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序将头抬起看向沈宗元:“父亲,我不怪婉妹妹。她也是不小心的,我毕竟是做姐姐的,总要让着妹妹。”她话锋一转,“只是,我有一个很喜爱的香囊找不见了,我想了想应还是在净业寺,或是摔下山坡时掉落了。能否请父亲替离离找到香囊。”
“父亲现在就起程,离离放心,我一定将香囊找到。”说罢沈宗元便拂袖而去。
沈宗元走后,沈时序再也忍不住,抱着痰盂吐了出来。
“小姐,你是胃不舒服吗?”云渺道。
“无事。”
云悠为她顺着脊背,“小姐,您那日没有带香囊去寺庙呀。”
她们三人没有被唤走,自然在屋内听到了一切。
沈时序没有避讳她们:“就要让他亲眼见到净业寺的后山。”
云悠云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月娘确是笑了,她道:“只有亲眼所见,二小姐的谎言才能不攻而破。”
沈时序含笑点头。
沈家世代簪婴,虽是文官,却也是为承明的江山做出许多功绩。只是传到沈宗元这一代,似乎有凋零之势,他无心为江山做贡献,只顾结交重臣。如今的府内也只剩下文远候这个虚名了。
不过沈宗元虽有些混沌,可到底是自小受过良好教育,还是有原则与底线的。
他决不会纵容允许自家女儿做出伤人性命之事。若是不小心便罢了,可沈时婉绝不是不小心。所以沈时序只需引导他去看事情真相。
月娘似是惊讶于她的转变,欣慰地笑了笑,“病中苏醒,小姐似乎稳重了一些。”
沈时序向她眨眨眼,像是承诺。她道:“从今日起,我定会保护好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受一点伤害。”
云渺面色惊喜道:“小姐这是摔傻了吗?是我们会保护好小姐才对。”
沈时序并未解释,她掀开被子下床道:“替我梳头吧。待父亲回来时,好戏也就开始了。”
“是。”云悠跟上沈时序的步子。
沈时序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台上摆满了脂粉盒,香水罐,每一个都外观精美。
各式各样的簪花也置于上面。她抬手拉开首饰盒,盒子表面镶嵌着一颗青色宝石。
隔层与抽屉内放着各式耳环、项链、手镯等。
她将一只紫品流云簪拿在手中端详。这簪身如夜空中翻滚的流云,仿佛将一片紫色星河凝聚。很是漂亮。
有多久没见到成色如此好的簪子了呢?自她成为谨王妃起,就一心为归容歧谋划夺嫡,为帮他笼络朝臣,她的嫁妆几乎要全数覆没,就连祖父为她贴补的钱财也没能留下。
自那之后自然也是见过的。祭天之日,凤冠霞披,锦绣华服。
想到这,沈时序攥紧手中簪子。
“小姐,今日簪这翡翠蝴蝶簪如何?“云悠说着便拿着那支翠绿色的誉子在梳好的流苏髻上比划着。
沈时序将握紧的手松开,将手中那支簪子递给云悠道:“簪这个吧。我喜欢这个。”
“小姐喜欢就好。”云悠笑着应下。
簪子簪好后,沈时序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只梳了发髻,面上未施脂粉,此时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不过她并不打算用脂粉遮盖虚弱,待沈宗元归来,她如纸般虚弱的脸色只会为今天这个府内即将发生的事情,添一把火。
她弯了弯唇起身道:“更衣吧。”
“是。”
不多时,沈时序身着以紫色为主色调的烟罗绮云裙从屏风里走出。她朝着窗边的檀木小几走去。
月娘提醒道,“小姐,今日药还没有喝。”
沈时序回忆了一下那汤药的味道,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她语气有些嫌弃道:“不喝了,那药太苦了。”
沈时序坐在檀木小桌前,拿起手旁黑色的棋子开始下棋,她兼顾两方,自己与自己对弈,她手执白子时总会时不时皱起眉毛,待想到破解之法将棋子放于棋盘上时,她的眉头才会舒展开。
如此反复,她再看向窗外时,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刚好隐去。
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赶到,她呼吸有些急促道:“大小姐,候爷召您去祠堂。”
祠堂。
沈时序手中动作停顿一瞬。
“即刻就去,下去吧。”月娘向那丫鬟摆摆手。
沈时序将手里的白子再次落在棋盘上吃了一个黑子。
她收手起身,眉眼弯弯道:“走吧,看戏去。”
棋盘之上,白子呈包围之势将黑子团团围住,黑子无法脱身,无法反击,只能看着每一颗靠近核心的棋子被吃掉。却也无力回天。
沈时序来到祠堂内,看向里面的景象——沈宗元背手而立,面向祖宗牌位。
林云卿身着湖蓝色衣裙站在一旁,她目光扫到沈时序的那一刻,眼底带着一丝鄙夷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沈时序不慌不忙地走近,便见沈时婉身着粉色衣裙跪在地上,她虽年纪尚小,但她的眉眼间与林云卿很是相像。仔细看她的眉眼,是可以看出那若有若无透出来的娇艳。
她在见到沈时序时,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一记坦诚直白而又盛满厌恶的眼神,令沈时序一愣。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原来沈时婉对她的厌恶竟如此明显。
沈时序很快收敛情绪,微微欠身行李,“父亲。”她停顿一瞬后又道:“母亲。”
沈宗元听到声音转过身,三两步走到沈时序面前,他一手拉过沈时序的手,一手抚摸沈时序的脸。
他似是有些自责道:“离离,是父亲不好,没能找到你丢失的香囊。不过父亲去街市给你购置了许多新的香囊,我一会便差人给你送过去。”
沈时序浅笑道:“既如此,那便多谢父亲了。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时婉,故作不知:“婉妹妹这是怎么了?”
