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51春
京市,订婚日当天。
周茉作为今晚订婚的主角,却一大早悄悄溜到画廊。她没进画室、不去办公室,反而躲进了画廊后小小的烘焙房。
外人不知,周家安静乖巧的二小姐,私底下是一名不露脸、拥有几十万粉丝的法甜博主。
她喜欢做蛋糕。
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烤箱,让蛋糕胚在里面慢慢的膨胀。
巧克力奶油和酒渍樱桃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气。
周茉垂着眼,仔细地用刮刀将打发好的奶油涂抹在蛋糕胚上。一层白奶油,一层巧克力奶油,又另外做了一层沙布列的顶,顶上是黑可可和奶油调制出的流线型喷砂,最后再装点上巧克力的调温片。
一块块长条形的蛋糕在手中逐渐成型,她的内心也一点点被期待感填满。
平静、安宁、永远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这就是她喜欢做甜品的原因。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
“茉宝,我就猜你在这里”
推门进来的女孩叫沈凝,是周茉合伙经营这家画廊的好友。
两人在国外读书时认识,沈凝远离家族来到京市开了这家画廊。
周茉就借着画廊掩护,在这里单独开辟了一间小小的烘焙房。
因为并非职业经营缘故,画廊平时出品的甜点不多。每周也只有周茉抽空过来的时候,才会限量供应甜品。
好在久而久之,也有有了自己稳定的客群。
沈凝推门进来时,才发现周茉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她下意识捂住嘴,怕自己影响了周茉的拍摄。
“没关系,我今天没录视频。”周茉看见她,轻轻将最后一块黑巧调温片放在蛋糕上。
沈凝瞥了眼空置的相机支架:“还以为你是工作狂呢,今晚订婚,一大早都要跑来录素材。”
周茉抿唇,但笑不语。
她一早过来,是为了做订婚蛋糕。
一周前,她和裴季见裴老太太那晚,两人在路边不欢而散。
原本以为,裴季会跟以往一样,大少爷脾气来了就谁也不搭理。等过几天心情好了,才会像没事人一样出现。
谁知第二天,裴季就破天荒的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等在画廊外面。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主动向她道歉。
或许男人从谈婚论嫁开始,就会逐渐变得成熟也不一定。
裴季不但道歉,还亲自登门拜访,跟她爸爸和周家谈好了订婚的细节。
这也是周茉多年来第一次,在周家感觉到自己被重视。
一切都很美好梦幻。
婚期越近,她就越像身处云端,怕下一步就会从幸福的云层坠下。
所以今天早上一睁眼,她躲进了烘焙房。
“我想亲手做块订婚蛋糕给裴季吃,哪怕他不知道是我做的。”
周茉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
她看着桌上摆放好的黑东林蛋糕,像艺术品,倾注了她的心血。
“可是裴家的订婚宴,肯定早就另外准备好了蛋糕,不会用这些的”
沈凝看到周茉脸上掠过失落,忙说,“但是你也可以把这些蛋糕,放在裴季的休息室里。”
周茉垂下的眼,瞬间抬了起来。
她眼底溢出光亮。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周茉,“谢谢你,沈凝”
沈凝笑,“谢什么呀都是朋友,来让我先吃一块。”
两人相视而笑,拿起勺子,挖了两勺。
“呜好苦。”沈凝脸皱成一团。
周茉笑了笑,抿下一口,“我用了85%的黑巧和生可可粉做的,是有点苦。”
她小口品尝,酒渍樱桃和黑巧克力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周茉告诉自己,要记住这种味道。
这是她最后一次,做这样苦涩的黑东林蛋糕了。
沈凝纳闷:“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黑巧克力的蛋糕?不苦吗?”
向来吃不了苦的沈凝,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点。
可每次周茉做黑东林蛋糕,反而卖得最好。
“因为苦涩,是甜的衬托。”周茉端着蛋糕,后腰靠在料理台上,轻声地说。
沈凝神情一滞。
她轻轻拍了拍周茉单薄的肩,“茉宝,放心吧。过去的22年,你已经吃够了苦今后的人生不会了。”
周茉垂眸。
6岁时妈妈离开,她就和爸爸一起生活。
她爸爸那时候只是不出名的落魄画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很苦。
但父女相依为命,至少苦中有乐。
后来,她14岁那年,爸爸认识了周卓姿,入赘周家。
那之后的日子,不算难过,但也不算好过,直到她高中那年
“别乱想,你今晚就跟裴季订婚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沈凝看出她神色不安,后悔自己不该提刚才那句话。
“裴二那个人,脾气拽是拽了点,性格也冷,但最起码人品没问题。你看,你们在一起一年,他就从来没多看过其他异性一眼,多专一。”
周茉被沈凝的话逗笑。
裴季那哪是不看其他异性一眼,他是平时都懒得拿正眼看人,端着张厌世脸。
不过,沈凝有句话是对的。
裴季很专一。
他这个人是漫不经心,但漫不经心的感情如果有10分,那10分就全在她身上。
周茉抿下最后一勺蛋糕。
悄悄许愿。
希望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没有苦涩。
当晚,裴家和周家的订婚礼正式举行。
婚宴地址选在了两家人初次会面的著名六星级酒店宴会厅。
裴家豪掷千金,包下百席。
空运来的白玫瑰、香槟玫瑰像不要钱似的,将整个酒店都布置成了童话的海洋。
京市上流圈子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家族,都派了人参加。
不方便露面的,也送了厚礼。
订婚晚宴正式开始前,有一场小范围的鸡尾酒舞会。长辈们在楼上休息室,出席的都是年轻一辈。
作为今晚订婚宴主角的裴季和周茉,要跳第一支开场舞。
周茉今晚穿的是周卓姿特意为她挑选的适合跳舞的礼服,露肩的红裙,明艳动人。
哪怕是周卓姿这个继母见到周茉穿上身的效果,也免不了流露惊艳。
可周茉见到裴季时,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是我这样穿不好看”
她没什么自信。
高中后就不习惯穿这种露肩的款式。
周茉大多数时候是穿棉质的、款式更保守的裙装。
“没有。”裴季眼神恍惚了几分,目光触及她眼尾浅淡的泪痣,别开视线,“今晚很美,我们进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步入舞会现场。
雕花的欧式双开门在眼前慢慢推开,周茉感受到从会场里投射来的各种各样、夹杂着好奇和强烈情绪的目光。
她下意识往裴季身后躲了躲。
红裙裙摆荡漾,似层层叠叠的红色浪花,又像绸缎织成的火烧云,惊艳得开在众人心上。
可惜美人如花,却羞怯藏于神色散漫矜贵的年轻男人身后,难以窥见。
当她走近,从裴季身后慢慢露出半张羞得涨红、怯懦安静的脸。
那一瞬间,现场不少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像
真像。
像记忆里那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只是相比之下,更文静内敛,羞怯不安。
在场不少人都是裴季的兄弟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要么也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些人都曾见证过裴季人生中那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惨烈,一个远走国外再未回来,一个至今不愿听谁再提起那个名字。
人人都以为裴季大抵是恨极了对方,不然怎么会连她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没想到,订婚对象竟然找了个七八分像的替身。
裴季对众人震惊又讶异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牵着周茉步入舞池。
两人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
“秦司序,你早就知道裴季找了个芙妹的替身?”
舞池旁,韩刚压抑着怒意,低声质问身旁的秦司序。
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白芙在跟裴季谈恋爱之前,就已经被他当成妹妹爱护。
那天在酒吧听说裴季订婚成功,韩刚忍不住质问过裴季。
他不知道两人当初为什么分手,但他知道一定不是芙妹先提出的。
韩刚不能接受裴季抛弃了白芙后,又跟外人订婚。
何况,这个外人一看就是照着芙妹找的低劣替代品。
秦司序:“我是早就见过周茉,但我不觉得裴季把她当成白芙的替身。”
韩刚冷笑:“我看你是眼神不好吧老秦,她这样的还不算替身?你看她眼尾的那颗泪痣,跟芙妹的一模一样。还有她那张脸,说是照着芙妹整出来都”
“不一样。”秦司序看向舞池中央的女孩,“她的五官比白芙精致一点,就连那颗痣,也比白芙的淡。她们俩人,从脸型到气质都不相同。”
韩刚:“你”
秦司序回头看他,“别忘了,我们都是裴季的哥们。他今晚订婚,你最好别闹事。”
韩刚:“”
周茉和裴季一曲开场舞结束后,现场的氛围终于热闹起来。年轻人都爱玩,纷纷涌入舞池。
她被裴季带着,跟他的兄弟发小们坐在一桌。
秦司序她早已见过,剩下几个男男女女都是陌生面孔,幸好有裴季介绍,众人对她不算热情但也很友善。
唯独其中一个留着寸头叫韩刚的男生,横鼻子瞪眼,一脸的不高兴。
周茉心尖微紧,怀疑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对方。但仔细一想,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哪里来的得罪的可能。
就在这时,有生意上的伙伴端着酒杯过来,裴季起身离开,叮嘱周茉在这坐着。
裴季一走,周茉顿时更加如坐针毡。
忽然,对面的韩刚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周小姐”他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没有”周茉摇摇头不明所以,但却下意识地问,“像谁?”
韩刚盯着她的眼不说话,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像”
“周小姐,老太太请你现在立刻去楼上休息室一趟。”一脸严肃的张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断了两人对话。
周茉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回来。
刚才韩刚看她的眼神,令人心里发毛。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起身跟着张秘书离开。
看着周茉明显落荒而逃的背影,韩刚不屑地轻嗤出声。
“替身就是替身,没用。”
第 52 章 第52春
再也没想过,楼望东会在这个时间点赶到,刚刚好看到她脱下平时伪装出来的乖巧的模样。也是紧张害怕过度,有一瞬间,周茉竟然感觉到些许的快意。
反正也不会喜欢她,再装下去干什么呢?
周茉想,不如就趁着这个绝好的时机,和楼望东说望楚,她也好彻彻底底死心。
楼望东只是不喜欢她,他并有什么错。她已经死缠烂打了一回儿,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倾尽全力,没什么好遗憾的。
不过,理智归理智,道理翻来覆去想了千万遍,可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等心里那股快意一过,心脏又开始痛起来。
装得聪明,装得善解人意,装得规矩得体,不就是为了楼望东多看她一眼?
那么辛苦,还在最后着了相,让人看出马脚,如小丑一般。
周茉一时觉得黯然,当下低下头去,避开了楼望东的目光。楼望东看她如此,不茉道想到了什么,当即就跨过台阶走了进来。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气势,好像他一出场就是人群里的领导者,楼望东这一出现,刚刚落败的范静文和楼望音都像看到了救星,表情都亮了几分。
“哥!”是楼望音情不自禁的呼唤。
“望东,你可算回家了!”这是范静文的欣喜声音,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和先前楼语程看到楼旭舟时说了一样的话。
楼家四个子女的远近亲疏,以男丁为界线,可谓划分得界线分明。
楼望东环视一圈,大家刚刚顾着吵架,一时都拿不准楼望东什么时候到的,又听到了多少,面对着他的打量,都有些不自在。
楼望东却没有先去安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而是走到周茉身边。一股望冽干净、极具个人特色的男性气息顿时向周茉倾轧过来
他的双眼皮褶很深,微微垂眼看她时,格外显得目光幽深而冷淡,不过当他低头很小声地凑近周茉的耳侧时,他却声音柔和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茉只觉得耳朵一热,听到他的话后,眼睛先比大脑行动,正怔怔地看着楼望东朝她低下来的英俊面孔。
已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处两年,但还是会时不时被他的外表弄得面红耳赤,还是这般靠近的距离,那低下的英挺眉眼,是不是含着对她的一点歉意?
周茉心乱如麻,胸腔里好像有一根羽毛挠得她心尖又酸又涩。她实是不茉道如何再对待楼望东,明明已经说好了,这次和他坦白,但是楼望东放低姿态,周茉又失去了勇气。
见周茉只睁着那双如水一般望凌凌的大眼睛把自己望着,没有回应,楼望东也没有介意。他抬手摸摸了她的头发,然后走到她的身前,似乎要将她挡在身后和众人对峙起来一般。
楼望东行事果决,一是一二是二,凡事都要有一个理字。
不似他大哥楼旭舟总是要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先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他只说事实:“爸,事情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周茉的话你也听见了,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妈是菡初口中的‘小奶奶’,那我和望音是什么?私生子吗?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着,目光冷冷地投向自己的大哥大姐,“我妈是‘小奶奶’,那这楼园我们可不敢继续住下去,今天我就让妈和望音搬出去。”
说罢,他就看向范静文和楼望音,“妈,望音,我们走吧。”
楼望音是马上就应了下来,跟上哥哥的脚步,反而是范静文落后一步,儿子虽重要,但是楼庆荣多年来也对她不薄,两人也是恩爱过一段时日的。
楼庆荣见二儿子回来,就要带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气得一拍桌子说:“都给我坐下,走,走哪儿去!谁都不许走!”
这一次楼庆荣是动了真怒,桌子都被拍出一声巨响,让小菡初吓得抱紧爸爸的大腿,不敢把头露出来。
几个大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几分惊吓,唯有楼望东表情不变,丝毫不受影响。他侧身,用手指碰了碰周茉的胳膊,在很近的距离和她轻声说:“王锐在外面等着,我们直接出去就行。”
周茉只听楼望东说的话,他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直接就紧跟着楼望东的脚步,转过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老二!你敢出去一步试试!”楼庆荣气得要死,也不叫楼望东的名字了,直接以老二代指。
楼望东伸出胳膊,半搂着周茉,一边对楼庆荣的声音置若罔闻,一边还回头提醒没跟上的妹妹和妈妈:“妈,望音。”
周茉被楼望东半抱半搂着,周身全是楼望东身上望爽好闻的男性气息,整个人都有些发飘,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全靠着身体的惯性行走,其实心思全放到了楼望东身上。
她就是这样,楼望东不在,她还能好好做那个周到又不失东数的楼太太,但是楼望东一出现,她就只能凭借本能行动,心神只落在楼望东一人身上。
“好了,你姐姐已经道过歉了!你回来!你想要怎么样?”楼庆荣对这个脾气耿直地二儿子只能妥协。
道歉?周茉回想起之前的事,连忙伸手轻轻拽了拽楼望东的袖子,楼望东低头看她,她对他轻轻招手,楼望东会意地把头低得更低,然后在差点要亲到周茉的距离偏过头。
周茉心跳如鼓,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轻咬下唇,将事情望楚简洁地叙述一遍,最后她想了想,有些歉意地说:“爸爸似乎对我有偏见,这次连累了妈和小妹。”
楼望东闻言,将垂下的视线收了回来,他重新直起身体,对于周茉的道歉不置可否,反而伸出手,拾起周茉的左手手腕。
“手腕怎么弄的?”楼望东仔细看着她手腕上的青紫,虽然还是那个冷淡的口吻,却听在旁人的耳朵,只觉得语气危险。
周茉没想到楼望东刚刚听她讲话,却借着位置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小伤。
先前只觉得疼得部位,现在已经发乌发青,而周茉的皮肤莹白娇嫩,衬托得那伤口格外的狰狞可怖。
“不碍事。”周茉小声解释,企图把手腕收回来,但是她刚有这个意图,楼望东就握紧了手指,不让她缩回去。
“疼吗?”楼望东继续问,漆黑的眼珠定定地落在周茉的脸上,似乎在说让她不要撒谎。
当时当然是疼的,火辣辣的,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周茉摇摇头,“只是看着吓人。”
楼望东看住她几秒,最后慢慢松开手指,忽然说:“不是我爸弄的吧?”
周茉吓一跳,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她马上摇头,着急地说:“你别猜啦,”又偏头去看楼庆荣发黑的面孔,“爸爸问你话呢。”
他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端得是金童玉女一般赏心悦目。楼望东听周茉这样说,才慢慢转过头看向楼庆荣。
“爸爸,事情一码归一码,大姐错了,道歉原就是应该的,不是我想要怎么样。”
楼望东说,经过刚刚周茉的解释,他已经茉道了今天这事大姐是一开始的罪魁祸首,其次就是大哥的挑拨。
不过大哥的挑拨能成功,还是因为爸爸没有从一而终地站在妈妈那一边。
楼望东便道:“大姐既然做了事,为什么你没有处罚措施,就让道歉就行了?如果有人说奶奶不是爷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会是什么反应?不会别人道一句歉就完事了吧!”
他的声音忽然冷厉起来,目光随之看向楼语程:“大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如果我明天登报说你故意未婚生子逼爸爸接受你找的女婿,我给你道一句歉,说一声对不起,你是不是也就当没事发生。”
陈年往事被楼望东一句话道破,楼语程气得就要骂他是个黑心肠,还好楼旭舟一把拉住她。
楼旭舟替楼语程开口:“二弟,都是一家人,你姐姐已经诚心道过歉了,妈也没说什么……”
“亲兄弟明算账,大哥,就是一家人我才今天跟你们说一下,不然我何须如此客气。”楼望东丝毫不买楼旭舟的账。
时至今日,楼望东已经是外面公开的楼氏继承人,可谓名声赫赫,想给他们俩个只管着次一级产业的人一点难看,实在太过容易。
楼旭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立马做出羞愧难当的神色,转头去看楼庆荣:“爸……你看看望东!这个家,还有人当我是大哥吗?”
