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碎灵》 第1章 回忆 “哥,我去超市一趟。”李月拾握着长柄伞,对屋内的人说道。 暴雨如注,男人站在窗前,幽冷的长眸内劈现进一道雷电,巨大声响拉回思绪。 “我陪你去。”严晚作声沙哑,语气不容置喙 电梯内一股烟臭味,李月拾白如病态,黑洞眼神迷离立着,阴侧一旁。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兄妹俩都异常失魂一言不发。 他们是重组家庭。母亲患癌死后,继父严卫乡赌博酗酒,两人一直笼罩在黑暗中,进警局都是家常便饭,李月拾16岁时,严晚特殊原因休学带她搬了出去,才暂时得以清静。 “你要买烟吗。”她问。 严晚从不在她面前抽烟,味大,但李月拾知道是至少可以解闷。 刚想说话,铃声从上衣口袋传来,李月拾见状嘴抿成一条线。 “喂,有事吗。” 打电话的是发小李山,他有点气愤,“我给你找的医生,预约几个礼拜了,你说不来就不来?你在哪呢。” 电梯门开。 “跟我妹在一起呢,没事挂了。”说罢收起手机。 那头传来几句低骂,天空突然一注雷鸣,李月拾被吓得肩头微耸。 “伞给我。”严晚一把从她那夺回伞,推杆撑起。 她贴紧些,两人冲进骤雨,雾气缭绕。 乌云密布,明明还是4点,外面天已经全暗,雨雾弥漫,湿气扑面而来。 严晚拿了包烟,又盘算着买点生活用品,“月拾。”他喊着。 没声。 ... “哎,那小姑娘干嘛呢。”店老板指着,眼睛瞪大。 严晚朝目光顺势看去,脸色瞬间煞白。 雨下得疯了。 李月拾不知何时走到马路中央,非人感的惊悚,瘦小身躯脚踏积水,就在此时,一道雪白的车灯冲破雨溅,径直向她撞去。 “李月拾!”严晚这一声吼到嘶哑,飞奔跑出去。 “回来!!” 李月拾听到声响回头,牙齿冷颤,“哥,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了。” 她手里紧握着一枚戒指。 小字刻着:Dear moon。 尖锐的车鸣,货车没有减速的意思,在严晚瞳仁紧绷之时,车子猛然急刹,但为时已晚。 ——李月拾倒在血泊之中,那年,她22岁。 * 几天后。 “哟,醒了。”李山打着游戏,在椅子上坐着翘腿。 严晚眼睛微微眯启,半天没作响。 李山放下手机,准备陪他说点什么,谁知严晚早已转首盯他,低沉浑厚道。 “你也死了吗。” ......死你大爷,李山真想骂他,看着病号服又口齿一变,“我好好活着呢,是你差点死了。” 严晚近年状态,李山早已见悉,孤僻颓废,鲜少有什么社交,严卫乡进去了,他一个人开着家自习室为生,每天的日子都是活一天算一天,孤魂野鬼。 男人眼眸幽深,虽是颓气缠绕,但难掩骨相级浓颜,鼻梁高挺,薄唇微启。 “那我怎么还没死。” 李山脸色紧绷,迎上点距离,“霞哥,你看开点吧,这些年你推开所有人,把魏青青吓跑,现在还让我滚蛋?” 半响,严晚手里握着硌手东西,“我妹死了,我也应该一起,不是吗。” 不知是听到''妹''字还是''死''字,李山突然猛地站起身,指着他说,“我一大早从剧组赶来,不是听你发疯的!” 门后护士投来提醒,别大声喧哗。 李山整理好情绪,呼出沉气,拿上手机走了出去。 病床上的人呈现一丝苦涩的微笑,意味不明。 出院那天,严晚穿上衣服,李山几分钟前说去门口接个朋友,还在闲聊。 他踱步出去,出了门诊楼看到李山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严晚。 一袭连衣短裙搭配黑色长靴,风轻轻一刮,勾出无形曼妙身姿,像初泛的涟漪蓝水光,清冷又高凌。 严晚脚步顿住,这背影太过熟悉。 大二时,避之不及的暴雨,人群像泄洪的水,鱼贯四流。 等世界安静下来,他靠在柱子前拿着休学手续,同样的距离和背影,严晚看到雨中的一个独行身影,蹙起眉头。 ——雨出奇般的未落在她身上一分。 向灵伸出指尖,将远处的流浪猫也同样罩了起来,她们都形影单只。 严晚掐灭了烟。 随后,那道孤寂疲惫的背影,活生生在他面前消失了。 回到现实,那份的感觉又出现了,在他还没回神时,向灵忽然转眸。 不偏不倚的视线撞上。 在一丝慌乱中,向灵倒平静止水,勾唇对他浅浅笑了一下。 太过官方的笑容。 严晚没什么表情,生硬的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我没这么多闲空,你最好跟他提前打招呼。”向灵笑意褪去,跟面前的李山讲。 “必须的。”李山习惯她的冷淡,补上一句,“你别说自己是心理医生就好,他很烦见医生。” 向灵淡颜秀眉挑起,“事还挺多,我本来就不是给他看病的。” 李山再应答几个来回,就走了。 片刻之间,向灵收到消息,是舅舅胡天川发来的。 【这单的精神物质很重要,别搞黄了。】 她草草回了句:【不会。】 赶去车里的同时,他低言揶揄,“俩脾气臭的,火星撞地球。”随后叹口长气,拉开副驾车门,钻进去。 “走,去我家。”李山脱掉外套扔后座。 “我有家不回?”严晚早已看到座位上的行李,全是他的,明显要暂住到李山家几天。 李山呵了声。 那天打完电话,李山就去家里找他,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严晚半身靠墙昏迷,手里拿着戒指,后面知道李月拾车祸的消息,更是毛骨悚然。 就他家那环境,都是李月拾的气息,再住进去换谁都要疯。 “医药费多少,我转你。” “你连买裤衩的钱都没有,别了吧。” 说到这,李山想到什么,“我给你介绍个人,后天你们认识认识。” 车子拐了几个弯,进入小区,稳稳停在车位上。 熄火,严晚卸去安全带,“我没什么事。”言外之意就是别再找心理医生。 李山没回,反正自己话已经带到。 晚上时,做的饭就李山一个人吃,严晚走到客厅时,看到李月拾的旧照,女孩面色红润,穿着高中校服,一脸与同龄人不相称的成熟。 李山嗦着面,余光瞥到严晚锁住脚步,目光一激,冲上去盖下照片。 “我忘了,别建议啊霞哥。” 身旁的男人身高很高,额前碎发遮挡视线,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他一如浑厚声线开口,“这么多照片,你就保留个我妹最不满意的。” “我睡了。” 没看见,李山在背后惋惜般沉言。 夜色渐浓,严晚躺在床上,睡不着辗转反侧之时,似是药效来临,他眼皮沉重,终于有一丝困意。 这时手机响来提示音。 一声。 两声。 三声。 严晚伸手关了静音,时间显示才晚上9点,眼梢瞟到来者信息。 是个匿名号码发来的,内容很简短。 【我是向灵,李山应该跟你说了吧。】 【后天见个面,有时间吗?】 第三条短信是个地址。 严晚眼尾挑起,还有点朦胧倦气,发去。 【不认识。没说。没时间。】 对面秒回:【?】 随后又是秒撤回。 【白天我们医院门口见过的。】一个颜文字微笑表情,很古早。 他眼中闪过那个背影,眸色无形游动,侧躺着看这个信息,困意来袭。 反手将这号码拉黑。 白天一醒,手机消息被轰炸,严晚洗漱完查看,全是魏青青发来的,这时她电话打来,他索性关机。 没几分钟,李山就推开家门,“霞哥,你快出来。” “你前女友又来找我了,我说你这断没断干净啊。”李山把手机递给他。 严晚推开,“我知道都是什么内容。” 还真如实。 一半在骂他,一半说想他。 李山也不知道魏青青哪来他微信,这女人手段精明,长的很妖身材一绝,家里做点小生意,典型海后,怎么就跟严晚藕断丝连了。 “我中午回去,垫的钱一起还你。”严晚开口,端详绿植。 房间打包好的行李,阳台洗干净的被套,让李山知道不容自己推辞。 中饭过后,李山开车,拐了几个弯,最终到了一个小巷。 “你换工作了?”身旁的严晚散漫说。 “没啊。” “那你这是,”严晚看去阴寂巷口,眼掀凉意,“变走私人口了。” “我去,下来吧你。”李山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合上车门。 旁边是一家卖香火的,李月拾尸骨未寒,那天车祸后,肇事司机逃逸,正对的监控损坏,暴雨天只有一个角落的监控,还模糊不清,没照到关键信息。 当天晚上,他从警局回来,对着马桶吐到昏天黑地,直至昏迷。 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妹妹,就这么死去。 ...... 到店门口,无字招牌。 内设统一的色调,黄花梨木质格外沉香,回头一看时,李山早已不见。 严晚大学时旁听过环艺课,这店内布局和整体效果,都足以看出设计师是个独立,自由主义的人。 “你这不是有时间吗。”一句明快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他闻言回身,看到向灵侧身接水,深杏卷发衬的她脸更为的小巧,但散发的从容气息难压。 “你......心理医生?”严晚沉下漆黑双眸,“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且我没钱。” 向灵掀起眼帘看向他。 男人深邃眼轮,浓颜五官,目测有186左右,与之不相配的,是下巴乌青,头发长度明显足够,本是撩人的脸,却一副寡淡阴沉样。 她不回应,“喝茶吗。” “......不用,谢谢。” 向灵靠在桌沿边,只答,"我不是医生,也不要钱。" 他站在琉璃面墙前,不去回想那个雨天,转首,“你直说吧。” 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眼下除了妹妹后事料理,他容不下任何人或事。 “你听过天灵吗。”向灵顺着声线继续说,"这个倒不重要。" 严晚顿住。 她曾在自己面前消失过,一个大活人。 自己身上形成一个保护膜的东西,将雨隔绝在外。 “我想跟你签个协议。” “什么?” 向灵只是平常的音调,但说了一句话,对他来说,一字一句都颤动到心。 “——我能复活李月拾。” 时间都静止下来,只剩狂乱的震撼心跳声,压得他喘不过气。 余悚未褪,严晚扯动唇边,“那挺好。” 那你去复活吧。 说罢就转身推开门,果断决绝。 向灵轻抿口热茶,放在腰侧的指尖动了动,门口传来几下哐当,最终安静下去。 …门被反锁住,严晚回头平静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向灵似笑非笑的,视线向上划去。 “明白了,你也是患者。”他拉开椅子坐下,“李山让我跟你见面,以毒攻毒。” 随后,一声自言的低语,“没什么用。” “严、晚。”她忽地开口,被叫人只是眉眼轻佻,毫无波澜。 手里的热茶被掀出去。 这一举动拉响警决。 她在一秒不到时间内,观察严晚的反应,在没得到想要的惊喜后,敲动响指,杯子停在半空,连同热茶都玄幻的飘成长卷。 严晚额边青筋挑起。 "救不是白救的,我要一份你独有的精神物质作为交换。"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严晚不想跟她争辩,他只想去做该做的事情,而且他在陌生的环境下,待不长。 “好。”他应下来。 向灵没有同他废话,“我要提醒你的是,自杀的人救不回来,到时候精神物质还是照单全收。” “好。”又一句。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喝凹好。”很清楚的一版。 严晚起身去拉门锁,身后又响起,“还有一件事。” 向灵翻着几下手机,找出被拉黑页面,扣向他。 她勾唇笑了一下,笑意正式的太过揶揄。 “加回来,谢谢。” “......” * 等走出巷子,看到车里李山还在,幽幽拉开车门,一阵寒意。 “哎我去,这么快结束了。” “你认识她?” “向灵?认识,之前秦瑾那事......”李山沉默下去。 严晚也没作声,大致知道了。 车驶入一片老旧居民区,在楼间停靠,李山手机传出双杀的游戏音,两人走到一扇大门前。 严晚欲开锁,看到什么,手顿在半空。 “怎么不开门。”李山望去,又猛地将视线抬起。 ——门开着,锁被人恶意撬开,带着挑衅和侵略。 “我靠!”李山推开门,屋里像遭了洗劫,凌乱得不成样子,满地狼藉,没一处完整。 李山念头涌现,立刻查看日期,果然。 他都不敢抬头看严晚神情。 身旁的男人平静的眼中浸有一丝疯癫。 ...... 终于回来了。 第2章 “你疯了么。” 严卫乡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家砸个稀巴烂。 “这狗玩意,净不干人事!”李山迈进家里,掏出手机欲报警。 他还嘟囔咒骂,没注意走前头的人,俯身找着什么,在确认寻求未果后,手背握成半拳,青筋显露。 “霞哥,你看看少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那边李山问着。 严晚半跪着,没去应。 半响后,他缓缓起身,“我出去一趟。” 掠过人时,李山在他夹带一丝失控瞳孔中看出了什么。 两人大学时,严晚在医院众目睽睽之下,拿着刀子,不带一丝留手的捅向严卫乡。 只因,他□□了独自一人在家中的李月拾。 “等会,”李山定睛住,“我跟你一起。”他怕往事重现,那年在医院,自己根本拉不住他。 走到门口,李山发现车门被锁上了。 他拍打玻璃,“开门啊,你想干吗?” 车子急速后撤,在他惊异一秒中背道而驰,严晚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 上臂的疤痕在隐隐作痛。 ... 那边,向灵给严晚发去短信,【上次走的急,协议还没签,有空的话再来一趟哦。】又是一个颜文字微笑。 紧接着,她就眼睛闪过一丝迷茫,感受到异常波动。 是精神物质在流失。 ...... 李山打来电话,她秒接。 “向灵,你能不能使下那超能力,严晚可能要出事。”他语速快,同时看打车界面。 她没去争辩超能力一词,“他去干嘛了?” “找他爸那个畜生去了,不让我跟着,失去理智了都。” 向灵一撩发丝,蹙眉,“知道了,我现在去。” “你尽量快点。” 在接他这单时,向灵可以说对这个宿主毫无了解,只是精神物质太强大,都想抢单。 只不过没人跟她争,没人敢。 * 逼仄的巷口,黑黏的不明物,刺鼻的浑臭,严晚顶开摆设性的木门,空洞的环境,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住的地方。 地上散落的几个干净烟头,让他一下眯起眼。 门后传来动静,几秒后,“你谁啊。” 严卫乡看着面前这个硕高的男人,能来找他的,无非就是债主雇来的催账。 “大哥,等我卖掉东西,立马还上。”他憨笑着,点头哈腰。 那东西,就是从他家里偷去的。 也是今天他来找严卫乡的目的之一。 严晚崩盘至顶,转身的同时,猛然朝他脸上轰出精准的一拳! 他头撞墙发出沉闷声,严晚没有停,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下带着对过去的愤恨。 “严卫乡,她没做完的,我来补上。” 严卫乡无力滑到在地,像一滩烂泥,又是一记重拳来临,他拼命后撤,可背后早已是冰冷的墙,血不断砸出,肉眼的模糊惊悚。 猩红夺眸,“早知道就把她整死了。”严卫乡说完就昏迷倒头,齿间冒出血水。 这一句,夺去严晚仅剩的理智,抓着严卫乡头发,抡在墙上下死手。 一下! 两下! 在致命瞬间,门前冲来一个身影,“严晚!” 他拳头悬在半空。 向灵怵住血泊场景,但很快跑上前,“李月拾可以回来的,别这样,别让她下半辈子在愧疚中度过。” “打死人偿命,想想妹妹,好吗。”她声线婉转喷亮。 鲜血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臂流淌,严晚直盯她。 “我来解决,好不好。”向灵柔和的音色与这格格不入。 “听我的,严晚。” ... 严晚咬合唇齿,半响后,默默站起身来。 他走出后,向灵看着半死不活的严卫乡,沉气,“玄,把他送到远点的地方。” “明白。” 边玄觉是灵主儿子,算是向灵徒弟,虽然她从没认过。 向灵想到精神物质流失的事情,把两根指尖向鼻间寻,顿时脸色一变。 再来晚一步,人就没了。 ...... 她也站直,到小门旁。 严晚刚点燃烟,没抽,夹在纤长指节上,沉言。 向灵无声看着他。 大莫长达3分钟的寂静,他忽地开口道:“对不起。” 手中的烟被抽掉,扔到水渍里,火星点一下消失光亮。 “啪——!” 他被向灵扇了一巴掌。 偏头,发丝追随狼狈。 向灵锐利夺目,隐着幽凉气息,嗓音清晰,“你疯了么。” 和刚才温和柔美的神态不同,此时更多占据的,是威迫和疯意。 “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不会管你死活。” 须臾,她看到严晚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扯动一下。 四目相对。 她想到儿时捡回的一只黑狗,每次沾着脏兮爪子扑向她,都被自己打了两下,黑狗虽敏感垂拉尾巴,但目光如炬,渴望又期待着什么。 父母双双去世,向灵被舅舅抚养长大,说是抚养,但其实胡天川压根不管她,只“培养”着。 自那,她身边只有那只讨人厌的黑狗。 严晚呼出气音。 她后撤两步,到一旁的墙面,两人对排,中间隔着那扇木门。 “是不是要这个。”向灵往旁伸出掌心,呈上一枚戒指,和一根质感很好的女士香烟。 他顿住,接过,“......谢谢。” 指腹点之离开,向灵才察觉到他肤质很烫,火着一样。 向灵轻夹着一根细长烟,烟雾袅袅升腾,严晚收回东西,侧眸注视她。 薄纱缠绕住向灵的侧脸,每一口轻吐,眉眼间藏着一丝慵懒与神秘,倾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严晚低首看着指尖的同款,几秒后,默默收进衣兜。 向灵没关注他的举动,踱灭烟。 “走。” “去哪。”严晚问。 “带手机了没。” “嗯。” “那脑子呢。” “......” 他这才去看向灵给自己发的信息。 “你把严卫乡送去哪了。” “一个你看不见,他找不到的地方。” ......就这样吧。 严晚动身跟在她后面,刚才向灵掠过他身旁时,他闻到一抹淡雅的白茶香,指腹划过脸侧时,鼻间闻到的是同样的味道。 很安心的味道。 自那起,协议正式生效。 * 几天后,严晚在玻璃窗前看到楼下的向灵,正对着一个巷口徘徊。 江南梅雨季,夜雨绵绵,街灯映雨丝,车辆碾水而过,她半蹲下去卷起衣摆,如梦似幻。 严晚拿着柄透明伞,穿个外套就下楼。 “我马上带走你。”她自言。 不远处是一只奶牛猫,被人遗弃,小幅度呼吸起伏着,挂了半条命。 身后有黑压的气息覆盖,严晚站住,通过她视线看去。 一只猫被安护罩了起来。 记忆好像冲破隔阂,再度重现。 “果然是你。”严晚俯下身道,声音很低沉。 他来的静悄,向灵心思在别处,肩头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呢。”她看过去,严完立刻别回眼神,演技生硬。 向灵用手指了指那猫,“你去,把它抱回来。” 严完重新拾回眼神。 “去啊。” “你刚在这半天,自己怎么不去。” 向灵害了一声,细言道:“我对猫毛过敏。” 严晚很轻的对她挑了下眉头,看了眼猫,“拿着。”他把伞递过去。 向灵接过后,就看到他脱去外套,露出很紧实的肌肉线条,径直向前走去,把猫合进衣服里,抱了回来。 “我打车去宠物医院。”她只是投给小猫一个眼神,匆匆收回。 雨不算大,但落在人身上也怪闹心,猫和她都清爽的很,严晚看着她一手拿伞,一手划着屏幕,自己浑身湿透,半天没出声。 她专注着,看好一家店,“就去这个了。” 说完莫名勾唇笑了一下。 抬首时,看到严晚衣料浸乎半透,有点不好意思的将伞挪过去,“你也不吭一声。” “再抬高点。” 他头顶在伞架上,样子有点滑稽。 向灵抿嘴,指尖一动,直接也将雨和他隔绝,把伞收了起来。 此时她开始打起喷嚏,眼角开始泛红。 严晚深邃眉眼紧凑,“你过敏这么严重?”说罢拉开距离。 “没事,我修复能力也强。” 车也来到,严晚对她说:“你别去了。” 向灵说了一句好。 已经傍晚,赶在宠物医院下班前去,向灵已经挂上号,严晚去签到还来得及。 到门口时,他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隔着层玻璃。 魏青青,他前女友。 严晚冷戾下去,眼眶布充阴沉,看着怀中浅呼的奶牛猫,没有犹豫,两三步迈进店里。 他落座,魏青青专注手机没注意到他,直到护士叫号。 “小霞,有一只叫小霞的猫吗。” 严晚怀有三分难以置信的神色,低眸看着猫,脑中闪过向灵填好信息的莫名笑意。 ... 非常好。 霞哥这个名称是他大学时期,外出采风,晚霞将天际染成流丹,绚烂余晖中,班里一个女生偷偷给他拍了照片。 眼尾微挑浸了蜜色霞光,深邃冷冽。 晚与霞相称。 然后照片流露出来,校园墙挂满。 #这帅哥哪个院校,我室友***说能一周要拿下。 #不是余大,抢高三毕业生就拿这个去宣传,懂吗。 #我嘞个晚霞哥啊。 #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啊,吃点好的吧。 #楼上那个,看看照片。 那照片严晚见过,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他觉得丑到爆炸,李山后面调侃他,慢慢习惯叫霞哥了,名字也难听爆炸。 魏青青听到名字有了反应,抬眼看去。 严晚抱着小霞跟兽医走进看诊室。 她翻找聊天界面,发现自己发了十几条都没回,淡漠瞟了一眼关上的门。 几分钟后,医生跟他说了什么,就抱小霞往二楼踏。 “严晚。” 魏青青走上前,牵住他的手,一下被严晚甩开,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安静走廊,不过魏青青丝毫不尴尬。 “这些天为什么不理我,让我找不到,我很想你。” “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别把自己弄这么难看。”严晚了解魏青青,不说点重话她不会退缩,但有时说了也无济于事。 “你说分就分?你问过我吗。” 她面色铁青,语气不悦,大耳饰闪的一晃一晃。 严晚阴侧着脸,压制心中激火,目光中忽然出现一道光亮。 向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对他,清冷高雅的像张氛围大片。 他眉眼略微平和了些,瞥看魏青青,低声浑厚道。 “那你跟别的男人上床时,有问过我吗。” 魏青青脸色一变。 她说不出话来,严晚不再多言,径直到门口推开门,语气一变,“你怎么来了。” 向灵身子一侧,伸手,“忘了把这个给你。” 他看去提的一小个香包,“就为了这个?” “那你还想要什么。”向灵脱口而出。 他直勾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有一丝不明隐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向灵哦了一声,“这不是普通香包,我注了灵力,你闻闻。” 严晚接过,拿起靠近嗅了一下。 ......的确不是普通香包,因为它没味儿。 