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卫乡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家砸个稀巴烂。
“这狗玩意,净不干人事!”李山迈进家里,掏出手机欲报警。
他还嘟囔咒骂,没注意走前头的人,俯身找着什么,在确认寻求未果后,手背握成半拳,青筋显露。
“霞哥,你看看少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那边李山问着。
严晚半跪着,没去应。
半响后,他缓缓起身,“我出去一趟。”
掠过人时,李山在他夹带一丝失控瞳孔中看出了什么。
两人大学时,严晚在医院众目睽睽之下,拿着刀子,不带一丝留手的捅向严卫乡。
只因,他□□了独自一人在家中的李月拾。
“等会,”李山定睛住,“我跟你一起。”他怕往事重现,那年在医院,自己根本拉不住他。
走到门口,李山发现车门被锁上了。
他拍打玻璃,“开门啊,你想干吗?”
车子急速后撤,在他惊异一秒中背道而驰,严晚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
上臂的疤痕在隐隐作痛。
...
那边,向灵给严晚发去短信,【上次走的急,协议还没签,有空的话再来一趟哦。】又是一个颜文字微笑。
紧接着,她就眼睛闪过一丝迷茫,感受到异常波动。
是精神物质在流失。
......
李山打来电话,她秒接。
“向灵,你能不能使下那超能力,严晚可能要出事。”他语速快,同时看打车界面。
她没去争辩超能力一词,“他去干嘛了?”
“找他爸那个畜生去了,不让我跟着,失去理智了都。”
向灵一撩发丝,蹙眉,“知道了,我现在去。”
“你尽量快点。”
在接他这单时,向灵可以说对这个宿主毫无了解,只是精神物质太强大,都想抢单。
只不过没人跟她争,没人敢。
*
逼仄的巷口,黑黏的不明物,刺鼻的浑臭,严晚顶开摆设性的木门,空洞的环境,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住的地方。
地上散落的几个干净烟头,让他一下眯起眼。
门后传来动静,几秒后,“你谁啊。”
严卫乡看着面前这个硕高的男人,能来找他的,无非就是债主雇来的催账。
“大哥,等我卖掉东西,立马还上。”他憨笑着,点头哈腰。
那东西,就是从他家里偷去的。
也是今天他来找严卫乡的目的之一。
严晚崩盘至顶,转身的同时,猛然朝他脸上轰出精准的一拳!
他头撞墙发出沉闷声,严晚没有停,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下带着对过去的愤恨。
“严卫乡,她没做完的,我来补上。”
严卫乡无力滑到在地,像一滩烂泥,又是一记重拳来临,他拼命后撤,可背后早已是冰冷的墙,血不断砸出,肉眼的模糊惊悚。
猩红夺眸,“早知道就把她整死了。”严卫乡说完就昏迷倒头,齿间冒出血水。
这一句,夺去严晚仅剩的理智,抓着严卫乡头发,抡在墙上下死手。
一下!
两下!
在致命瞬间,门前冲来一个身影,“严晚!”
他拳头悬在半空。
向灵怵住血泊场景,但很快跑上前,“李月拾可以回来的,别这样,别让她下半辈子在愧疚中度过。”
“打死人偿命,想想妹妹,好吗。”她声线婉转喷亮。
鲜血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臂流淌,严晚直盯她。
“我来解决,好不好。”向灵柔和的音色与这格格不入。
“听我的,严晚。”
...
严晚咬合唇齿,半响后,默默站起身来。
他走出后,向灵看着半死不活的严卫乡,沉气,“玄,把他送到远点的地方。”
“明白。”
边玄觉是灵主儿子,算是向灵徒弟,虽然她从没认过。
向灵想到精神物质流失的事情,把两根指尖向鼻间寻,顿时脸色一变。
再来晚一步,人就没了。
......
她也站直,到小门旁。
严晚刚点燃烟,没抽,夹在纤长指节上,沉言。
向灵无声看着他。
大莫长达3分钟的寂静,他忽地开口道:“对不起。”
手中的烟被抽掉,扔到水渍里,火星点一下消失光亮。
“啪——!”
