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神色亦是肃然,他颔首道:“除非有充足的证明,证明怀山跟此事无关,否则,吴安怕只会宁错过勿放过。”
他见姜曈面上忧色更浓,宽慰道:“贤侄女勿忧,你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吴安想从你爹口中知道更多的情况,他暂时不会杀了你爹。”
姜曈点点头,又问了几句案情。
叶盛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估计他现在手中证据肯定是不足的。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并不知真假,据说他们之前抓到的那个死士自尽了。若这是真的,那么吴安手里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他没办法给怀山定罪。”
他说完,站起身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若有新的消息,我再与贤侄女通气。”
姜曈自是再三言谢,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
“吴安无非是想要皇嗣的消息,既然他舍得下自己这个侄孙,咱们就成全他。”
夜已经很深了,姜曈躺在阿乔的床上,却半点睡意没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帐。
“成,这事儿我来办。”躺在她身边的阿乔一样也是睁着眼睛。
姜曈翻个身,侧躺着看她:“你会不会有危险?”
“你放心,我有分寸。”黑暗中,阿乔的声音很稳。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各自闭眼睡去。
姜曈半梦半醒间,忽听得隔壁自己的房间被人敲响了。
眼下已经快冬天了,晚上气温特别冷,姜曈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她看看阿乔,见对方虽然呼吸平稳,但是睫毛微颤,显然也跟她一样,听见了,但是不想动。
姜曈闭上眼睛,只作不理,谁知那敲门声虽然小,却一直锲而不舍。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竹杖点地的声音了。”阿乔忽然嘟哝了一句。
姜曈一惊,立即翻身起来,裹着被子去开门了。
果然,门一打开,就看到隔壁门口站着的正是苏观卿。
苏观卿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也惊讶了一下——
这段时间,阿乔很少过来,就是来,也都是晚上来,早上走。
她晚上来,苏观卿当然不知道,是以他以为阿乔的这间耳房是空着的。
他正要开口为自己吵到人家道歉,就听到了姜曈的声音:“观卿?你找我?”
苏观卿愕然:“曈曈?你没在自己屋里?”
“我和阿乔说话呢。”
“关于叶盛,我刚刚想起一些事情。”苏观卿点着竹杖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姜曈从被子里面伸出手去,拉他进了屋子:“外面冷,进来说。”
“对于我爹的交游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记得当年他丁忧前,也曾经频繁地到我家来。”苏观卿道。
“你是说,他也有份参与谋反?”屋子的深处响起阿乔的声音。
苏观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当年是站队哪一方的?”姜曈问道。
“他没有明说过,不过他在景泰一朝,甚得重用,并且一向积极任事。”
姜曈就了然了,叶盛从未公开站队,但是他与苏佰川交好,又得景泰帝重用,就算他不是景泰一党,至少也是对景泰帝抱有同情的。
而他之所以能逃过正统帝的清算,无非是因为夺门之变时,他因为丁忧,根本就不在官场。
如果叶盛当真是潜藏的景泰遗党,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苏观卿说完就走了,毕竟三更半夜的,他也不好久待。
他一走,姜曈便迫不及待地裹着身上鼓鼓囊囊的被子爬上了床。
阿乔却没有跟她讨论叶盛的事情,而是笑眯眯地问道:“你和苏公子这是情好日蜜了?”
虽然适才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多亲密的状态,但是阿乔是何许人,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一看两人情态,就知道这两人私下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笑着揶揄道:“怎么,这回不纠结自己年纪大了?”
