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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情窦初开

作者:屋檐下听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彩霞言简意赅地补充,“你爸早年南下,回来时带着她。


    生了你,她就不在了。其他的,我了解得很少。”


    她对宋福生,那个精于算计的弟弟,向来敬而远之,只守着自己的小院过清净日子。


    谁知到头来,竟被这个弟弟大义灭亲,推出去批斗。


    彻底寒了她的心。


    宋玉兰默默咀嚼着这简短的信息:南方带回来,生完就没了……


    疑云在她心中翻滚,母亲不是北方人,宋福生怎么会是舅舅?


    看来,得等理顺了现在的日子,再去找当年的真相。


    晚上,宋彩霞照例炒了一盘碧绿却微泛苦意的青菜。


    接着,屋里便弥漫开一股浓郁奇特的药香,她又烧好了一桶黑色的药汤,示意宋玉兰泡脚。


    宋玉兰二话不说,脱袜浸入那滚烫的黑水中,灼热刺痛瞬间从脚底蔓延,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姑姑。


    这些日子,她拼命吸收着宋彩霞有意无意点拨的穴位经络知识。


    宋彩霞见她适应了水温,便捻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递到她面前,直接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点了点虎口处的合谷穴:“扎。”


    宋玉兰心头一紧,指尖微颤,但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凝定。


    她稳稳接过金针,屏住呼吸,对准那一点,果断而精准地刺了下去!


    从最初的指尖冰凉、手臂微抖,到后来的心手合一、收放自如,她只用了五天。


    这五天,她被宋彩霞拘在屋里,吃着滋味寡淡的饭菜,泡着颜色诡异的药汤,吞下气味难闻的药丸,身体却仿佛经历着一场无声的淬炼。


    第六天,宋玉兰终于被允许出门。


    她目标明确,直奔街口那位卖茶叶蛋大娘。


    时值六月底,暑气蒸腾。


    大娘摊前的茶叶蛋生意不好,新添的冰棍箱子却生意红火。


    一箱冰棍,不到晌午就见了底,下午还能再进一箱。


    宋玉兰赶到时,大娘正喜滋滋地数着一堆毛票分币,手指捻得飞快,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看到宋玉兰,大娘飞快地把钱往胸前鼓囊囊的挎包里一塞,冲她使劲招手,压低了嗓门,带着一股子兴奋:


    “哎哟闺女!你来得真巧!我刚瞅见你那后妈,跟张工前后脚进了旁边的饭馆,还没出来呢,这阵子可热乎着呢!见得很勤!”


    宋玉兰见大娘的冰棍箱子已经卖空,底下还滴滴答答渗着水,不由得好奇:“大娘,冰棍这么快就化了?”


    大娘闻言,哈哈一笑,大手“啪”地拍在湿漉漉的箱盖上:


    “嗨!哪能啊!这天儿不是越来越热吗,我呀,想了个门道!”


    她身子往前凑了凑,“找我那在冰棍厂上班的外甥,花一块五毛弄了块大冰块,就垫在这箱子当间儿!


    冰棍围着它码好,再严严实实捂上厚棉被!嘿,保管化得慢!”


    她边说边比画,脸上是掩不住的精明和得意。


    宋玉兰正为天热卤味发愁,买冰箱太贵,一听这法子,眼睛倏地亮起:“冰块?贵不贵?”


    “不贵不贵!”大娘摆摆手,“就接桶自来水冻上,能费啥?一块五毛钱,划算得很!”


    她说完,像是才想起什么,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


    “哎,我说姑娘,你那后妈的事儿,你真不管了?我可听说了,张工那原配老婆,人回来了!


    就住在车站旁边那胡同里呢!这要是让她撞见你后妈跟张工那点事儿,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的喽!”


    宋玉兰一听这话,眉头拧了拧:“唉,别提了,我都快愁死了!一会儿我就得去看看。”


    她又跟大娘寒暄了几句,“大娘您这法子可真好,以后我少不了来麻烦您买冰块呢!”