他被向灵扇了一巴掌。
偏头,发丝追随狼狈。
向灵锐利夺目,隐着幽凉气息,嗓音清晰,“你疯了么。”
和刚才温和柔美的神态不同,此时更多占据的,是威迫和疯意。
“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不会管你死活。”
须臾,她看到严晚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扯动一下。
四目相对。
她想到儿时捡回的一只黑狗,每次沾着脏兮爪子扑向她,都被自己打了两下,黑狗虽敏感垂拉尾巴,但目光如炬,渴望又期待着什么。
父母双双去世,向灵被舅舅抚养长大,说是抚养,但其实胡天川压根不管她,只“培养”着。
自那,她身边只有那只讨人厌的黑狗。
严晚呼出气音。
她后撤两步,到一旁的墙面,两人对排,中间隔着那扇木门。
“是不是要这个。”向灵往旁伸出掌心,呈上一枚戒指,和一根质感很好的女士香烟。
他顿住,接过,“......谢谢。”
指腹点之离开,向灵才察觉到他肤质很烫,火着一样。
向灵轻夹着一根细长烟,烟雾袅袅升腾,严晚收回东西,侧眸注视她。
薄纱缠绕住向灵的侧脸,每一口轻吐,眉眼间藏着一丝慵懒与神秘,倾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严晚低首看着指尖的同款,几秒后,默默收进衣兜。
向灵没关注他的举动,踱灭烟。
“走。”
“去哪。”严晚问。
“带手机了没。”
“嗯。”
“那脑子呢。”
“......”
他这才去看向灵给自己发的信息。
“你把严卫乡送去哪了。”
“一个你看不见,他找不到的地方。”
......就这样吧。
严晚动身跟在她后面,刚才向灵掠过他身旁时,他闻到一抹淡雅的白茶香,指腹划过脸侧时,鼻间闻到的是同样的味道。
很安心的味道。
自那起,协议正式生效。
*
几天后,严晚在玻璃窗前看到楼下的向灵,正对着一个巷口徘徊。
江南梅雨季,夜雨绵绵,街灯映雨丝,车辆碾水而过,她半蹲下去卷起衣摆,如梦似幻。
严晚拿着柄透明伞,穿个外套就下楼。
“我马上带走你。”她自言。
不远处是一只奶牛猫,被人遗弃,小幅度呼吸起伏着,挂了半条命。
身后有黑压的气息覆盖,严晚站住,通过她视线看去。
一只猫被安护罩了起来。
记忆好像冲破隔阂,再度重现。
“果然是你。”严晚俯下身道,声音很低沉。
他来的静悄,向灵心思在别处,肩头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呢。”她看过去,严完立刻别回眼神,演技生硬。
向灵用手指了指那猫,“你去,把它抱回来。”
严完重新拾回眼神。
“去啊。”
“你刚在这半天,自己怎么不去。”
向灵害了一声,细言道:“我对猫毛过敏。”
严晚很轻的对她挑了下眉头,看了眼猫,“拿着。”他把伞递过去。
向灵接过后,就看到他脱去外套,露出很紧实的肌肉线条,径直向前走去,把猫合进衣服里,抱了回来。
“我打车去宠物医院。”她只是投给小猫一个眼神,匆匆收回。
雨不算大,但落在人身上也怪闹心,猫和她都清爽的很,严晚看着她一手拿伞,一手划着屏幕,自己浑身湿透,半天没出声。
她专注着,看好一家店,“就去这个了。”
说完莫名勾唇笑了一下。
抬首时,看到严晚衣料浸乎半透,有点不好意思的将伞挪过去,“你也不吭一声。”
“再抬高点。”
他头顶在伞架上,样子有点滑稽。
向灵抿嘴,指尖一动,直接也将雨和他隔绝,把伞收了起来。
此时她开始打起喷嚏,眼角开始泛红。
严晚深邃眉眼紧凑,“你过敏这么严重?”说罢拉开距离。
“没事,我修复能力也强。”
车也来到,严晚对她说:“你别去了。”
向灵说了一句好。
已经傍晚,赶在宠物医院下班前去,向灵已经挂上号,严晚去签到还来得及。
到门口时,他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隔着层玻璃。
魏青青,他前女友。
严晚冷戾下去,眼眶布充阴沉,看着怀中浅呼的奶牛猫,没有犹豫,两三步迈进店里。
他落座,魏青青专注手机没注意到他,直到护士叫号。
“小霞,有一只叫小霞的猫吗。”
严晚怀有三分难以置信的神色,低眸看着猫,脑中闪过向灵填好信息的莫名笑意。
...
