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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忠犬攻×冰山受

作者:Privateer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高中时代的日子过的飞快,一下子就到了九月下旬。学生们也逐渐适应高中生活。


    这天晚上十一点,裴郁躺在宿舍床板上,心里却还想着前几个月的事——补课第一周就偷看别人就被逮了个正着,到头来还发现是认识的人。


    不过,也只是认识而已。


    半个小时过去了,裴郁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今天效率很高,晚自习除了作业还预习完了后面几天的内容,今天算是睡得较早,然而在床上浪费近半个小时,裴郁开始后悔不如多刷几页题。


    裴郁开始想念陪伴他十几年的床,母亲走后,家里仿佛骤然被抽走了所有暖色的光,只剩下父亲沉默的脊背和继母客气疏离的笑。


    住校申请递出去的那一刻,他心底竟奇异地涌上一股逃离般的轻松。记得暑假的时候跟裴振东吵着一定要来住校,找借口说宿舍生活更方便,自己已经长大了生活也得独立。


    裴振东自然是死活都不答应,那个女人倒是点头的快,劝他放儿子一马,给孩子一点自由空间。而裴振东向来败在女人手里,而且还是一个即将成为他法律上妻子的女人……他只能同意。


    记得初二那年妈妈被确诊为印戒细胞癌,裴郁向往常一样跑到宿舍楼四楼给家里打电话,与以往不同的是,电话挂断之后腿如同被灌了铅,怎么都走不动,至今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走到宿舍,又如何上床,用被子把自己捂着,躲着偷偷哭了一整个中午。


    那时,每次周五放学,回到家都是空无一人,偶尔接到父母在医院的电话,三个人的家,似乎成了他一人的空壳。如果住在宿舍里,至少不会面对空荡荡的家,心里也好受些。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裴郁带着黑眼圈,刚下早自习就趴在桌上睡死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旁边的人推了推他。


    “裴郁,上物理了,快起来啊我等下不叫你了。”是张子濠,裴郁的舍友兼同桌。


    裴郁从初中开始物理就学的一塌糊涂,初三硬着头皮学还算是有了点成效。他实在是跟不上眼前年轻男老师的光速思维,又开始犯困了。


    再次醒来,是被这个男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来,同学,你说说看这道题选什么。”老师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与他的年龄格外不符。


    裴郁没说话,旁边张子濠小声的提醒像是蚊子嗡嗡叫让人心烦。“行啊,这才正式开学一个月,一到物理课就睡觉,以后还怎么学!不要以为你们一个个初中物理满分的,高中就不需要下功夫了,每年我见过多少的,初中数理化满分都可以连连看了,高中三门没有一科及格的!你给我出去站着,头脑清醒了再给我回来。”男老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裴郁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拿起物理书,又在里面夹了张英语卷子,走出了教室。


    没关系的,期中文理分班之后,就可以和物理说永别了。裴郁安慰自己。


    悠长的下课铃响,裴郁趁着物理老师出教室门之前偷偷摸摸进了教室,好不容易坐到了位置上,张子濠就过来揽住裴郁的脖子撒娇到:“裴郁——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忘记叫你了,但是我提醒你了你没听见不怪我啊。”


    这时候老齐进教室拍了拍手,“大课间二十分钟你们可以出去活动活动啊,都打起精神了来,我听说刚才有人上课睡觉被罚站了啊。”


    “人家一班人都少了一大半,我说你们也不得跟着动一下。”老齐催着大家下楼,像赶鸭子一样劝走了一批人。


    这时,江炘抱着篮球冲进三班的教室“裴同学!一起去便利店吗?我请你——”他整个人扑在裴郁课桌上,运动后的热气扑面而来。


    “让开。”裴郁皱眉。江炘的膝盖正压着他正在补的作文,稿纸被蹭出褶皱。篮球突然从江炘怀里滑落,重重砸在裴郁肩上。


    裴郁疼的嘶了一声,但又很快就被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嬉笑声打破了。


    “那不是那个中考状元江炘吗!他怎么会在这儿?一班的大帅哥!啊啊啊啊真的好帅。”


    “……真的!你不觉得吗?每次江炘看见裴郁,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跟探照灯似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另一个短发女生立刻附和,声音激动得有些发尖,“裴郁那么高冷,谁都不理,就江炘敢往上凑,还百折不挠!你不觉得特别像那个……那个什么……忠犬攻和冰山受嘛!”


    “小声点!不过……你这么一说,真的有点那味儿了!江炘整天‘裴郁’、‘裴郁’地跟在后面,裴郁虽然不理他吧,但也没真的发火赶他走啊?这叫什么?口嫌体正直?”


    “就是就是!”高马尾女生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秘密般的雀跃,“而且你们看,一个那么闹腾,一个那么安静,一个热一个冷,中和一下正好!”


    “配一脸!”短发女生斩钉截铁地总结道,带着少女特有的、对浪漫想象的笃定,“真的,特别配!”


    裴郁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什么受?冰山?这都是什么鬼?!