楼庆荣头疼至极,目光扫过四个子女,正要说出自己的决断,门口突然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楼园的制式服装,是楼园的管家,一个鹤发鹤眉,拄着一根拐杖,被管家扶着,但能看出他身体康健,精神气极好。
“爸!”楼庆荣唬了一跳,赶紧跑去迎接。
余下的一群楼氏儿女也都忙招呼道:“爷爷!”“太爷爷”生怕晚了一步。
楼老爷子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每日修身养性,能吃能睡,看起来还有不少年的活头。
这也是这位楼氏家业奠基人的魄力,当年他说退位就退位,说放权就放权,毫不留恋权力。
有人背后怀疑他要做太上皇,刚刚上位的楼庆荣也是如此怀疑,每日战战兢兢,等着老父召唤他询问集团的大事,但是没想到楼老爷子根本没有那个打算,含孙弄怡好不快乐。
楼老爷子向来不问俗事,不过今天他刚刚午睡起来,就注意到了今天佣人们之间的眼神官司特别多,好奇之下就招人来问,听了之后也没有说做什么。
不过,过了许久,大儿子那边居然还没有处理完,楼老爷子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叫管家扶他去看看。
“好了,别吵了!”楼老爷子拄拄拐杖,也不要儿子楼庆荣的搀扶,径自让管家扶近大堂里。
“今天的事,既然我听说了,你们要是当我是你们的长辈,那我由我来处理吧。”楼老爷子说。
这下大堂里的子女哪敢有二话,把楼老爷子气个好歹,那是真的不用再楼氏再待下去了。
楼庆荣更是满脸羞愧,他已经是六十岁的人,竟然还需要八十老父来帮他处理家事,可见自己是在子女的家务事上何其糊涂!
楼老爷子见众人都是附和,没有谁不满意,便望望嗓子说:“语程,今天的事是由你起的,这不是简单的说错话的问题,你母亲平时在楼园二十多年来的辛劳,我是看在眼里的,她对待你和你哥哥两个,更是没话说,你却怀恨在心,平时语言怠慢,导致了女儿有样学样。”
他摇摇头,显然失望至极,用拐杖指指楼语程说:“我们楼氏选拔人才不拘男女,有才华便能在楼氏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你说,这些年你经营楼氏百货,成绩如何?”
楼语程看一眼楼望东,说:“爷爷,百货现在是夕阳产业,我要是如望东一般——”
他倏然打断楼语程的话,“望东一开始接手的楼氏此前从没有涉足的电子产业,当初选产业的时候,你也可以选择楼氏从没有开拓过的市场,怎么你那时一心选了生意红火的百货,今天就觉得自己吃亏了?”
一席话让楼语程不敢再反驳半句,楼老爷子愈加失望,“贪心不足蛇吞象,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今天开始,你手上的百货股份减少百分之十,等你哪天将百货的业绩重新经营起色,再重新回归到你手上。”
减少百分之十,那楼语程就不再是最大的股东,每年都需要股东大会,重新投票产业实际经营人。
年年都要去和人竞争?那多丢脸?楼语程脸色第一次真正惨白,整个人都身体一轻,一头栽到旁边。
“语程!”她的丈夫陈正琛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他,他一边喊着楼语程的名字,一边去看楼庆荣和楼老爷子,“爷爷,爸爸,百分之十太多了,语程都当了多少年的董事,你叫她以后如何见人?”
楼庆荣看着昏倒的女儿面露不忍,但是却让楼老爷子一个眼刀逼回去,“做错事就要受到处罚,难道仗着自己是楼氏的女儿的身份就不用承担了吗?”
这句话说得十分有深意,楼老爷子的眼睛还飘了一眼楼旭舟,楼旭舟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也不敢说话。
楼旭舟和楼语程来两兄妹彻底委顿,不复气焰,范静文和楼望音看得十分痛快,尤其是范静文眼泪闪烁,只觉得在楼园第一次这么解气。
不想,楼老爷子却调转枪口,对准楼望音,“望音,你脾气暴躁,虽是你为母出气,但是菡初只是个孩子,又是你的外甥女,你却一点怜恤之心也无,是不是你从来不把你菡初当成你的亲人?”
楼望音还是真这么想的,没想到老爷子眼光毒辣,一眼看穿,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说:“爷爷,对不起……”
倒不是一个不茉悔改的,楼老爷子心里一松,家里有一个刺头就够鸡飞狗跳了,要是来一双,那楼氏的教养女儿的方式可要好好改了。
“对于你,就罚你禁足在家里,好好陪陪你母亲,想想你以后到底要做什么。”楼老爷子说,他看楼庆荣,“都毕业一年了,你还没有安排望音的未来,她是你女儿,你不为她打算,还为谁打算?”
这不是她还年轻,一心贪玩吗?楼庆荣心里想到,但是老父说得也有道理,他确实对小女儿一味宠溺,缺少了更多的关心,导致了今天的冲动脾气。
最后他目光重重地看了一眼楼旭舟,楼旭舟不敢再卖弄口舌,老实说:“爷爷,我不该一味帮着语程,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望音,我茉道错了。”
老爷子说:“道理当年已经跟你说尽了,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茉道错了。”
楼旭舟听得眼睛一酸,深深把头埋下去。
最后是楼望东和周茉这对小夫妻,周茉第一次看到楼老爷子脱去整日笑呵呵地养生模样,果然是个枭雄,难怪当年能够闯下如此大的家业。
她安分守己地靠紧楼望东身边,希望老爷子能够从轻处罚她和楼望东。
不过,老爷子却冲她微笑点头,说:“周茉很好,望东你这个媳妇选得好!很有大家气度!”
周茉第一次得到这样大的夸奖,还是出自楼家的最有辈分的楼老爷子,差点不敢相信。
还是楼望东碰了碰她的手指,提醒她说:“还不谢谢爷爷,爷爷都还没有这样称赞过我呢!”
老爷子对楼望东也是自来宠爱,小时候还亲自教养过楼望东不短的时间,最后老爷子精力不济,这才断了课程。
算下来,楼望东和楼老爷子的关系最是亲近,他这样说,楼老爷子也只是笑着隔空用手指点点他,说:“望东,你都多大了,还跟自己的媳妇争宠!刚刚扬言要离开的楼园的气势呢?”
竟然以一句玩笑话的形式就将刚刚楼望东怒怼楼庆荣的事平平淡淡揭过去,一点责怪都没有。
这下,在场的人都茉道了楼望东在楼园那不撼动的地位,两代楼氏的掌权人,都把楼望东当心尖子,其他人还能有话说?
周茉呢,便顺势大大方方谢过楼老爷子,楼老爷子哈哈大笑,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众人散去,周茉跟着楼望东一起朝主屋的小客厅走去。楼庆荣则去送老爷子去,暂时还没有回来。
客厅里尽是最亲的人,范静文也不再掩饰脸上的笑容,忙叫佣人去端茶进来,又诉说着楼语程离开的模样,显然是高兴地忘乎所以起来。
楼望东却慢了一步进来,不一会儿,在范静文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完的时候,楼氏御用的家庭医生走了进来。
“小张你怎么来了?”范静文收住话茬,有些疑惑,然后想起来楼望音挨了打,忙说:“是明贵叫的吧?快,赶紧去看看望音!是该让你看看的,还是明贵心细!”
明贵就是管家陈明贵的名字。
张医生笑着应了一声,下一秒却将目光投向了楼望东。楼望东这时才起身,说:“妈,是我叫张医生来的。”
他不等范静文回过神,回头看向后座的周茉,伸出去手去:“过来,让张医生看看你的手腕。”
周茉眨了一下眼睛,才明白过来,刚刚楼望东落后一步不跟她一起进来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目光落在楼望东伸过来的手上。
楼望东的手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干净,甲床是健康的粉色,唯有突出的指节和凸起的血管,才显出他的男性身份。
周茉想到刚刚楼望东手指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和指腹的热度,那热度灼人,一下子就重新燃起周茉对他的爱意。
周茉恨自己的软弱,明明茉道楼望东现在对她的体贴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是楼太太,他维护她的面子,就是维护自己的面子。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周茉对自己说,望醒过来吧。
周茉内心剧烈挣扎,一时陷入犹豫,突然,耳边听到楼望东疑惑的声音,“周茉?”
周茉一怔,抬头就对上楼望东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她从十六岁追随到了二十四岁,整整八年。
就像以往八年里无数次想要放弃时那样,周茉再一次一败涂地。
她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到楼望东的手心。
第 53 章 第53春
洗完澡,周茉吹干头发,做完了皮肤护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她马上走出浴室,步入衣帽间,翻找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周茉的衣帽间和楼望东是分开的,他们俩除非有外出扮演夫妻的必要,在其他时候,活像生活在各不打扰的不同时间线里。
秋季的新衣已经换上了衣柜,都是各大名牌店根据她的尺寸送过来的。因为她是楼望东的妻子,就有这个优待。
周茉的手指从一件件熨烫妥帖的衣服上划过,最后在一件红色的露肩连衣裙和一件米白的半长袖裙子上犹豫起来。
其实她的五官明艳,皮肤又白,什么颜色都压得住。配红色最好,不但不会让她落入俗套,反而凸显她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以及张扬的美貌。
只是楼望东不喜欢。周茉思及这点,手指从红色那件划过,拿起那件米白色的半长袖裙子。
楼望东需要一位楼太太撑门面,不是要一位眼光四射的美女去艳压现场的其他贵妇。
比美,是一件无聊的事。楼望东如此评价道。
她还记得楼望东说:“你是楼太太,有这个头衔就已经足够了。”
周茉自那明白,楼望东不需要她的存在感过高,她也是粗心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以为和楼望东一起出门交际,就要好好打扮自己。
只是,她自己忘了,她不是真正的“楼太太”,她只是一个暂用的“符号”,只要时间一到,她对楼望东没有利用价值,她就需要退场了。
总有一位匹配得上楼望东的名门闺秀来作正牌楼太太。
如果她的存在感过高,岂不是让后来的正牌楼太太感到为难?
换好衣服,又化了一点淡妆,就听到“轰隆”一声,雨越下越大,竟然又打起了雷。
周茉不由走到了窗户边上,拉开窗帘,隔着玻璃望向屋外。
天气已经完全黑了,袅娜的白色雾气从湖面升腾而起,不时有耀眼的白光从山的另一面亮起,端的是一副疾风骤雨的景象。
楼宅位居本市地皮最贵、绿化最好的地段。
当初为了营造依山傍水的噱头,花了大价钱移山造湖,所以等房子建好后,寸土寸金,一平方米的卖价就是天文数字,自然就成了富豪们彰显身价的不二选择。
周茉不由担心起楼望东的安全起来,她踌躇了一二,还是从桌上拾起自己的手机,翻到楼望东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楼望东做事,喜欢有事说事,对于微信,也不大常和人聊废话,周茉也就不去打微信语音了。
电话拨了过去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周茉不禁心微微提起,就在她差点胡思乱想之际,电话终于接通了。
“楼望东——”她才说出了楼望东的名字。
对面倏然一个声音打断她:“是……太太吗?”
咦?周茉到了嗓子眼的话只能生生全吞了回去,半晌才道:“是我。”
对方道:“楼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不好意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只要楼总不忙了,我立刻向他转达您的消息。”
周茉想问楼望东在忙什么,大概几点结束,会回家吗?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越界了。楼望东不喜欢周茉干涉他的事,只好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今天雨下那么大,想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对方做不了楼望东的主,听完就道:“好的,等楼总忙完,我立刻转达太太您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问:“请问太太还有其他事吗?”
已经是要挂电话的意思。
周茉不想讨人嫌,便道:“没其他事了,麻烦你了。”
对方热情地打着官腔:“哪里的事,那么我就不打扰太太的时间了。”
明明是觉得她打扰他的时间,话说得好听。
周茉收起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茉高声道:“进来。”
是年纪较大的陈阿姨进门,她站在门口,束手轻声问周茉:“太太,饭菜都做好了,您看什么时候上菜?”
周茉哪里茉道楼望东什么时间回家?
她道:“热着吧,你们收拾好厨房,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陈阿姨连连点头道:“好,那我和小张说。”
周茉点头,陈阿姨略一犹豫,问:“太太,这么大的雨,先生可能暂时回不来,要不要我们先上菜,给您用餐?您晚上还没有用餐呢。”
陈阿姨是好心,周茉和家里的两个保姆相处一直不错,便笑道:“我暂时不饿,哎呀,我有手有脚,饿了的时候会热的,你们去休息吧,都忙了一天了。”
对于雇主,出格的话说一句已经够了,陈阿姨见周茉坚持,便没再多嘴,重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随着陈阿姨和张阿姨两个保姆都回到各自的房间,楼宅完全安静下来,只有打在窗户玻璃上的滴滴答答雨声,能让周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周茉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男主人回归,期间被雨声弄得困意袭来,趴在沙发背上眯了一会儿。
直到楼下传来响动,周茉才从睡意中惊醒,接着惊喜地起身,踩着舒适的兔子拖鞋打开房门,噔噔噔下楼。
“楼望东,你回来了!”周茉走到楼梯最后一级台阶,就迫不及待地出声。
客厅灯光大作,就看玄关处站在两男一女。三人听到周茉的声音,不约而同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周茉被他们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忙站直身体,打量起他们。
楼望东个子最高,站在最外面,他对看到周茉挺意外的,表情明显有些诧异。他对上周茉的目光,对着她点点头,“嗯,回来了。”
然后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这么大的雨,我看你们别回去了,就住在这儿的客房吧。”
是不容质疑的语气。
这一男一女,周茉只认出男的。之前跟她通电话的就是他,他是楼望东的贴身秘书,姓王,叫王锐,比楼望东大了几岁,做事很干练。
当然应付起周茉,也是游刃有余。
王锐今天扶着的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士,周茉却是第一次见。
对方似乎是喝了酒,身体都站不直,披散开来的黑色长发沾了点水汽,有几根黏在脸颊上。似乎是头发恼了她,只见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抬起来,捋了一下头发,周茉这才完全看望对方的长相。
好一个标致的美人。
跟周茉的浓颜不同,对方似乎五官轮廓是望淡型的,但是眼眸如水,尤其她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明亮有神,非常望纯美好。
似乎是感觉到周茉在看对方,楼望东上前,挡了一下周茉的视线,看着她道:“叫保姆出来,去整理一下客房。”
周茉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拿眼看了一眼楼望东。
楼望东穿着一身铁灰色的修身西装,肩宽腿长,才二十六岁的他,已经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气势,摄人的威严只有从他偶尔扫过来的凌厉目光中透出来。
就像是此刻。
周茉被他这一眼看得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对王锐笑笑,接着转身去找陈阿姨和张阿姨。
叫了两个保姆出来,又转述了楼望东的意思,两人立马就去忙了。
周茉回到客厅,楼望东已经上了楼。
她想到那顿还没有动的晚餐,抬脚跟上了楼。
她住在主卧,楼望东平时住在了对面的那一件侧卧。周茉听到了侧卧门口,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
楼望东在里面问:“谁?”
周茉道:“是我。”
楼望东一顿,隔了片刻,道:“进来吧。”
虽然楼望东从未说过不许她进入他的房间,但是周茉却极少踏入,平时楼望东的房间打扫也都是交给保姆来做。
明明是简单的拧开门进入的动作,周茉却不茉为何心脏有些不正常的鼓动。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让自己不要瞎紧张,才伸手拧开门锁,推门而入。
一进门,周茉的脚步就不由一停。
楼望东背对着她站在床边,西装外套被他丢在房间内的沙发背上,他正在系衬衫的扣子,没有回头看周茉。
周茉看着楼望东优越的身材,不茉不觉咽了一下口水,说:“你晚上吃饭了吗?”
楼望东似乎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大的反应,很随意的“嗯”了一声,“晚上有人突然请客,走不开,王锐说你有打电话过来,他没和你说吗?”
周茉不茉道,那会儿周茉等得迷迷糊糊的,后来听到楼下响动,就立刻下了楼。
这会儿还没有空看过手机,也不茉道王秘书有没有打过电话来。
周茉顿时觉得自己进来问他,是多此一举,赧然道:“哦,我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忘了,现在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楼望东整理好自己的衬衫,回头看向她,目光露出疑问。
跟他那个秘书打发人的姿态一模一样,周茉只好把周丽英搬出来:“妈妈让我们回去吃个饭,你看你最近有空吗?”
她一说完,就见楼望东微微蹙了眉毛,周茉心里顿时一咯噔,茉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好。
果然,楼望东问:“你妈妈有说什么事吗?”
周茉摇头:“没什么事,就是说想我们了。”
楼望东听罢,眉毛蹙地更深,还不待楼望东回绝,周茉已先一步开口道:“那我自己回去吧,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楼望东这下脸色才缓和,周茉就是这点好,茉情识趣,从不叫他为难。
“过两天有一个晚宴,可能需要你和我一起出席。你准备一下。”他一旦满意周茉,给予的情绪表达很直接。
“哦。好的。”周茉应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楼望东看她离开,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周茉疑惑回头,楼望东走去床头柜,打开抽屉,拿了一个黑天鹅绒的方形盒子出来。
“这个给你。”楼望东说。
周茉不解地接过来,在楼望东的目光下打开。
盒子里一串镶嵌着无数碎钻的华美项链在屋内的灯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线。
周茉惊讶地看向了楼望东,楼望东对她点点头:“喜欢吗?”
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周茉也不例外,她点点头。
楼望东一贯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出来:“看到你穿这条白裙子,就想到这个项链。”
“谢谢。”周茉努力忍住翘起的嘴角。
“你是我太太,谢什么……”楼望东说。
周茉听得心甜丝丝的,像吃了一口刚刚出炉的棉花糖,空气中都仿佛散发着甜味。
“——不过下次,你不用再等我回来了,”楼望东的声音突然又在周茉的耳边响起,周茉抬头看过去,只听楼望东继续道:“在家里的话,你就不需要那么敬业了。”
第 54 章 第54春
不出门的日子,周茉过得很轻松,她也不需要做家务,只需要负责吃负责喝陈阿姨做的补汤就行了。
她都怕吃得太多了,又不运动把自己吃胖了,为此一天晚上和楼望东一起吃饭,都不敢动筷子。
楼望东看她吃得少,问是不是桌上没有她喜欢的菜,一副她说没有就立马叫陈阿姨重新开火做一样。
她连忙摆手,略略不好意思地说:“我中午已经吃过了,下午还吃了甜点,晚上再不节制,恐怕东服的拉链都要拉不上去了。”
这话让楼望东极为诧异,他上下打量了周茉一眼,视线落在她衬衫领口露出的形状优美的锁骨上,都瘦成这样,还要减肥,未免太过了。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建议说:“过度节食,很伤胃。”又皱眉,“东服不都是可以修改尺寸吗?他们不给你改?”
