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康拉德踏着空中廊桥的阴影,穿过寂静的塔楼,从东翼缓步走向北翼。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白的轮廓,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
记不清从何时起,每个夜晚都沦为噩梦的囚徒。直到格雷戈里默许他同榻而眠,那些纠缠不休的梦魇才如晨雾般消散。此刻,他轻车熟路地推开雕花木门,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次。自从在幻境中确认心意后,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化作了理所当然的亲昵。
暖黄的烛光里,格雷戈里正倚在窗边翻阅古籍,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书页在他修长的指间投下细碎的阴影,却遮不住他眼底漾开的笑意。
“在等我吗?”康拉德故意拖长语调,如愿看到对方无奈又纵容的神情。他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将侧脸贴在格雷戈里膝头,双臂如藤蔓般环住爱人的腰身。**与羊皮纸的气息萦绕鼻尖,让他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像是要把这份温暖刻进骨髓。
“今天见到卡斯伯特·达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潮湿,“明明身世不同,可我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那种……站在悬崖边却无人可呼救的感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比我幸运得多,至少……西里尔会为他拼命。”
格雷戈里的手指穿过他微卷的发丝,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太阳穴。“用余生为别人的过错赎罪,”温润的嗓音像月光漫过荒原,“是对生命最大的浪费。”
康拉德正要抬头,忽然被硬皮书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后脑。“我给你的戒指,”格雷戈里用书角挑起他的下巴,“带在身上吗?”
康拉德这才缓缓松开环抱的手臂,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银戒在摇曳的烛火中泛着温润的光。格雷戈里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便将那枚戒指从他指间褪了下来。
“您终于发现了,”康拉德的声音闷在格雷戈里的衣料间,“虽然是我的尺寸,但稍微一动就会滑落。”
“正是如此。”格雷戈里的指尖摩挲着那枚银戒,眼底噙着狡黠的笑意,“这样,你每时每刻都要想着它,想着我。”
康拉德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将脸埋进他的膝间,像是在掩饰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格雷戈里低笑一声,伸手取过窗边那只雕花木匣,从里面取出另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银戒,将它稳稳地推进康拉德的无名指根。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康拉德猛地抬头,正看见自己原先那枚戒指此刻正戴在格雷戈里的手上。他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执起格雷戈里的手,指节分明的手背在烛光下如同白玉雕琢。他低下头,一个克制而虔诚的吻轻轻落在银戒上。
没药熏香静静流淌,康拉德睁开眼时,格雷戈里已经端坐在他那一侧的床沿。素白的头纱朦胧地笼罩着爱人的轮廓,让他看不清对方此刻的神情。
喉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左手无名指上残留的戒痕还在隐隐灼痛。他侧首望去,昨夜散落一地的衣物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叠放在床边的崭新衣袍。
“早安。”格雷戈里的手掌贴上他的后背,温热的触感隔着丝绸寝衣传来。康拉德借力支起身子,一个轻如晨露的吻随即落在他的前额,透过那层细纱传来若有似无的温度。
他将额头抵在格雷戈里肩上,用沉默抗议着清晨的唤醒,耳畔传来爱人压抑的轻笑,“今夜可以让你早些安寝,但若再不起身……”尾音里带着促狭,“晨祷的钟声可不会等人。”
记忆如潮水漫涌,昨夜纠缠至深的缠绵,连夜祷时分都忘却的放纵。康拉德撑着酸痛的腰肢起身,在铜盆沁凉的水中掬起清醒。当他站在鎏金妆台前,将象征权柄的紫晶权戒重新戴回右手食指时,格雷戈里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
“别动。”带着笑意的气息拂过耳际,衣领深处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等康拉德反应过来,格雷戈里已经松开他走向门口,雪白的长袍在晨光中划过优雅的弧度,只剩颈间那个隐秘的印记正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