但是似乎对宿主有记忆安慰的功能,向灵上次看到他失去理智的样子,难免知道他肯定有难涩过往,所以今天来找他,一是探记忆,二是给香包。 结果遇到受伤的小霞,走不动道了。 “谢谢。”严晚瞳孔淡淡的安心。 她点头,“猫怎么样。”其实更想叫名字。 “医生说是多处创伤,体内出血,现在在手术,还要住院观察一下。” “好,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了。”她摆手欲要走。 “——向灵。” 他叫住。 向灵浅笑,往店里的魏青青投去眼神,然后又缓慢看向严晚,“你想利用我啊。” 她声音好听得干脆。 “?”严晚狐疑。 “不行。” 还想说什么,向灵就消失在他面前。 其实他是想问,几天过去了,李月拾的事怎么样了。 回到店里,魏青青已经走了,小霞还要住院,严晚交完钱就回家了。 * 次日,向灵又来探记忆,她记性不好,天生的毛病。 她敲门,片刻后严晚才来开门,“进吧。” 一股陌生的寒意圈进,其实严晚一直没透露过,自己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都感到莫名压抑。 或许是大学时患上社交障碍的后遗症。 “要喝点茶吗。”他问。 “不用,直接开始吧,你集中注意力。”向灵喜欢直言,坐沙发上对他讲。 “好。” 向灵把手心在他眼上一合,没有触碰到,严晚隐侧闻到了那次的茶花香。 光芒聚散。 * 母亲去世后有笔抚慰金,一部分严卫乡拿了去,剩下的全给李月拾上重高。 她成绩很好,中考市榜眼,重高让她测个开学考学费就免谈了。 严晚把她送去学校,就在门口等着。 好巧不巧,她在进校门口时看到一个面目可憎的面容。 10岁那年,她进家寻人无果,最终在二楼的破间房,找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哥哥。 正读初二的青春年华。 右耳失聪,左肋骨两根被敲断,连带着上臂一条近十厘米的火烙,永久印在那里。 她哭着在医院握住严晚的手,后面报了警,严卫乡也坡了腿,送进去。 那天,兄妹俩都没掐算好日子。 李月拾没一秒犹豫,抓紧书包背带,向保安室冲去。 第3章 疑问 保安还没从她惊慌神情反应过来,李月拾就一把夺过电话,食指飞快按下三个数字。 甚至严卫乡只是站在那,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严卫乡赌瘾恶劣,说出要把她赎给赌场的人,绝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同学,你这是干......”保安大叔话未落地,李月拾瞪大双眸,听筒扔下把他拨开,向门口重新跑去。 她惊悸万分,严晚已经到他面前,手背抵着什么东西,严卫乡神情惶恐三分,李月拾不再犹豫,扯嗓子大喊。 “我报警了,你给我死远点!” 她几度涨红脸,音量和话语迎来周围不少人的驻足,但少女此刻脸上没有怵恐,更多占据神情的是激素沸腾的嗔怒和坚毅。 严卫乡眼神投过来,包含很多信息。 威胁,逼迫,让她窒息。 紧接着,李月拾就看到他面现悚然,额头立马浮出细汗,眼珠飘忽畏惧起,随后一句话也吐不出。 严晚背对着她,像是刻意埋藏着什么。 在严卫乡更添些许沉痛,眉眼间挤出狰狞,连个眼神都没给李月拾留下,坡着腿闷声走了。 余中进出有门禁,李月拾透过黑锈伸缩门的缝隙看严晚,在他即将回侧身子时,她话语随之落下。 “哥,快回去吧,我会好好考。” 她早已看到,严卫乡大腿根是渗着血走的。 ...... 探忆没中断,向灵感受到手腕多了一分陌生的力道和温热触感,她掀起双眸,媚眼如丝。 严晚轻蹙眉,五指有力禁锢圈着她。 宿主还静息合着眼,两人寻究的记忆不同,向灵只找李月拾的灵魂碎片,却不知严晚思绪游荡在何处。 向灵漫不经心眨眼看他,突然感觉到手上压制力越来越重,睫羽细微颤抖了下。 “啧。”她目光注视着收紧的那掌心,现出脉络青筋,自己软肉被握的变形陷进去。 向灵挣力想脱开,却徒劳的纹丝不动。 “疼死了,放手。”她硬邦邦开口。 要不是灵界有规则,不能用灵力攻击......你早滚几丈远了。向灵心想。 将视线上移,向灵清眉蓦然一顿。 ——严晚已然启开长眸,几道红血丝染上眼球空隙,薄唇紧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复杂神情去望她。 向灵别开眼神交汇,手在下浅浅晃了晃,无言提醒着。 他视线没往下,还是镇定盯着她,但随即松开手,一句像命悬一刻到嗓子眼的迫降,“抱歉。” 严晚起身,向灵逐渐拾回目光,看他离去背影。 ...这是看到什么了,出汗了都。 片刻之间,严晚手上拿着个云南白药的喷雾回来,向灵嘴唇动了动,心想这人还挺矫情,他又没怎么受伤。 直到他坐下,空气凝静几秒冷不丁冒出一声,“手。” ?什么手。 向灵反应半天,才知道药是拿来给她用的,灵动的眼闪悦亮色,当即释然笑出声来。 他没意料中的疑惑,反而比刚才相视时眉尾更具忧郁感。 “谢谢你关心我。”她清了清嗓子,把手腕摆出来给他看,白皙一片,早已恢复如初。 向灵瞥眼,伸手把那瓶药拿了回来,“我问你,你之前说的司机,还有什么补充的细节吗。” 那次傍晚,雨水淅沥冲刷朦胧视线,连带着些许记忆。 严晚开口果决,“没有。” “上次跟你说的,我只记得这么多。” 她点点头,落了下文。 ...... 正午时,严晚接到谢望的电话,他跟程一燃两人都是研习社的管理员,左右不过二十的大学生,谢望长期跟着严晚投资生意,原本的商铺干的好好的,却在严晚大学期间莫名黄摊。 虽说启动资金大半来源于严晚,但黄摊原因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倒闭之后,他悄无声息两年,最终在两所高中的集聚中心,开了这家研习社。 谢望有怨言但也只是埋在心里,打电话来是有事商量,明天傍晚去老树林,一家清吧。 * 到了地方,谢望推开门,习惯性的向角落一侧望去。 严晚守旧式的在那,支着头眸色沉了沉,谢望看到他向一个方向停顿片刻,随后佯装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暖黄灯光摇曳,舒缓音乐流淌,木质桌椅间氤氲着微醺氛围。 谢望是个直肠子,但严晚凉意神色中又带缱绻意味,鲜少神情,他还是微微一惊,扭头向反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 严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眼底划过一抹道不明的悲寂。 “霞哥。”他叫了一声。 严晚神色恢复如常,从嗓底定住一声闲倦应他。 几分钟前,向灵又仰头灌了口酒液,正眼不给对面一个,但不是傲娇,她心有愧感的不敢抬眼望去。 “从小提醒你的事,都忘了吧。” “一个灵主位,不光被边寂抢去,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忘了你爸妈......”胡天川声线雄厚,标准的国字脸往那一立,肃气蓬然。 "舅。"她见怪不怪的打断话茬。 向灵不爱讲废话,“知道了。”她这是打包票的意思。 门前有人袭风而踏,严晚一脸寡淡幽深长腿迈着,环臂沉下眼睑,余光瞥见相反方向的角落,定睛住。 向灵一个人静悄坐着,面无表情。 太静了。 像幻想出的相片。 或许是这目光停留太久,扎眼到触及直觉,向灵转头看去另一处,清吧最遥远的两个距离。 严晚接视线在空中对视一秒,一触即分。 她不知严晚就这么看了多久,刚想起身戏谑,谢望就去到他跟前,两人似有正事要谈,她也不好再过去,回眸对着流光玻璃杯发呆。 谢望跟他说自习室最近周转不佳,林光辉欲收掉店铺。 开在黄金地段的大店面,终归是有人虎视眈眈,林光辉是明暗里都关注着,趁严晚最近没去整顿,他正要下手,谢望就是来跟严晚说这个事的。 “这事下周我去解决。”听完知晓大概,严晚直言。 谢望点头,拿起电脑包,“霞哥,我先走了,还有晚上的活要干。”他打了两份工,外婆生病手术,光每年的住院费就花掉家里大半,父母微乎其微的低薪帮不上什么忙。 面前的男人还是冷淡回应,“嗯。” 等走出时,谢望收到手机传来的提示音,拿起一看。 ... 严晚给他转了笔帐,附加:这月工资。 指尖向上滑动,发现这月工资早已发了,谢望编辑着信息,过几秒后渐慢停住,他想到这种情况不止一次了,之前问过严晚,他冷倦随意说。 不记得了。 钱透着冰冷的屏幕到账户,但谢望心是暖烘的。 清吧内,向灵面前酒杯空无,小巧耳饰闪着耀彩,栗色卷发被壁灯晕染出蜂蜜般的光泽,本人却是冰冷负值,高雅疏离。 她站起身,脑袋微微发晕,其实她酒量很好,只是刚才一口气灌倒太多,一时没缓冲好。 正欲到角落打个招呼,但她看到严晚已经更换位置,在正中央吧台坐着。 光束打下,映照出他长腿交叠时裤管下隐现流畅肌肉轮廓,腰腹紧实如弦,等向灵理智回归时,自己已经在他旁边坐下了。 严晚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收回。 她落座后,支着脑袋侧身,看着严晚几乎不动的蜂蜜水,狐疑片刻后继续肆意盯着。 向灵从不关注宿主,跟别说这么打量面前的男人,她这才发觉没纯粹看过严晚这张脸。 乌发凌乱垂落额前,盖住颓废惆怅的黑墨瞳仁,略起伏的驼峰鼻,薄唇苍白微抿,下巴乌青。 她正看的专注,手机此时传来消息。 向灵垂眼,微微一怔。 【你想看什么。】 一米之隔,严晚在低眸给身旁的人发微信。 再次抬眼望去,他早已收敛动作,还是那副寡淡样子。 【我讲求礼尚往来。】这话意指严晚刚才也看她,被发现了。 向灵有点受不了这样遮掩,转动椅子向前靠,“装什么。” 他锁掉手机,难以察觉的唇角扯动。 “不认识我?对你够客气了,还偷看,我都是正大光明的看。” 身旁的人顿了一瞬。 随后,向灵看到他也徐徐转身,半侧身对上眸子。 …… 真。 光明了。 这下五官脸型看的更全面细节了,有那么一刻的酒意朦胧,向灵想勾手撩起他碎发发帘,认真看个全貌。 长达一分钟的无言对视,最终还是严晚低首,移开目光。 那一丝挂着不确定的残留笑意,向灵不经意瞥向他右耳畔处。 以前真没观察到,他耳骨那块有一道淡淡的疤,存在感极低。 突然想到,李山说过他......失聪什么的。 最近余城空气太潮湿了。 向灵最终还是引到别的话题,“我跟你说个事,那个司机我没找到,所以还需要探下你的回忆。” 说到这,严晚身子明显一僵。 “还需要吗?” “当然。” “......” 他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不对,是极其不情愿。 向灵没去多管他这反应,瞄了一眼,“点了半天的水怎么不喝。” 严晚看着蜂蜜水明显偏向她,刚才自己推了半天,她愣是没发现,对视的胜负欲倒是挺强。 “给你的。”他干脆说,语气有点超乎平静。 “我不喝,蜂蜜甜死了。” 向灵没察觉气氛变了,从座位上起身,“我先走了,明天来找你探记忆。” “......”严晚沉言。 他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清吧才开始逐渐上人。 晚上暑气未褪,铺面佛到脸上的风都闷热至极,向灵随意撩了下被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脑子闪过那浅疤画面,翻出聊天记录。 【有没有严晚旧照。】 李山回:【你干啥用。】 【有用,快点。】 【你要啥时候的,我这边有开裆裤到现在的。】配上一个捂眼笑的表情包。 【前宿主,我可以现在瞬移到你面前。】 那边立刻安静,然后发来一张大学时期的照片。 