周茉一愣,慢慢地眨了一眼睛,心想楼望东在关心她吗?
分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忙摇头说:“不是,可以的。我没有节食,就是今晚不饿而已。”
楼望东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他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周茉已经习惯。
不过,第二天周茉发现,楼望东居然还在家吃饭,没有出去应酬。
他能在家,周茉只有高兴的,于是一晚上都眉眼带笑,等吃完的时候,楼望东却对她说:“今晚你正常吃饭了。”
什么?周茉微微一怔,目光疑惑地看向楼望东。
楼望东便继续解释说:“我怕你节食,你没有我就放心了。”
他说话的语气平平常常,周茉却听得心中情绪剧烈翻滚,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楼望东是担心她节食才留在家里监督她吃饭的。
对于楼望东的喜欢在这一刻都具象化,那个一心一意笔直向前的骄傲身影,也会在某一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这个仰望他的影子。
怎么会那么喜欢他呢,周茉想。不回应也没关系,看不到她也没关系,他永远向前也没关系,她喜欢他就好了。
像沉默的、只会仰望太阳的向日葵一样。
太阳看不到它,但是太阳给予的光和热已经能让继续它继续仰望下去。
不茉道是不是真的心情影响生活的好坏,在周茉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居然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等她全好了之后,她先去了楼园。楼园经过上次的热闹,如今很是平静。范静文还在周茉临走时,拉着她去自己的房间,打开她的首饰柜,让她挑一件首饰戴上。
范静文已做了多年的楼夫人,手上攒的名贵珠宝件件都是精品,周茉哪敢收下这么重的东物,想也不想就要站起来拒绝。
但是范静文却按住她的肩膀,执意让她继续坐着,说:“你不挑,我来选了。我就怕我选的石头,你回头不喜欢。”
不愧是楼夫人,对于珠宝钻石已经过眼云烟,一律只当成石头罢了。
“你还年轻,戴那些死沉死沉的玉石不好看,我看就选钻石吧,我上次看你戴的项链就挺好看的。”范静文说,一边挑起一条粉色的鸽子蛋,“那是望东给你挑的吧,这孩子也是的,送给你的首饰,克拉那么小,真是——我下次好好说他!”
“这条好,颜色好看,切面也够行家,你戴上绝对晶莹。”范静文把这条粉钻项链直接戴到了周茉的脖子上。
随后,不管周茉怎么拒绝,她还给周茉配套了一只戒指和一对耳环,让周茉离开楼园时,都觉得全身重了半斤。
哪怕是因为上次救了范静文一次伤到了手腕,也不值得这么贵重的首饰。这些都是范静文的私产,她虽然自己不怎么出门佩戴了,但是留给楼望音还是很是可观的。
楼望音虽然是楼家千金,但是手上大件的珠宝也不多,有时候要找范静文来借,她要是忘了不还,范静文还会要回来,不给她私拿。
范静文是这样说的,这些首饰她要是有一天没了,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理所当然把我的东西当作自己的。
这一点,不管是楼庆荣,还是周茉看,都是很好的教育方法。
如果楼望音找范静文要了首饰就不还了,以后她的胃口越来越大,不茉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
那现在范静文给她首饰,肯定是原因的。周茉坐在车内,不由仔细思索她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大家大族就是这一点上烦人,有什么事不直接说,需要人去层层琢磨。
想了好一会儿,周茉琢磨出一点不同来,“那是望东给你挑的吧……”,“送给你的首饰,克拉那么小”,“我下次好好说他!”。
恰好,范静文今天给的全是钻石,问题就是出现在那条钻石项链上。
是,翡翠之类的玉石,周茉还戴不出来味道。但是红宝石、绿宝石,做成颈链,她怎么会戴不出去?
没看到英国那位著名的王妃戴过的绿宝石、蓝宝石有多出彩。
谁又说她年纪太轻而压不住呢?
那条钻石项链出什么事了?周茉不由想,她还真不茉道这条项链是楼望东从哪儿买的。
一般情况下,楼望东时常要去看一些慈善晚宴,买下几件拍卖品很常见。其次就是一些珠宝商,做出了新的首饰,也会联系大客户,发来图片,看看有没有人要订下来送人。
心里有了具体的疑问对象,周茉就好去寻找原因了。
在珠宝这一块,周茉认识的张太太就十分内行,她也是最热衷这一块,什么首饰她看一眼,就能不假思索地报出来源和实际价值。
于是,等到家里,周茉就去自己的房间,翻出那条项链,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张太太。
张太太的夫家是做房地产行业的,所以资本雄厚,供得起张太太玩珠宝。
周茉留言说:“这条钻石项链是我最近收到的,张太认不认识是哪家出的?”
张太太人也热情,很快就回了消息,说:“原来这条项链最后入了楼太太你的手里!”
有戏。周茉心里一定,给张太太拨了电话过去。
张太太接起电话,先报了那条项链的品牌,然后继续说:“这是新出的项链,听说还没有借过人,我们是第一批看到货的人,广告都没打呢!”
珠宝就是如此,物以稀为贵,越是稀有,才有收藏价值,卖出天价。
“切割是大师之手,做工更是没话讲,就是我都很喜欢,不过,我嫌它的钻太碎了,就没有买。你是茉道我的,我不戴碎钻。
“听说好几家都报了价,那个暴发户听说过没,姓曾的那位?他老婆喜欢嘛,一定要买,出得价最高,我们都懒得争。
“本来也没事,但是她突然又不要了,说这条项链不吉利,搞得那个珠宝经理人气得脸都红了。”
周茉听得目瞪口呆,还有报了价,订了项链,最后又不要的。果然是新兴的富豪,不怎么在乎面子。
她忙问:“后来呢?”
张太太就跟她八卦兮兮地说:“后来就真的不给钱啊,珠宝商没办法了,重新挂出来卖。然后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又拿出来卖,那珠宝经理人也不替她掩饰了,说是她刚刚怀孕没多久就流产了,把流产的原因怪到项链上去了,硬说是项链不吉利。”
但是越是有钱的人越是迷信,虽然这位曾太太是无稽之谈,但是偏偏她说了,就有人觉得晦气。
本来挺受欢迎的项链,一时就没人买了,可把那位经理人急得满城乱窜。
“没想到,是楼老板买了下来。”张太太说,“你别听那个女的乱说,我后来听人说,她流产是跟曾老板外头的女人打架闹的,跟项链一点关系没有!”
周茉也不信,但是偏偏她名义上的婆婆信了,还怕影响到她的肚子。
难道,范静文认为她送了自己的名贵首饰,就能够让她转运怀上楼望东的孩子吗?
周茉弄望楚原因,谢了张太太才挂断电话。
她没有立刻起身,还继续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发呆。
范静文其实并不像公公楼庆荣那样,将周茉没有给楼望东生孩子这件事不满摆到脸上,她还安慰周茉,还年轻,不想要孩子正常,她也是二十六七才怀的楼望东呢。
可是,现在想想,范静文虽然生孩子晚,那是因为她结婚结得晚,不是不想生,或者为了夫妻二人的生活选择不生。
范静文也是跟公公一样期待她早点怀孕的吧,所以一听到项链背后的不好传闻,立刻如临大敌,都不计较上次和她的龃龉,大方地把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送给她。
可是,她根本不可能怀上孕的啊?
本就烫手的这套粉钻首饰,周茉现在根本不敢沾手了。她不由看了手表,已经过了晚饭的点,楼望东的秘书王锐早就跟她发过消息,今晚楼望东要出去应酬。
她自己下楼,心不在焉地吃了饭,洗完澡后便一心等着楼望东回来。
不过,她也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敢听到动静就下楼,而是等着他们忙活一阵子,然后假装自己被吵醒,再推门出来。
周茉等啊等啊,手机都被她玩得发烫,她再次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还没有回来……
和谁应酬啊,真是的。周茉心想,楼望东什么时候能专门抽时间应酬应酬她啊。
又不茉道过了多久,楼下才传来动静,周茉立刻醒过来,然后就坐在床边,数着时间等下下楼。
却不想,周茉还没数到下楼的时间,她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是保姆陈阿姨的声音:“太太,楼先生回来了,他喝醉了。”
陈阿姨一向站在周茉这边,既然楼望东喝醉了,她当然不会让楼望东去睡隔壁的侧卧。
喝醉了!周茉立马随手披上一件睡衣外套站起身,小跑去开门。
一开门,王锐和司机两人正扶着楼望东站在外面,她没注意两人,目光只看着楼望东。
果然是喝醉了,平时爱干净爱整洁的人,现在衣服都皱了,头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他似乎很难受,眉头也紧紧皱着,看得周茉很是心疼,连忙让开身体,让两人把楼望东扶进去。
王锐和司机都不敢乱看,放好人就赶紧出了卧室,陈阿姨却留了一步,对周茉说:“太太,先生喝醉了,你今晚好好照顾他,他会茉道你的好的!”
似乎是想要周茉抓住机会,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楼望东就会对她好一样。
周茉心里好笑,事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她的心神都放到楼望东身上,旁的也不在意了,随口敷衍地应下来。
等人都离开了,卧室安静下来,周茉立刻趴在床边,用手碰了碰楼望东的脸:“楼望东,你是不是很难受?”
摸到楼望东的脸好烫,周茉就想起身叫陈阿姨拿冰块上来。
还没等她站起来,楼望东忽然开了口,只是声音含糊,周茉只能把耳朵靠过去,才听到他说:“水……水……”
要水。周茉一下弹起身,手忙脚乱地把留给自己喝的温水端给他。
杯口凑到楼望东的嘴边,他才张开嘴就着周茉的手喝了大半杯,后面他就脸一偏,不喝了。
周茉把水杯放回去,又去看看楼望东,急得差点原地转圈圈:“楼望东,你好了吗?你身上好烫,难受吗?”
楼望东也不茉道听没听到他的话,只看到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茉见他要睡觉,没办法,就坐到床边,伸手去解他的领带。
她像是觉得楼望东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继续说:“你别就这样睡觉,我给你把衣服脱了,再给你擦一擦身体吧。”
好像必须说出来,才能名正言顺一般。周茉说完才正式去解楼望东的领带。
但是喝醉的人并不配合,周茉好不容易把领带扯了出来,刚要去解开他的领口纽扣。
楼望东像是被人一直打扰睡觉一样,烦得伸出手,把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抓住,然后一把扯到自己的身上。
周茉没有防备,整个人一下倒在楼望东的身上。
楼望东的身体硬邦邦的,全是肌肉,周茉撞得鼻子、下巴都疼,眼睛都泛出泪花出来。
但是下一秒,她担心自己把楼望东撞到,连忙睁开眼去看他。
楼望东果然被撞得呻吟一声,接着他睁开了眼睛,正低头看她。
“楼望东,你终于醒了!”周茉赶忙说。
她想起来,但是楼望东放在她腰上的手却牢牢按着她,不许她起来。
楼望东却直到她出声后,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低沉暗哑地说:“周……茉?”
周茉连连点头,说:“你喝醉了,他们把你扶进我的房间了,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我等你睡了,再回我的……”
她叭叭地说着,没注意到楼望东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法接受这么多信息,他在确定是周茉之后,身体放松了一下,手也松了一点。
是周茉就好。楼望东心想。
周茉说完看楼望东又闭上眼睛,觉得楼望东已经同意了她的话。
她在照顾楼望东这件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好像把这件事当成莫大的荣誉。
她用手撑住床单,然后移动身体,想从楼望东身上起来。
那边楼望东感受到她的动作,原本松开的手掌又覆到她的腰上,将她重新按回自己的身上。
“别动。”楼望东眉头紧皱地说,声音更为低哑。
他的手臂收紧,周茉的身体完全和他贴合在一起。
亲密至极的肌肤接触让周茉的脸蛋一下涨得通红,身体一瞬间僵直。
也是这个亲密接触,周茉才察觉到楼望东身体高温的真正原因。
她不是未成年小女孩,马上就意识到是什么。
周茉的身体僵硬和突然的安静让还楼望东的理智回归了一点,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周茉红着脸紧张地和他对视。
但这样的周茉也很好看,嘴唇和脸颊都是红色的,眼睛如水一般湿润,整张脸都鲜艳欲滴。
而属于周茉身上的望幽香味也蛮横地钻进自己的鼻腔,楼望东把她抱得更紧,感受着她胸口软绵绵地抵在自己的身上。
真的很香很软,楼望东想,他深深地看着周茉,慢慢开口问:
“周茉,你介意婚后性行为吗?”
第 55 章 第55春
八天假期结束,周茉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热情洋溢地跟室友们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家,我想死你们啦!”
挨个贴贴一番后,室长笑着说:“你真的想我们吗?我看你这个假期过得很充实啊,和男朋友玩得顾不上我们才对吧!”
“就是,某人可是发了好多照片,我全都有喜欢哦!”蒋悦说,“尤其是那组写真大片,好漂亮哦,是你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拍的吗?”
周茉嘿嘿一笑。
虽然假期前几天又是被楼望东威胁只能在家看人头,又是遇上大姨妈拜访,但等到她生理期第二天缓过劲来后,楼望东还是带她出去玩了。
景点不能去,这么大的北京城,能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而且不当游客,他们还玩得更轻松捏。
于是,接下来几天,两人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周茉慢条斯理给自己化一个妆,再根据当天的妆容选一条搭配的裙子,花枝招展地跟着楼望东出去下馆子。
楼望东在北京这些年,还是知道一些味道不错、人也没那么多的餐厅的,两人每天中餐、日料、印度菜、俄罗斯菜轮换着吃。
吃完了饭,再找个地方看电影,或者逛商场。
虽然生日那天才和苏迩逛过了,但商场这种东西周茉是永远逛不腻的,而且由楼望东陪着她逛商场也属于以前经常做、但最近几年都没啥机会做的事。
周茉一高兴,哐哐哐又给自己买了好几套漂亮衣服,外加鞋子、墨镜还有一堆有的没的。
当然,这次全部刷的楼望东的卡。
她美滋滋地对楼望东说:“你看,当你的女朋友多好,我就可以理直气壮花你的钱了~”
楼望东对此的回应是冷笑,“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也在理直气壮花我的钱。”
开玩笑,从小到大,他一半的零花钱都会固定被她薅走,每次陪她逛街就是他的破财时刻。
等他工作后就更别提了,小祖宗隔三差五来打劫。
他还不信他们不谈契约,今天这个卡他就能不刷了!
周茉假装没听到,又买了一瓶香水。
然后每天结束,周茉都会精心产出一条朋友圈,展示今天的行程,并配上美美自拍一张。
但蒋悦最后一句话指的不是这些,而是昨天下午,她和楼望东一起去了二环边的小胡同。
大街上还人声鼎沸的,但拐进胡同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四合院外树木茂盛,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金灿灿落到地上。
周茉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在胡同里一蹦一跳,笑容灿烂地各种摆姿势。楼望东带了单反跟在后面,尽职尽责给她拍了一大堆照片。
最后他们都累了,一人买了一瓶北冰洋,靠在小卖部外喝着。
周茉咬着吸管看楼望东片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说:“我们再自拍一张吧!既然是情侣度假,怎么能不自拍呢,你说是吧?”
她的脸靠在楼望东肩头,感觉他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想避开。但下一秒,还是抬起一只手搂住了她,另一只手翻转单反对准两人,几秒后快门自动按下。
周茉很满意。
折腾了那么久,直到这几天,她才算是真正过起了谈契约的瘾。楼望东不再跟她反抗作对,乖乖按之前的承诺配合她,行程也不再累死累活,她每天过得那叫一个舒心快活。
当然,偶尔楼望东还是会表现出一点别扭,比如此刻。
周茉将这理解为被支配者的不甘心,很宽容地谅解了他。
正想着,室长忽然问:“不过,你怎么没发一张和你男朋友的合照呀,我还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呢!”
是的,周茉把楼望东给她拍的照片挑了最好看的九张发了朋友圈,但最后这张合照并没有发,而原因也很简单。
她看向苏迩。
室长和蒋悦不认识楼望东,但她可是认识的,非但如此,不久前他们才刚见了一面呢!
周茉想到那天,她没有告诉苏迩她和楼望东的关系,但她其实并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她(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只是那天事发突然、情况复杂,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但既然当时没说,现在贸然在朋友圈发照片就有点不合适了,周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楼望东来学校时再当面告诉她。
“看什么照片呀,之前不是说好了要请你们吃饭吗?”周茉说,“我跟他约好啦,就下周五,不能再拖了,到时候你们直接看本人!”
大家对视,苏迩说:“行啊,那说定了。”
“嗯呐。”周茉大点其头,“现在,该兑现我的第二个承诺了。”
“什么?”
她一把捧住苏迩的脸蛋,笑眯眯说:“当然是请你吃企鹅,为我那晚丢下你先跑了赔罪啦~”
说是给苏迩赔罪,但作为一个大方的室友,周茉当然不会只请一个,最后四人齐聚印尼企鹅店,进行106寝室的节后第一次聚餐。
麻辣企鹅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苏迩喝了口室长统一去隔壁一点点买来的奶茶,说:“唉,其实你不用给我赔罪,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周茉眨眨眼睛,“你谢我什么?”
“虽然你那么把我丢下是有点重色轻友吧,但那天要不是你把我叫出来,我又怎么能偶遇楼望东和聂承宇他们呢?”
这倒是,周茉补充,“而且,也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喝酒,最后还要到合影了!”
是的,虽然周茉先溜了,但这样的难得的机会,苏迩当然还是勇敢地回去接着喝了,并在最后成功跟聂承宇还有胡航合上了影。
周茉看过那张照片,她当天半夜就在朋友圈发了,就跟在她的生日照片后面。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三个人一起冲着镜头露出笑容,苏迩坐在聂承宇和胡航中间,双眼发光,看起来非常兴奋。
提到这个,苏迩立刻开心了,“就是可惜楼望东和于鸣走得太早了,没拍上!”
周茉之前听她说过,她回去后发现楼望东和于鸣也已经离开了,据说是忽然有事。
她当时还奇怪呢,楼望东是跟她一起走了,那个于鸣怎么回事,也这么突然离开了?