    先拉拉关系,为以后买冰块铺路。


    跟大娘分开,宋玉兰走到对面饭馆附近,却没急着进去。


    她闪身躲到一边不显眼的地方,等了约莫十几分钟,果然看见马巧玲和张广文一前一后走出来。


    马巧玲脸色铁青,张广文脸色也不好看,眉头紧锁,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宋玉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屏息凝神,看着两人径直钻进了附近公园深处,一个几乎被茂密冬青树丛完全吞噬的角落。


    马巧玲猛地刹住脚步,骤然转身,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张广文!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倩倩的事你到底还管不管了?”


    张广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了小半步,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你让我怎么管?陆建之那小子现在铁了心不娶!总不能让陆正刚押着他去结婚!”


    马巧玲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眼圈瞬间红了:


    “那倩倩怎么办?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一辈子毁了?她可是你亲闺女!”


    张广文也被激起了火气,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陡然拔高:


    “你冲我吼什么?你说你平时怎么教育孩子的,竟然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这话彻底点燃了马巧玲的怒火,她声音拔得更高:


    “你怪我没把孩子教育好?这么多年,你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张广文被她失控的音量吓了一跳,脸色一白,警惕地左右张望,生怕引来路人。


    他一把抓住马巧玲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更深的树丛阴影里拽,嘴里急促地低吼:


    “你疯了?那么大声干什么?是怕没人听见吗?”


    他这动作,反倒把两人彻底藏进了便于宋玉兰偷听的死角。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和自得:


    “别忘了,要不是我,倩倩能考上大学吗?拿了个高考指标,就考那么几十分!”


    马巧玲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只有执拗的疯狂:


    “我不管那些!反正倩倩要是不能嫁给陆建之,我和你没完!”


    张广文也被她气得够呛,语气又急又冲: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哪个正经男人愿意娶!我看倩倩嫁给张树齐挺好!人家不嫌弃!”


    马巧玲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冰冷、扭曲的笑容:


    “嫁给张树齐?呵…张广文,倩倩要是不能嫁给陆建之,你别怪我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


    她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宋锦宁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够了!”张广文猛地打断她,他死死瞪着马巧玲,眼底翻涌着愤怒,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杀意,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这个女人,让这永无宁日的日子彻底清净。


    “你…你再让我想想办法!”


    树丛外,宋玉兰的心跳加速,震惊不已。


    宋倩倩果然是张广文和马巧玲的孩子!而且,她上大学的名额,居然是顶替了别人得来的!


    更让她震惊的是,母亲宋锦宁的死,竟然跟张广文有关!


    上一世,她错过了太多。


    原来有这么多肮脏的秘密,被他们层层掩盖。


    直到马巧玲和张广文的身影消失很久,公园深处重新归于死寂,宋玉兰才缓缓回过神。


    她立刻冲出公园,直奔最近的商店。


    买了信纸、钢笔和墨水,她甚至等不及找地方坐下,直接蹲在马路边,膝盖顶着粗糙的水泥地,奋笔疾书。


    写举报信!她要举报宋倩倩用不正当手段窃取大学名额!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她一口气写了三封内容详实的举报信,分别寄给三个不同的关键部门。


    核心诉求只有一个:要求彻查宋倩倩那一届考生的原始试卷和录取档案!


    写完,封好,她立刻奔向邮局,将这三封举报信投入邮筒。


    但这还不够!


    宋玉兰转身又去买了一大张坚韧的白纸和一支粗壮的毛笔。


    她要写一张大字报,贴在省城大学最醒目的校门口,让宋倩倩的名字和她肮脏的过去,在阳光下彻底“出名”!


    只有火越烧越旺,马巧玲和张广文才会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他们拼命捂住的那些秘密,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才有可能在慌乱中暴露出来!