这个角度看上去是偷拍的,手指还挡住大半镜头,是严晚专注着建筑绘图,头发利落随性,矜贵冷漠,而这些代名词貌似都不能跟现在的他搭边。 向灵甚至第一秒没认出来。 两个时期的他简直分化严重,向灵联想到今天他探记忆的反常,所以是什么,能死死抓紧她的手,半天不松开。 ... 她想了半天,问去。 【他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了。】 第4章 纠葛 李山半天没下文。 刚刚收到魏青青最后一条信息,跟前几条信息隔了两天,严晚盯着屏幕沉默,脑中闪回一张熟悉的脸,不停的运作着。他掐灭手中的烟头,关闭手机将其扔在床上。 李山此时敲起了门,严晚应了一声,李山便推开门进入。 “你前女友又又来找我了。”李山面露难色。 严晚沉言,知道她给李山发的大致内容,闭着眼享受黑暗。 “怎么不开灯。”李山伸手要把灯打开,就被严晚一声叫停在半空,李山也收手,靠在墙上对他说:“她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呢。” 果然。严晚低哼一声:“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否认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躲她躲得跟鬼一样。”李山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好气的说。 严晚眼神看向他,一言不发,李山被他着冷厉的目光看得发毛,不接下文。 他将枕头拿起盖在自己头上,外界传来声源。 “霞哥,我觉得你还是跟她去谈谈吧,你们一直这样藕断丝连不是事啊。” 严晚忽地将枕头拿走,起身对李山讲:“不是我们,我已经跟她单方面翻篇了。” 他拿起外套向门外走,越过李山,被身后的声响叫住:“这么晚了去哪啊?”李山想着魏青青发来的信息,以为他是去了断的。 “散步,去吗?”严晚一手拿着外套,没有语气的对他说。 李山愣在原地,脑中出现画面,晚上两个大男人在月光下散步......他全身发冷起来,发出嫌弃的表情向他摆摆手,严晚也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 刚上大学的时候,他晚上就喜欢自己在学校逛,学校有一片围绕行政楼的湖,严晚就坐在湖前的座椅上,被冷风席卷没所谓,看着楼身发出暖黄色的光,倒在湖中,那没什么人,安静的氛围让他感觉很舒适。 严晚初高中的时候永远是一个人,大夏天还穿着校服外套,闷闷的坐在教室里,身上有时多出来的伤,让在班里本来就没话语的他显得更加孤僻奇怪,渐渐的,严晚自己都觉得长时间不社交,不说话,再次开口时都有点丧失语言功能。 不是不愿意交朋友,只是一个人早已让他感到习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像手臂上的伤疤躲在炎热的外套里不显露出来,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向别人透露这个回忆了。 那次公共课,经常无故缺席的同学被导员召回,狠狠批了一顿,严晚坐在角落不闻身边事,几个男的坐在一起吐脏话抱怨,推搡之间,一个男忽然甩甩手,面露难色。 几个人开玩笑的指向他,看到他身上留下被人打过的痕迹,指头的前排男生没注意后排的严晚,对着还在戏谑的男生脱口而出:“你爸是不是又打你了。”周围的人立马哄堂大笑起来。 远处飘来的一句话,突然像针一样刺向严晚身上,手臂上的伤疤像是在隐隐作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笑声已经盖过他被压着的怒火,围在一起的人不明所以,继续沿着这个话题开玩笑下去。“妈的wc,你社交有障碍吧,这都听不懂?”被调侃的男生反击回去,几个男生又大笑起来。 严晚起身准备向外走,却被身后的声音叫起:“哎,严晚。”其中一个男生大声叫他的名字,想问他要上课了去哪。严晚整个人被定在原地,此时所有的矛头仿佛都指向了自己的名字,耳边响起话语:这么没用,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严晚转头看向他,此时已经变了模样,指着的手和变样熟悉的脸,他看到和听到那个样子,声音。 又带着恶意,又有像他一样的人出现。 “你刚刚说什么。”严晚直冷对他说,此话一处,扎在一起的人堆表情发出疑惑,那个男生听出严晚明显压制的声音感到有些发怵,他同时也感到莫名其妙起来:“我叫你啊,不能叫吗?”男生试图在朋友面前拾回面子,却不知严晚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径直向他走来。 他们中里发出几阵唏嘘,紧接着一个拳头举起就落在男生的脸上,男生被打的摔在地上,人群立马像炸了花一样大叫起来,男生先是一脸懵,然后反应过来爆发怒火:“wc,你tm有病啊!”他迅速爬起来,给正在出神的严晚来了一拳,严晚吃痛闷哼了一声,周围起哄和拍视频的声音越来越大。 严晚掐住脖子向前抡,男生受不住他的力气倒下去,严晚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几个男生出手拉住他,费劲拉扯几秒才让他们俩拉开点安全距离,此时上课的老师也匆匆赶到,立马大声喊着叫停,直到他们都各自分开,结束了这场闹剧。 后来,围观的学生向导员,院长讲述了前因后果,所有人都听出来是严晚冲动行事,被叫来的男生说他心里有问题才会这么干。 之后的一周,学校给了严晚处分,但他到办公室里申请休学。严晚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出现了问题,他不再适应学校里社交有序的环境中。 严晚提交好休学的手续,带着证明和收拾的东西走出学校。他回到家,空无一人,打开灯发现没有反应,严晚抓抓头,拿起手机用最后一点余额交了电费。 李月拾照常在晚自习结束后呆在路边,同学陆陆续续走光,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看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向公交车旁走去。 门锁发出声响,李月拾贴着门移动着身子,客厅开着小灯,严晚躺在沙发上熟睡。 哥?李月拾动作停在半空,看着严晚,幸好小灯开着,要不然她以为家里进贼了。李月拾慢慢走上前,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把包小心的放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转过身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怎么什么都没有......她默念着。 “回来了。” 身后突然发出声响,李月拾吓得掉落手中的东西,转过头去,严晚正坐在沙发上,小臂搭在双眼上,头发慵懒突显的疲惫劲还没过。 “哥,你......”李月拾即使被吓到,吐出的声线却格外清静,她张口想说什么,但又默默收回去,什么也说不出。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开口。兄妹俩就这条很像,冷静的与世隔绝,仿佛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宁愿一直等待对方的回答也不会率先开口。 李月拾捡起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越过自己书包的位置向他走去,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严晚心一紧,赶紧对她说:“我没事。”话一出,严晚就感觉不对劲。果然李月拾就开口问他:“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严晚有点心虚,解释道:“我感觉你要问了。” “哥,你突然请假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李月拾在节假日都没看到过他回来,平时就按按手机报个平安,两人的短信简短又重复,跟npc一样。 “我休学了。”严晚如实跟她讲。 李月拾没有想象中惊讶一般,表情还是淡淡的:“你怎么样......” “我没事。”还是那句话。 “哥,你别骗我,讲实话。”李月拾放在口袋的手暗暗加紧,看着眼前人。 严晚抬起头,原本弯着的身躯支起来,又听见她说:“我的生活已经充满谎言了,你也要这样对我吗,我要听真话。” 严晚落下一句道歉,沉默了几秒,接着向她说了事情经过。李月拾这才有了反应,表情从凝重变得有些想哭。 “所以,你是想到了他才冲动了是吗。”李月拾头往下低,声线有些抽啼,想起昔日种种。 严晚转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李月拾猜到严卫乡带给他们俩的不仅仅是暴力,还可能有藏在骨子里隐形的自卑心理。 李月拾时常观察自己,很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那种奇怪的行为是自卑,让自己抬不起头来,她觉得哥哥不会有这么敏感的心理,在她看来,最强大又最值得保护的人,一直是严晚。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这么站在那。 “可能也不是这个原因。”安静的氛围中,严晚忽然开口说。李月拾抬起一点眼,望向他。 “也许,真的是我有心理问题。”严晚想起从小到大上学的经历,他融不进去身边人的圈子,只能沉默,时间长了,他不知道要怎么社交,要怎么开口,话也少。 身边人说了什么,他都去多想,把整件事想成平时充满恶意话语的样子。 李月拾目光落在他的伤疤位置,被外套遮盖着,时间好似又回到她看到躺在地上意识不清的严晚那年,她不由的想哭起来,被自己强忍着。 严晚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高大又有力的身形覆盖而来,借动暖黄色的光,他冷着的脸也被衬托出一丝温暖。 严晚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的李月拾,本来就比她高出不少,这会根本看不出她的表情。 严晚盯着她的发丝发呆,随意绑起的马尾,留出一寸白皙的皮肤,印在他眼中。 过了好一会,严晚才不盯着她看,开口轻声说:“睡吧,太晚了。”温和的声线聚集在空气中。 李月拾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身上,吸着鼻子。严晚一下愣在原地,被她忽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听出李月拾微啼的声音,只能任由她抱住。一只手落在她背上轻声安慰。 李月拾问过同样是兄妹家庭的同桌,平时跟自己哥哥是什么相处模式,同桌见她平时不说话,这会居然问起自己来,也是稀奇,稀奇过后也是很热情的回答她:“我跟我哥平时都是互损的,不开心了就互骂,他老欠揍我跟你讲,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人,比我大几岁幼稚死了......”