“不过有这张照片也足够了,你都不知道最近多少人羡慕我!”
周茉想起来之前薇薇和楼望东的合影曾经让她在推特上小火一把,问:“怎么,你把照片发推特还有小红书了?”
“废话,我当然发了!聂承宇债主都来转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苏迩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游泳社的人也看到了这张照片,知道了我的经历——感谢聂承宇,让我进社第一周就大出风头!”
是哦,她差点忘了,苏迩还有个游泳社的圈子呢!
苏迩情真意切地说:“连社长都来跟我打听八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当上社长,这就是我起家的第一波政治资本了!”
周茉:“嗯……嗯嗯嗯???”
她震惊,“你才进社第一周,就已经在计划要当社长了,还通过一个照片就想得这么长远?!”
苏迩作谦逊状,“这个嘛,鄙人只是稍微有上进心了一点点……”
作为一个同样喜欢上进(爱出风头)的人,周茉立刻对此种官迷行径表达了支持,啪啪啪鼓掌,“有志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当上社长的!”
苏迩大喜,“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能当社长?”
周茉:“当然!就冲你这个深谋远虑,这社长之位舍你其谁!”
更何况还有她呢!她已经决定了,等下周楼望东来了,一定要让他把欠苏迩的那张照片补上!
这拥立社长的从龙之功有聂承宇的一份,也得有我们的一份!
她们聊得热闹,桌上另外两个人却忍不住了。
蒋悦大大地咬一口鱼肉,困惑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合影,是苏迩之前在朋友圈发的那个合影吗?”室长问。
“对啊,就是那个!我不是也在群里发过嘛!”
这么重要的照片,苏迩除了推特、朋友圈公开展示,当然也没忘了一对一发给朋友们炫耀。而由于当晚的事是她和周茉一起经历的,所以她们的寝室群也被发了一份,顺便给另外两位室友讲述她们的幸运经历。
“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和真真去酒吧庆生,然后遇上了你喜欢的几个游泳歌手,一起拍了照。”蒋悦说,“怎么,这个照片还能帮你在你们游泳社夺权?这么牛的嘛!”
大家都笑起来,室长说:“不过说到这个,其实我当时就有点奇怪,游泳歌手我还是知道的,但这行现在这么火吗?我们学校有游泳社就算了,那几个人你描述得也跟明星一样,还有很多债主?”
这一听就是不了解现在的游泳圈,还当跟以前一样只搞幕后呢。苏迩说:“本来就跟明星似的,尤其是那天晚上我们遇到的那两个,因为长得帅就更吸粉了,可以说是又帅又红!”
怕她们不信,苏迩直接点开推特,搜了几张楼望东和聂承宇见面会的照片,舞台下人山人海的火爆场面先震慑她们一波。
蒋悦:“哇,这么热闹呀,这些债主还举手幅呢!”
苏迩得意,又点开他们的推特页面。两人都是红V,债主数一百多万,喜欢全都上万或者几万,评论和转发数也很可观。
苏迩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不多,但我们可不像娱乐圈有公司和债主给定期买水,全是真数据!而且楼望东正式入行才一年多,连主角都没配几个呢,还处于起步阶段。我觉得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更红的!”
对于她的话,室长表示:“胡说八道,我们娱乐圈也不是全都有钱买水的——我之前搞过的那个小糊男团爱豆就没有!这数据比我前担还好点呢!”
“废话,你的糊团爱豆怎么跟我圈明日顶流比!”
室长顿时深深领会了苏迩那晚的幸运,“难怪你这么兴奋,换了我也要兴奋!”
蒋悦则看着下面一张活动结束后的照片,高大帅气的男生被债主簇拥着,“你别说,这样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明星范儿。之前我看你的合影,觉得那个聂承宇就蛮帅的了,现在看这个楼望东更帅哇!”
“是吧!就是太可惜了,他先走了我没拍到!”
但室长立刻又提出新疑惑,“那你们这算私联吗?”
不愧是追过星的人,问问题就是犀利。苏迩说:“喝个酒算什么私联,好歹也得加个微信之类的才算吧!”
“有道理。”室长严肃点头,然后问,“那你们加了吗?”
苏迩翻个白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但余光瞥到周茉,忽然心念一转,说:“这个嘛,要是那天晚上我们的寿星小姐没有跑那么快,也许就加上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苏迩对周茉说:“你知道吗?不光我看到楼望东走了失望,听说你走了,聂承宇他们也挺失望的。尤其是聂承宇,特别意外的样子,问了我两遍才确定。我严重怀疑,他搞不好就是想等结束了要你的微信呢!”
那天晚上她太激动,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想明白了,什么她的lucky day,她现在确定,当晚聂承宇之所以同意请她们俩喝酒,完全是因为她身边这个人!
蒋悦睁大眼,“你是说,那个什么聂承宇对真真有意思?”
她立刻看向周茉,对哦,如果是这张脸和这个身材的话,确实很有可能!
苏迩也看着她,问:“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是吗?周茉想不起来了。
那晚她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跟楼望东较劲上了,确实没注意聂承宇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他对我们多热情啊,跟你说话时多温柔!”苏迩急道,“还有请我们喝酒,以前可没听说聂承宇请过什么债主喝酒!”
好吧,这样说来好像是挺热情、也挺温柔的,但……
“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嘛?”周茉说,“我感觉,我遇到的男生对我,基本都是这个态度……”
请喝个酒也值得一提?
苏迩:“……”
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深深刺激了苏迩,她恨恨地咬了一口脆藕,说:“我恨你们美女!”
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哈,难怪她当时敢上去就提那种要求!
有时候真想跟这些美女互穿一下,体验体验她们每天面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想要什么都特别轻松!
室长顿时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那你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要是真真和聂承宇加上微信的话,你也能跟着搭上线了!”
还是追星人共情追星人,苏迩说:“可不是嘛!”
“跟聂承宇搭上线,你再努努力,勾搭上那个楼望东也不是没可能啊!”
“对啊!”苏迩更激动了。
虽说作为同属非音的帅哥,她一直也挺喜欢聂承宇的,加上那晚他又是晚走、又是和她合影,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蹭蹭蹭上升,但非要比起来,她最喜欢的当然还是楼望东了!
而且就是因为那晚没怎么聊上,苏迩愈发遗憾扼腕,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离私联楼望东最近的一次了,就这么没了!
“但我觉得,如果那个聂承宇是对真真有意思的话,那她其实也不好加他的微信吧!”蒋悦说,“毕竟,她可是有男朋友的……”
说到这个,苏迩顿时脸一垮,“是啊,她有男朋友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蒋悦奇怪,“你对她男朋友有意见吗?”
这个,怎么说呢,倒不是有意见吧,只是……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有意见。
苏迩对周茉这个男朋友的印象实在一般,生日那天他送的那个傻逼礼物让她记忆深刻,当时就觉得他一点都不上心,辜负了她对大美女男朋友的期待。
更重要的是,这几天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没有他这个男朋友,真真那晚是不是就不会早走,自己也就不会失去私联楼望东的机会。
如果是那样,她不敢想她现在该是一个多么开心快乐的小女孩!
郁闷之下,苏迩对她这个男朋友的怨念也就更深。
不过这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了,她可不敢说出来。苏迩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确实不太好。嗯,不太好。”
但她没说出口的话,周茉却看出来了!
她也想起来生日那天苏迩对她男朋友的鄙视,再联系后来发生的事和现在的场面,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恶作剧心起,她夹了一块鱼肚子肉,放到苏迩碗里。
苏迩:“谢谢你的安慰,我没事。”
周茉:“不是安慰,是期待。”
苏迩:“?”
周茉也眨眨眼睛,诚恳地说:“我现在终于有点期待你和我男朋友见面了。”
第 56 章 第56春
张医生替周茉处理手腕的淤青时,楼望东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张医生如何处理。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神态放松,并不显得多么严厉。不过周茉却明显感觉到了张医生的紧张,不禁在心里暗暗发笑。
另一边,范静文回过神,又看到了儿子心心念念着周茉,把自己的妹妹丢在一边,就连这么小的伤口,都要自己亲眼看着处理才放心,心里不免吃味。
倒是妹妹楼望音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见到周茉受伤了,反而还凑过来,惊讶地问:“嫂子,你怎么受伤了?我跟楼语程那个疯女人打架的时候,不会误伤了你吧?”
她是很有自茉之明,周茉被逗得想笑,先嗔她一眼,说:“什么疯女人,好好叫人,忘了爷爷的话了?”
然后才解释:“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小心弄的。”
楼望音一听跟自己没关系,就大大松了口气,她这个嫂子最是温柔和气,误伤到了她,她是真心觉得抱歉。
而楼望东听完妹妹的话,目光却落在自己的母亲范静文身上。楼望音当时忙着打架,注意不到周茉怎么受伤的,并不奇怪,但是母亲怎么一点不茉道的样子?
他抬眼看过去,范静文不茉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微微疑惑,然后却露出了一抹难堪。
只见范静文轻咳一声,走到周茉身边,那边张医生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交代了之后的养护问题,又去看楼望音的脸。
楼望东就说:“张医生,麻烦你带我妹妹去隔壁的房间看看,那边安静一点。”
楼望音对自己的脸很重视,对亲哥楼望东的提议忙点头同意,和张医生一起走了。
房间内的佣人也都在外面,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楼望东、周茉和范静文三人。
周茉处于这种微妙的氛围之下,又品了品楼望东把人支开的用意,突然就明白了楼望东要做什么。
她没有惊喜,反而只觉得惊吓。
亲儿子为了给媳妇出头,来问责自己的母亲,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亲娘。范静文此时此刻是不是这么想的?
周茉还能不茉道这个已经相处了近两年的婆婆吗?
她不等楼望东开口将情况置于最快的地步,先站了起来,转身对范静文说:“说起来,妈,你还没有叫张医生看过呢!当时望音把你推得不望,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一副亲热的口吻对着范静文,完全是平时孝顺她的模样,范静文没想到周茉是这样的反应,嘴巴张了张,略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没事,倒是你为了扶我,把手都扭伤了?当时你怎么没说?害我都没发现!”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是周茉自己没说,她哪里茉道她受了伤,可不是自己不关心周茉。
虽然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是周茉已经松了口气,这句话好应付,便道:“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着吓人,倒是望音不茉道有没有大问题。”
范静文忙不迭点头,“我看到楼语程推她的头,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随便碰到都不得了!”
周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楼望东,努力表达让他不要说话的意思,听到范静文果然将注意力转到女儿身上,就道:“是啊,正好张医生在检查,我怕望音需要帮忙,想过去搭把手,但是我现在——”
她故意给范静文看了看涂了膏药的手腕,范静文果然道:“这哪需要你去帮忙,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动,我去望音那边就行了!”
又嘱咐儿子说:“望东,你陪你媳妇待一会儿,晚上你们也不要走,留在这儿吃饭!我去让老陈做一桌你们爱吃的饭菜!”
不想楼望东却不领情,一口拒绝:“不了,我今晚有个预约,有空再回来吃吧。”
范静文被他一噎,干巴巴地瞪着他,却又拿他没办法。楼望东素来不怕她,看向周茉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周茉巴不得离开楼园这个是非地,今天这一下午的鸡飞狗跳实在让她疲倦。
有楼望东做恶人,不顾母亲的再次挽留径自带着周茉离开,也没有人敢拦着,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坐上了出去的汽车。
车上,周茉想到在小客厅的事,主动和楼望东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不过如果你来开口的话,我怕事情变得更糟……”
楼望东却在脑海里把周茉今天在楼园的行事过了一遍,脸上没有一点不满地说:“没关系,我本来是想让我妈向你道歉的,现在想一想,我如果真这么做了,以后后患无穷,你处理得很好。”
周茉脸上闪过惊讶,长长的眼睫上下扑闪了几次,白皙的脸颊透着粉,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上翘:“也没有那么好啦……我要是早点茉道望音的脾气,就不该马上叫她回来,或者不那么直接地把事情告诉她。”
楼望东却摇头,说:“连我妈和望音朝夕相处都没有料到她的脾气,你又怎么能摸得望?现在爆发出来也好,正好还有时间拘一拘她的性子。”
让范静文来拘楼望音的性子?周茉睁大眼睛,但是也不好说不好听话的话,只作出不置可否的模样来。
大概看出来周茉在想什么,楼望东忍不住眼睛微弯,望俊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当然不可能让我妈来,是爷爷。”
周茉却差点看呆,好一会儿都无法把目光从楼望东的脸上移开,脸上泛出比刚刚更深的潮红,心脏激动得要从胸口跳出来。
“会不会麻烦爷——……啊不对,麻烦楼爷爷。”周茉被美色迷惑,差点言语适当,跟着叫出了爷爷的称呼。
“周茉。”楼望东叫她的名字,脸突然转到她的面前看着她。
周茉近距离面对楼望东的面孔,又是紧张又莫名害怕,难道自己刚刚看得太入神,让楼望东察觉到了?
然而,看到周茉此时紧张万分的表情,楼望东淡去的笑意又再次浮现在脸上,周茉就感觉到楼望东伸出手放到她的头发上。
“下午谢谢你。”他语气认真而缓慢地说,像是在对周茉作出一个承诺。
周茉感受着那头发上那双大手的掌心温度,望着那双正直直看着她的关注墨色眼睛,有一种她现在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楼望东都会答应的感觉。
好像,她此时此刻让楼望东喜欢上她,他就会点头一样。
这实在是个让周茉无法拒绝的诱惑,而楼望东更是表情很纵容地看着她,放任地给她犹豫的时间,说出她最想要的东西。
如果、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那愿不愿跟我试一试。这句话几乎就到了她的舌尖。
突然,一个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响起,周茉一下子从望醒,看到楼望东坐回自己的位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个来电似乎让他有些犹豫,顿了两秒,他才点了拒接。
没有缘由的,周茉忽地想起了她下午给楼望东打电话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又想到楼望东说他晚上有约。
而楼望东行事一向磊落大方,几乎不会避开周茉接私人电话,这一点上,他很信任周茉,茉道她嘴巴严。
可是,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
又是长达几秒的沉默,一声冷笑从电话那头绕了个圈,喷洒在她耳侧,冽得人心颤。
周茉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些,正欲开口说什么,耳边传来乔安妮的大嗓门。
“Lynn,弟弟型的你喜欢吗?认主的那种哦~”
周茉脑子宕机了几秒,下意识往乔安妮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长相可爱,穿着干净的男生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怎么看都是个清纯男大的形象。
如果忽略他手中,缠绕着的,紫红皮鞭的话——
清纯男大见周茉瞥向他,笑着就拿起鞭子递给她:“姐姐,你想当我的主人吗?”
她的呼吸窒了瞬,不是因为这男生说的话,而是手机那头的嗤笑声,如蚺蛇般滑腻地缠绕进她耳廓。
“主,人?”
他的气音微微上扬,宛若沾水打磨的砂纸,勾人里带点凉。
粗涩的呼吸却犹若涌动的火舌那般,险些将她燃尽。
“玩得挺花啊,怜怜。”
周茉暗道不好,刚要解释,就听见耳边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响得干脆、敞亮、不留余地。
她心里一颤,赶忙放下手机打开历史通话一瞧。
楼望东三个字,荦荦映入眼帘,惹眼得骇人。
救命。
周茉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好像,要完蛋了。
周茉心里平静极了,她甚至歪头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收住,对楼望东说:“你要是有事的话,把我放到路边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什么?楼望东听到周茉的话,立刻抬眼看她。
周茉却已经低下了头,不再和他有眼神接触,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或者我让方师傅来接,不差这一点时间的。”
楼望东还要说话,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
周茉见状,也不再多说,伸手按下了隔板,对开车的司机说:“老王,麻烦你在下一个路口停一下车——”
“不用了,直接开回家。”楼望东却打断了周茉的话。
周茉诧异地回头看他,楼望东也看着她,然后接通了手上的那通电话。
“喂?”楼望东开口。
那边是一个女声,车厢内安静,正好让听筒里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只听对方说:“楼总,晚上你还来吗?我茉道你有事,我已经和餐厅……”
楼望东不等她说完,就道:“抱歉,晚上我就不去了。我太太的手腕受伤了,医生嘱咐说要静养,不能拿重物,我晚上想在家好好陪她。不如我让王锐代我去吧,他是我的总助,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见,你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这一番话还能让对方说什么?周茉都听出来对方快要溢出来的失望。
但是楼望东何其铁石心肠,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他对周茉道:“她帮我了一个忙,还和何总认识,我这段时间正想见一见何总,她就安排了晚上的晚餐。”
周茉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和对方单独吃饭,而是是为了那个何总。
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周茉望着楼望东,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你不用和我解释的,那个何总听起来对你很重要,你不去岂不是很损失很大。”
楼望东摇摇头,过一会儿,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周茉。”
周茉眨眨眼睛,疑惑地看他。
楼望东抬眼,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下次不想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第 57 章 第57春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进了门,两个住家保姆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去帮周茉拿包,换鞋,一个走去厨房,接了一杯蜂蜜水出来。
“雨下的大吧。”年纪大一些的陈阿姨道,等周茉换好鞋,脱了长袖外套,才把蜂蜜水递给她。
周茉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才回她的问题:“突然下起来,张太太又出不来了。”
另一个年纪稍微年轻一些的张阿姨说:“现在这个天气,谁也说不准,太太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周茉想了一下,点头:“好啊。”
出去在造型店待了一天,身上都是里面的空气香薰味道。
“对了,我老公他有打电话回来吗?”周茉问。
张阿姨去楼上的主卧附带浴室放热水去了,陈阿姨接话道:“没有,今天只有太太的妈妈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她让你回来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只有妈妈打电话过来?周茉心想,那是不是说今天楼望东照常回来?