    几乎是带着疑问和呆滞,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目光与江炘撞上,好在江炘好像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讲话。他在想怎么跟裴郁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砸疼你了没…”肉眼可见的慌张,江炘捡起掉在地上的球。


    “没关系。我没事。”裴郁挤出了一个笑容。


    上课铃打破了这份刻意维持的寂静。


    如同昨日一般,江炘又是跑回了一班,临走前拍了拍裴郁的肩膀,“走啦,下次再见。”


    下晚自习,突如其来的暴雨。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地面和屋顶,瞬间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水帘。


    裴郁被困在教学楼出口的屋檐下,微微蹙眉,看着外面滂沱的世界,思考着怎么回宿舍。


    一辆单车猛地刹在雨幕里,江炘浑身湿透地从车上跳下来,把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硬塞到他怀里,动作快得裴郁甚至来不及反应。裴郁下意识地想拒绝,手指刚碰到那冰凉的伞柄,就被江炘更用力地推了回来。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落,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  “拿着!明天记得还我啊!”


    不等裴郁反应,他又一头扎进瓢泼大雨中,骑着车歪歪扭扭地冲远了,只留下一个被雨水迅速模糊的、带着点莽撞又无比鲜活的背影。


    裴郁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伞柄,指尖忽然触到一处微小的凹凸。凑近细看,在伞柄末端,一个用锐器小心刻下的、略显稚拙的缩写——JX。


    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标记。


    裴郁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冰冷的金属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温,看着那个消失在雨中的背影,第一次没有立刻生出“被冒犯”的反感。


    他沉默地站了几秒,最终撑开了那片小小的“晴空”,走进了雨幕。深蓝的伞面隔绝了冰冷的雨水,也似乎隔绝了周遭世界的一部分喧嚣。雨水敲打在伞布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噗噗”声,像某种奇特的安魂曲。


    他走得很慢,第一次没有刻意加快脚步逃离什么。


    接伞的时候,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江炘那双此刻必定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更害怕今天站在他不远处的那几个女生看到这一幕,不敢想象那几个女生此刻会是怎样一副“看吧看吧”的了然表情。


    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雨,将市一中的清晨浇了个透心凉。教学楼外墙被雨水冲刷得颜色深暗,湿漉漉的水痕蜿蜒而下。


    裴郁站在高一(1)班教室外的走廊上,背靠着墙,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伞。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嬉笑声和刚下早自习桌椅挪动的声响,裴郁感到一种陌生的局促。


    他很少主动靠近别人的领地,尤其是江炘这种……活力四射到近乎吵闹的中心。


    他试图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不属于他的紧张感。裴郁在走廊上扫视,试图寻找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忙、或许能帮忙叫人的同学。  终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颇为敦厚的男生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裴郁几乎是立刻迎了上去,脚步快得有些仓促,拦在了那男生面前。


    “同学,”裴郁的声音压得很低,微微侧着身子,视线落在男生怀里的作业本上,刻意避开了对方好奇打量的目光,“麻烦叫一下江炘。”他顿了顿,补充道,“谢谢。”


    那男生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裴郁——这位在年纪前二十照相榜上出现的同学。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裴郁清冷的脸上和他手中那把格格不入的伞之间来回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有趣的表情。


    “哦哦,找江炘啊?行,你等等。”他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又钻回了教室门里。


    “江炘!外面有人找!”是那个眼镜男生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和看热闹的促狭。紧接着,是一阵桌椅被猛烈推动、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噪音。“哗啦——砰!”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带着点懊恼和急切的“哎哟疼死我了!”,以及周围同学压抑不住的几声轻笑。


    裴郁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扇半开着的教室门。


    下一秒,一个身影就像被点燃的火箭炮一样,“嗖”地一下从门里冲了出来!是江炘。他显然刚从座位上弹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校服外套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里面那件夏季校服浅灰色的领子歪斜着露在外面,显得有点狼狈,脸上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懵懂。


    “裴郁?!”江炘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拔高了一个调,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雀跃,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他几步就冲到了裴郁面前,距离近得裴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洗衣粉气息。


    “你找我?”少年尾音抑制不住地上扬着,像跳跃的音符,他完全无视了走廊里其他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此刻头发乱翘、衣冠不整的形象。


    裴郁下意识地错开视线,抿了抿唇,没有回答江炘那句明显带着雀跃的询问,只是沉默地、动作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臂,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把雨伞递了过去。


    伞被折叠得棱角分明,干净清爽,没有一丝褶皱,安静地被握在裴郁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掌中。


    “你是来还伞的啊,谢了啊!”江炘笑着说。


    裴郁仿佛是完成了某种艰巨的任务,他没有再看江炘,也没有等待任何回应,几乎是立刻、近乎仓促地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进微凉的掌心。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脚步就要离开这片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空气。


    “哎,裴郁!”江炘的声音立刻追了上来,带着点急切,却依旧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雀跃。


    裴郁的脚步没有停顿,反而像是被这声呼唤催得更快了些。他的背影在初秋清晨灰白的走廊光线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孤直,江炘却毫不在意。他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穿着浅灰外套身影。


    裴郁主动来找他了!


    裴郁把他的伞保管得这么好!


    裴郁……虽然还是不说话,还是跑得飞快,但耳尖好像……红了?


    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模糊的嬉闹声。清冷的空气似乎也因刚才那短暂而充满张力的交汇,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甜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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