同桌还在滔滔不绝讲着,李月拾听到答复也是思考起来。 她跟她哥就不这样,从小就不是。 严卫乡使用什么暴力时,她睁开眼睛永远是有人替她挡着,他对自己的轻语安慰和看护,远超哥哥这一职称。是家庭环境影响,还是相依为命的作用。 “李月拾。”严晚忽然叫她。 李月拾轻蹭下他的衣料。 “我没事。”严晚冷凌的眼睛合上,对她说。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 ... “嗯。” 李月拾高二那年,自杀过。因严卫乡在被送去监狱之后,日子变得风平浪静了,李月拾也慢慢收起每天的眼泪,试图找回点希望。 直到那一天,暴雨之后没有带来所谓的宁静,雨越下越大,她透过玻璃,时而涌现那张脸所吐出的话。 严晚靠几份兼职来回养活这个家,李月拾记不清看到多少次他疲惫的身影,在同龄人都互相攀比的年纪,她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赚钱,什么时候能减轻点哥哥的负担。 李月拾被救活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睛盯着医院的天花板,原来当年哥是这种感觉。她偏头看到俯身在她身旁轻睡的严晚,手牢牢抓在她手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吧。 她这样想着,严晚听见点动静,抬头醒来,兄妹俩就这么对视上,紧接着就是严晚的疯狂问候。 护士也来了,呆了几天出院后,李月拾跟严晚一起回了家。“哥。”李月拾叫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严晚跟她并排走着,看着她已经完全恢复血气的脸,放弃立马折返回医院的想法。 李月拾很想问,哥怎么不责怪自己,命差点没了还只是关心的话语,还有,那些照片。 眼前闪过几张照片被翻出来的画面。 “这次医药费花了很多吧。”李月拾想了半天说出这句,也确实是她关心的话题。 “这个你不用管。”严晚听到不是什么大事,转头看向前方。李月拾没有下文,走在他身旁,想起那天的雨。 严卫乡出狱后,第一时间回了家想找严晚,结果那天严晚恰好不在家,他急需钱,严卫乡知道自己出狱还不如呆在监狱里,很快就有人来打探到他的消息,要来半条命。 严卫乡推开门,警惕的看着几个月不见以变温馨的小家,卧室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刚想扯着嗓子喊一句,李月拾却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这章开始就没怎么改动,都是几个月前的原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纠葛 第5章 麻木 “哥,你回来了。”她眯着眼睛,根本没在看眼前人。 严卫乡嘴角弯起弧度,是自己儿子还难搞呢,闺女更好了,也有钱的,他这么得意的想着,走上前,把在倒水的李月拾一把拉过来。 力道之重的熟悉,李月拾被这一下惊醒,严卫乡还在继续用暴力。 “钱呢,钱在哪,老子tm进去这么久,你们也该孝顺了吧。”严卫乡毫不客气的掐着她的胳膊,瘦小的手臂立马被掐的发红,指甲还在渗进去,挖出一块凹陷。 李月拾此刻无比清醒,拼命挣脱着他来势汹汹的暴力,嘴里却一句咒骂的话语都发不出,她害怕激怒他,童年的经历告诉她,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说啊,你不说老子只好把你带走了,反正他们对你这么满意,我还要钱干什么。”严卫乡说完手上的力道加重,控制住她用力挣扎的手脚,看着她拼命的样子,表情愈发猥琐起来。 一个高中生,哪胜一个中年男子的力量,李月拾越挣扎,手腕被掐的越疼,反而体力下降不少。她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仿佛要把他撕碎一样,眼里充满红血丝,她咬紧牙,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 看着严卫乡表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她明白再不做出什么改变下一秒他的目标就从钱变成她。 “钱在我哥房间里,衣柜底下压着的,全在那里了。”李月拾被束缚住的手还在半空中,她语速很快,急忙说道。 严卫乡听到这话,质问起她,“你去给我拿过来。”他也不是傻子,虽然急需要钱,也不会一时不去思考。 李月拾以为他会立马去拿钱,她好趁这时间冲出去报警。可严卫乡没有,他叫自己去拿钱,会跟在自己后面。 哥房间窗在哪。这是李月拾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李月拾艰难的点点头,示意叫他松开,严卫乡见她答应,松开了她,李月拾走向严晚房门,在窗边环绕了一周,此时严卫乡也没她身上起注意力,一把掀起被子床单,被肆意弃在地上。他在床上看了一圈,又到处摸了摸,在枕头底下摸到了几张纸,严卫乡立马泚着大牙乐起来。 伸手掏出来,几张李月拾的照片被翻出来,在他掌心里。 严卫乡震惊的看向李月拾,却只剩下在窗外的残影。 “我□□个死婊子,敢骗老子!”严卫乡气的破口大骂,扯着嗓子喊。把照片扔在身后,转身追过去。 李月拾从一楼翻窗出去,跑两步就到了大马路,她大喊几句救命,就因紧张感和体力不支喊不下去,她顺势看到旁边的饭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跑了进去。 李月拾跑到一个角落,拿起手机报警,目光还看着路上有没有严卫乡的身影。 她不敢大声说话,报警也喘不上气来,被接线员安抚过后,她控制自己冷静下来,说了关键信息。 半天了,李月拾没看到严卫乡的影子,直到警察的到来,她才小心的从饭店走出去。 李月拾跟在警察后面回家,果然看到严卫乡在家正等着她,她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没报警,还没看到他,擅自回到家是什么后果。李月拾不敢想下去,严卫乡看到一起回来的不仅仅是她,立马唯唯诺诺起来。 “都是误会啊,这是我家,我自己的房子,这是我闺女。”严卫乡笑咪咪的面向警察的询问,说完就伸手要把李月拾拉过来,但被她避开。 “严卫乡,你刚从里面出来吧,这么喜欢监狱吗,要一辈子呆在里面?”一个看着特别年轻的警察说。 “哎,不是不是,我这教育自家小孩呢,什么都没干,我也不会干的,我已经从良了。严卫乡不好下手,继续笑着说。 年轻警察也没理会他,转头看向还在发抖的李月拾,一直瞪着眼前的人。 “你爸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他说的简单教育你。” 李月拾慢慢转头,看向年轻警察。 警察看出小姑娘的害怕,放轻松的问:“你实话实讲,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人身安全。” 李月拾眼睛突然冒出泪花,紧接着用厌弃的眼神看着严卫乡,而严卫乡此时也用威胁的眼神看着她。 说出一点实话你就完了。 严卫乡眼里反射出的压迫,映照着她从小到大惧怕的感觉,每天迎面而来的咒骂声,东西一件件被砸在家里四周的声音,妈妈躺在棺材里的丧命脸,在学校围堵她说的下流话。 还有哥。 往日的事历历在目,让李月拾喘不上气来,她继续承受着那曾经让人惧怕的眼神,仿佛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警察的保票,她一点都不放心,24小时李月拾都活在阴影中,会一分一秒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吗,面对这个恶魔。 严卫乡继续压低气息,眼神沉下去,要吞噬包围在李月拾安全的空气。 这个样子,她已经见过无数遍了,也退缩过无数遍了。 空气安静下来,严卫乡却咬死她不放,李月拾抖了抖下巴,呼吸停滞。 年轻警察又问了她一遍。 李月拾看向严卫乡的目光软下来,昔日阴影重现,又压在她身上。 严卫乡看到她像求饶的样子,心里放松且得意起来,给予最后一次眼神警告。 你敢做出什么,我就再把你们兄妹打进医院。 李月拾低下头,艰难的呼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了一眼严卫乡,他挑衅的目光刚刚收回。 紧接着,李月拾像想到了什么,眼睛闪过一丝坚定,就伸出手指着他,用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他抢钱打人,赌博,欠的钱还要把我卖给赌场的人,我学校的人都可以作证。赌场我不知道在哪,但他手机的转账记录聊天记录,我全拍下来了,全部都有证据。”李月拾一段话流畅说出,声音还发着丝丝的颤抖。 严卫乡睁大眼睛,脸色大变,立刻红温起来,攥起两侧的拳头,慌的失神,又听见她开口毫无畏惧的说, “严卫乡,你跑不掉的。” 少女坚定的语气与大雨校外那次截然不同,紧张逃脱的汗珠搭在她的发丝上,与她的话语和勇气一起坚毅的保留在身上。明明害怕到面出惨白的脸,此时却像一层隔膜避开严卫乡所有的威胁。 “你tm......”严卫乡震惊的说不出话,面前身穿制服的几个人,让他不敢做出什么,强压的怒火还停留在刚刚李月拾揭发他的那段话。 年轻警察点点头,对着还在震惊中的严卫乡说:“都走一趟吧。” 李月拾因为还未成年,简单问几句就放了行,重点就在严卫乡的询问上,她走的时候,不敢回头看一眼,她知道严卫乡会用杀人一般的眼神望向她,她不想再做噩梦,不想每次走神时撞上那张脸。 李月拾收拾好情绪,回到家已经到傍晚,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家里的一切,仿佛都变了。 这几个月严卫乡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她开始缓起来,午夜也不再是难以度过,献出眼泪的日子,李月拾甚至感觉到,严晚跟着自己一起,情绪都发生质的变化。 直到今天的到来。 家里一切的气息,在以往几个月间都是温馨好闻的味道,李月拾自残的行为也慢慢停止,尝试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今天过后,再次回到家,仿佛一切都变了,家里不再是轻松愉悦的气息,夜晚又加出昔日的逼迫,多出暴力,哭喊,绝望的味道。又来了。 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不。 真的。 不要。 十几年,李月拾什么都渡过来了,比这再大,再难以忍受的事都经历过。 或许是尝到甜头了。 几个月的时间,让她渐渐开心起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自己在一天时间里经历了上下跳脱。 其实对李月拾来说,今天的事换以前完全就是能承受的了的,但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想死,想快点逃离这个世界。 什么都思考不进去了。 