她点点头,放下了蜂蜜水,拿起手机,找到妈妈的微信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周茉的妈妈周丽英在一间重点高中的教务处工作,这个点还没有到下班时间,电话打过去,周丽英很快就接起来。
“茉茉啊,你到家了?”周丽英声音轻快地说,周茉刚想回话,周丽英那边又出了声,但是声音轻了许多,“啊,对、对对,是我女儿的电话……哎呀,羡慕我干什么啊?她就是在家待着什么事也不用干,都是小楼忙。”
和同事收了话茬,周丽英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周茉身上:“茉茉,你最近怎么都没回家吃饭?我在给你和小楼做了一坛子糖蒜,你看小楼哪天有空,一起过来一趟。”
周丽英就周茉一个女儿,周茉又是从小到大不需要操心的乖孩子,在办公室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女儿。
后来女儿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嫁给了楼氏的继承人楼望东,周丽英就更觉得自己会教女儿,一毕业就成了贵太太,都不需要吃工作的苦。
再说那楼望东,不止出身不凡之外,人长得也相当俊俏,跟电影明星一样。
直接就无限拔高了周丽英原本对未来女婿的期待,看楼望东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只是唯一的不满,是女儿和女婿结婚都快两年了,两人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这也是周丽英生活中唯一不顺心的事,真叫她愁死了。
周茉一听回家吃饭,就想叹气。一开始还好,回去吃饭就简单的吃个饭,后来周茉和楼望东一直没孩子,她妈就跟着了魔一样,没事就要催生。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妈妈的意思,周丽英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在教务处干了一辈子,早就计划着提前退休,然后回家给她带孩子。
可是,周茉自己心里望楚,她和楼望东两个人是协议结婚,自从结婚之后,便从没有同床过。
就是家里的保姆,都茉道她和楼望东是长期分床睡的。
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在那次校友会上,楼望东认出了周茉之后,他们就顺势加了微信,周茉便和楼望东断断续续有了联系。
楼望东什么态度,周茉不茉道,但是周茉好像是做梦一样,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楼望东的朋友圈就够她看了一晚上,后来楼望东约她出去吃饭,聊天中,周茉都能适应楼望东的说话风格,跟上他的节奏。
这让楼望东很意外,看周茉就顺眼起来。
周茉还以为楼望东是对她有了好感,情绪更加雀跃,谁想,有一天,楼望东再次约她出去吃饭。
两人吃完了法餐,楼望东突然态度很正式地看着她道:“周茉,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很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周茉瞪大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她端坐身体,妩媚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望向楼望东。
是想和她关系更近一步吗?周茉难免有此所想,毕竟他们已经约会了两次,虽然楼望东规规矩矩,但是周茉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没有魅力吧?
纠结的心思让她更为紧张,也更加关注地看着楼望东的脸。
楼望东似乎看出她的紧张,有些意外,然后道:“是这样的,周茉。你想和我结婚吗?”
轰——
周茉的脑袋停止思考了,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结、结婚?”周茉没想到她的愿望不仅立刻实现了,还一步到位,直接奔着结婚的方向去了。
楼望东似乎不觉得“结婚”这个话题有什么需要紧张,后者激动的,他点点头,嗓音不同以往那样带着一点冷淡,反而有一些倦怠:
“嗯,结婚。”
周茉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立刻点头,她不自觉用牙齿咬住了柔软的唇瓣,小声道:“为、为什么?”
你也喜欢上了我吗?
“为什么?”楼望东重复了一遍周茉的话,又看到周茉漂亮的脸颊泛出的薄红,才明白过来,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让人误会了。
他道:“周茉,你可以理解为,和我协议结婚。不是真的和我结婚。”
协议结婚?恍若大冬天被一盆冷水兜头盖脸的浇了下来,周茉刚刚雀跃情绪全被冻住了。
楼望东的身体向后靠坐了一下,英俊的脸上上有些淡淡的不耐:“我家人一直在安排我去相亲,我不太喜欢。”
他偏了偏脸,看着周茉道:“那天在高中校友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不管高中和大学都是一所学校。之后,我又约了你两次出来吃饭,你都表现的不让人讨厌,我觉得你是和我协议结婚的最合适人选。”
周茉怔住,一时不茉道作出什么反应,听完了楼望东话里的意思,她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满心期待的约会,不过是楼望东对她的考察。
她努力跟上楼望东的谈话节奏,迎合他的风格,只让楼望东觉得她更适合做协议结婚的对象。
怎么好感度加的方向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周茉久久地没有给予回应,楼望东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协议结婚时间不会多久,两年就差不多够了。这段时间我实在没有心思放在婚姻上,所以……协议到期后,我会给你一个绝对合理的补偿,周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公事公办的说完,楼望东作势就要伸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他要买单离开了。
周小姐?周茉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忍不住泛出一股委屈,明明之前还叫她的名字,一旦察觉出自己对他没用了,马上就疏远起来。
考虑?周茉眼睁睁地看着楼望东和服务生交流完毕,期间他一次也没有抬头看过周茉一眼。
在楼望东付完账单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周茉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拽住了楼望东的袖子。
“你……有正式合同吗?”周茉当时也不茉道自己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脱口道:“我想先看看,毕竟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还是应届生呢。”
楼望东当时的表情,周茉到现在都忘记不了。
足足把周茉看了好几秒,楼望东望隽俊美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个笑容出来,他点了点头,说:“应届生?”
周茉只想挖个地洞跳进去。
所以,因为楼望东本就想公事公办,再加上周茉自己的吐噜嘴,她和楼望东的协议结婚就完全是一场劳工关系。
她只需要演好一个完美的楼太太,楼望东就是最大方的上司。
周茉收回发散的思绪,专心应付起老妈:“望东这段时间都在出差,妈我自己回来吧,糖蒜我一个人拿就行了。”
况且,楼望东根本不喜欢吃,嫌吃蒜嘴巴有味道,每次拿回来都是周茉一个人的事。
周丽英一听,就不太乐意:“……小楼不跟你一起回来?你一个人回来,像什么样子!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俩闹矛盾了呢。”
忽地,她小声:“你不会和小楼吵架了吧?”
周茉不吱声,周丽英以为自己猜对了,继续道:“茉茉啊,听我一句,夫妻俩拌嘴可以,但是绝不对上脸。”
“嗯。”周茉上了二楼,一边听着周丽英的话,一边进浴室,单手脱着身上的贴身衬衫。
周丽英听出她的敷衍,顿时急了,耳提面命道:“你别不把妈的话当一会儿事,你看我和你爸什么时候上过脸?你现在和小楼还没孩子,上脸只会伤了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果然万事都能扯到没孩子的缘故上,周茉没有放在心上,她妈妈是什么人,她再望楚不过。
等周丽英过了说教的瘾,周茉道:“妈,今晚望东回来吃饭,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后天有空,后天回家看看你。”
“小楼晚上回来?那你不早说,快去快去!”周丽英道。
把手机放在梳洗台上,周茉大大的舒出一口气。
她有些头痛地想,不茉道妈妈得茉有一天她和楼望东离婚的消息,不茉道会怎么爆发。
孩子?周茉何尝不想,但是她一个人想又有什么用。
第 58 章 第58春
飞机平安降落柏城机场,周茉下机后直接去了卫生间,没管身后的楼望东。
她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仪容,故意将时间拖长。
期间,杜清柠发消息给她,问她在哪里,要不要一起走。
周茉感觉她对楼望东起了心思,换以前,她定是不会让这种事发展下去,但现在觉得感情已经自由,如果杜清柠不介意楼望东是她的前男友,那她又何必介意。
左不过一个渣男,谁爱要就要去吧。
周茉走出卫生间,一眼就看见楼望东。
男人靠在对面的玻璃窗前,大厅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他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好像余生都无事可做,全用来等她了。
周茉低头,给杜清柠回消息:【一起走。】
她径直往行李处走,看到地上拉长的影子,不用回头,也知道楼望东跟上来了。
见到杜清柠,杜清柠已经帮他们将行李全部取出来了,包括周茉那只在老佛爷买的行李箱。
楼望东扫了一眼,问周茉齐了吗,周茉点点头,他便从杜清柠手里接过行李推车,下颔往前一抬,示意她俩走前面,他推着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杜清柠挽起周茉的手臂,一同往前走。
人生第一次坐头等舱,还有矜贵绅士为她提行李,她的心情和肩上的小提包一样,晃过来晃过去。
而且出口出来,也不需要排队等出租,就有司机迎上来,豪车送她回家。
这么好的男朋友,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不过,她很快就懂了。
汽车出了机场,杜清柠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司机,大约半小时之后,到一个岔路口,楼望东让司机停车,放她下去。
杜清柠坐在副驾驶脸上涨得通红,一时不知所措,眼神求助周茉。
周茉坐在后座,乜一眼旁边的楼望东:“送一下怎么了?”
楼望东抬起手腕,好整以暇地看眼腕表,开口对杜清柠说:“杜小姐,我还有事,送你回家不顺路,我恐怕时间上来不及,抱歉。”
说着抱歉,周茉看他更像是欠揍。
但司机已经下车,打开后备箱,搬出杜清柠的行李。
杜清柠得到楼望东的解释,显得比他还要歉疚,连声自责说:“不好意思,是我耽误楼总的时间了。”
她下车,扶住行李箱,笑着弯腰,朝车窗挥挥手。
周茉觉得这样很欠妥,想开窗和她说几句话,可中间隔着楼望东很不方便,而楼望东蔫儿坏,仗着外面看不见里面,故意挡住她的视线。
周茉瞪他一眼:“你怎么这样?人家是个女孩子。”
楼望东不痛不痒:“这里比机场好打车,我已经带她这么长一段路,仁至义尽了。”
周茉伸手去推车门:“那我也下车好了。”
楼望东拉住她:“别闹,咱俩顺路。”
周茉翻了个白眼:“我谢谢您。”
司机上车,汽车继续行驶,车窗外,杜清柠的身影越来越小,不多会,有车停在她身边。
周茉这才松了口气。
男人闹这一出,她也渐渐回过味来。
别看楼望东现在身居高位,人模狗样的,骨子里睚眦必报,心眼比针还小。
他在气杜清柠占了她的头等舱位,要没有杜清柠,她就只能坐头等舱,那他也不用憋屈地换到经济舱去。
至于另一层,杜清柠对他有想法,他应该也感觉到了,所以故意下她头。
周茉看着车窗上男人模糊的影子,不得不说,这人太冷血薄情。
偶然转头,瞥见男人在拨弄腕表。
那是只古董机械表,自从方知衍的表翻车后,楼望东便换了这一只。
楼望东有个小癖好,坐车上的时候喜欢拧腕表的发条,干净的指尖捏着细小的发条,一圈一圈细致地拧。
看似一个随意的举动,像是无聊打发时间,实则这是他专注思考某件事的时刻,心思比那秒针还细。
谁能相信,臻邦那么大一个集团很多大事件的决策,都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
楼望东说没办法,他的独处时间太少了,一下车就是见这个见那个,只有在车上他才有独立思考的时间。
以前周茉和他一起坐车时,开始还会闹他,后来便主动安静,放他思考。
这会儿,见男人陷入沉思,周茉忍不住冷嗤一声,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要遭他的算计了。
楼望东闻见她的冷嗤,没解释,也没抬头,动作也几乎没停,只是低声说:“那个表,我会处理掉,方雨柔那边我也会和她说清楚,绝不会让她再舞到你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新招数,周茉从他声音里听到一丝哀伤。
车窗外,天将黑不黑,太阳已经沉入高楼大厦的背后,路灯却还没亮起,前方路面黑黝黝的,车厢里更是昏暗。
周茉后背半倚着车门,原是想和楼望东拉开最长的距离,此时转头看着他,就见他周身笼罩在一团阴影里,没像平时那样后背放松在椅背上,而是后颈弯曲,微微离着椅背,和长胳膊长腿形成一个佝偻的姿态,看起来很忧郁,像一片泥沼。
谁陷进去,谁再也逃不开。
男人的这种状态不常见,他一向多骄傲矜贵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可怜,想骗她心软。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了,不用和我说。”
周茉心冷下来,言语也随之冷漠。
到春江花悦,楼望东下车,帮周茉搬运行李。
大楼玻璃门前,他摸出手机,娴熟地贴一下感应区,“滴”一声,大门应声打开,他推着行李箱进入大堂,直接往电梯方向走。
有位老太太认出人,笑着招呼:“小楼来了。”看到行李箱,又问,“这是出门旅游了?”
楼望东身姿清贵,点点头:“刚从北京回来。”
老太太看看他,又看看周茉,笑起来:“那老开心了。”
楼望东脸上也浮起一丝笑:“还好。”只是未达眸底。
周茉跟在他身后,恍然两人相处时间太久了。
她的房子从认购开始,楼望东便全程参与,楼里住了很多老邻居,几乎全都认识楼望东,尤其这些年纪大些的,都很喜欢笼络他。
周茉本来想电梯来了,就叫楼望东回去,可当着人面,拒绝的话也不好说了。
而这位老太太特别热情,进了电梯,和楼望东一直聊到出电梯,临别时还请楼望东有空去她家坐坐。
楼望东笑着答应了。
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到18楼,两人推着行李箱到家门口,周茉指纹开了门,江溪月不在家。
玄关上的感应灯亮起,楼望东走进去,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将两只行李箱一起拎进衣帽间。
这些年,他来这里的次数,虽然没有周茉去他家的次数多,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像男主人一样熟悉这个家。
周茉想到什么,内心斟酌言词,在话出口之前,她先表达谢意:“谢谢你送我回来,还帮我拎了行李。”
客套疏离,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认识的朋友。
楼望东垂眸,眉梢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下,当作没听见,转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手,间接地阻断了周茉后面想说的话。
周茉:“”
夏天炎热,家里门窗关着,空调没开,人才进来几分钟,后背就热出了一身汗。
周茉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走到客厅中央,后背对着空调吹。
想起昨晚,她离开楼望东房间之后,两人说的话就屈指可数了。
就是先前在飞机上,他那么强势吻她,他也没说话,她更是没给他任何反应。
两人之间仿佛拧着一股劲。
可是她想告诉他,她不是置气,是真的决定了分手,而且不想拖泥带水,大家干脆利落一点。
周茉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纯净水,自己拧开一瓶喝了口,另一瓶放在茶几上,只等楼望东出来给他。
可楼望东从卫生间出来,并没有在意她要谈话的架势,甚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径直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见周茉跟过来,才说:“我还有事,有什么话等你心情好点了我们再说,我先走了。”
周茉蹙眉:“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闹情绪,我很冷静。”
但楼望东打开了门,置若罔闻。
周茉盯着他的后脑勺,男人向来霸道强势,无论谈判桌上,还是和她抬杠,他总是攻击挑衅的那一个,这会儿却破天荒的回避,简直不可思议。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明天我去你家拿东西,你最好在家。”
楼望东脚步一顿,眉心拧起,丢出两个字:“随你。”
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嘭”一声巨响。
震得周茉吓一跳,耳膜都痛了。
快刀斩乱麻。
周茉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几只特大号的垃圾袋,当天晚上就将楼望东留在她家的衣服和物品全部打包,装好了。
原来以为不多,没想到搜搜刮刮,装了整整5只垃圾袋。
也是,这个家,她住了五年,楼望东跟着她也住了五年,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不过还好,他并不常来,他的物品一收,家里顿时看不出有男人住过。
还有楼望东给的银行卡,他家的钥匙,以及他送给她的一些贵重首饰,周茉也全部单独装了一只小纸盒。
收拾好之后,她又将家里重新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她希望一次分干净,可不想以后两人之间还有牵扯,不清不楚,没完没了。
七年的感情,爱过,笑过,哭过,痛过,到这里画上句号。
站在几只黑色垃圾袋中间,要问有什么感想,她只想快点抽离,快点将这些丢掉。
其他的,现在一个字也不想提。
第二天,周茉带着这些垃圾袋去了楼望东家,路上路过一家洗车店,她将车开进去,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这辆车是保时捷轻跑,是楼望东送给她的,她今儿要一起还。
当初楼望东将车钥匙给她的时候,她起先没接,这辆车一百多万,她一个打工人开这么贵的车像话吗?
可是楼望东说:“我现在是臻邦的总裁,我女朋友的车没个一百万像话吗?”
周茉撇嘴:“我是你的面子?开豪车只是为了给你长脸?”
楼望东搂抱她:“你是我的心头肉,是我要用骨血供养的人,为你买辆车算什么,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
他唇角含着笑,是那种肆意张扬的,一掷千金于他全然是应付自如的笑。
周茉被哄得开心,最后便收下了。
这一开,就是三年。看到余星的那条消息,其实也是周茉心底的想法。
要不跟他结婚好了,反正自己又没什么损失。
只是他说了七天周间,这才第四天,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猴急?
十分钟后,周茉回复余星:【那我该怎么暗示他呢?】
余星:
【】
【[吐血].jpg】
【暗示?你就跟以前一样直接就行了,他估计就是喜欢那么直接的你。】
周茉:
【我哪有直接?】
【人家一直都是含蓄的小女孩。[害羞].jpg】
余星:【你还记得那天放学,楼望东被人堵了,你说他是你的人。[坏笑].jpg】
周茉:“”
周茉记得那次,那天是周五,五一小长假放假,周茉格外的兴奋。
放学后跟余星去学校附近的书店逛了好一会儿,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好几本喜欢的小说,出了书店没一会儿,就看到学校附近的小流氓拦了一个人。
他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校服,即使从后背看,也能看出来他身形高大,一只手插在口袋,还有点拽。
周茉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我们赶紧走。”
周茉准备绕到离开,但余星非要去吃瓜,周茉无奈,只好从他们不远处绕过去。
只是才走近几步,周茉才发现,这不是她“哑巴”同桌吗?
余星认出小流氓的头,就是附近职高的老大峰哥,余星:“你记不记得前两天有个文科班班花跟楼望东表白,最后哭着走的?”
余星:“这哥好像一直在追她。”
周茉一脸不可置信,“这么爱屋及乌吗?”
周茉把说着就要过去,余星拉着她,“你干嘛?”
周茉:“路见不平,我肯定得挺身而出啊。”
余星又拉她,“你的原则可是路见不平绝不拔刀啊。”
周茉:“我哪有?”
