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
今天我顶着个红肿发青的眼眶进了教室。
这次真不是被我爸打的,我爸打我不打脸。
是被我家兰兰踩得。
兰兰是一只阿拉斯加,李阿姨的陪嫁之一。
昨晚我爸追累了,骂骂咧咧的把我接回家。
我睡得很香,一觉睡到凌晨四点,问题来了为什么只睡到四点呢?
谁能想到一条狗居然学会了自己开门。
凌晨,家里那100多斤重的大肥狗趁我睡觉的时候飞扑上床重创了我。
那一瞬间,我的惨叫惊醒了全家人。
哥哥,妹妹。怀着孕的李阿姨。
阿姨把狗赶进杂物间,妹妹哭了会被阿姨赶回去睡觉,哥哥则慌慌忙忙带我去拍了片子,至于消失的我爸,昨晚送我回家后就又花里胡哨出门了,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快活。
还好都是外伤,角膜完好。
作为伤害到我的惩罚,李阿姨没什么诚意的表示兰兰将一个星期吃不到她喜欢的生骨肉。
医院里,哥哥很生气,看着凄惨的我边流眼泪边骂。
“没脸的玩意。”
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骂狗。
我哥叫卢青川,我妈和前夫卢叔叔生的,是个难得的美男子,父母双亡,去年来到这里暂住,现在读青城大学的艺术系。以我哥来的时间为节点,我爸和阿姨的战斗升级了。
说实话他们俩吵架也不能全怪我哥,至少,能吵得这么凶,不能全怪我哥。
真正的原因——就今年,我爸固态复萌,时不时对着手机露出的迷之微笑,且经常夜不归宿。
说实话,我觉得我爸这个点很恶心。
但我也不太想帮李阿姨说话。
绿人者人恒绿之。
都这个地步了还想着生个孩子来挽救婚姻,我也不知道我爸有什么好,可能就是帅一点吧。
经常有人说他长得像金x武,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简直恶寒。
再帅的人拿起铜头皮带挥舞的时候也是狰狞邪恶的。
至少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可恶的爱出轨的中年暴躁老登,仅此而已。
确认没内伤,简单的处理后,我去了学校。
路上没下雨,不过天还阴沉着,大概晚点会下吧,我哥塞了我把伞后才走。
一进校门,大家果不其然都用一种或同情或惊讶的眼光看着我,尤其是班主任语文老师孟佩佩,她在走廊上遇见我的时候简直下一秒脸蛋皱成一团。
我很尴尬,但到处喊我爸没打我脸这是我家狗干的也很奇怪。
很不巧上楼的时候还遇见了我男神,初中同班同学,通过开学前分班考试分去火箭班的蒋偌嘉,他那似乎是可怜?或是嘲讽?总之十分异样的眼光一下子让我破防了。
蒋偌嘉追了几步,好像想上来和我搭话,我连忙逃进了教室。
破罐子破摔了,今天哪儿也没去,也没逃课,第一节下课就把脸埋在胳膊里,谁也不想理,连路安妮来找我去厕所我都拒绝了。
坐在我旁边,离我最近的周荟开始作妖。
我去的时候,他本来是一副阴郁的蔫巴样儿,但是一转头看到我后,一下子就绽放起来
“谢薰,你来啦。”
说实话,他幸灾乐祸了,我确定他在看到我的伤眼后笑了。
懒得搭理。
但是我不搭理他,他自己倒开始对着我讲起来。
“谢薰,昨天那个男的是你爸爸吗。”不理。
“谢薰,你吃早饭没有?”不理。
“谢薰……”
“谢薰……”
别念了……烦。他是蚊子精转世吗。
我不耐烦抬头:“能不能闭嘴。”
“你不开心吗?我这里有汉堡,你要不要吃。”
完全听不懂人话呢。
我深呼吸推开了他的汉堡。
“大哥你有完没完。”
他十分不解:“为什么突然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啊!
我抽出本书,往桌子上重重摔下。
“因为你话很多,别再烦我了!”