她麻木的起身,身体都轻到感受不到存在,眼前的一切是飘渺的,她刚建立起的欢喜和希望,被一下子死死掐灭。 床头的十几板药被人都扣了几颗下来,有新买的,有不知道治什么的,有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此时它们聚在一个手掌心里,属于一个属性,干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杀死她。 李月拾一次次的吞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才十几岁,根本不知道多少药量能致死,她只想赶紧睡去,停止一切思考呼吸。 半边内脏仿佛被掏空。 有人回来了。 李月拾吃的药中包含安眠药,她在意识还没完全消失时模糊的看到来人,是哥。她大脑已经开始发软,不受控的抬不起任何四肢。 李月拾模糊的大脑,却感受到了他此时跪在地上的无比慌张,她已经有点听不清严晚说了什么,李月拾想抬起手接住他的眼泪,想让它滴在自己手心上,想深深感受他的存在。 李月拾虚弱的张口:“哥,我真的好懦弱,不能让那个人渣下地狱,我只会逃避,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了,求你让我勇敢一次吧。”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好像意识快消失的最后一刻,自己被人紧紧抱住了。 “调查好几遍了......”边玄觉的一丝魂魄说。 向灵站在他面前,有点头疼,怎么回事,严晚给的信息有误吧,她手拿着人间的资料表,根据严晚所提供的线索,基本上可以锁定嫌疑人了。 可那个司机根本不存在。 没道理,严晚骗她干什么,他也不该记错啊。向灵回想起严晚那张提起李月拾就难抑情感的脸,严晚应该对那个司机记的特别清楚啊,怎么会...... 向灵想着,就挥挥手简单道别了玄灵。 边玄觉比她小出不少,进灵界也在她之后,俩人说是互相帮助的关系,倒不如说有点像师徒关系,毕竟他有什么困难都是向灵替他出手解决,安心很多。 边玄觉也没再问什么,魂魄慢慢飘散而去。 向灵双手搭在栏杆上,眼神思索着什么,她之前也提前了解过严晚,童年时期过的并不是很好,可以说是活到现在都不知道靠什么意志力坚持的。 李月拾近期的突然去世,无疑是对他的重大打击,向灵趴在较高的栏杆上,思路一转,又回到刚才司机的事件上,想着她就皱起眉头,这是她在人间最后一单,进展真是不顺利。 还是探下记忆吧。向灵叹了口气,想让自己转移念头,干脆全探完好了。她调整好姿势,开始对宿主的大脑清点。 ... ... 第6章 第 6 章 学校这两天没有什么考试,小考也没有,李月拾便向魏明请了假,理由是搬家。魏明简单了解情况后,也没问为什么不能周末搬,在他眼里,李月拾就是老实听话成绩好的好学生,偶尔请一次,魏明便莞尔批了下来。 那件事过后没两天,严晚就在外面各种找房子,在李月拾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严晚给学校的她打来电话,李月拾知道要搬家的第一反应是惊喜,没过几秒就是犹豫,她指尖打转电话圈,一只脚磨蹭着地面。 租房,要花不少钱吧。 严晚在电话那头等待良久,见没有回应,他慢慢知道李月拾在想什么,开口:“房子不贵,离你学校也近,现在赚的钱够养活我们俩的,放心吧,回家。” 李月拾静静听着他的一通话,靠着墙一手掐着电话线,几秒过后才慢吞吞的开口:“嗯。” 李月拾就这么回了趟家,途中开始想象起未来的新生活,应该会变好起来的。 俩人东西不多,为了省钱也没叫搬家公司,倒是拉来一个苦力。 “我去霞哥,你叫我来说有大事,我还以为你开窍了,这就是你说的大事啊。”李山两只手抱着一箱东西,步伐挪动着,充满不悦的说。 严晚俯身整理着东西,站起身来:“谢了。以后有事也叫我。” 李月拾也从房间出来,抱着纸箱对站在门口的李山开口:“李山哥,今天麻烦你了,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叫我。” 李月拾抱着纸箱刚挪动了几步,就被人托住底一把抱了过去,双臂立马卸去重量,轻松不少。 “不用,我可以。”李月拾说。 严晚偏头眼神指向一箱杂物:“你去搬那个。” 李月拾看向角落里几箱都很轻的东西,嘴角微动,也没多说什么,向它走去。 李山被她的客气变得也谦虚起来,摸着脖子,也不抱怨起来,毫不费力的一箱箱搬到车上。 东西清点的差不多了,家里就像空了一样,毕竟严卫乡穷的没几样东西,严晚再仔细检查几遍,确认都搬空了就把门关上了。 李月拾坐上车的那一刻,不愿回头看这个家一眼,哪怕呆了近十年的时光,错综复杂的事都发生在这里,她深深知道,哪怕自己搬走了,可自己的根却是跟着妈妈一起埋在了这里。 有太多情感和习惯洒在了这里,此时一文不值的随风侵蚀。 李月拾看着大小包的行李,如释重负,她打开一点窗,向外透着气,她离开这里,跟着哥。 车子短暂的开了一会,李月拾刚有朦胧的睡意,就被车子的减速提了神。 “下来吧”严晚关上车门。 李月拾揉揉眼睛,下车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原来出租的房子离自己学校就隔着一条大马路,想到哥在电话中说离得近,没想到离这么近。 三个人有来有回搬了几趟,也总算把家里填满了,身体上的疲惫充斥着全身,李月拾倒在沙发上,呼出一口气。 “房子不大,但够我们两个住下的,要是不习惯就再换。”严晚也顺势坐在沙发上,对着旁边的李月拾说。 “足够了,哥,不会有不习惯的。李月拾本来看向天花板的脖子挺直,转头看向严晚。 “谢谢你,哥。”李月拾又补充了一句,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严晚表情微淡,听到这话看着已经低下头的她,身后还有李山悉索的声响,李月拾想说的话语被堵了回去。 说这些真是煽情,还有点怪怪的,外面朦胧的黑暗已经覆盖下来,与李月拾难抑制的脸一起沉下去。 沙发很小,两人座的,中间放了一个棉布袋和外套。李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霞哥,我走了,回家还有事。他拿起自身物品,对着严晚说。 “晚上出去吃吧,我请客,算是谢谢你今天帮我搬家了。”严晚站起身讲。 “哎,不用。”李山摆摆手:“都小事,客气个屁啊你。”严晚笑了下,还是那套说辞,坚持请他出去吃饭。 “你别到时候吃完发现没钱就尴尬了,我可不会跑单。”李山开完笑似地说。 “请你吃个烤串的钱还是有的,我又没说请你贵的,想多了吧。”严晚将双手插兜里,随意的站着。 “......”李山以为一年没见,他都变客套了,现在看自己还真是想多了。“行,走起。”李山毫无客气大声说。 “额,我就不去了,我不饿,你们去吃吧。”李月拾见两人即将要出门的架势,站起来开口说道。 “不一起吗妹妹,晚上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吧。”李山穿上外套,随便整下衣物说道。 李月拾搬完一天的东西已经很累了,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刚刚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都感到无比放松,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躺床上睡觉。 她眼睛转了转,面对对方的等待,她还是开口说:“我不去了,太累了,你们吃好吧。” 严晚从刚刚她说不去时就转身看向她,此时也没说什么。 “额,真的不去了?”李山热情的性格还是追问了一遍。 “不去了。” “那霞哥,我们......”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山也不再勉强,话说一半就被人打断。 “记得把门反锁好。”严晚良久忽然开口。 “嗯好。”李月拾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接上他的话。 “我们就在附近吃,半小时之内回来,有事记得打电话,我5分钟之内能赶到,我把定位发给你......”严晚说了一串,李山还在疑惑说这么多干嘛,严晚又开口, “你要是饿了想吃什么,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了哥,我真不饿,你们赶紧去吧。”李月拾淡淡回应道。 严晚站在那,还在看着她,直到李月拾伸手推着他走,李山还在前面打着招呼,俩人才慢慢走掉。 李月拾看着俩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她转身又累倒在沙发上,还是等几分钟再去洗澡好了......她这样想着,眼睛慢慢闭上,呼吸沉稳。 走出一段路后,李山滔滔不绝的讲着在大学发生的糗事,配合动作双手接拍足捣着,严晚则是在旁边静静听着,偶尔跟他一起笑出声来。 李山讲完奇闻异事,偏向话题:“哎,你们这次搬家搬来这个地方,你爸不会发现吧。” 俩人上着坡,前方亮起烧烤摊的霓虹灯来。 严晚身穿朴素的衣服,但人显得不普通,衬托起格调,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起,扬在后,他从衣服兜寻出一包烟,自己提了一根放嘴边,顺势递给李山一根:“不知道。” 李山将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接过烟叼在嘴上,刚想问火机有没有,又想起什么拿下烟:“哎你不是戒烟了吗?” 严晚把打火机掏出来,点燃嘴上的烟,烟气吐出来的一瞬间被风刮跑在后。 “偶尔才抽一次,在我妹面前不抽。” “哦。” 李山简单回应一句,紧接着又像抓住了一个话题一样说道:“你对你妹太上心了吧,多大人了都还问这问那,我把我那7,8岁的表弟放家里几天我都丝毫不担心。”李山呼出一口烟气,不光今天的例子,他跟严晚认识这么多年,他人太过死淡,处理事情都慢条斯理的,每次他妹一出来跟丢了什么魂一样,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 他们走到烧烤摊,找了个位置,翻来覆去挑了些串,严晚拿着铁盘,已经放了几个串,对刚才李山说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随便讲了句:“你也说了你那是弟,你这性格能坚持自己活着就不错了。” 李山撇了撇嘴,对后半句没有意见,挑好之后他顺势拿起两瓶白酒,放在桌上。 严晚注意到,说:“不喝了吧。” 李山也开口道:“不是你烟少抽酒不喝,你想憋死我啊。”李山拿起桌边的起子,没等严晚回应就开了酒,一声开盖声被掀起,就递到严晚面前。 “就喝一点儿。”李山做了个双指摩擦的小动作,笑着说。 “......”严晚没说什么,抬手移了下酒瓶位置。 老板端着盘子,吆喝了一句,将烤好的串放在两人桌子上。 “好好。”李山显然饿了,搬了一天这会肚子空空的,看着端上桌的烧烤打开味蕾。 李山双手都拿着串,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严晚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精后劲一瞬间充斥鼻腔。 “你说半小时能吃好吗。”