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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瓷爱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闵珏啪地一声将房门狠狠摔上,他胸口来回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卞之行木头似的在门口杵了一阵,经过堂前狠狠瞪了眼那个诡异小二。


    这个小镇毗邻南海,夏秋季节非常湿润,雨水到了半夜又卷土重来,闵珏半夜被强烈的渴意弄醒,床铺靠着窗,窗外树影张牙舞爪地摇曳着,像只吃人的怪物,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白日里那孩童说的话。


    闵珏捏起床头边上的茶杯抿了几口,浸满凉意的水滚滚下肚,抚平了些许身体里的燥热。他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发带松散地缠着几缕长发,他拽下发带将头发重新整理一番,随后捧着床头灯放至身前,借着微弱的灯火,他掀起被子细细打量着双腿。


    突如其来的烈风冲破脆弱的窗纸,燃烧的烛火简直不堪一击。一股湿润的泥土味瞬间闯入鼻腔,闵珏抓紧袖中暗器,屏息凝视着突然破开的窗纸,在他的身后,一直箭矢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的后背。


    嗖的一声,银箭离弦而出,尖锐的泛着冰冷光泽的一端锋利地射向闵珏,半路却倏然被一根冰锥截胡,箭身被一分为二。


    卞之行从房梁上跳下,拔出佩剑破门而出,与门外之人迅速过了两招。那人蒙着面,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斗笠,完全看不出模样,卞之行出招狠厉几乎是下了死手,那人很快放弃和他交手,一道残影似的奔出门外。


    卞之行掏出一枚信号弹扔入闵珏怀中,“等我回来,有事发信号。”说罢消失在夜色中。


    刚才他在那个家伙身上砍了一刀,卞之行沿着血迹来到客栈数里外一条溪流边,朦胧夜色中,一团黑影在河边不断鼓动紧接着成百倍成千倍地胀大,一只身高十米的怪物逐渐成型,它有一双猩红的双眼,鼻梁扁平鼻孔粗大,手中握着一把铁锤。


    如果不是它的身上有道卞之行砍出来的伤疤,卞之行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怪物是那家伙,他回头望了眼客栈的方向,眸底隐隐透着担忧。


    但很快,那情绪便涌不上来了,怪物凭借着体型的优势,追着卞之行一通乱砸,手中铁锤在河边挖出数米深的大坑,紧接着被它拔出再次砸向地面。


    卞之行将它引到溪边,绸缎的一样的河水静静流淌着,几秒过后黑乎乎的河面出现一道巨大的光缝,河面迅速结了层冰。


    那怪物似乎没有灵智,看到迅速结冰的河面歪了歪头,紧接着长满浓密毛发的长臂高高举过头顶,强劲的罡风在他周身聚集,一锤砸下,黑乎乎的河面四溅像一盏破碎的明镜。


    泠泠的河边静了两秒,似乎时间都随着它这一击而暂停。冲破平面飞向空中的流水诡异地在半空中停顿数秒,紧接着整条水柱被一层坚硬的蓝色外壳包裹化成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向怪物的胸口。


    卞之行不动声色地将泛蓝的指尖藏在身后,他冷脸退至数十米外,放任这个怪物步步作死。


    那只怪物被冰锥刺中十分气愤,落锤的速度快了数十倍,千米长的河水被它砸的支离破碎,河神似乎彻底愤怒,空中乌云压得更低,几乎要与地面贴合,刹那间雷鸣滚滚,河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长流的河水此时直立与天空相接,整条河变化为一根粗大的尖锐武器,从头顶刺下将那怪物劈成了两半。


    在绝对的自然力量面前,化形的怪物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怪物倒下后,河水依旧没有恢复原样,卞之行抓紧了手指,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道通天河柱。


    刺眼的光芒中逐渐显现出一道身影,那人头发花白面色苍老,严肃而缓慢地朝卞之行靠近。


    “你是,冰龙族的后人?”