沈宗元脸色阴沉下去,他拍拍沈时序的手道:“你身子虚弱,父亲先命人搬把椅子来。”
“不必了父亲。祠堂静地,就别折腾了,我受得住。”沈时序婉言拒绝。
沈宗元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提步走到沈时婉面前。
“啪”清脆的巴掌打在了沈时婉的脸上。
“老爷!”林云卿焦急地喊道。
在祠堂内的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啪”又是巴掌音响起。
沈宗元问道:“你可知错?”
沈时婉似是很委屈,她道:“婉儿有何错!父亲无缘无故让我跪在祠堂,现下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我做了什么错事父亲要如此对待我!”
“是啊候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何必动手呢。”林云卿想上前,但看到沈宗元的怒火,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沈宗元见她这不知悔改的样子,他胸腔起伏道:“你没有错?你小小年纪竟生出害人性命的狠毒之心!还敢说你没错!”
沈时婉依旧是哭道:“我何时害过人性命?父亲怎能这般说我!”
林云卿反应了一瞬,面上很快就浮起一丝慌张。
沈时序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沈宗元再次抬手,巴掌落在林云卿脸上。林云卿被打倒在地。
沈宗元厉声喝道:“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连谋杀姐姐这等事都做得出来!”
沈时婉听了这话,静默了一瞬,随后她抓住沈宗元衣角,试图狡辩:“父亲您是知道的啊!我不是故意为之的!我也是不小心才...”
“不小心?你还有脸说不小心!你们当初站的那处道路平坦,寺庙的僧人每天都会打扫。你蓄意将你姐姐推下山坡使她昏迷五日!还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这五日一次都未踏足过你姐姐寝屋看望!”他抬脚甩开沈时婉的手道:“我沈家怎会有你这种残害姊妹的蛇蝎心肠!”
到底是年纪小,见沈宗元动怒。沈时婉很快便哭道:“父亲!父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我向姐姐道歉,还望您能原谅我。”
林云卿似是被那一巴掌打得丧失了思考能力,此时终于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来,急步来到沈时婉面前,扬手扇了沈时婉一巴掌。
她缓缓留下两行眼泪,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你怎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太让我失望了!”继而转身跪地面向沈宗元,面上装作楚楚可怜,柔声道:“候爷息怒,是妾管教不严。可婉儿毕竟才十二岁,您能否暂且饶过她这一次,日后妾定严加管教!”
看着跪在地下的柔弱夫人,沈宗元心下动摇。他沉默良久,似是在思考。
沈时序见状,掩面咳嗽。
安静的祠堂内,这一阵咳嗽格外突兀。沈宗元看过去,此时的沈时序皱着眉头,因咳嗽不停瘦弱的肩膀抖动,眼眶憋得通红。
沈宗元猛然想起他今日将她们都带来祠堂的目的。是为向亡妻证明他没有让他们的女儿受委屈!
沈宗元别过头,看向那一个角落里的墓牌上刻着——亡妻何蕴慈之灵位。
沈宗元冷哼一声,对林云卿喊道:“你管教?你的管教方式就是纵容她行凶杀人吗?
林云卿还想说些什么,沈宗元摆了摆手道:“来人,上家法!”
很快家丁就将长凳搬来,手中还拿着粗长的木棍。
沈宗元怒喝道:“将二小姐带上去,打二十棍!就在这祠堂里打!谁也不许心慈手软,这个没力气了就换下一个!”
“是!”家丁齐声喊道。
沈宗元正欲离开,目光扫到此刻跪在地上的林云卿。语气不容置疑道:“你起来和我走。”
二人走后,祠堂里只剩下两个家丁和沈时婉。一个家丁很快挥动木棍打在沈时身上。
“啊!”沈时婉的尖叫声响起。
沈时序闭上眼睛,听着这极为悦耳的叫声。似乎还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她来到沈时婉面前俯身蹲下去,看着沈时婉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沈时序凑近她的眼睛,忽然弯唇一笑,两侧梨涡明显。
“婉妹妹,疼吗?”沈时序道。
沈时婉恶狠狠地盯着沈时序,嘴里不停叫喊着。
沈时序起身,家丁正边挥棍边念叨着:“十五…十六…”
沈时序停下脚步,笑道:“十一。”
一个家丁思索片刻,道:“是十一。大小姐。还有九棍。”
沈时序点点头。重新提步离开。
沈时婉的尖叫声不断传来。
沈时序抬手揉了揉眼睛。
婉妹妹,疼吧?
你合该好好享受这一刻。
毕竟。
这只是开始。
离离复仇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