“情之所至,难以自控。”姜曈躺倒下来,哆哆嗦嗦地用被子把自己裹瓷实了。
“他有情,你有意。这不挺好的吗?”阿乔笑道。
姜曈苦着脸道:“好什么,我都不敢告诉我娘,要是被她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跟我哭呢。”
“长辈肯定是要反对的,苏公子人再好,毕竟良贱不能通婚。他眼睛又看不见。”
“那就不成婚呗,大明也没规定女子必须成婚,咱俩上辈子也没成婚,也没见有什么不好,”姜曈打了个哈欠,“反正甭管谁反对,这辈子我都是要好好照顾他的。”
……
阿乔做事情非常雷厉风行,也不过一旬的时间,消息就传回了姜曈这里。
那日姜曈正要把修复完毕的《渔父图》下墙,预备装裱了,仆役走进来,说阿乔姑娘让送了只鹅回来,问如何处置。
姜曈立即就明白,这是阿乔跟她说,事情成了。
她心中惊喜,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只是放下手中的竹起子,道:“观卿,你陪我去看看吧。”
“诶。”苏观卿立即抛下正在认真听他授课的赵雀生,站了起来,自然地伸出手去。
姜曈拉过他,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地走了出去,在门房处看了那只鹅,姜曈笑道:“真难为阿乔了,也不知从哪里寻来这么肥的一只鹅。”
她吩咐仆人拿去后厨,又拉着苏观卿往后院走去。
苏观卿本以为她是要回书房,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不对了——
这地方好像是后院假山……的背后?
那里有一个非常小的空间,不过仅容两人旋踵而已,躲在里面,外面谁也瞧不见。
他疑惑开口:“……曈曈?”
“事情成了!观卿!事情成了!”到了无人的地方,姜曈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激动。
“什么成了?”苏观卿更加是一头雾水。
“我跟阿乔商量过,吴安眼下手中没有证据,唯有皇嗣的传闻支撑着他往下查,只有皇嗣死了,才能让吴安,也让正统帝放弃继续查下去。我与阿乔约定,只要成功制造皇嗣已死的假象给锦衣卫看,就送一只鹅来,若是事败,就送一只鸭来。”姜曈语速飞快地讲完。
苏观卿一听,也大喜过望:“如此说来,伯父可以被放出来了!”
“是呀!我爹要放出来了!”姜曈的眼睛里闪着星星,她忽然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苏观卿整个人呆住了。
“这好消息,我去跟我娘说!”姜曈说着便一阵风似地走了。
假山背后,就剩下苏观卿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
然而事情的走向有些出乎姜曈的意料,他们一连等了数日,姜怀山也没有被放回来。
姜曈给阿乔递了数次消息,也跑去叶盛家问过,都没有打听出锦衣卫那边的打算。
姜曈的心一天天地沉下来,却也是毫无办法。
然而人前的时候,她却是半点懊丧焦急不露,依旧日日跟苏观卿一起教徒弟,连赵雀生都没察觉到老师的情绪波动。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对的话,大概就是姜曈更严厉了。
姜曈现在不光管赵雀生修复的技艺,就连苏观卿每日讲过的课,姜曈都是要检查的。
赵雀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哪里做得不能令姜曈满意,每日过得是如履薄冰。
直到那天赵吉上门,姜曈才放她喘息一刻,令她陪她叔父说说话。
赵吉还是那个大腹便便的样子,一进门就眉开眼笑地嚷嚷:“姑娘,有大活计!”
赵雀生一听,开心得快要跳起来,这些日子姜宅门可罗雀,她也日日在替老师着急,偏又不敢提。
赵雀生央道:“叔父,是什么画?快拿出来吧!”她着急得不得了。
赵吉笑着道:“不在我这里。”
姜曈讶异地略一挑眉。
赵吉道:“是这样的,最近襄王殿下日前得了一幅长卷《道德经》,说是王羲之亲笔,只可惜已经被虫蛀了,密密麻麻全是芝麻绿豆大的小点,襄王殿下想要寻人修缮,可因为这卷轴过长,虫洞又太多,难度实在是有些大。
若是平常主顾或许有人肯接,可这是书圣遗迹,主人又是堂堂襄王,一时竟是无人敢应征。是以襄王殿下悬赏全城,寻修缮匠人。可惜,还是无人敢揭榜。”
他顺手就摸了摸赵雀生的脑袋,笑着道:“我想着,也只有姑娘能修,便来给姑娘报个信。”
然而姜曈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应征,她抱歉地笑笑:“这活计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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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上门,我自不会拒绝,不过最近家里有事,让我主动去争取,我却是没有这个心力。”
“姑娘,”赵吉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姑娘最近因为令尊的案子劳神,雀生也跟我说了,最近没人敢上门,若是姑娘成功修复王羲之的作品,得到襄王殿下的赏识,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光景。”
姜曈摇了摇头:“此事以后再议吧。”
赵吉又再努力劝了几句,见姜曈还是无动于衷,只好蔫儿蔫儿地告辞了。
临走他问赵雀生:“你婶子许久不见你,挺记挂你的,你要跟我回家住几天吗?”