    白发老人微微俯身,目光仔细打量着这个玄衣少年,紧紧皱着的眉头在绕了一圈后缓慢舒展,他摸了一把胡须,声音低沉沙哑:“武功练的不错,可以起步太晚,听闻冰龙族早已灭绝,你这个小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卞之行微微垂下眼睫:“我不是什么冰龙族的后人。”


    那老头哼了一声。


    “还骗我。”


    “你当冰龙族的引冰术是那么好学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骗人的招数。不如这样,老夫也算是惜才之人,你来做我徒弟,可好?”


    老头眼中满是算计和自傲,似乎他提出的这个建议让卞之行占了大便宜。


    “不要。”卞之行冷着脸迅速回绝,他望着天空这幅异象,“前辈不怕被人看到河水倒流的异象吗,京中似乎已经有人察觉到前辈一族的存在,若是被那群人发现,前辈一族似乎并不容易脱身。”


    那白发老头儿微眯起眼,有些危险地盯着卞之行,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将此人弄晕强收了他。正想着,卞之行的身上突然传来一股怪异的气味,老头儿豆米般的眼睛倏然瞪大,严肃地抓住卞之行的脖颈,仔细凑近闻了闻。


    “你竟和亡灵混在一起。”


    卞之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这家伙小小年纪不学好!不跟老夫学便算了,竟还和亡灵打交道,你!你真是!”


    小老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吹胡子瞪眼,手指气到颤抖指着卞之行,含糊的语气说了半天,最终拂袖而去。


    卞之行只当他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耸耸肩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沿着溪流回到客栈,发现闵珏竟自己爬在了轮椅旁,一副即将出门的模样。


    “你要做什么!”卞之行有些急得冲他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从地上捞起闵珏,那人身上穿的单薄,想来刚才并没有安生待着,在原地爬动弄得浑身都是热汗。


    闵珏在他怀中闭了闭眼,眼角挂着两颗晶莹泪,卞之行喉中的词突然卡住,目光沿着他的身体看向男人的脚踝。


    “是不是腿又疼了。”


    窗外狂风暴雨,碧绿的青竹有力拍击着窗柩,雷鸣轰响,一轮新的潮湿即将来临。闵珏的腿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痒,这种痒意他碰不得动不得,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卞之行将他平躺放在床上,从包袱中取出几块厚帕子在热水中浸了半晌,他细致擦拭着闵珏的双腿,一双白玉一样的双腿毫无知觉被他摆动着。


    “疼了就咬我,不要自己忍着。”卞之行擦拭完,将他楼入自己的怀中,他的手腕放在闵珏的唇边,只要这个人想,张嘴便能碰到。


    密密麻麻的痒意早已散去,体内的毒素才刚刚开始作祟。闵珏原本还能张嘴说说话,他的唇苍白干裂,细声细语地说:“让我咬你做什么,我一个人疼就够了。”


    后来毒性上来了,整条腿都是钻心蚀骨的痛,他紧紧撕咬着嘴唇,脖颈伸长整个身体后仰,接着烛光,卞之行将他颈上的汗水看的清清楚楚,他移开目光,默默垂下眼睫。


    “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闵珏抬起手,细瘦的手腕在半空中,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去摸男人的侧脸,只是卞之行冷着脸身体挺得板直,并没有选择让他触碰。


    闵珏眼底浮动的光似乎灭了一瞬,他手回收,扒着床铺从卞之行的怀中剥离,不料下一秒,腰上猛然环来一条粗壮的手臂,他整个人身体一翻,脑袋猛地撞进卞之行的怀里。


    他额头撞得发红,眼底也有些血丝,一股无名火突然从角落里蹿了起来,越跳越高,直到他忍不住跟男人动手,扇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么!”