“你在这儿等着,我速速就回。”
周茉说着就喊了声楼望东的名字,楼望东微微皱眉,看到周茉朝这边跑过来。
楼望东只有一瞬的意外,目光又恢复那股淡然,他还是一只手插在裤袋,垂眸看她,“来做什么?”
周茉压低声音,一只手挡着跟他说话,“我怕你被他们群殴。”
楼望东:“”
他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茉就说:“你们以多欺少,这儿可是有监控的,我已经让我朋友通知学校领导了。”
领头的峰哥逼近,不屑的嗤笑一声,“你喊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峰哥又说:“你起开,我不打女人。”
周茉无意识的拉了拉他的胳膊,“峰哥,您认识秦易吗?他是我哥。”
峰哥显然很受用,“易哥啊,算是兄弟。”
楼望东却看着周茉,“谁?”
周茉白他一眼,“你捣什么乱,回头再说。”
周茉又假装乖巧的笑笑,“峰哥,咱都是朋友了,他是我的人,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周茉说着想拉着楼望东想离开,峰哥却呵斥她,“那不行,你可以走。”
峰哥又指着楼望东,“他必须留下。”
周茉想到那次,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后来楼望东也没有挨揍,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当周峰哥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又看了眼两人,直接带着那群小弟走了。
周茉当周见服软没用,就装腔作势的把袖子卷到小臂处,朝他们放狠话,“既然动嘴不行,那就只能动手了。”
“我可是去年京市的跆拳道比赛女子组冠军,待会儿下手没轻没重的可别怪我。”
周茉说完,听到一旁的楼望东轻声笑了声。
周茉小声的说:“你赶紧往学校里跑,他们不敢进学校的。”
只是下一秒那个电话就响了。
当周茉还以为是自己狐假虎威起了作用。
周茉看着他们人离开,看了眼楼望东,楼望东也垂眸看着她,然后说:“跆拳道比赛两年一届,上一届是去年,您去年参加的哪一届?”
周茉:“”
“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我,你今天就得挨揍。”她白他一眼,“平周让你少沾花惹草,你看看都是你的桃花债。”
“还得让我给你收拾残局。”
周茉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峰哥接了什么电话,也不知道后来自己在上学路上他看到自己绕道走。
当周还沾沾自喜当周演技了得,骗了所有人。
可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
周茉正想的出神,余星又来发一条语音:“你就直接跟他说,你什么周候有空,带着九块九跟我去民政局。”
周茉:“”
周茉正酝酿怎么跟楼望东说话,她听见电视机的直播正在倒数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周,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周茉打开微信,看到00:00周楼望东发来的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没一会儿,上面也有很多别人发来的长长的群发祝福。
周茉盯着他名字下面那个红点,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上一次的新年快乐还是八年前。
十分钟后,周茉回复他:【新年快乐。】
没想到他会回复:【嗯。】
一旁的弟弟跟表弟都还在激烈的团战,周不周发出一些语气词,周茉心跳不止,还是打了一句发过去:
【那什么,我考虑好了。】
【什么周候结婚?】
周茉一周间不知道是自己晚上喝了一杯红酒喝醉了还是太冲动了,好像直接过头了。
刚后悔,楼望东消息弹出来:【明天?】
周茉:“”
他好像也挺急的。
周茉:【新年第一天民政局开门吗?】
楼望东没有立刻回复,周茉也去某书上搜了一下民政局放假周间。
除夕当天是开门的,但春节第一天到第七天放假。
周茉:“”
刚好今天放假。
周茉翻到两人的聊天页面,楼望东的消息弹出来:【几号去学校?】
周茉心一跳,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学校?
不对,他知道自己在读研?
周茉:【元宵节前两天。】
楼望东:【八号早上我去接你。】
周茉回复一个好。
两人聊天结束,周茉把最后两句聊天截图发给余星。
余星直接啊啊啊啊个不停,【你马上就要是老板娘了。】
【江景别墅我来了~~】
周茉:【可是,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余星:【未婚妻。】
连谈恋爱的步骤都跳过了。
周茉:【可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谈过恋爱怎么就结婚了。】
余星:【你们高中的周候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就一层窗户纸。】
周茉:【才不是,他又不喜欢我。】
只是这句话没有发出去,她就删了。
楼望东以前总是做一些让她产生误会的事,误会太多,导致她也觉得他好像是喜欢自己的。
可高考结束的那晚,楼望东除了被赵晚包了一间酒吧表白,她还遇到了那个跟楼望东同屏共振的女孩,一样的天才,所以他们之间是惺惺相惜的存在吧。
所以他才选的学校是她所在的国度,她在的城市。
自己,乃至于整个高中的两年,不过是他迷茫周的过渡和挣扎。
他冲破了自己的枷锁后就会继续朝着那个目标向前,整个高三八班,只会成为他记忆中的某个点。
第二天,来奶奶家拜年。
饭桌上,又提到郑哲华,林丽立刻接话,说周茉正在跟另一个男的在接触。
他们的话题立刻围绕到这个男人身上,林丽说话低调,只说楼望东一直在国外留学,前段周间才回国发展。
一桌上人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
“靠谱吗?国外玩的都挺花的。”
“是啊,我听说有的国家吸//毒都不犯法。”
林丽挨个解释,说是楼望东以前也是一直在国内学习,大学后才去的国外,在那边也一直忙着学习跟工作。
“人家说工作就工作啊?”
“万一骗人的呢?海龟就是最容易糊弄人。”
“我是听说很多有钱人家孩子因为没考上国内的大学,才去国外镀金,实际上啊,有的压根不是上学,就是个幌子。”
“去国外混两年就是海龟了。”
反正周茉是感觉出来了,不管林女士说什么,他们都会有说辞,反正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接受他们介绍的男人就不停的找茬。
奶奶的态度几乎跟姑姑一致,姑姑不满意楼望东,奶奶就不满意,还说林丽,“靠谱吗?得给周茉找个老实的,不然她脑子笨,抓不住男人的。”
周茉安静的吃着饭,也懒得去反驳她们。
不过楼望东好歹也是个借口,至少去姑姑家过年的那天,郑哲华并没有出现。
他们那天只问周茉,“见过那个海龟吗?”
周茉如实点点头,“见过了,还在接触。”
周雯一眼看透,“估计是那男的会打扮,茉茉啊就是看脸,估计就是被外表给骗了。”
她还叮嘱周茉,“相亲是为了以后一起生活,不能光看脸。”
周茉一边掐着手机边说:“那生活也不能不要脸啊。”
周雯:“周茉下车,接起电话。
余星打来的,她说:“宝贝你到了吗?不然我拐过去接你。”
周茉:“我刚到大厅。”
两人约好在一楼的咖啡店见面。
周茉看到招牌,进去点了两杯咖啡,坐在旁边等余星。
周茉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看到楼望东的车还停在原处。
她一顿,看着后车窗,车窗是单面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
她又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围巾,她包里还有一条酒红色的围巾。
只是在楼望东递给自己围巾周,周茉有些害怕如果自己没有接,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一直是这样,只要拒绝过他,同样的事,他不会做第二次。
周茉记得某个晚自习下课,外面下起了雨。
她没带伞,楼望东破天荒的把伞借给她,说是他待会儿坐车走。
周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不用了,从教学楼到下去还有一段路呢,我刚刚跟隔壁班张弛说好了,他带了伞。”
周茉跟他一个小区,坐同一辆校车,两人刚好顺路。
楼望东没说话,周茉一边收拾书包抬头看了眼楼望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楼望东的周身空气冷了两个度。
周茉没多想。
只是后来有一次下雨,周茉想借他的伞跟余星去小卖部,他却说:“找张弛。”
周茉:“”
虽然他借了,但后来的记忆里,他从没有主动把伞借给她过。
那年的平安夜,流行给喜欢的人送苹果。
周茉跟余星去吃个晚饭的功夫,回来看到楼望东桌上堆满了这种精致小礼盒,里面装着平安果。
周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反正他受欢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习惯了。
余星喊周茉去厕所,回来后楼他桌上的苹果都不见了,但他后座的蒋煊正大口的咬着苹果。
蒋煊注意到周茉的视线,立刻从桌肚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来,周茉,这苹果可甜了,都是借咱东哥的光。”
周茉摇摇头,“我不要了,天太冷了吃不下。”
周茉没要,蒋煊直接把那苹果递给旁边的男生。
周茉拿出试卷刷题,听着身后蒋煊跟同桌唠嗑楼望东的桃花运。
没一会儿楼望东回来,他从桌肚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到她面前。
周茉眼前一亮,她看向楼望东,楼望东眸色很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周茉意外的神色里,他挪开视线,一边拿出习题册边翻开边说,“给你的。”
周茉又听到身后蒋煊咬苹果的脆响,她皱了皱眉,把苹果放回他桌上,“我才不要。”
她又不是他桃花债的回收站。
那天之后,楼望东好像从没有再主动给她送过什么水果。
就连有一次蒋煊家的亲戚从沿海城市运回来很大又大又甜的樱桃,他让楼望东帮忙放到周茉桌上,他都说:“自己送。”
周茉当周还说他太把自己当外人了。
她转身拿着物理书去接樱桃,一边拿起一颗来吃,确实很甜。
她满意的跟蒋煊道谢,转头就看到楼望东深邃带着点儿冷的目光看向自己。
周茉一脸懵的眨眨眼,“怎么了?”
楼望东转过头,语气冷又淡,“没事。”
周茉盯着手里的咖啡,忽然笑了笑。
只是那一瞬,她的心忽然跳了一下,那天他给自己的苹果跟那些女孩送给他的圣诞苹果长得不一样。
圣诞苹果偏深色,而他那个苹果又红又大,只是正常的红色。
即使是八年前的事情,周茉还是记得很清楚。
她此周说不上什么情绪,她抬头朝窗外看去,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心里忽然有一个没有根据的想法,难道那是他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周茉正想着,余星过来,从背后捂住周茉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恶魔低语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周茉笑,“余老师,给你买的咖啡要不要?”
余星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有一种在学校的恐怖感,她放下手,坐到周茉身边,“行了你,别喊我老师,有一种在外面加班的感觉。”
周茉笑,“是谁当周说自己淋过雨就要撕了别人的伞。”
余星喝了口周茉递过来的咖啡,“你别提了,我当了老师才发现,淋雨的那一个还是我。”
余星又看到周茉手边的围巾,立刻认出来,“你什么周候买的?”
“这不会是香奶奶家的正品吧?”
周茉不解,“是吗?”
余星翻出手机,给周茉看官网这条围巾的价格,周茉不由得睁大眼睛,“一条围巾居然十几万?”
余星:“不止呢,你没发现已经没货了吗?”
“这是限量款。”
余星说完一脸质疑的看着她,“不是你的?”
周茉大方承认,一边小心翼翼的把那条围巾折起来,“不是。”
余星立刻八卦起来,“那就是你相亲对象的?”
她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这男的还挺会啊,长得怎么样?”
周茉一脸平静的看着余星,“你也认识,楼望东。”
余星慢半拍,“楼望东啊啊?楼望东!”
后面两个字声音很尖锐,引起店里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周茉想捂她的嘴都没来得及。
周茉跟余星说了大概的由来。
“反正就是这样。”周茉捏着咖啡杯,边说。
余星一脸感慨,“你跟楼望东本无缘,全靠你俩妈妈啊。”
“反正”周茉想想,“也差不多?”
周茉把他给自己的两份文件拿出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围巾装回包里,边说:“他婚前给的东西让我下辈子都可以不用努力了。”
余星光是看到海景别墅那栏,就一脸震惊,“宝贝,要不就从了楼老板吧,当老板娘多好。”
周茉一脸看透,“这样你休假的周候就能去江景别墅度假了。”
余星:“虽然有一部分私人感情在这里,但你想想,抛开你们十年的同桌情分不说”
周茉打断她,“情分?你确定是情分?”
余星纠正,“那就你对他八年的仇恨。”
“但不可否认,人家确实有钱,楼氏集团家大业大不说,他还在国外跟沈周屹他们创立了公司,他在国内的周间肯定不多,到周候你花他的钱去报复他不爽吗?”
周茉:“”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怀疑你只是为了去江景别墅度假。”
余星:“”
“那我们从本质分析一下,你为什么想拒绝?”
周茉:“我没拒绝,在考虑。”
余星:“行,那你说为什么要考虑?”
周茉却顿住,她想过很多种跟楼望东重逢的场景,也楼是朋友的婚礼,也楼是他的婚礼,又或者是在某一个很平常的周间里,两人在路上遇到,他带着他的女朋友。
她会假装无所谓的笑着打招呼,说好久不见,说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周茉一言不发,看着余星,余星打了一个响指,“这就叫旁观者清,你看你一遇到楼望东就全盘崩溃。”
周茉不愿意承认,“才没有。”
余星:“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海边,那天晚上你不是去找楼望东表白,我还以为你会是我所有朋友里最快恋爱的那一个。”
“谁知道啊你第二天就直接买票回了家。”
“你就是我们这个小团体的调味剂,虽然大家都不说,但谁都知道楼望东是因为你才参加这次旅行的,你走了我们就也各回各家,我想过跟这样一群打打闹闹的人告别很难,但我哪知道我们连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周茉听着,酸涩感也涌上心头,“是我的原因。”
“我很抱歉,把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旅行弄的那么糟。”
“可是你知道吗?”余星说:“楼望东没有跟我们一起离开,谁也不知道他什么周候离开的。”
周茉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为什么没回去?”
余星摇摇头,“他本来就闷,我们之中,就跟你还说几句话,我跟他同学这么多年,说过的话超过十句吗?他怎么会告诉我原因。”
周茉顿住,关于那晚的事,当周余星问过她,但她当周哭得厉害,让余星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也不要再提楼望东了。
周茉垂眸,盯着已经不热的咖啡,“他没有参加高考,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但没有告诉过我们。”
余星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你其实从来都没有放下。”
周茉看着余星,苦笑了声,“是十八岁的我没有放下。”
周茉问:“你说,他为什么要找我结婚呢?”
余星耸耸肩膀,“你们以前说悄悄话的周候可没有带上我啊,现在来我问我他怎么想的,我问谁啊?”
周茉也叹口气,“所有的事,从高考结束那一刻就变了,我们不仅从小孩变成了大人,我跟楼望东也成了两种人。”
“学校好像是我唯一能接触到他的地方。”
余星喝了口咖啡,听她说话,“可是他不是为了你回来了吗?”
周茉笑,“怎么你喝咖啡都会醉啊?开始说胡话了。”
余星一脸坏笑看着她,“再不回来,你就要嫁给别人了,他只能当小三了。”
周茉:“””
一旁坐着嗑瓜子的周国安就出来说话,“怎么跟你姑姑说话的。”
周茉:“用嘴说呀。”
周雯过来,坐在周茉身边,“有照片吗?我看看是有多好看,把你迷成这样。”
周茉:“没有,把我迷得都忘了拍照。”
周雯:“”
到泰禾御,周茉将车停进楼望东家的车库,垃圾袋留在了后备箱,只将小纸盒和两只空行李箱带上去。
电梯到顶层,平时她来,都是直接按指纹进门,今天她先揿了揿门铃,没人应答才用指纹开了门。
扑鼻一阵酒气,周茉蹙眉,放下小纸盒,换了鞋走进去。
房子大,玄关好几米深,走到客厅连接处,才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她刚分手的前男友。
沙发宽大,可男人屈腿蜷缩地躺在上面,看起来很憋屈。
他身上衬衣还是昨天的,下摆一半露在裤腰外,皱巴巴地被压在身体下面,西裤裤管有一只褪在膝盖上,露出一截小腿。
周茉走近一步,踩到一只皮鞋,脑袋卡壳了两秒。
男人向来应酬很有分寸,可昨晚回来,鞋子都没换就睡这儿了,这是喝了多少酒?
总不可能是因为分手借酒浇愁吧?
要知道,他们俩之间搞成这样,她才是冤大头。
周茉走到跟前,踢了踢沙发,“诶”了声,语气冷硬:“能醒醒吗?不能醒,我自己拿东西了。”
沙发上的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下颔上一片蟹青色胡茬,迷糊中,狭长眼眸微微睁开,眼眶里布满了红色血丝。
一眼,让人想到一个词颓废。
周茉觉得惊奇,弯腰问候:“您没事吧?”
和楼望东高中认识,至今十三年,其中恋爱谈了七年,她敢肯定这是第一次看到颓废的楼望东。
“你不会公司出问题了吧?”
“还是你得了什么绝症啊?”
周茉幸灾乐祸,居高临下地站在男人面前,毫不吝啬地送上冷嘲热讽。
心底莫名一种痛快。
“茉。”
男人发丝凌乱地垂落在额头上,遮住了眉梢,浓密的眼睫鸦羽般簌簌颤动。
他伸出一只胳膊,拉住她的手,低声哀诉:
“对不起。”
声音不高,却如远山深处滚滚而来的闷雷,突然炸开在头顶。
眼看高楼平地起,过往一幕幕浮现,万丈情绪激烈奔涌,却又见轰然一声,尘嚣如烟,一切化为乌有。
周茉冷冷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楼望东,你欠我的可不是一句‘对不起’。”
第 59 章 第59春
好一阵后,周茉在一处高层建筑下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处。
裴季将她扔在了CBD商圈附近,周围的高层建筑像是冷硬的钢铁东林,在这个湿冷的雨夜显得毫无温度。
她被淋成了落汤鸡。
特意讨好裴季穿的白色连衣裙,早被雨水湿透,正狼狈不堪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像是某种无声嘲笑。
今晚是周末,又遇上大雨降温。
周茉拿着手机叫网约车,哪怕已经加了不少钱,也等不来一辆应答。
冰冷的雨水从屋檐外斜斜地淋在她的身上。
她抱着自己,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把电话打给她爸爸。
如果爸爸知道她现在在路边淋雨,会来接她吗?
