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总,您今天晚起了十六分钟……”
“闭嘴。”
路泽年两眼阴沉沉的,擦着迟聿的肩膀走进盥洗室。
大概路少爷的起床气又犯了。
迟聿默默闭上嘴,点亮平板,把路泽年的早间唤醒程序向后调整了二十分钟。
洗漱完毕,路泽年看也没看桌上的早点,匆忙换上助理提前挑好的一身套装,站在玄关处,时钟恰好指向他平时出门的时间。
门口一双绑带手工皮鞋已经摆放在正中,路泽年套上皮鞋,撩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助理。
只是一个眼神,迟聿就立刻会意,将平板搁在柜子上,弯膝半跪在他身前,比门口的脚垫还要卑微。
“周末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将另一只脚踩在迟聿瘦削的肩头,并泄愤似地朝他微微施力。
原来路泽年在为这个生气。
玉白色的手指捏着鞋带,灵巧地打了个结。
迟聿笑得完美,简直有点假了:“我不想搅扰您周末的好心情。”
路泽年一时竟找不到言语去反驳——不,他根本不能反驳。
对迟聿的态度一定要极尽厌憎,这已经成为他刻在骨子里的行为惯性。
他拧巴一张脸,顺着迟聿的话头道:“算你识相!”
迟聿一直低着头,自然看不到路少爷帅气的五官拧成了八条。待他抬起头时,路少爷已经把他甩在身后,走进了电梯。
今天路总的低气压盘绕整个公司,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迟聿也不想去触他霉头,悄无声息地送来咖啡,就打算离开他的视野。
“迟助理。”路泽年叫住了他。
“有什么吩咐,路总?”
工作时叫“路总”,生活上的事务叫“路少爷”,迟聿分得很清,像一台从不出错的计算机。
路泽年举着文件,阴晴难测的脸色藏在纸张后面:“你不问我跟姜大夫聊得怎么样?”
迟聿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问道:“您跟姜大夫聊得如何?”
“啪”地一声,路泽年丢下文件,直视着他:“你请的好医生——”
看来路泽年不满意。
迟聿推了推眼镜:“我会另外再找一位……”
“你请的好医生认为我有社会危害性。”路泽年补全了后半句。
“……”
话题奔着无法揣测的方向而去,迟聿竟一时接不上话。
路泽年审视着他脸上每一寸微表情,心里怒火浇灭了一半。
“你觉得呢?我有社会危害性吗?”
“完全没有,路少爷。”
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迟聿在竭尽全力,避开路泽年的锋芒。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避着我,不让我碰?”
路泽年的椅子缓缓转了半圈,指尖轻飘飘地往中控一按——百叶窗“唰”地一声,将整面落地窗遮蔽起来。
办公室内的光线骤然少了一半,侧光打在路泽年的脸颊,将冷毅的线条雕刻得更加分明。
“迟聿,你过来。”
低沉的声音将他每一寸神经收拢,下达不可违抗的指令。
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迟聿手心微微发汗。内心分明在抗拒,身体却屈从于惯性。他将平板轻轻搁在桌上,顺从地走到路泽年身边。
那双宽大的手挑开纽扣。衬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那双手粗鲁地在胸前拧了一把,惹起沉抑的哀鸣。
路泽年对这具身体了如指掌,一上来就是死穴。
“不如在这里穿个环,你不听话的时候,我就扯一下。怎么样?”
“不……”
迟聿颤声拒绝,伴随着喘息,十指扣住桌边,用力到扭曲变形。
路泽年靠在椅背上,手却不松懈,以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欣赏起助理昂起的下颌线。
真是个漂亮的玩具。
他这人从小三分钟热度,父亲给买的玩具都玩不过一周。可这一个,却爱不释手了好几年。
彼此厌弃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路泽年依稀记得,是刚出国读书那会儿,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迟聿可以唤醒自己从未有过的反应……
这听起来过于诡谲——为什么是迟聿?为什么会是他最恨的人?
迟聿衣服里的淡淡香气像蛛网一样,缠绕着他的意识,一味地挑唆浑身血液涌向身体一处。
“住手!路泽年!”
迟聿被那里烫着,奋力挣开束缚,将转椅远远推开,自己却猛地撞上了冷硬的桌角。
“……”
他深吸一口气,把痛呼沉沉地压在嗓子里,无声地弓起了身子。
隐忍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别给脸不要脸。”路泽年声音低沉而嘶哑, “过来!”
“……”
“坐上来!”
迟聿打死不肯挪动,反倒一个劲后退,恨不得钻进桌缝里。
路泽年忍得不耐烦了,手指不断敲着扶手,冷声嗤笑道:“我这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忌惮女主人?迟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是什么?”
早就习惯了路泽年的羞辱,迟聿偏着头,手指用力抵在桌沿,扭曲到指节发白。
路泽年什么也不说,只那么冷冷看着他。不达目的,他绝无可能罢休。
双方陷入僵持。
最终还是迟聿服了软,缓步上前,在路泽年膝间跪下。
路泽年嘴里不满地“啧”了一声。
又是用嘴敷衍,路泽年好几天没吃到加餐,一直被他吊着胃口。
故意的么?学会欲擒故纵了?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生怕迟聿跑了,路泽年眼疾手快按住他后脑勺。
“路——”声音被一股脑堵在嘴里。
路泽年整了下衣领,在办公桌后面正声道:“进。”
小王一推门,小小地惊了一把。
大白天的,总裁办为何窗帘紧闭?
