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半天没下文。
刚刚收到魏青青最后一条信息,跟前几条信息隔了两天,严晚盯着屏幕沉默,脑中闪回一张熟悉的脸,不停的运作着。他掐灭手中的烟头,关闭手机将其扔在床上。
李山此时敲起了门,严晚应了一声,李山便推开门进入。
“你前女友又又来找我了。”李山面露难色。
严晚沉言,知道她给李山发的大致内容,闭着眼享受黑暗。
“怎么不开灯。”李山伸手要把灯打开,就被严晚一声叫停在半空,李山也收手,靠在墙上对他说:“她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呢。”
果然。严晚低哼一声:“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否认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躲她躲得跟鬼一样。”李山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好气的说。
严晚眼神看向他,一言不发,李山被他着冷厉的目光看得发毛,不接下文。
他将枕头拿起盖在自己头上,外界传来声源。
“霞哥,我觉得你还是跟她去谈谈吧,你们一直这样藕断丝连不是事啊。”
严晚忽地将枕头拿走,起身对李山讲:“不是我们,我已经跟她单方面翻篇了。”
他拿起外套向门外走,越过李山,被身后的声响叫住:“这么晚了去哪啊?”李山想着魏青青发来的信息,以为他是去了断的。
“散步,去吗?”严晚一手拿着外套,没有语气的对他说。
李山愣在原地,脑中出现画面,晚上两个大男人在月光下散步......他全身发冷起来,发出嫌弃的表情向他摆摆手,严晚也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
刚上大学的时候,他晚上就喜欢自己在学校逛,学校有一片围绕行政楼的湖,严晚就坐在湖前的座椅上,被冷风席卷没所谓,看着楼身发出暖黄色的光,倒在湖中,那没什么人,安静的氛围让他感觉很舒适。
严晚初高中的时候永远是一个人,大夏天还穿着校服外套,闷闷的坐在教室里,身上有时多出来的伤,让在班里本来就没话语的他显得更加孤僻奇怪,渐渐的,严晚自己都觉得长时间不社交,不说话,再次开口时都有点丧失语言功能。
不是不愿意交朋友,只是一个人早已让他感到习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像手臂上的伤疤躲在炎热的外套里不显露出来,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向别人透露这个回忆了。
那次公共课,经常无故缺席的同学被导员召回,狠狠批了一顿,严晚坐在角落不闻身边事,几个男的坐在一起吐脏话抱怨,推搡之间,一个男忽然甩甩手,面露难色。
几个人开玩笑的指向他,看到他身上留下被人打过的痕迹,指头的前排男生没注意后排的严晚,对着还在戏谑的男生脱口而出:“你爸是不是又打你了。”周围的人立马哄堂大笑起来。
远处飘来的一句话,突然像针一样刺向严晚身上,手臂上的伤疤像是在隐隐作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笑声已经盖过他被压着的怒火,围在一起的人不明所以,继续沿着这个话题开玩笑下去。“妈的wc,你社交有障碍吧,这都听不懂?”被调侃的男生反击回去,几个男生又大笑起来。
严晚起身准备向外走,却被身后的声音叫起:“哎,严晚。”其中一个男生大声叫他的名字,想问他要上课了去哪。严晚整个人被定在原地,此时所有的矛头仿佛都指向了自己的名字,耳边响起话语:这么没用,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严晚转头看向他,此时已经变了模样,指着的手和变样熟悉的脸,他看到和听到那个样子,声音。
又带着恶意,又有像他一样的人出现。
“你刚刚说什么。”严晚直冷对他说,此话一处,扎在一起的人堆表情发出疑惑,那个男生听出严晚明显压制的声音感到有些发怵,他同时也感到莫名其妙起来:“我叫你啊,不能叫吗?”男生试图在朋友面前拾回面子,却不知严晚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径直向他走来。
他们中里发出几阵唏嘘,紧接着一个拳头举起就落在男生的脸上,男生被打的摔在地上,人群立马像炸了花一样大叫起来,男生先是一脸懵,然后反应过来爆发怒火:“wc,你tm有病啊!”他迅速爬起来,给正在出神的严晚来了一拳,严晚吃痛闷哼了一声,周围起哄和拍视频的声音越来越大。
严晚掐住脖子向前抡,男生受不住他的力气倒下去,严晚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几个男生出手拉住他,费劲拉扯几秒才让他们俩拉开点安全距离,此时上课的老师也匆匆赶到,立马大声喊着叫停,直到他们都各自分开,结束了这场闹剧。
后来,围观的学生向导员,院长讲述了前因后果,所有人都听出来是严晚冲动行事,被叫来的男生说他心里有问题才会这么干。
之后的一周,学校给了严晚处分,但他到办公室里申请休学。严晚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出现了问题,他不再适应学校里社交有序的环境中。
严晚提交好休学的手续,带着证明和收拾的东西走出学校。他回到家,空无一人,打开灯发现没有反应,严晚抓抓头,拿起手机用最后一点余额交了电费。
李月拾照常在晚自习结束后呆在路边,同学陆陆续续走光,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看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向公交车旁走去。
门锁发出声响,李月拾贴着门移动着身子,客厅开着小灯,严晚躺在沙发上熟睡。
哥?李月拾动作停在半空,看着严晚,幸好小灯开着,要不然她以为家里进贼了。李月拾慢慢走上前,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把包小心的放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转过身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怎么什么都没有......她默念着。
“回来了。”
身后突然发出声响,李月拾吓得掉落手中的东西,转过头去,严晚正坐在沙发上,小臂搭在双眼上,头发慵懒突显的疲惫劲还没过。
“哥,你......”李月拾即使被吓到,吐出的声线却格外清静,她张口想说什么,但又默默收回去,什么也说不出。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开口。兄妹俩就这条很像,冷静的与世隔绝,仿佛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宁愿一直等待对方的回答也不会率先开口。
李月拾捡起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越过自己书包的位置向他走去,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严晚心一紧,赶紧对她说:“我没事。”话一出,严晚就感觉不对劲。果然李月拾就开口问他:“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严晚有点心虚,解释道:“我感觉你要问了。”
“哥,你突然请假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李月拾在节假日都没看到过他回来,平时就按按手机报个平安,两人的短信简短又重复,跟npc一样。
“我休学了。”严晚如实跟她讲。
李月拾没有想象中惊讶一般,表情还是淡淡的:“你怎么样......”