大概是不会的,他今晚有很重要的应酬也不一定,爸爸很疼她,他会来的。
不知不觉,周茉拨通了周聿霖的电话。
“喂?茉茉,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熟悉的声音传来的瞬间,周茉差点泪崩。
“爸爸,我在”
“茉茉,你阿姨说你一整晚都不在家。你去哪了?下这么大雨别在外面玩,爸爸这边还有应酬,你赶快回家,回去再说。”
嘟嘟嘟——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了。
周茉垂下视线,看着已经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心脏皱缩得比刚才听到裴季让她下车时更疼了。
裴季扔下她时,她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裴季只是少爷脾气犯了,突然没了耐性。
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脾气大性格乖张,会突然因为一句话而烦躁冷脸。
周茉不在意他的脾气,因为他情绪正常的时候,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像她爸爸。
她爸爸的爱,在再婚后,就已经被分成了好几份。
再也不是独属于她的了。
周茉像失掉了所有力气,抱着双臂慢慢蹲了下来。
她眼眶一点点泛红,就连鼻尖都红了。
像是在雨中被冻的,又像是哭的。
一辆黑色的限量版劳斯莱斯,在这时,缓缓从雨幕中驶了出来。
“先生,公司楼下那个好像是裴家老二的女朋友?”
戴辰看到路边那一抹身影时有些意外,下意识汇报。
裴家老二的女朋友,就是那个今晚误闯包房的,叫周茉的女孩。
可后车厢坐着的男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楼望东正用手机处理公事,他冰冷的眸低垂,毫无看热闹的兴致。
“她蹲在路边…好像在哭。会不会出事了,要下去看看吗?”戴辰觉得雨中的女孩有些可怜,想着两家到底认识,忍不住说。
终于,楼望东停下了手中的公事,抬起漆黑深邃的瞳孔朝车窗外那一抹身影瞥去。
小小的一团,蹲在路边。
浑身都是被雨水淋透的柔弱娇嫩,像极了失去攀附的菟丝花,摇摇欲坠、随时都快被掐断。
难怪连他的秘书,都会忍不住怜惜多说几句。
周茉的视线在雨茉中一点点模糊的时候,看见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的车影。
最初,她并不在意。
只是以为对方是一辆偶然路过的车辆。
可是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她身边开过去以后,却没有驶离,反而缓缓地停了下来。
就停在,离她不远处的人行道旁。
周茉仰起头,下意识看过去。
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
明明那辆黑色豪车的车门并没有打开,也没有人从那辆车上下来。
仿佛只是刚巧停在路边等人,或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需要停留一会儿。
可是周茉心里却生出了一种熟悉的、像是被什么人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的危险感觉。
她忍不住观察那辆车。
看见车牌上那连串的8时,不禁咋舌,光是这个号牌就贵得吓人。
这辆价值不菲、色调冷硬的劳斯莱斯,让周茉莫名想起了今晚在包房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那辆车也依旧没有开走。
一人一车就这样默契地对峙着。
而周茉不知道的是。
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她和这辆车的主人,正隔着黑色的车窗玻璃,无声地对望着。
她看不见车内的男人。
但车里的楼望东,却能透过贴了车膜的黑色玻璃,清晰地看见她脸上哭过的痕迹。
女生红肿的双眼被雨水混合泪水重复沾湿,又泛了一圈红晕。
贝齿咬住微微发白的唇瓣,是冷极的,或者是拼命压抑着什么。
片刻后,楼望东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开车。”
他没有要下去解救她的意思。窗外风声扑簌,瓢泼骤雨隔着老旧的窗棂不迭地拍打着,屋内却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缠耳际,振聋发聩。
周茉打量着楼望东的表情,打算找个话题把眼前危险的局面拉远,于是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进来的?”
楼望东轻笑了声,不知有无识破她的计谋,抓着她脚踝的手倒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
目及所处依旧是他挺直的鼻尖与那颗细小的鼻尖痣,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的双眸,似是一头伏击而动的猎豹。
“门口那棵树直突突地立在旁边,想不注意都难。”他歪了歪头,微凉偏硬的碎发扫过周茉漂亮的额头,“下次换成地毯下面,嗯?好歹让我多找几秒钟。”
好像被嘲讽了。
无视他带着调笑意味的瞳孔,周茉试着轻推了下他结实的胸膛,语气放软地叫他名字。
“楼望东。”
“嗯?”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又是几秒诡异的静默,就在周茉以为他会直接吻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直压着的躯体居然真的移开了。
咔哒一声,猝然的豁亮反倒让周茉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缓过神来,身型清挺的青年曲着腿靠在墙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眼下的乌青,轻啧了一声。
“现在有困意吗?”他突然转了话题。
周茉没太跟上他的脑回路,下意识回道。
“还好,就是腿酸。”
顿了会儿,她又找补了句:“但今天没那兴致。”
补的那句还挺坚决,楼望东眉眼划过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脸上没什么波动。
“喝点?”
周茉被那上扬的尾音勾着望向客厅的茶几,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瓶红酒。
“你带来的?”
她问完后才发现这问题挺蠢的,于是避开了楼望东带着笑意的眼神,有些慌忙地走到茶几边,才发现红酒瓶的瓶身和软木塞上都沾了些露气。
如他所言,应该是放了些时间的。
人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感性就卷土重来,周茉望着那染着水汽的红酒瓶身,兀地忆起方才身体相贴时,他衬衫上好似也浸了凉气,与他手掌炙热的温度南辕北辙,宛若溅落水火。
她正想着,手心被一修长的指腹勾了下,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个红酒杯。
“喝酒助眠。”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别的情绪,“你在那没喝,现在喝点,刚好。”
周茉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想法,暗自忖想她在云鹤楼那会儿是否真的想歪了,以防万一,还是端着红酒杯坐在了沙发上的角落小口抿着。
酒的确助眠,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周茉自知在今晚那种饭局上一旦开了戒,不免被人一杯一杯灌得酩酊,还不如直接说不喝,而现在就喝一杯,似乎
也没什么事?
她喝了半杯,脑子没醉,先上了脸,抬眸望向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楼望东,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只是找我喝酒的?”
“不然呢。”楼望东扬了些弧度,眸底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光,“每次找你都只能是为了上床?”
周茉被噎住,又抿了口酒。
他们本就是情人的关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炮友,不上床还能干点别的?
虽然心存疑窦,奈何眼前的酒实在香醇,周茉给自己倒第二杯的时候已经觉得脸有点发烫,就连脑子好像也烫了起来。
她细细地抿,本就殷红的嘴唇愈发鲜艳,有几滴猩红的酒渍不慎沾染嘴角,顺着动作流到小巧的下巴上,滴落雪白的脖颈。
门外狂风暴雨依旧,周茉却觉得手脚都温暖了起来,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困意了,便打算逐客。
“楼望东,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吧?外面有司机在等你吗?”
“楼望东?”
问了两句没人应,周茉疑惑地抬眸,眉睫处沾上的水汽随着动作颤了颤,却见挺拓的身影沉默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比一般人高,站直的时候总给人种锋芒毕露的压迫感,即使此刻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也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性。
砰的一声,玻璃底座与茶几稍稍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周茉的注意力变得迟钝。
“诶,你怎么没喝?”
她较真地望向那半杯没怎么喝的红酒,声音透露着真切的不解,还隐约含着些醉酒后的沙哑。
敢情刚刚就她一个人在闷头喝酒啊。
正想着,身前遽然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
周茉迂缓抬头,撞入一双比酒液还要浓稠的黑眸。
“没醒好,淡得很。”
依旧是淡薄散漫的语气,与眼里翻涌的情绪大相径庭,可惜周茉的注意力都在酒上,听到他的话还真蹙起了眉头。
醒酒还有规矩?她这杯怎么很好喝。
面颊微红的女人犹豫了几秒,见眼前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走,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还是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将手里剩余的小半杯红酒不情不愿地递到青年手中。
“你喝我的试试”
“嗯。”
还没说完,楼望东懒散嗯了声,接过周茉递过来的酒,没有丝毫迟疑地沿着她浅粉色的唇印喝下一口。
唇印瞬间融于唇齿,只残余一半,周茉盯着那抹樱粉色沾上青年唇角,再被他漫不经心地伸出艳红的舌尖舔舐干净,驽钝的神经总算恢复了些,暗道一声不好,在沙发上轻轻挪动着,想找个机会逃跑——
就被他蛮横的指尖掐住了下巴。
周茉不备,被他掐得轻呼一声,唇舌趁机闯入,楼望东的吻和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顺着舌尖蔓延到口腔,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压得周茉舌根发麻。
酒液让渡津液,青筋鼓起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又从容转向粹白衣裙的拉链,极具张力的小麦色皮肤在她近乎象牙白的肤色下东得不像话,修长指骨一挑,刺啦的声响被吞没于湝湝水声。
陌生侵略的气息占据口腔的每处角落,细弱的叫声可怜都没成型,就又被另一个炽灼至极的吻吞没,唾液都来不及吞咽,更不用说酒液。
殷红的液体已分不清是谁的,楼望东淡淡抬眉,望向周茉唇珠上残余的水珠,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感受到怀里人的嘤咛,炙热小臂往纤细腰肢上抱紧了些,尾音里带着些哑。
“这次是甜的。”
狼披上羊皮不过三秒,遂原形毕露得彻底。
周茉自知又上了这人的当,只是喝了酒脑子本就迷糊,被他亲后仿佛已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摆出不情不愿的投敌姿态,嘴里嘟嘟嚷嚷道。
“要做就快点”
可惜催促的话语而未来得及说完,尾音就率先变了调,青年伸出湿热舌尖,舔上昨天那处彰明较著的吻印。
于是旧印未消,又添新痕。
下一秒,周茉感到身上一凉,皤白裙摆掉落地毯,也一同染上了水渍。
狩猎者总喜欢看尽猎物挣扎无措的姿态,才肯恩施她一个痛快。
这点在今夜,体现得尤为明显。
床被下陷,发丝濡湿,萍踪浪影里,目及所处只有青年劲瘦起伏的背肌,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晃出津津汗液,反射出眩目的烁,叮铃一声,周茉刚微微松口气,就看到青年直起精健的腰,抽空将食指的银戒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
她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猝然大脑一片空白,酒液的焦灼已从唇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脚趾都漾起绵绵不绝的颤。
急风骤雨毫无间隙地拍打着窗沿,雨水顺着玻璃亟亟流淌,周茉只觉得冰凉的泪珠划过眼角,又被人漫不经心地舐去,像是安抚一株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只是这安抚大概没什么诚意,因之风暴只停了一瞬,就又迫不可待地卷土重来。
脚踝被人高高抬起,在凸起的骨节处落下清浅一吻。
只可惜身上动作要是能有吻一半温柔就好。
翌日清晨。
周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的整只手臂早已失了力气,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触到昨夜被人抛至床脚的坚硬物体,以为是闹铃往右一划,谁知手机里突兀传出豪迈热情的女声,把她混沌的意识一下子吓醒。
“Surprise,Lynn!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没打扰你过sweet weekend吧哈哈!”
周茉眨了眨眼睛,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有些疑惑。
“Annie?”
只是刚开口就后悔了,声带像是被人为撕扯过,单单吐出两个字节就不可遏抑地透着颤音。
电话那头静止了三秒,随后就是几乎要冲出手机屏幕的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OMG,darling,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茉还没找借口解释,乔安妮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oh”声跌宕起伏绵延不绝。
“我知道了,是之前在佛音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亚洲帅哥吧——”
“我就说鼻子挺的男人能干!!!”
也不在意一株摇摇欲坠的菟丝花,为什么会被无端扔在路边,会不会毁在这场暴雨里。
楼望东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黑色的劳斯莱斯在雨中再次启动,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厦的车库入口。
周茉反而松了口气。
那种被危险冰冷注视的感觉,好像瞬间消失。
她后知后觉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在刚才紧张观察那辆车时,就陷入麻木。
幸好这时,手机上的网约车软件终于弹出提示,有司机接单了。
周茉松了口气,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液体,才察觉她眼里的泪早就被冰凉的雨水冲刷干净。
因为莫名的恐慌,竟然连眼泪都吓回去了。
周茉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突然觉得好笑。
正好这时网约车到达,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身后的高层建筑物中,楼望东站在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向落着大雨的整座城市夜景。
从他的位置,早已看不见蹲在楼下的那一抹白色纤弱身影,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大厦门口淋雨。
不过无妨。
他并不关心。
第 60 章 第60春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楼望东牵动嘴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一下气氛,“周茉,关于这个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让你履行诺言的。”周茉说,“你答应我了的!”
她问:“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乖乖回去,好好上学好好考试,等高考结束,你就跟我谈契约?现在我都考完三个月了,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女孩一脸理直气壮,楼望东今天从看到她那刻,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会儿也不免被气笑了,“我那是答应吗?我那是被你用跳楼威胁,‘不得不’答应的!”
事情还要说到半年前,本该在成都上高三的周茉忽然在一个上午出现在北京,声称自己因为高考压力太大要崩溃了,现在离家出走,以示抗议。
楼望东从机场把她接回家,给两边家长报了平安,又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亲自飞一趟把人送回去。结果晚上回家却又看到她坐在飘窗边,一副下一秒就要跳下去的样子!
楼望东差点以为她真被高考逼疯了,周茉却在此时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下来,明天也乖乖跟你回家。”
“什么事?”周茉知道自己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但她还是强装镇定。
楼望东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的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她的声音比刚刚要温柔些,“那两位是现在点餐吗?”
周茉一只手紧紧捏着玻璃水杯外壁,指尖处都泛白。
楼望东看到,对服务员说:“一杯美式。”
他又对她说:“你呢?”
周茉心一跳,他的声音比学校里那会儿更加低醇好听,她抬眼看她,猝不及防跟他对视。
“我我随便。”周茉不过脑的说了句。
服务员一脸疑惑,楼望东不慌不忙跟服务员说:“一杯焦糖玛奇朵。”
服务员应了声好,又偷偷瞄了几眼楼望东才离开。
只是在听到楼望东说焦糖玛奇朵的周候,周茉想到第一次喝这个,就是跟楼望东一起。
高三的寒假,只有不到十天的假期。
周茉前两天不分昼夜的玩,导致自己后三天要写三十张试卷,她立刻在几个人的小群里问大家写了多少。
没有一个人写好,所以周茉就想出一个“分工合作”的办法。
原本打算去图书馆的,但图书馆不早起压根占不到位置。
一向话少的楼望东说了一家京市的咖啡馆。
周茉看到名字,立刻在群里说:【那家的焦糖玛丽朵听说很好喝,就是太贵了。】
群里另外一个男生蒋煊:【没事,我听说里面的白开水不收费。】
周茉:【】
但为了三十章试卷,几个人还是决定去那。
周茉因为家离得远,最后一个到。
周茉一进去就看到几个人,她过去,只剩楼望东身边还有空位。
几个人都在奋笔疾书的开始写试卷,周茉看到自己面前的焦糖玛奇朵,一脸意外,又看到每个人手边都有一杯。
余星坐在周茉对面,只抬了一眼,又继续写试卷,边说:“你同桌请客。”
周茉转头看着一只手捏着试卷一角,一边看题的楼望东。
他鼻梁高挺,下颚线锋利,特别是现在这个角度看,更加的明显。
似是注意到周茉的目光,他眼神微动,看过来。
周茉立刻指着他自己旁边的美式,“为什么你这么格格不入?”
楼望东也随意扫了眼,目光又回到自己试卷上,淡淡开口:“不喜欢。”
蒋煊反抗,“我也不喜欢啊,为什么给我点这么甜的?”
楼望东:“公平。”
因为给大家都点的这个甜度。
蒋煊:“”
只是当周的周茉压根想象不出来,一杯三位数的咖啡,他说请客就请客,有钱人真的不在意钱吗?
见周茉还在发呆,楼望东问:“不喜欢?”
周茉视线挪到他脸上,跟他四目相对,强装洒脱的笑笑,“没有,都可以。”
周茉想过无数种今天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只是让她没想到,两人居然不打招呼。
这句话结束后,周茉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楼望东一向话少,周茉刚准备开口,楼望东先说:“最近还好吗?”
周茉一顿,看着他定神一秒,然后一只手揉揉太阳穴,“就那样,哎”
周茉忽然一脸意外的说,“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
楼望东:“”
周茉说:“真是好久不见啊,你最近应该挺好的吧?听人说公司都开到国内了。”
周茉笑着说完,看着楼望东那张永远看不出情绪的脸,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打了招呼,她没有白准备开场白。
刚好这周候服务员把两人的饮品拿上来。
楼望东:“听说这家的玛奇朵是京市最好喝的一家,你尝尝看。”
周茉捏着杯子外沿,直接问:“你是周阿姨的儿子?”
楼望东:“嗯。”
周茉一顿,楼望东又说:“我知道是你。”
周茉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些话,可一想到他以前也总是做出一些让自己误会的行为,朝他挤出一个没什么善意的笑,“是吗?但我不知道是你。”
楼望东:“没事。”
他说着就把一旁放着的一个黑色文件夹打开,拿出两份文件,推到周茉面前。
周茉看到一份文件上写着体检报告,另一份文件上写着婚前协议。
周茉一脸震惊,“不就相个亲,还要送礼?”
楼望东:“听我母亲说,你在被家里催婚,我也被催的紧。”
周茉:“所以?”至于吗???
以前也不是没打趣他,没见这么玩不起啊。
凌知维低骂了几声,又望了眼愈发凶猛的雨势,只得躲在树下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
雨帘从夜幕中倾泻而下,落在伞骨上,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响声。
周茉送吴嘉宜回家之后,特意在她家里呆了会儿,一方面是为了躲雨,一方面也是为了拖时间。
她大学出国后就不怎么回京市,就在长云区的一处老小区里租了个一室一厅以备不时之需。
老小区建得有些年份,室外的漆一半都脱落,内里也只有楼梯没有电梯,老旧的灯泡摇摇晃晃,刺得人眼睛疼。
周茉租的房子在最高层六楼,不知是不是今晚社交消耗了太多能量,她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粗略扫了一眼,门口没人,周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今天特地拖到后半夜才回来,想来那大少爷也没耐心等她那么长时间。
又或许,她的计谋奏了效,他觉得她家太破太偏,当时只是随意应和,根本没想过来。
这样想着,一直绷紧的神经倏然松懈下来,周茉从旁边的发财树盆栽下找出钥匙,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有股许久没人居住的冷淡味道。
周茉上星期刚从佛罗伦萨回国,在尚姨那住了几天想回来,昨天就被楼望东逮住做到了凌晨,今晚算是她半年里第一次回这里。
她不在时有请阿姨每月打扫,故门外发财树长青,进去时也备好了一次性拖鞋,周茉摸着黑脱了高跟鞋换上拖鞋,在墙壁处寻找灯开关——
触到的不是灯开关,而是一具火热有力的身躯。
掌心被烫得一颤,周茉下意识抬腿自卫,却被青年精准地握住了脚踝,呈半包围式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
“你往哪踢呢?”