李山还不断进食,含糊讲了一句。 “什么?”严晚有些没听清,他现在吃着东西咬字不清楚。 “我说,李山快速嚼了几下,把食物吞下肚,你不是跟你妹说讲半小时吃完回去吗,能吃好吗,还得喝酒呢。” 严晚这下听清了:“我不管你,半小时之后我回去。” 李山摆出无语的表情,对着他说:“我今天给你搬了一天啊,请客还给我搞时间限制。” “你最近不是要搬出去住吗,我帮你去。”严晚说。 两人同时抬起酒瓶在半空碰了下杯,酒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严晚仰起点头喝了几口,又放在桌上,瓶中一下少了许多。 “哎,那你等下还是回去吧,小姑娘一个人在家确实不放心。”李山说。 “嗯。”严晚回应。 之后,李山吃饭的速度还算快,可能是饿了,两人没聊几句他一直在进食,严晚没吃几口,基本在喝酒,他也不饿,单纯请李山吃个饭表谢。 李山打车摇下窗,跟严晚简单道别,车子就移动起来慢慢开走了。严晚站在原地,车子走远了,他也转过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只不过天色灰暗,他看到一个,站在他家门口,正在透过缝隙瞄着什么。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感觉,他的脸色骤然阴冷下来,双唇紧闭,严晚都没思考,立马意识到这人是谁,他小跑上前,一只手忽地搭在毫无察觉,还在偷窥家中情况的严卫乡肩上。 严卫乡被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严晚正带着杀意的眼神盯着他看。 “你哪来这地方的地址。”严晚冷到极点的声音向他满面袭来。 “哎,我哪来的,你们拿走了我东西,真以为搬走了,飞远了,我就找不到你们,没办法了?”严卫乡张嘴飞沫漫天,一口黄臭气扑面而来。 “你回答我问题,我问你哪来的地址?”严晚语速很快,似乎是咬紧牙关讲出来的,忽地将搭在他肩上的手转为抓起他的衣领,力道之大,衣物的褶皱全聚在一起。 “你给我松手,我是你老子,你大小不分?!”严卫乡音量大起来,对方毕竟才是20出头的儿子,他父亲的威严自以为还在,站出来维护。 严晚余光撇了一眼家里,一手提着严卫乡的衣领向外走去。 几天前,他还在警察局,他还在威胁李月拾,把她逼哭,几天后,他就不请自来的站在家门口偷窥着一切。 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指节被掐的发白,明明严卫乡双手拖着挣扎,却丝毫无用,在拖到一个声音传播安全范围的地方后,严晚一手甩开他,原本手上的力道一下消散开来,严卫乡被这一甩踉跄的向前倒了几步。 “你是听不懂话吗。” 严卫乡转身,笑了句:“我问的赌场的人,这县才多大,到处都是我能问的人,你说你们跑能跑哪去?” 严晚从刚才到现在,怒火已经被提到顶,酒意覆盖上来,充斥这大脑的理智。手中的拳头已经被攥紧到发白,他却浑然不知。 “你只要再给我点钱,我保证立马消失,你不是不上学了吗,赚了一些钱吧,我不要多,给我5万,这钱你就得给我知道不,那娘们死的早,你能活到现在还不是我拉扯你们,还钱。”严卫乡几句话束缚着他,简单把要钱变成还钱这样一件无耻的事上。 老小区的路灯破旧不堪,有的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死寂般挺在那,发出无声的绝望。 “我不会给,你去死吧。”严晚极力控制着自己冒出的怒火,声音却冷卒的令人退缩。 严卫乡听到他脱口而出的话,心里已经发怵,面前站着一八几的男人,无论是体格还是心理,他都早已赢不了,但严卫乡被赌场的人逼的害怕,大晚上也要被逼的来找他们。 严卫乡还是壮胆走上前:“你要是不给,我就让赌场那帮人把你妹给操了,一个不满意就连着操,直到能把我账抵消。”严卫乡刺耳尖锐的话语填满进他耳内,耳膜覆盖全身,瞬间炸起。 他接着又说:“你总不见得24小时在她身边吧,你要是喜欢,我把视频也发给你看啊。”严卫乡笑着。 严晚阴沉沉的站在玄关处,双眼猩红,体内着火的温度燃烧着每一根血管,拳头青筋暴起,压抑的怒火要被爆发, “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把我送进医院吗,你再不滚,你觉得等会谁会来给你拉走,你死在这都没人管。”严晚逼近他,危险的气息充斥在半空,此时严卫乡刚才的话都被这冷俐显得苍白无力,让他透不上气来。 严卫乡都不知道,身体已经诚实的向后退,被这一股无名的压迫感直直发怵。他想到前不久跑去学校门口闹事,被严晚掐住脖子差点上不来气的滋味,此时他都没动手,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他都有那种感觉。 “行啊你,你现在赚钱了敢反抗我了,老子以前这么没发现,我生了你这么个孬种啊。”严卫乡此时已经无话可说,迫于身份顾及面子,他声音发抖地讲了两句。 他预感到今天肯定要不到钱的,本来今天过来就是看严晚有没有在家,直接把李月拾截走的,谁知道刚想进去,严晚就回来了。 真是机不逢时。 严卫乡被这气息逼的换不来气,他挪动着脚步,眼神也开始慢慢从他脸上移开,刚要松下戒备,就听见他说:“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严晚的眼神与刚才不同,是真的充满决绝与杀意,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杀”字一出,被咬的紧紧的,空气避而远之,何况人,蝼蚁人。 严卫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确认了他的眼神,才发现面前的儿子变了,早已不是自己能随便用言语和暴力制裁的人,成年男人的戾气的眼里杀气的果决,包围在他周围束缚住。 严卫乡真的相信他会动手杀了自己。 而严晚也真的起了杀心。 严卫乡想跑,他再也呆不下去也说不出唬人的话来了,可身体像僵住一般,心悬在半空动弹不得,他走不掉了。 “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打破空气死寂一般的安静沉沦。 第7章 日记 严晚一根弦忽然动弹,身体比脑子还快,转头向声源处看去,李月拾话音刚落,就向他们跑来,一步步踩灭他心中原本难抑的怒火。 随着她单方面距离的拉近,跑到了严晚的身旁,身体迅速挡在他前面,一只手拉起他的手带到自己腰后,手心被握的紧紧的,还有暖意的温度,两只手大小不相称,李月拾只包裹住他半只手。 严晚眼睫低垂,双眸盯起那只传递温度白皙的手,身体贴在她单薄衣料的背肤上。 “你来干什么,你就不怕我再报警,很想试试吗。”李月拾清亮的声线回澈在狭小的空间里。 严卫乡看着她,说不出话。 严晚抬眼冷例的扫了一眼他,严卫乡目光不在他,但还是感受到一丝窒息,他眼珠小幅度转了转,最终看向地面。 “以后我看见你一次就会举报,你等着吧,离我哥远点。”离月拾同样是冰冷的语气对着他说。 严晚被底下的动作一激灵,李月拾话音刚落的同时手在发抖,他摸着手背的纹路,感受着李月拾此刻的内心。 她在害怕。 刚刚她直接冲过来挡在自己面前,太过果断让他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端详才发现,她不光手抖,声音都在抖。 上次严卫乡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刚被浇灭的怒火又焦燥起来,酒意上身发烫起来。 少女估计是刚洗好澡,换了一身干净又单薄的睡衣,此时夏天夜晚吹的冷风,带动她的衣料,透出若隐若现的身线。 头发披了下来,散在白皙的脖颈上,被风带动的香皂味弥漫在严晚鼻腔中。 严卫乡身体终于动了动,但发不出什么话语,他攥起最后一点火气看向严晚,目的没达成,还被警告了一番,他吞下憋屈,面子被人打的一文不值。 严卫乡留下一个眼神,手指收了起来,转身走了,蝼蚁的身躯消失在转角的玄关处。 天全黑暗下来,一丝光亮都没有。 严晚呼出一口气,低眼看向在自己胸前的李月拾,此时还保持刚才的姿势,背对着他。 牵着的手动了下,严晚失神捏了捏她的手,鼻尖还都是她的香气。 “哥。” “嗯。” “你喝酒了。” ... “味很大吗,就喝了一点。” 严晚靠在墙上,盯着她的发丝出神,忽然伸手轻捏住她脖颈,往后带,将她身体转向自己,另一只手交换牵她。 李月拾被这动作激下不知所措,被带向正面对他的位置。她还没准备好,转过去的瞬间她胳膊也覆盖在眼上。 他没让她放下手,耐心的等着。 严晚抓住她耳尖的一缕发丝,向后别过去。 脸颊被一股暖流抚过,一路滑下,触摸着她面颊到锁骨的位置。 几秒过后,安静的空气中,严晚温柔开口轻唤她的名字,李月拾慢慢放下手,抬眼,睫光忽闪。 双目交汇的刹那,心脏仿佛被击闪住,猛烈的跳动,暖意一下子全涌上来。 安静的走道,还有属于夜晚的虫叫。 黑暗全覆盖下来,有些朦胧的脸庞,刺激着两人内心的炽热。 严晚沉重的呼吸传递在她的触感上。 喉结滚动,盯着她的红唇。 双肩被搭上纤细的手,李月拾踮起脚尖,对准目标,在严晚唇上亲了一下。 亲到了唇边。 她轻睁开眼睛,喘着呼吸,距离如此近,她看着严晚的反应。 毫无畏惧。 李月拾嘴巴微张,双手不自觉环在他脖颈上,贴近距离,吻住了他。 空气中出现一下亲昵声。 严晚低下头,抱住了她的腰,紧紧贴在自己怀中,手不受控的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温柔的回应她主动迎来的吻。 李月拾主导性的控制着这个吻,她轻咬了下他的唇,松开了这个交织。 彼此之间呼吸加重了起来,严晚俯身依偎在她肩头,埋在她脖颈处,呼吸打在她锁骨的位置,有点痒。 李月拾抱住他,摸着他的头发,炙热的眼神透出来。 停的好像太早了。 ... “严晚。”她小声叫他。 印象当中,李月拾从没叫过他名字,从小叫哥,他习惯了,自己也是,这还是第一次,她情不自禁叫他的名字。 感觉还蛮好的。 严晚微睁眼睛,深邃的目光一下透出来,他不满的掐了下她。 噗......李月拾感受到他的回应,内心笑出声来。 “哥。”她重新叫了一遍。 严晚动了动。 “怎么不说话”李月拾闻着他肩的味道,沾上了自己的香皂味。 ... “困。”严晚开口小声说。 李月拾才想起刚刚严卫乡的到来,他还喝了酒,已经很晚了,确实很累。”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她开口轻声说。 他趴在自己肩上,脸色红晕,呼吸变得很沉稳。 睡着了?不会吧,好重...... 李月拾刚想拍拍他,严晚就从她肩上离开,慢慢睁开眼睛,松开在她腰上的手,改为牵住她。 两人在漆黑的夜晚移动脚步,朝家的方向走了。 相同的红丝线连接着。 严晚很想问她,刚刚为什么害怕,严卫乡都做了什么,还有...白天她没说完的话。 但是意识消散开来,疑问都随风逝去了。 他只想好好珍惜当下。 ... ... 我记得在我记事时,家里就充满争吵,暴力,讲不出心里那股颜色却深刻体会到。 黑到透不过气,一团混沌。 见到哥哥时,体会的颜色完全不一样。是暖黄色,让人想热烈依靠着的。 再之后都是度日如年的生活,百般不堪,摧残心理。 第一次去上小学,哥哥在校外跟我远远打完招呼,我就看不到他了,心里莫名的慌,那股颜色又不见了。 