我掷地有声,周围的同学看了过来。
本来在帮忙擦黑板的路安妮眼看不对,板擦一扔,跑过来调停。
“怎么啦,怎么啦这是,都消消火。”
有些人已经在频频往这边看了,我原本都想息事宁人来着。
可周荟居然露出嫌弃的表情。
“不要插嘴,谢薰在和我说话。”
路安妮呆了:“啊,哦。这样啊。”
他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儿,本来稍稍降了一点的火气又噌上来了。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外人这样“欺负”路安妮呢,我冷冰冰看着他。
“你要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
气氛一下变得相当险恶,路安妮站在旁边缩成一团,坐在我前面的乔莓露,李天赐回过头。
乔莓露不知何时放下了她的小镜子,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哎呀,都是同学,别生气啦,谢薰呀,皱着眉头要吓死人啦。”
李天赐挤眉弄眼的:”就是说啊,周荟,跟女生置气很没男子气概哦。”
……我泄了气。
这两人一唱一和,虽然知道是好意,但怎么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唉,饶了我吧。
我郁闷把头埋进手臂间,谁也不想理了。
第二节课课后是跑操时间。
我是不怎么去跑操的,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不想去,反正也不点名。
转学生周荟则因为残疾,被特许可以不去跑操。
于是教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身边的人正盯着我,我感觉身上有蟑螂在爬。
我站起身。
“让开一下。”
他温顺的侧身,我走出去。
然后周荟居然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
我十分警惕:“干嘛。”
“那你要去干嘛?”
不干嘛,只是不想跟你单独相处啊,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你讨厌我吗?”
“有点。”
“嗯,那我不打扰你,可以吧。”
真是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从尽头走到中间,他安静的跟着我。
厚脸皮啊这人。
我忍无可忍,在下楼梯的时候飞快的跑下去。
一只脚残疾的他当然追不上来,我想。
然后,我跑到一楼的时候。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转头,正好看见周荟滚了下来。
愧疚和慌乱一闪而过,冰冰凉凉的风吹过,总之我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一阵严厉的,熟悉的男声在我身后大叫。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跑操!”
是学校里最可怕的人之一——副校长周志军。
我生无可恋。
周荟有特批所以没问题,周校没怎么为难他很快放他去医务室了。
而我这个逃了跑操的人就惨了,被周校带去崇德楼一楼的副校长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为什么不去跑操!”
我沉默。
“扣分!写检讨交给你老师!”
我沉默。
时间好漫长,我一直盯着椅子上的hello kitty笔记本发呆。
被训了好久,差不多快上课了才放我走。
出来的时候,周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他没去医务室,而是跟着我来了这里。
我有点迁怒,但他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样子印象太深刻了,我也没法做到破口大骂。
于是只能没什么好气儿的转身就走。
他跟了上来,这次我走的不怎么快。
“教导主任很凶吧。”
“你说呢。”
“好可怜啊,谢薰。”
我已经烦的不行了。
“你这家伙很高兴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有眼睛,你在笑。”
“嗯?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
“我不觉得,你真的,非常让人讨厌。”
他好像大吃一惊似的。
他眼巴巴地跟着:“之前不是只是有点讨厌吗,怎么这样……”
我目不斜视。
“谢薰,能不能别讨厌我啊。”
不理。
“如果我帮你报仇的话,你会高兴吗?”
我本来没想鸟他,一听这话,突然一激灵。
“……啥?”
他神神秘秘的笑着,语气很认真。
“其实我有超能力。”
啊……这家伙,原来真是有病。
“随你怎么说了。”
我摇摇头,怜悯的看他一眼,没再搭理他。
我们在静远楼一楼处分别,他不知所踪,我去了小卖部买面包。
早上去医院,没吃饭,又被抓着训了这么久,饿惨了。
我叼着面包回了教室。
周荟这个时候是不在的,我想大概去医务室了。
这节课是体育课,已经上课了。
嗯,我又翘了。
我啃着面包,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在本子上画画。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给我报过绘画课,会画点像鸡腿,草莓这样的简笔画。
学的不深,消磨时间足够了。
四十五分钟下课后,学生陆续回来了。
用纸巾擦汗的路安妮向我走来。
“崇德楼那边来了救护车,好多人在看。”
她一脸八卦,而我则兴致缺缺。
“谁又生病了吧?”