    卞之行的右脸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他似乎被这一掌扇懵了,一只手讷讷地抚摸被扇过的地方。


    “你打我做什么。”他低声询问,目光没有落在闵珏的身上。


    “我想打便打,你什么身份来问我原因。”闵珏似乎忘记腿上不断涌上来的刺痛,他的脖颈因为一时冲动而变得通红,手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痛。他心中后悔,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这段时间真是太给你好脸色了,连你都这么猖狂,我看你以后也别跟在我身边,惹人心烦。”


    脱口而出的话语像一根根刺,狠狠扎进卞之行的心里,他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方才跟怪物打斗的时候淋了一身雨水,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擦干,这个寒气突然变得有形起来,狠狠穿透他的肺腑脾脏。


    他头发湿哒哒往下滴水,床铺的一小半几乎已经全被他弄湿了。卞之行从床上坐起,将那一小块地方用新的被褥垫住,而后熄灭灯火点上安神香,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他想,他现在需要冷静,不然他指不定会对闵珏做什么。


    其实,主人这个称呼一开始便是闵珏自封的。


    那时他们在青蛇山四处游玩,闵珏第一次来到青楼,那日他原本是陪着旧友庆生,不料一时贪杯,先比其他人喝醉。


    他红着脸懒洋洋趴在案边,听着楼下传来悠扬的小曲儿,睡意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闵珏生性张扬,交的朋友里十个有八个都是混不吝的,在人安安分分念书考取功名之时,这些人却早早陷入了淫乐之中。


    他不知睡了多久,身上衣物穿的单薄,小风一吹,凉意顷刻间便钻进了心里。他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眼中的泪水还未散去,模糊的香艳的画面猝然闯入视野。


    他大脑宕机一阵,眼睁睁看着那些个狐朋狗友在眼前上演活春宫。糜烂的水声和唾骂不堪入耳,那几个舞女的叫声越来越高昂,伴随着越来越有力的拍打,闵珏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烫,那女人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乖宝贝儿,叫声好听的。”


    “主人,啊,主人。”


    “……”


    女人甜到发腻的嗓音钻入闵珏的耳里,酥酥麻麻。很奇怪,他听到这些人的叫声并没有很大的反应,甚至分了会儿神,将那声音自动带入卞之行的身上。


    如果换做是卞之行,他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闵珏想象了一阵,突然脸皮爆红,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哈锤桌笑了一阵,房内的气氛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打破,那些个家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旋即坏笑:“阿珏是不是也想尝尝美人儿的滋味儿?我这便叫人过来。”


    闵珏当然不想尝,只是他的拒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几人的包厢门突然被人破开,几个身着官服的陌生面孔闯了进来,只见为首的男人拔出剑,围绕着他们几人指了一圈:“聚众□□,通通给我拿下!”


    “……”


    这是倒了什么八辈子血霉,出门喝个小酒都无缘无故被抓。


    闵珏蹲在大牢里,委屈得要死。


    白长青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安啦,不会有事的。最近只是他们这群官府的人最近查的严,下一次我带你去一处隐蔽性更强的,那儿绝对不会被发现。”


    “……”闵珏甩掉他的手,蹲在角落里种蘑菇。


    “喂喂喂,你们几个都出来吧,”官员在门口嚷嚷着,“没点到名的都给我好好待着,你们父母还没有来官府缴纳罚金,等他们来了,自会将你们都放出去。”


    闵珏闷闷不乐跟在长排队伍后面,像只失落的鸭子。卞之行在官府门口守着,那人一出现便看见他这幅委屈的模样,他心里不禁觉得稀奇。


    这人怎么还委屈上了。


    闵珏眼巴巴看了卞之行一眼,听完那群官员义正严词的教导后,闷头走到男人跟前。


    明明他才是师兄,却时像个小朋友一样瑟瑟发抖。


    “我……”


    “走吧,下不为例。”


    卞之行打断他,先一步扭头就走,他脸色很冷,闵珏摸不清他是什么心情,偷偷看这个男人数十次后,男人终于抱着臂停下。


    “剩下的钱都用来给你交罚金了,这两天肉食暂停,你去红玉坊做工。”


    闵珏抬头看他,“哦,知道了。”


    卞之行有些惊诧,这人还是头一次如此顺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街上人来人往,四处嘈杂喧嚣,闵珏左看看右看看,神神秘秘朝卞之行招手,将他带到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卞之行瞧他脸色正经,以为有什么正事要说,他微微俯下身,侧耳贴近闵珏的嘴唇,那个人两只手作喇叭状,手侧贴着男人的脸和发,说话间温热的气流令他有些痒,忍住不适,他听见闵珏说:“卞之行,以后你就叫我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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