声说,伸手轻轻抚过素描本的边缘,"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个样子。"
沈黎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想合上本子,却被林疏月按住了手。
"别藏,"林疏月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喜欢。"
沈黎的手微微发抖,林疏月的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温暖而干燥。这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些藏在心底的话,但最终只是轻声说:"你...你要不要喝咖啡?楼下新开了家店..."
林疏月笑了,收回手,"好啊,不过这次我请客。"
咖啡店里人不多,她们选了靠窗的角落。林疏月点了一杯拿铁,给沈黎点了热可可。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苦的。"林疏月说,将杯子推到沈黎面前。
沈黎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确实从未在公共场合点过咖啡,每次都是喝茶或热可可。没想到林疏月连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谢谢。"她小声说,双手捧着温暖的杯子,热气氤氲中,林疏月的脸显得格外柔和。
"其实..."林疏月搅动着咖啡,突然说,"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黎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小心翼翼?"林疏月歪着头看她,"就像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动物一样。"
这个问题让沈黎措手不及。她低头看着杯中旋转的热可可,思考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因为我怕一放松就会忍不住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吧?
"我...我不太擅长和人交流。"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最接近真相但又最安全的回答。
林疏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和我在一起时,你可以放松一点。我喜欢真实的你。"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击着沈黎的心房。她抬头,对上林疏月真诚的目光,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会...努力的。"她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回宿舍的路上,沈黎的大脑还在回放咖啡店里的对话。林疏月说"我喜欢真实的你",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是朋友间的喜欢,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宿舍里,室友们正在讨论周末的联谊活动。
"沈黎,你要不要一起来?"室友小雨问道,"这次是跟物理系的,听说有几个很帅的学长。"
沈黎摇摇头,"我...我周末要去图书馆。"
"又去图书馆?"小雨夸张地叹气,"你这样会错过很多好姻缘的!"
沈黎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心想,我的心早已有了归属,只是那个人还不知道罢了。
夜深人静时,沈黎又拿出了那本蓝色笔记本。今天的页面格外满,她画了咖啡店里的林疏月,记下了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贴上了咖啡店的纸巾——上面有林疏月不小心留下的唇印。
"10月15日,续。她说喜欢真实的我。如果她知道真实的我是这样疯狂地喜欢着她,会不会被吓跑?我不敢冒险,至少现在不敢。但今天,当我画她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忍不住幻想,也许,只是也许..."
写到这里,沈黎停下笔,不敢继续写下去。她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感也一起封存起来。
第二天早晨,沈黎收到了林疏月的短信:「今天下午有空吗?我在图书馆发现一本你可能会喜欢的书。」
简单的几个字让沈黎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下午三点,她准时出现在图书馆,远远就看见林疏月向她招手。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你看,"林疏月兴奋地拿出一本旧书,"《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聂鲁达的初版,我在古籍区找到的。"
沈黎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本珍贵的书,翻开泛黄的扉页,上面有译者亲笔签名。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感受着岁月的痕迹。
"我记得你上次读书会提到很喜欢聂鲁达。"林疏月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对吧?"
沈黎惊讶地抬头。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她只是在讨论拉美文学时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林疏月竟然记得。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眼眶有些发热,"这...这太珍贵了。"
林疏月微笑着看她翻阅书籍,突然说:"你知道吗?你读书时的样子特别美,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句直白的赞美让沈黎的手停在半空,书页微微颤抖。她不敢抬头,怕林疏月看见她通红的脸和湿润的眼睛。
"我...我哪有。"她结结巴巴地反驳,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林疏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着书中的一首诗说:"这首《我喜欢你是寂静的》,是我最喜欢的。"
沈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些诗句仿佛直接写进了她的心里: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她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冲出胸膛。这是巧合吗?还是林疏月在用这首诗向她传达什么?
她们肩并肩坐在图书馆的角落,一起读完了整本诗集。当夕阳西下,图书馆的灯光渐次亮起时,林疏月突然轻声念道: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沈黎屏住呼吸,这是诗集的最后一句。林疏月念完后,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温柔,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说:"该...该吃晚饭了。"
林疏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是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那晚回到宿舍,沈黎在笔记本上疯狂地写着,笔尖几乎划破纸页:
"10月16日。她记得我喜欢聂鲁达,她为我找到了初版诗集。她读《我喜欢你是寂静的》时看着我的眼神...我不敢相信那是什么意思。我多希望自己有勇气问她,多希望自己能像诗里写的那样,不再寂静..."
写到这里,沈黎停下笔,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疏月在读书会上发言的照片。照片里的林疏月神采飞扬,手指轻轻点着书页,像是在强调某个观点。沈黎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中人的脸庞,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写道,"要么鼓起勇气告诉她,要么就此放手。我的心已经不堪重负。"
合上笔记本,沈黎做了一个决定:下周三的朗诵会,她要分享自己写的一首诗,一首给林疏月的情诗。如果林疏月能听懂,那最好;如果不能...至少她尝试过了。
这个决定让她既恐惧又释然。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床铺上,像是无声的祝福。沈黎望着那轮月亮,想起了林疏月的眼睛,想起了她念诗时温柔的嗓音,想起了她说"我喜欢真实的你"时认真的表情。
也许,只是也许,她的爱情不必永远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