路安妮神秘兮兮的摇头。
“是周校!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人都昏了,有人说看见他被人推下来的。”
我愣住了。
我突然想起周荟神秘兮兮的,奇怪的发言。
报仇什么的。
巧合吗?就这么巧?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这家伙不会……
路安妮还在喋喋不休,我却没心思再听了。
我同桌的位置空空如也,所有的书都被放在抽屉。实在是很在意,我问:
“安妮,你看到周荟没。”
“周荟?”她点头,皱着眉,”没看到,怎么了?”
那大概还在医务室。
来不及多说了,我站起来直奔医务室,杜安妮在后面叫骂我说快上课了。
铃响了,楼梯上空无一人,我飞快的向一楼跑去。
十分钟后,我喘吁吁的我推开医务室的大门,和躺在白布床上的周荟,以及穿白大褂的医生面面相觑。
“咳,周荟,你出来一下。”
楼梯间。
周荟一瘸一拐的来了。
他胳膊上的一大块搓伤已经被处理过了,眼角的擦伤还光裸着停留在那里,显得他楚楚可怜。
周荟露出个黏糊糊的笑容:“谢薰,你来感谢我啦?”
我呸了声。
“好啊,周校真是你推的?”
“不是推的,是被诅咒的。”
“啥?”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一些有关于超凡力量的事情,说他在和我分开后就来了校医这里,这里很安静很适合施展诅咒念力……到底是些什么鬼啦!
我打断了他:“所以你是在和我分开后就来了校医室?没去崇德楼?”
他点头,我松了口气。
周荟很开心。
“我看到了,那个人被救护车抬走了。”
我一阵语塞,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不能和这人计较。
“谢薰,你开心吗?”
“开心个头!”
我骂他。
他的脸上出现了点真实的疑惑。
我扶额:“你这人净会说些奇怪的话!”
周荟很委屈:“我什么时候说过奇怪的话了。”
还装蒜!
“各种各样的啊……烦死了!”
知道不是他干的之后,我紧绷着的心稍微放下了点,随之而来的是有些火大,感觉有在被人耍。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我要抓狂了:“闭嘴,别再说那些蠢话了。”
他突然笑了。
楼梯间灰尘弥漫,周荟的眉眼间光影交错,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在整个空间回荡。
这样显得我很蠢。
“喂!”我很生气,又有点不安。“别做多余的事。”
他笑得更开心了,还伸手想拉我的胳膊。
我刷的一下跳开。
“少来这套。”
“不是啦,谢薰……”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也不想听。我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
扭头之际却猛然看见背后有个随风飘摇的白色人影。
我大大咒骂了一句,往后一跳,撞到了周荟。
可怜的小跛脚被我撞的站不稳要摔了,我连忙伸手把他捉住。
定睛一看,只是穿白大褂的女人冷冷站在我身后。
邹文霞医生。
她脖子上吊的工作牌泛着冷意。
皮鞋的踢踏的声音很好听,邹医生走进楼梯间,粗暴抓着周荟的胳膊往外拖:“你们说完了吗,回去躺着。”
邹医生把他从我背后拉出来的时候,好像瞪了我一眼。
转念一想也是,现在上课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学生出现在这里很不合时宜。
周荟被抓走了,被拖出去的时候还眼巴巴回头看我。
我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也走了出去。
他们走出楼梯间,向尽头的校医室走去,我也随即走了出来……去干嘛呢?回教室吗?这节课是英语……不是很好说话。
我漫不经心的边走边想。
穿过窄窄的廊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散开,逃出些落寞的光线
随意转过头,可以看到邹文霞医生几乎是拖着周荟在往医务室走,她的眉头紧皱,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表情,有点恶狠狠的?
算了
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冷淡的朝着反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