非常好。
霞哥这个名称是他大学时期,外出采风,晚霞将天际染成流丹,绚烂余晖中,班里一个女生偷偷给他拍了照片。
眼尾微挑浸了蜜色霞光,深邃冷冽。
晚与霞相称。
然后照片流露出来,校园墙挂满。
#这帅哥哪个院校,我室友***说能一周要拿下。
#不是余大,抢高三毕业生就拿这个去宣传,懂吗。
#我嘞个晚霞哥啊。
#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啊,吃点好的吧。
#楼上那个,看看照片。
那照片严晚见过,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他觉得丑到爆炸,李山后面调侃他,慢慢习惯叫霞哥了,名字也难听爆炸。
魏青青听到名字有了反应,抬眼看去。
严晚抱着小霞跟兽医走进看诊室。
她翻找聊天界面,发现自己发了十几条都没回,淡漠瞟了一眼关上的门。
几分钟后,医生跟他说了什么,就抱小霞往二楼踏。
“严晚。”
魏青青走上前,牵住他的手,一下被严晚甩开,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安静走廊,不过魏青青丝毫不尴尬。
“这些天为什么不理我,让我找不到,我很想你。”
“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别把自己弄这么难看。”严晚了解魏青青,不说点重话她不会退缩,但有时说了也无济于事。
“你说分就分?你问过我吗。”
她面色铁青,语气不悦,大耳饰闪的一晃一晃。
严晚阴侧着脸,压制心中激火,目光中忽然出现一道光亮。
向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对他,清冷高雅的像张氛围大片。
他眉眼略微平和了些,瞥看魏青青,低声浑厚道。
“那你跟别的男人上床时,有问过我吗。”
魏青青脸色一变。
她说不出话来,严晚不再多言,径直到门口推开门,语气一变,“你怎么来了。”
向灵身子一侧,伸手,“忘了把这个给你。”
他看去提的一小个香包,“就为了这个?”
“那你还想要什么。”向灵脱口而出。
他直勾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有一丝不明隐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向灵哦了一声,“这不是普通香包,我注了灵力,你闻闻。”
严晚接过,拿起靠近嗅了一下。
......的确不是普通香包,因为它没味儿。
但是似乎对宿主有记忆安慰的功能,向灵上次看到他失去理智的样子,难免知道他肯定有难涩过往,所以今天来找他,一是探记忆,二是给香包。
结果遇到受伤的小霞,走不动道了。
“谢谢。”严晚瞳孔淡淡的安心。
她点头,“猫怎么样。”其实更想叫名字。
“医生说是多处创伤,体内出血,现在在手术,还要住院观察一下。”
“好,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了。”她摆手欲要走。
“——向灵。”
他叫住。
向灵浅笑,往店里的魏青青投去眼神,然后又缓慢看向严晚,“你想利用我啊。”
她声音好听得干脆。
“?”严晚狐疑。
“不行。”
还想说什么,向灵就消失在他面前。
其实他是想问,几天过去了,李月拾的事怎么样了。
回到店里,魏青青已经走了,小霞还要住院,严晚交完钱就回家了。
*
次日,向灵又来探记忆,她记性不好,天生的毛病。
她敲门,片刻后严晚才来开门,“进吧。”
一股陌生的寒意圈进,其实严晚一直没透露过,自己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都感到莫名压抑。
或许是大学时患上社交障碍的后遗症。
“要喝点茶吗。”他问。
“不用,直接开始吧,你集中注意力。”向灵喜欢直言,坐沙发上对他讲。
“好。”
向灵把手心在他眼上一合,没有触碰到,严晚隐侧闻到了那次的茶花香。
光芒聚散。
*
母亲去世后有笔抚慰金,一部分严卫乡拿了去,剩下的全给李月拾上重高。
她成绩很好,中考市榜眼,重高让她测个开学考学费就免谈了。
严晚把她送去学校,就在门口等着。
好巧不巧,她在进校门口时看到一个面目可憎的面容。
10岁那年,她进家寻人无果,最终在二楼的破间房,找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哥哥。
正读初二的青春年华。
右耳失聪,左肋骨两根被敲断,连带着上臂一条近十厘米的火烙,永久印在那里。
她哭着在医院握住严晚的手,后面报了警,严卫乡也坡了腿,送进去。
那天,兄妹俩都没掐算好日子。
李月拾没一秒犹豫,抓紧书包背带,向保安室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