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王李氏有什么必要非得她出去?
陈杏儿瞅了眼里屋,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没有。
再一看手中的布料。
“…”
真不怪她此时感到诧异。
陈杏儿知道好东西惹眼,可毕竟时间不多,衣裳尽快做好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干脆大方拿出来,声称这是客人的东西。
况且,她知道王李氏有忌讳,以往她把没做完的活计带回家,也没出过事。
王李氏这点分寸缘于更早以前,那时陈杏儿刚和李耕成亲。
发现她根本没有嫁妆,一场婚事下来李家没讨到一个子儿,王李氏只能把目光放回大女儿身上。
结果被儿子、女儿合起来训了一顿,称若是李玉兰做手脚被发现,定会被陈家赶回来,名声臭了以后再也嫁不出去。
后来陈杏儿也如此告诫他们,王李氏至少明白这份差事于家中的重要性,从不敢轻举妄动。
却没成想…
陈杏儿细细摸着手中昂贵的料子,果然还是金钱迷人眼,猪油蒙了心。
不是真的听进了道理,只是利益不够大罢了。
她以为讲明昂贵之处能让人有所顾忌,却只是勾起了被压抑的欲望。
其实若她铁了心放眼前看着,哪怕应下王李氏的命令,大不了带着布料一起出门,又能拿她怎样。
可是。
看着王李氏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令陈杏儿想起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可若就此身陷囹圄呢?
手上这缕光滑柔顺的触感,未尝不能是一张奢靡的陷阱。
王李氏想冒这个险,那她就陪一场赌局,如何?
“我知道了,娘您回来歇着吧,我出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外头撒泼的动静立马就停了。
只见王李氏腿脚利落的转身进屋,还絮絮叨叨数落了几句。
陈杏儿没有立刻出门,反倒是先把桌上的布匹重新卷好,包进罩子绑了起来。
王李氏见状,立刻把脸拉了下来。
“捆起来防贼呢,什么香的臭的以为谁都惦记不成!”
陈杏儿轻轻一笑,“摊在桌上不得碍了吃饭,再说,也不能弄脏料子,要赔给人家,我这差事就算到头了。”
王李氏嘴角抽搐一下,还是嘀咕了一句,“…什么金贵玩意儿忒了不起。”
“少说十五两一匹的东西,可不就是金贵。”陈杏儿补充道。
“…行了行了,你放里头去,没人碰它,赶紧去把衍儿找回来。”
…
陈杏儿说是去找,其实就在外面晃荡了几圈。
天色渐暗,街道两旁的商贩店铺,关门的关门,收摊的收摊。
货郎扛上了轻便许多的扁担。
举着风车到处跑的孩童,一个个被喊回了家。
只有零星几家小馆,还给路过晚归的人们做一份汤食。
一朝重生,她回来这许久,似乎还是第一次悠闲的散散步。
许是父亲读书,受儒生之气影响的缘故,在她出嫁前,还曾幻想过老夫老妻携手漫步田野的生活。
她爹曾说,自己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和她娘抱着刚出生的她,走到了一颗银杏树下。
她娘抱着她,站在树下,脸上的笑容非常美。
因而给她起名为“杏”。
“我的杏儿,一定会比爹娘更幸福。”
夜幕之上,扫过一条星星的尾巴。
陈杏儿慢慢呼出一口气。
想起私塾里,那对为了孩子,最终奋起一搏的夫妇,想那些珍爱孩子的父母,都会如此一般奋不顾身。
从前的她亦然。
她也曾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家,拼命努力过。
她以为,一切都是为了向往中的生活,为了未来的希望。
可惜,错了。
“杏娘?”
陈杏儿脚下一顿,回过头,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刘叔,还没收摊呢。”
“哎,街上还有人嘛,锅一直热着,还没吃呢吧,进来吃碗馄饨。”
她笑着婉拒了。
之前的银子全都付给了做冬袄的绣娘们,新的例钱还没发,王李氏也不会给她零用,如今只有两袖空空。
“不用给钱,刚才有个客人多给了一份,请你吃呢。”
陈杏儿打趣道:“人家给多了,你没提醒呢。”
刘叔摆了摆手,“不是不是,那客人特意多付的,说请你吃一碗。”
“请我?谁呀?”她有些惊讶。
“看衣服,是个衙门的官差,他说你之前帮了忙,就当是回礼。”
赵江?
不对,赵江见到她,肯定会来打声招呼的。
“应该没巡过这条街,瞧着面生呢。”刘叔一边盛馄饨,一边嘀咕着。
对县衙而言,她的确称得上帮了大忙。
只是陈杏儿没想到,除了当面来往的赵江外,还会有萍水相逢之人,承了这份情。
陈杏儿望了望街道,未曾看见衙役的装服。
“走得这么快,我该道声谢才是。”
“是走得早,我说那人眼力可真好,我咋看都没瞧见你呢,他就说等你到的时候请你进来吃。”
“这样啊。”
“来,快趁热吃吧。”
不管怎么说,陈杏儿咽下一口暖呼呼的热汤时,瞬间融化了心中的寒意。
“娘,你怎么在这?”
陈杏儿闻声抬头,“你祖母担心你没回家。”
许是当下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都和蔼了三分。
可李衍下一句便浇灭了她的暖意。
“祖母让你来找我?可你分明是在偷嘴。”
刘叔听着话头不对,赶忙解释道:“这是啥话,是有个官差请你娘吃这碗馄饨呐。”
“官差为什么请她?”
“他说你娘…”
“不过是碗馄饨,我是吃不得还是怎的?你刚才没回家,去哪里了?”
陈杏儿打断了解释,她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与县衙有这层关系。
尤其是李家人。
李衍心虚地移开眼睛,毕竟陈杏儿反感他在同窗家吃饭,随便说了两句糊弄过去。
而桌上那碗散发着热气的馄饨,香味四溢,又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他直接坐了下来,一把端过陈杏儿面前的汤碗,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刘叔渐渐皱起眉头。
因为李衍吃得欢实,没一会儿碗就见了底,一个馄饨都没剩。
“这…”
“刘伯伯,你家的馄饨就是香,我吃好了,娘,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