有一次,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边都是摊子,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背后贴上来一份紧实的温度。 我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全力推开,转头发现是无比熟悉的哥哥,几乎是我挣脱掉他的一瞬间,与此同时,几个字也从哥哥嘴里蹦出来:“我喜欢你。” 我还是一脸无措的样子,傻站在他面前。喜欢?喜欢是什么意思?我仔细根据这个词在我大脑内容短缺的里面寻找了一翻。 结果还是不知道。 14岁的时候,严卫乡又把钱花光了,看见他回到家,我第一反应是找他,找那个无数次挡在我面前抗伤的哥哥。 我很害怕,怕他这次不知道又换什么工具来打我,用什么语言来蒙羞我,但我顾不上这么多了。 我全身的伤,在闪回他面前时,都在诚实的求饶,甚至下跪。 新旧伤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但只有一个想法顽固的存活,我可以受伤,流泪,但哥哥不行。 ... 我今天被表白了。 不认识他,情书被我放在包里,**裸的放在平时不会放的沙发中央。 不知道为什么,我是有私心的。 我喜欢躲在角落里,将哥哥平时不会露出的神色尽收眼底。那种感觉,想收获了什么至宝一样。 这样我就比哥哥自己还要了解他了。 果然,哥哥回到家看到我大开口的书包,明晃的情书,显眼的位置,哥哥拿出来,看了一会。 但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以说是,太过平淡,平淡到已经,出现了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失落。 ... 在小学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在互相传有好感的小纸条,我也收到了不少。 我不想打开,我知道他们只是喜欢我漂亮,仅此而已。我把情书全塞进了好看妹屉了(她很自恋,觉得谁都喜欢她,我顺水推舟满足一下咯)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长这么大,没喜欢的人,好感的男生也没有。 只是眼前闪过一张脸,无比熟悉的脸。 又奇怪又莫名羞耻,瞬间涌上心头。 我成绩很好,这点我整天在哥哥面前提到过,不知道上了初高中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一定得好啊,我要赚大钱,带哥哥过上好日子,不用像现在这样了,我得在哥哥面前不停唠叨。 虽然他从来没表现不耐烦过。 ... 晚上我只想两件事,严卫乡会时不时出现在家里,那一整晚我都不断反复想着从小到大发生的黑暗,彻头彻尾的噩梦。其他时候,我就果断又熟练的想。 两人一景,一段故事,来回话语。 很简单,但我能想很久,脑中吹来的清风和不断拉近的距离,那份气息太紧,如此真实。 我感谢上天给了我这么丰富的脑子。 ... 今天从学校毕业放暑假回来,我的初中生涯告一段落了,也是不舍的。我还是很熟练的拒绝人,像以前一样。 回到家就看到哥了。 真好。 哥还是像往日一样,每逢放假给我做一大桌饭菜,我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但其实,哥做饭味道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也知道。尝菜的时候皱眉,还时不时抬头看我两下。 偷摸的哥哥没见过,好喜欢。 吃完晚饭后,我就收拾起碗筷,虽然哥不让我动,但我觉得他做饭,我洗碗,这样公平。 最终我还是不小心洗掉一个碗。 天呐,我在想什么呢。 第一次害怕哥来靠近我,不过我发现,哥性格真的,我估计以后都找不到情绪这么稳定的人了,虽然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都是太耐心平淡,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 哥低身拦下要捡碎片的我时,我闻到了。 他身上有我洗发水的味道。 闻错了吗,毕竟就一瞬间的事。 哥他自己有洗发水啊。 ... 我上高中了,虽然有段不好的插曲。不过我人生全是这样,早习惯了。 哥别习惯就行。 我发现哥最近变得好奇怪,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感觉到了。 送了哥一个藤蔓风铃,他不知道,这个风铃是一对的,我把自己那份藏起来,没让你发现过。 哥休学了。 我没问原因,哥做这个决定有他的理由。那天晚上,我想起很多事,严卫乡四面八方刺耳的场景,妈妈静静躺在小床上,我周围的声音,内心的呼喊,无一不触及灵魂深处。 最后我又想到了哥,一下子想了好多好多。 我抱住了哥,刚开始真的伤心难过,到后面有点不对劲,多出几分别的感觉来。 我觉得是哥不对劲,我松开了他,同时那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神,捕捉到了好多内容。 难抑,克制,欢喜,还有一点......爱意?这个眼神,我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所以即便哥一下躲开与我的对视,我还是熟悉的看出一切。 不过跟那些男生不同的是,哥这个眼神不像是突然出现,暂时性涌来的。 好像早些,再早些,就已经有了。 我第二次不敢靠近他。 不明白,明明是我对哥先有好感的,我逃什么? 对啊,怕什么? 于是那晚奖励自己又偷听一次洗澡声。 睡的很好,一个长觉。 最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想打扮自己,以前不关心的话题现在全在做。 跟以前不一样,我走读了,哥上班了,每天都能见到,那天在后面想要加你联系方式的女生,被我拦下了,我撒着谎用着自私的理由,劝退了她。 对不起哥,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 今天严卫乡来了,每次都这样,看到他都不自觉动不了,我真的想逃离这个世界了。 不过我同时发现了一件事,他进哥房间翻床铺时,在枕头底下翻出好多照片。 为什么? 全是我的。 有安静捧碗吃饭的,卷着被角睡觉的,侧身吹干发尾的,低头转笔思考物理题的,角度各不相同。每天在干的事情,每一处细节,都被尽数拍下。 怪不得,之前好几次问他,都说在自拍,我从来没怀疑过。 骗人。 我感觉自己有点害怕哥了。但其实我自己也怪怪的。 看到那些照片,心里好开心,所以今天发生的那一切都值了。 ... 我搬家了。 准确来说,是哥带我搬的,看着新房子,就算不断被填满熟悉的家具,内心还是有不安,除了看到哥。 我今天特别想说,但李山哥在,哥看起来也有点力不从心,我就没说出口,只能在这。 哥,全世界没人比你对我好,这样关心我,在乎我。 也许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哥,我...... ... 他今天又来了,趴在门口偷看,我刚想要报警,突然他又不见了。 什么...... 片刻后,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源,这个音色没人比我敏感了,但其实周围又很安静。 我感受到哥的存在了。 我来不及换衣服,奔出去的那一刻,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哥躺在地上,毫无血色,胳膊被什么烙上了好可怕的猩红印子,耳朵流淌出的血,浸倒在脖子上,全身没一块好的。 我此刻的心情,比那年找锁开门还害怕。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哥。 我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坏结果通通想了一遍,心理准备什么的,我早已锻炼的无可挑剔。 但是还好,哥只是站在那,看样子没出什么事。 但我还是没放下戒备心,谁知道那混蛋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 我只想保护好哥,当年的情况,不可能重蹈覆辙......对上严卫乡那双泛红血丝的眼睛,我承认又沉淀在回忆里,在他面前退缩了。 后背带来的感觉太重要,让我一时想着去战胜它,战胜无数次退缩的影子。 严卫乡走了,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记心里了,成功被我吓跑了,我也是保护哥一次了。 可我不敢回头。 不敢对上哥的眼睛,不想让他知道我刚刚内心的胆怯,泛红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哥? 我被摸住脖子转过去了,但是力道好温柔,没有昔日的惊恐。 哥喝酒了,脸上好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今晚时不时太晚了,好黑。 天呐。 什么感觉。 不知道是触碰还是内心,总之有东西在引导我。 严晚。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叫他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好想亲下他。 是那些照片给我的勇气吗,否则我怎么可能这么大胆呢。 身上有我香皂的味道,混着一丝酒气,好喜欢。 我疯了吧。 哥什么反应,要不看一眼? ...... 早知道就不看了,更想亲了。 ... 今天哥送了我一个戒指,我在放学路上看到过这家店,很贵的。 你说这是提前送我的成年礼。 谢谢你,哥。 戒指上刻的dear moon,我好喜欢。 流言四起。严卫乡又来找我了,就在校门口,我又看到两年前的插曲,不过跟当时不同的是, 我一点都不怕他了。 第二天,学校很快传出来谣言,说我跟外面的人缠上了,因为钱,不干净的钱。 不过没事,魏明处理事情还算让我满意,当天下午他就领着个身高中等戴着眼镜的男生到我面前,我认出来他是初中毕业向我表白的男生,且跟我考上同一所高中。 好一个得不到就毁掉。 他在全班面前向我鞠躬道歉。我本来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魏明还一个劲的开导我,唠叨归唠叨,他是个好老班,不争的事实。 不过这事魏明貌似告诉家长了,回来就看到哥脸色不对,什么都没问我,安静的可怕。 哥那个眼神,我就看到过三次。 一次是妈妈死后,我们回到家,看到洒着酒气的严卫乡把别的女人带回家。嘴里不停咒骂着我刚火化还有余温的妈妈。 还有一次是我半夜梦惊醒,大叫了一声,哥冲进来问我怎么了,我脸上挂着泪身体发抖,不停重复讲着“别碰我”之类的话,之后回想起,余光都是那个眼神。 这是第三次。 其实我知道哥在想什么。 但哥,我不想让你再次受伤,不想看你故作坚强。从小到大,都是你挡在我前面,给我温暖,给我爱。 杀人这种事,这次换我来吧,这样公平。 好好走你的路,过好你的人生。 哥。 我爱你。 李严没有血缘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