    她拎着卷好的白纸和沉甸甸的毛笔,心头被一股混合着愤怒和隐隐亢奋的情绪填满,脚步匆匆地往姑姑家赶。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下一步的计划,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推开院门,她却愣住了。


    苹果树下,陆奕辰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帮宋彩霞捣着石臼里的草药。


    他有力的手臂握着杵子,一下,一下,动作沉稳而认真。


    石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药草的清苦气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


    宋彩霞看见宋玉兰回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乐呵呵地朝她招手:


    “玉兰回来啦!看,奕辰可来了一会儿了,帮我干了不少活呢,这孩子真勤快!”


    宋玉兰见陆奕辰摇头,手下捣药的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严谨认真。她笑着走过去,在他面前自然地蹲下:


    “你怎么过来的呀?我刚遇见个熟人聊了会儿,耽误了时间。”


    陆奕辰语气温和,带着一贯的沉稳:“林木泽送我到门口。我今天没什么事,不着急。”


    他目光落在宋玉兰带笑的眉眼上,那笑意里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轻松愉快,让他心底也跟着明亮起来。


    “那就好……”宋玉兰应着,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放在膝上的手,猛地顿住,手背上那道擦伤虽已结痂,暗红的疤痕在冷白肤色衬托下却显得格外狰狞。


    “你的手怎么了?”她脱口而出,没多想便直起身,伸手就去碰那伤口。


    陆奕辰下意识地想缩手,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宋玉兰微凉细腻的指尖轻轻落在他手背的疤痕上,同时,一丝若有似无的桂花甜香也悄然钻入他的鼻息。


    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和气息,让他喉咙莫名发干发痒,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几下。


    宋玉兰的注意力全在那道伤疤上,没留意到他细微的变化,语气里满是心疼:


    “这不是碰的吧?怎么弄的?擦药了没有?”


    她凑近了细看,说话时温热的、带着淡淡馨香的呼吸,清晰地拂过陆奕辰的脸颊。


    这过于贴近的距离,瞬间让陆奕辰的耳根染上一层薄红。


    他握着药杵的手骤然收紧。


    尽管和宋玉兰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那是在他意识模糊之时。


    此刻清醒无比,他何曾与异性如此近在咫尺地说话?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期待。


    宋玉兰又用指腹轻轻抚了抚那疤痕的边缘,转头朝姑姑宋彩霞道:


    “姑姑,你这儿有药膏吗?要那种能祛疤的。”


    她说着就想站起来,谁知蹲得久了腿脚发麻,刚起身就是一个趔趄,整个人重心不稳,惊呼一声直直朝着陆奕辰的方向扑倒下去!


    电光火石间,宋玉兰根本来不及多想,出于本能,双手慌乱地向前一趴。


    这一下结结实实,将毫无防备的陆奕辰直接扑倒在地!她整个人趴在了他怀里。


    陆奕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懵了,瞬间温香软玉满怀。


    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双臂却已本能地环住了她,一只手护在她脑后,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背,防止她摔伤。


    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紧紧搂抱在一起,倒在地上。


    陆奕辰仰躺着,坚实的手臂牢牢护着趴在他胸口的宋玉兰。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宋彩霞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陆奕辰那下意识保护的动作,嘴角无声地弯起。


    能在突发危险时第一时间护住对方,这份心意做不得假。


    宋玉兰又羞又急,顾不上尴尬,手忙脚乱地想撑起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骨头硌着没有?”


    她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电视剧里这种意外总能亲上,怎么轮到自己,非但没亲到,反而感觉身下的陆奕辰身体紧绷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陆奕辰闷哼一声,眉头蹙紧。


    他不知道宋玉兰包里装了什么东西,那硬物在她扑倒下来时,不偏不倚,正正狠狠硌在了他腰腹下最要命的位置。


    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席卷全身,他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将那声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说了句:“没事。”


    宋玉兰慌忙爬起来,膝盖还沾着土,就赶紧伸手去扶陆奕辰。


    一碰到他,才发觉他身体绷得有些紧,微微蜷缩着,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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