赵雀生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还有许多练习没做呢。”
赵吉见此也不强求,自己一个人走了。
……
苏观卿等在书房,不多久后,赵雀生先回来了。
“你老师呢?”苏观卿问她。
“老师同我叔父说两句话就回来,”赵雀生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坐好,“之前师父说的那个牛毛皴我还是没领悟到。”
“那个老师不是给你做了示范吗?”
“我看了……没看懂,我总觉得皴和擦的笔法似乎没多大区别。”赵雀生的声音小小的。
赵雀生当然知道两种笔法不一样,之前姜曈与苏观卿已经一一给她讲解示范了,可她就是没琢磨明白。
这也就是在苏观卿面前,要是姜曈在,她可不敢这么暴露自己跟不上进度的事实。
就是苏观卿听她这么说,都有些哑然:“怎么会没多大区别呢?等你老师回来,再让她示范给你看。”
“要不师父先给我再讲一下吧?”赵雀生央道,她可不敢让姜曈重复教学。
“成,我再给你说说。咱们先讲这个皴法,皴法包括牛毛皴、披麻皴、折带皴……”
苏观卿开始一一给赵雀生讲解起来,赵雀生拿起之前姜曈画的示范,开始对应着体悟。
等到他们师徒把这些笔法都过了一遍,姜曈还没回来。
苏观卿就有些坐不住了,他问道:“你老师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他们还在说话?”
然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不对,她老师与她叔父向来话不投机,能有什么话说。
“你在这里温习,我去寻她。”苏观卿说着,就点着竹杖出了书房。
其实苏观卿已经对整个姜宅很熟悉了,只是如今的姜宅比以前的大多了,他也不敢如之前托大,不拿竹杖就到处走。
等苏观卿来到门房,却并没有找到姜曈,便问那门房。
门房道:“回公子的话,适才大小姐送完赵掌柜,正好又有客至,大小姐陪着说了会儿话,那客人走了,大小姐就回去了。”
“那来客是谁?”
“是叶盛叶大人。”
苏观卿思忖,他从书房过来,走的是最近的那条路,另外一条路需要绕远,姜曈大概率不会走,那么他没有遇到姜曈,那就只能说明,在他出来前,姜曈就已经进去了。
那她既然早就进去了,为什么不回书房?
难道同叶盛的到访有关?
苏观卿闻言,心中升起一个不妙的预感。叶盛此来,是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吗?
苏观卿心中一凛,当即匆匆去寻姜曈,路上只要碰到奴仆,他就问有没有看到大小姐。
谁知人人都说没看到。
此刻的姜曈躲在后园的假山背后,她就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情,她需要仔细想一想。
今年的第一场雪开始飘飘洒洒地下了起来,姜曈也不想躲,她抱着腿,坐在地上,眉头拧得很深。
到这个时候,小冰河时期已经开始发威,冬天愈加寒冷,姜曈感觉到寒气在往自己的四肢百骸里钻,但是她就是不想起来,不想动。
冷一点,脑子便能清醒一点。
她得确定,她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是脑子一热的糊涂决定。
“曈曈?你在这里吗?”就在这个时候,苏观卿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曈一愣,就看到苏观卿走了进来,他又唤了一声:“曈曈?”
姜曈仰头看他,见他眉宇间都是着急。
他也感觉到下雪了,姜曈忽然不见了,让他更加担心。
见无人应答,他以为姜曈不在,点着竹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