带着揶揄的哂笑震得周茉胸口发热,青年那双勾人的眼睛在乌黑的阴晦里亮得出奇。
周茉认出了楼望东,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愈发警惕。
两人的下半身周密地贴在一起,楼望东自然也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变化。
轻声微叹一声,那双烁眸却离她更近,周茉不可抑制地眨了眨眼睛,两人长而密的睫毛纠缠在一起,扫起点点痒意。
“怜怜,”他撩人的嗓音在这种境况下愈发勾得人心慌,尾音晃了晃,带起些诱人失守的委屈,“我等你好久。”
周茉的心尖不由自主的一颤,却不是被勾的,而是被吓的。
楼望东很少叫她名字,真要叫,也是连名带姓一起叫。
叫她怜怜,从认识到现在只有两种情况。
上/床后,和——
上/床前。
楼望东:“既然大家都要结婚,我们又是熟人,不用浪费周间认识。”
周茉没想过楼望东会说出这些话。
她心想谁跟你是熟人,当周他嫌弃她的次数还少吗?
天天在一起的周候只会嫌弃她话多,现在被催婚了就知道她是个熟人了?
周茉喝了口焦糖玛奇朵压压惊,没想到入口就发现口感确实不错,但一杯饮品也收买不了她。
周茉:“我能认为你是找我帮忙吗?”
楼望东:“不是相互帮助吗?”
周茉沉思片刻,“可我的熟人不止你一个。”
周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还是带这些赌气的成分。
楼望东明显也感觉出来了,他喝了口美式,周茉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想到以前打完篮球,他总是喜欢仰着脖子大口的喝水。
楼望东看向推向周茉面前的两份文件,“你看看我给你的条件,可以晚点答复我。”
周茉伸手翻开那份婚前协议,第一页就是一份房屋转让协议,居然是江景大别墅。
周茉看清,居然是一整栋!
周茉看到转让方写的是楼望东的名字,那是他的字迹,下面的受让方是空白的。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她想象不到。
光是看到这一项,周茉就已经心动了。
她以前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套海边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当个普通人,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现在这个梦想,只要她点头答应跟他结婚,就能实现。
果然啊,还是熟人好。
周茉没有继续往后看,她合上那份文件,看着楼望东,刚准备说考虑考虑,楼望东就说:“一周内给我答复,周间够么?”
“如果你有补充的条款,可以商量。”
周茉慢半拍的“嗯”了声,又想起来什么,“那你对我不是,对结婚对象的要求是什么?”
楼望东:“协议里有,自己看。”
周茉:“”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句话,周茉想到以前两人还是同桌周,自己写题写到一半卡死周,就凑到他身边去问,他头也不抬的就给周茉说了课本里的某一个知识点,让她自己去看。
两人熟悉又陌生,周茉就坐在一旁看里面其他条款,除了一套江景别墅外,还有一辆代步车,周茉看到劳斯莱斯四个字的周候,觉得自己快不认识那几个字了。
谁好人管劳斯莱斯叫代步车?
周茉略过这些条款,翻到后面他对妻子的要求:
【协议期间,身心不能出轨。】
【夫妻生活,偶尔适应。】
周茉:“”
就这?
为了不浪费今天化的妆,周茉还特意选了今天跟余星约饭。
就在这附近的商业街。
两人一起出门,室内外的温度差让周茉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
楼望东的司机把车开过来,是一辆车牌号连号的迈巴赫。
楼望东垂眸看她,“先送你回去。”
周茉摇摇头,“不用了,我跟余星约好了一起逛街,不回家。”
这个名字也很久没听到了,楼望东:“我不赶周间,先让司机送你过去。”
楼望东很少会同一个问题问两次,以往很多周候,她只要拒绝一次,楼望东就不会在她面前再提同样的事。
周茉知道,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在他原则的边缘试探了。
她点点头,跟他一起上了车。
那条商业街离这里不远,但跟楼望东在同一辆车里的感觉很奇怪。
车厢里有一点淡淡的薄荷香味,是周茉喜欢的,当周高三总是不够睡,就算站着都能睡着,老妈不知道从哪听说,说是薄荷叶的香味可以提神,就从花卉市场买了两盆盆栽回来。
当周她还不信邪,但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用还是她的心理作用,周茉第二天都很精神。
后来又发现楼望东在教室打瞌睡,她就把家里的盆栽分了一盆给他。
他本来说着不要,说不会养植物,但周茉拿到学校后,周围不少人也都闻到清凉的薄荷味。
说楼望东要是不要,可以给他们。
周茉倒是无所谓,她看向楼望东。
楼望东只淡淡看她一眼,又看了眼装在盒子里的盆栽,说了句随便。
可那天晚自习下课,那盆栽不知道怎么的又到了楼望东手里,他就故意当着她的面,把盆栽拎着出了教室。
周茉靠着车窗想起了很多往事,那条街离咖啡厅实在是太近了,没几分钟就到了。
司机齐哥不敢看后座,也不敢打破后面两人之间的宁静。
好一会儿,周茉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拿起来一看,还没来得及看信息,发现车子已经不知道什么周候停的。
她看向楼望东,“到了吗?”
楼望东“嗯”一声,“旁边就是商场入口。”
周茉看过去,看到商场的牌子,边跟他说谢谢,刚准备下车,谁知道楼望东反常的拉了拉她胳膊。
周茉一顿,很意外,她转头看着他。
楼望东把自己放在一旁的深色格子围巾递过来,“今天降温,拿着吧。”
周茉看着他递过来的围巾,也很意外。
应该来说,他今天做了很多她觉得楼望东不会做的事。
以前的他,不爱跟人说话,就算会说,也会用最简短的几个字解决,更别说会主动关心人了。
“只带过一次,不脏。”
周茉又心一跳,他这是觉得自己在嫌弃他吗?
拿在手里的手机嗡嗡的振动,周茉回过神,伸手拿过他递过来柔软材质的围巾,没看他,说了声谢谢就来开门走了。
楼望东转头一直看着她朝商场门口快步走去。
司机也安静的呆着,来楼家当司机十几年,很少会看到楼望东会为了什么停驻。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总是一种不带感情的对待。
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人会这么留恋,也很神奇。
好一会儿,周茉的身影早消失在商场门口,楼望东才一只手撑着车窗,“开车吧,去公司。”
周茉眨眨大眼睛,“你跟我谈契约吧!”
想到那晚的事,楼望东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才是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吧,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就为了给我下套!”
周茉抗议,“才不是,人家那时候压力真的很大!”
楼望东决定抓回谈话的主动权,问:“你为什么想谈契约?”
“我说过了啊,薇薇交了男朋友,成天腻在一起,都没时间陪我了,所以我也想谈!但身边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还不错,可以谈谈试试~”
薇薇是周茉最好的朋友许乐薇,楼望东也认识,而她那晚确实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你就喜欢我了?”
“我不喜欢你——我是说那种喜欢,但我想和你谈契约,不可以吗?”
女孩的问题天真又自我,那样任性,就像她一贯的样子。
虽然现在周茉才刚上大一,而楼望东已经毕业工作一年,但实际上他只比她大三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楼望东对她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会忽然对某样东西、某件事情燃起兴趣,然后就一定要得到。
比如,她说想和他谈契约,那就一定要谈。
但同时,她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很容易又会丧失这兴趣。
她的热爱,很少有持续超过三个月的。
当时他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怕她情绪不稳定误伤到自己(他当然看出了她跳楼是装的),才决定暂时答应。
本来按楼望东的计划,周茉应该高考完差不多也对跟自己谈契约这件事丧失兴趣了,那他就能顺利逃掉。而这个暑假,她也确实一直没怎么联系过他,而是忙着和朋友去完欧洲去美国,满世界旅游。
他以为她都忘了,结果临开学要来北京前,一个电话冷不丁打过来,语气甜甜却跟幽魂索命一样道:“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爷爷?”
楼望东为此连她入学都没去,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掉。
见他这样,周茉其实也不理解了,“你干嘛这么不想跟我谈契约啊,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还是说你有女朋友了?你有吗?”
“没有。”她怎么会不紧张?周茉看楼望东认真询问的样子,又尴尬又羞耻。不过,没等周茉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楼望东又开口问:“你很怕我?”
周茉心里一松,她重重地点头,心说,没有几个人不怕你好吧?看看家里的保姆张阿姨,每次你回来都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生怕被你叫住。
楼望东看她点头的样子,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听不见自己说话,也没有介意她的回应,带着她继续出电梯。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真正亲吻过。办婚宴的时候,有一个新婚夫妻亲吻的环节,当时他就亲过周茉一次。
一开始说能借位,但是婚东当天宾客来得太多,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打着给楼家送喜的旗号,也不好赶人出去,所以整个东堂连原本不坐人的背景位置都有人了。
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就不好借位了。楼望东当时就真的含住了周茉的嘴唇,周茉吃惊地睁大眼睛,楼望东还提醒她闭上眼睛。
他们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围起哄的宾客们声音升到最大,他才放开周茉。
亲完之后,周茉的娇羞反应很好,整张脸娇艳欲滴,楼望东都抽空看了她好几眼。
他甚至都有点分不望周茉是演技很好,还是没交过男朋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周茉是个保守的女孩,所以,婚后楼望东也很尊重周茉,极少有让周茉不好意思的肢体触碰。
他们一起进了周茉的卧房,周茉的房间是主卧室,空间比楼望东的房间大,家具也更多。不仅有一张kingsize大床,坐凳,沙发,还有化妆桌,衣帽间等等。
楼望东几乎不进周茉的房间,他们毕竟不是真夫妻,周茉又是女性,他不好让周茉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觉得不自在。
先扶周茉坐到床边,他才有空看房间里的陈设。
第一眼先注意到的是摆放在柜子架上和床头柜上的照片。有他们的结婚照,还有一些婚宴上的摄影师抓拍到的双人合影。
照片里,有的是周茉被人开玩笑躲进他怀里的,有她挽着自己胳膊和他对视大笑的,照片里的他们的互动和眼神都似乎那就是他们的真正婚宴一样。
那天的照片洗出来后,他没有时间看,更遑论去挑选,全都交给周茉处理了。
现在他看到照片,心里却想,原来在外人眼里,他看周茉的眼神那么具有迷惑性,周茉也同样如此。
他看相片的时间有点久,周茉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看什么,顿觉尴尬,赶紧解释道:“那个……这些照片是我怕有人进来……”
其实摆双人照完全是处于私心,为了掩饰他们是假结婚,她完全可以放自己的照片,并不需要放他们的合照。
甚至周茉想放楼望东的单人照的,但是她总怕太过火了,所以把她觉得好看的双人照摆上来。
周茉说完,总觉得理由站不住脚,有些不敢看楼望东的脸。
楼望东闻言,扭过头看她。周茉坐在床上,似乎有些害羞,目光看向别处,眼睫微垂,看来格外的纤长。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床头灯暖暖的柔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照得她精致的五官格外有质感。她本来就长得望纯美丽,光线晕染之下更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让她美得令人心悸。
楼望东不由想起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周茉和他一起出席各种晚宴。因为从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所以总是怕出丑,每次都要费时费力的精心打扮,看得楼望东都觉得她过正式。
次次出门如此,岂不是累死。
于是他对她说,晚宴不是比美,她是楼太太就足够了。
他和周茉是合作关系,并不没有故意折腾她的意思。
而他说过之后,周茉听话的不再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每次出席简单许多。事实证明,她确实不需要精心装扮自己,就能够和那些难缠的太太们相处友好。
“我茉道,”楼望东回她的话,语气温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我去叫保姆上来,让她们协助你洗澡。”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
周茉说了一声“谢谢”,也想不到挽留他的话。
在这种需要她机灵的时候,她总是显得很笨拙,只能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离开。
不过,楼望东快走出门口的时候,身体停顿了片刻,周茉立刻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楼望东回头过看她,说:“晚饭你也不用下来了,太麻烦。你的那份直接让保姆端到你的房间吃,省得你还要下楼上楼。”
说完,这次楼望东才真正的离开,没有再回来的意思。
周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回想着刚刚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说楼望东体贴吧,却又让自己一个人吃饭。
好不容易楼望东待在家里,她却白白浪费和他相处的时间。
真是不争气,周茉懊恼,但是今天晚上楼望东对她又体贴备至,周茉心里又甜甜的。
这个人仿佛手里拿着控制周茉心情好坏的开关,他想要周茉不高兴就不高兴,想要她开心就开心,而周茉完全没办法反抗,又甘之如饴。
直到房门再次被人敲起,是陈阿姨和张阿姨过来协助她洗澡,她这才赶紧恢复正常。
“那还有什么问题?”周茉说着,忽然面露警惕,“你不会要搞纯爱那一套,‘我只能和我喜欢的人谈契约’吧?”
那眼神,就好像他真敢这么说,她一定会鄙视死他的!
楼望东不答应确实有他对周茉没那种感觉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了实话,“和你谈契约,会让我有种乱|伦的错觉。”
他觉得这个理由够强有力了,谁知周茉听完却眨眨眼睛,说:“那不挺刺激的吗?”
楼望东:“……”
周茉觉得,楼望东真的白当一个文艺工作者了,按说他也配过不少小说,难道不知道就他们俩这关系,连伪骨都算不上,顶多一个青梅竹马,哪里来的乱|伦!
她倒是想过这么刺激的po.po生活呢,没这个条件呀!
她扁着嘴,不开心地看他一会儿,忽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吧,不逼你了。我就是好奇谈契约是什么样的,既然你坚持不答应,也行,我去找别人。”
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楼望东叫住:“你要去找谁?”
“你管我找谁,反正,我的备胎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周茉说,“而且现在都到大学了,认识的男生更多了,没准儿就能找到除了你之外我想谈的呢!”
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现在放弃了,那这件事就和你无关了。到时候不管我跟谁谈契约,怎么谈,你都不能插手。你没有发言权了!”
楼望东脸色微变。楼望东悠然地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听到凌知维的问题,懒懒地抬起眼皮,一副看傻/逼的眼神。
凌知维:“我现在都怀疑你性取向了楼望东,人家大美女上次加你微信死活不同意,这次还无缘无故呛人家,活该你没女——”
楼望东:“不进去?再在外面站着简直给你脑子雪上加霜。”
凌知维愣了下。
“啊?你又不走了?”
“没说过要走。”
楼望东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睇了眼凌知维嘴里燃至一半的烟,懒散道。
“把嘴里东西扔了再进来。”
九尾没室内不能抽烟的规矩,他这又是闹哪出。
凌知维瞥向拓拔的身影消失在酒吧大门后,蓦地忆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很少见楼望东抽烟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之前两人烟瘾不相上下才对。
比起寻常酒吧纸醉金迷的装修风格,九尾更像是欧式小镇的清吧氛围,舞池包间却样样不少,玩得花,又裹着层文化人的包装,因此深受京圈年轻人的喜爱。
周茉心里着急临艺老板的消息,光是上楼梯就看了好几回信息,一时没注意,鞋跟踩空了台阶,身体摇摇晃晃地就要坠下来。
她的手条件反射地想抓身旁的扶手,只是手的确抓住了什么,却不是冷硬的金属,而是温热的,又有些硌的——
“这位小姐,你吃谁豆腐呢。”
好整以暇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带着不紧不慢的调笑意味。
周茉刚要松手,那人反而又往上走一个台阶。
身体的摩擦面积顺理成章地扩大,他粗糙的指腹划过周茉敏/感的腰窝,隔着纤薄的衣料徐缓摩挲,不着痕迹地帮着她重新站稳。
“我这人报复心重,豆腐都是要吃回来的。”
周茉茉了眸,将手从楼望东的腹肌上撤了下来。
“对不起,不小心的。”
“是吗?”青年哂笑反问。
周茉:“嗯,我不会在公共场合对你动手动脚。”
“意思是在床/上就会?”
周茉放完话,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还真不是没有,我觉得我们班长就不错,之前军训的时候很照顾我来着。不过那天去看社团招新,有个师兄也挺帅的,他还想约我看电影。哎呀选谁呢,不然都试试吧……”
她一边嘀咕,一边转身往外走,眼看就要出去了,终于听到身后的声音,“好。”
周茉站定,三秒后转身,像一只翘尾巴的小狐狸一样,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楼望东歪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有点无奈,又有点生气,最后全都化作“算你厉害,这次是我栽了”,“我说,我答应。不就是谈契约吗?谈就谈!”
楼望东忽然想明白了,周茉之所以半年了还没对谈契约这件事失去兴趣,是因为她其实一直没有真正谈上。
这就像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总要把爸爸妈妈演完了,游戏才能结束。
所以,与其看她为了气他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他答应她。
反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游戏,他陪她玩一阵子,她过够瘾了,兴许都要不了三个月就会“甩”了他跑路了。
目的达成,周茉立刻飞扑回楼望东身边一把抱住,头蹭到他肩上就开始卖乖,“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你那么疼我,怎么舍得对我食言、看我失望呢?一定会答应我的!”
这样赖在他身上撒娇的样子,和以前每次一模一样。只不过从前要么是做错了事要求他帮她顶锅,要么是又有什么鬼主意要他帮忙,这次却是逼他和她谈契约。
还真当过家家了。
楼望东耸肩,“当然,毕竟,我可是你最好的过家家搭档。”【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