“我没事。”还是那句话。
“哥,你别骗我,讲实话。”李月拾放在口袋的手暗暗加紧,看着眼前人。
严晚抬起头,原本弯着的身躯支起来,又听见她说:“我的生活已经充满谎言了,你也要这样对我吗,我要听真话。”
严晚落下一句道歉,沉默了几秒,接着向她说了事情经过。李月拾这才有了反应,表情从凝重变得有些想哭。
“所以,你是想到了他才冲动了是吗。”李月拾头往下低,声线有些抽啼,想起昔日种种。
严晚转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李月拾猜到严卫乡带给他们俩的不仅仅是暴力,还可能有藏在骨子里隐形的自卑心理。
李月拾时常观察自己,很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那种奇怪的行为是自卑,让自己抬不起头来,她觉得哥哥不会有这么敏感的心理,在她看来,最强大又最值得保护的人,一直是严晚。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这么站在那。
“可能也不是这个原因。”安静的氛围中,严晚忽然开口说。李月拾抬起一点眼,望向他。
“也许,真的是我有心理问题。”严晚想起从小到大上学的经历,他融不进去身边人的圈子,只能沉默,时间长了,他不知道要怎么社交,要怎么开口,话也少。
身边人说了什么,他都去多想,把整件事想成平时充满恶意话语的样子。
李月拾目光落在他的伤疤位置,被外套遮盖着,时间好似又回到她看到躺在地上意识不清的严晚那年,她不由的想哭起来,被自己强忍着。
严晚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高大又有力的身形覆盖而来,借动暖黄色的光,他冷着的脸也被衬托出一丝温暖。
严晚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的李月拾,本来就比她高出不少,这会根本看不出她的表情。
严晚盯着她的发丝发呆,随意绑起的马尾,留出一寸白皙的皮肤,印在他眼中。
过了好一会,严晚才不盯着她看,开口轻声说:“睡吧,太晚了。”温和的声线聚集在空气中。
李月拾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身上,吸着鼻子。严晚一下愣在原地,被她忽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听出李月拾微啼的声音,只能任由她抱住。一只手落在她背上轻声安慰。
李月拾问过同样是兄妹家庭的同桌,平时跟自己哥哥是什么相处模式,同桌见她平时不说话,这会居然问起自己来,也是稀奇,稀奇过后也是很热情的回答她:“我跟我哥平时都是互损的,不开心了就互骂,他老欠揍我跟你讲,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人,比我大几岁幼稚死了......”同桌还在滔滔不绝讲着,李月拾听到答复也是思考起来。
她跟她哥就不这样,从小就不是。
严卫乡使用什么暴力时,她睁开眼睛永远是有人替她挡着,他对自己的轻语安慰和看护,远超哥哥这一职称。是家庭环境影响,还是相依为命的作用。
“李月拾。”严晚忽然叫她。
李月拾轻蹭下他的衣料。
“我没事。”严晚冷凌的眼睛合上,对她说。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
...
“嗯。”
李月拾高二那年,自杀过。因严卫乡在被送去监狱之后,日子变得风平浪静了,李月拾也慢慢收起每天的眼泪,试图找回点希望。
直到那一天,暴雨之后没有带来所谓的宁静,雨越下越大,她透过玻璃,时而涌现那张脸所吐出的话。
严晚靠几份兼职来回养活这个家,李月拾记不清看到多少次他疲惫的身影,在同龄人都互相攀比的年纪,她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赚钱,什么时候能减轻点哥哥的负担。
李月拾被救活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睛盯着医院的天花板,原来当年哥是这种感觉。她偏头看到俯身在她身旁轻睡的严晚,手牢牢抓在她手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吧。
她这样想着,严晚听见点动静,抬头醒来,兄妹俩就这么对视上,紧接着就是严晚的疯狂问候。
护士也来了,呆了几天出院后,李月拾跟严晚一起回了家。“哥。”李月拾叫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严晚跟她并排走着,看着她已经完全恢复血气的脸,放弃立马折返回医院的想法。
李月拾很想问,哥怎么不责怪自己,命差点没了还只是关心的话语,还有,那些照片。
眼前闪过几张照片被翻出来的画面。
“这次医药费花了很多吧。”李月拾想了半天说出这句,也确实是她关心的话题。
“这个你不用管。”严晚听到不是什么大事,转头看向前方。李月拾没有下文,走在他身旁,想起那天的雨。
严卫乡出狱后,第一时间回了家想找严晚,结果那天严晚恰好不在家,他急需钱,严卫乡知道自己出狱还不如呆在监狱里,很快就有人来打探到他的消息,要来半条命。
严卫乡推开门,警惕的看着几个月不见以变温馨的小家,卧室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刚想扯着嗓子喊一句,李月拾却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这章开始就没怎么改动,都是几个月前的原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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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