尽管开着灯,但还是让人很不习惯,小王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咦?迟总助刚才不是在,怎么不见了?”
一个人面对路总,小王总有点发怵,特意挑了迟助理在的时候,万一出错,迟助理一定会帮忙圆场。
“有事说!”路泽年嗓音低沉而短促,整个人漂浮在云端。
“嗯,就是……迟总助让我标注的资料,已经弄好了。您看一下?”
听到小王的脚步声靠近,藏在桌下促狭空间里的迟聿,不可查觉地浑身一僵。
路泽年催促地脚跟撞了撞他的大腿,随后他顺从地攀着那双小腿,小心翼翼地继续动作,生怕发出任何可疑动静。
路泽年只是垂眼瞥了半秒,抬起头时,脑海里全是迟聿眼圈泛红的模样,还有因下颌舒张的线条。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小王递来的文件,指尖在上面轻敲。以桌板为界,上下身简直判若两人,上半身正襟危坐,下半身则蓄势待发。
“风险评估部那边的项目进度是你在跟?”
“是的,路总。”
小王名发觉路总今天的声音十分低沉磁性,投来好奇的目光。
“嗯……不要停!”路泽年突然敦促道。
说着,他还伸手到桌底,在迟聿肩上拧了一把,细腻的皮肤像是打了层蜡,在他手指上留下滑腻腻的手感。
“该死……”
听到路总低沉的咒骂,小王瞪大双眼,一时摸不着头脑。
房地产风险评估部门是路董组建的,里面一群酒囊饭袋都是路柏耀走后门安插进来的。
所以路泽年这声咒骂一定是针对路董!
“好的,路总!”小王感觉被委以重任,干劲十足,“我一定好好盯着,不负所望!”
小王分明就停在一米不到的地方,就在她瞧不见的桌底,迟聿已然透不过气来,闷热感蒸腾出满头汗珠。他吐出嘴里的东西,没喘上两口气,又被路泽年的目光轻飘飘掠过。
迟聿喉咙发痛,只好极尽讨好地,猫一样舔了舔路泽年。
“……”被舔的人呼吸凝固。
他的眼镜早被摘了,此时微微虚着眼睛,眼神发飘,懵懵懂懂里释出搅缠的丝线。
路泽年轻吐一口气,把笔帽捏得咯吱作响:“没事就出去!”
小王被他杀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忙不迭离开了办公室,连迟聿的去向也来不及问出口来。
砰——
门猛地关上,将偌大的空间留给私密的两人。
听到关门声,迟聿这才有些急了,修长的双手死死掐着裤腿,在上面留下不大体面的褶痕。
他要立即解决掉路泽年,才能结束这一切。
“呵……你在耍什么心思呢?”路泽年声音嘶哑无比。
他想把迟聿推开,换个自己喜欢的加餐姿势。就当他双手抵在那肩膀上,一股吸力让他倒抽一口气。
迟聿的卖力使人猝不及防。路泽年双手只是胡乱一抓,抓住了迟聿的头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重新掌控了那少得可怜的主宰感。
“迟聿……迟聿……”
他混着浓重的鼻音,沉沉的力道胡乱抚摸迟聿的脸颊和脖子,心里迫切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出口,就只有“迟聿”这两个字。
一股酸涩攫住了他的心脏,像有一把刚切了柠檬的刀,在他胸口划了个口子,密密麻麻的蚂蚁噬感吞没胸口,把胸腔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鼻子一阵发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迟聿。
这一秒的难受让他上瘾,忍不住反复索求品味,但只有迟聿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
这么多年,只有迟聿。
迟聿跪在那干呕不止,捂着嘴从桌底钻出,踉跄冲进洗手间,像沾上了什么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听着哗啦啦水声响起,路泽年瘫坐在椅子上,将手插入发间,心里感到颓唐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停了。迟聿却迟迟没有从洗手间出来。
路泽年从宽大的椅子上站起身,大步走进洗手间,推门便见迟聿双手撑在水池边发呆。
“路……唔……”
迟聿刚要回头,一股大力扳过他的肩膀,而后冰凉的嘴唇印在他唇上——
路泽年在……吻他?
说是吻,其实无异于撕咬,一寸寸吞食他的血肉和灵魂。粗重的气息交战只片刻,便各自退却。
两人都没尝到具体的滋味,倚靠在水池边对视,舌尖只余淡淡白腥味混着铁锈。
实在是一场不大愉快的体验。
路泽年吃错药了?
怎么会……
迟聿尚未回神,在原地喘着气,红肿的嘴唇微微张合,忽然,脖子被用力攥住。路泽年促狭地贴近他脸颊,灼热气流喷吐在他颧骨上。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恶心得想把舌头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