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李氏回到家便躺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挨打大受打击,甚至没力气再朝陈杏儿撒气。
而始作俑者李衍,早在半路就跑了个没影。
陈杏儿见家里有剩的糊糊,往里面添了把小米,加瓢水,搁灶上重新热。
“娘,我不想光吃糊糊,你去炒两个菜去。”李绵也倒在炕上,不高兴地指使道。
陈杏儿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做。”
李绵愣了一下,像是不可置信。
“…娘难道想偷懒,连饭都不肯做了?”
陈杏儿这次头也没回,将方罩放在桌上解开,把里面蓝色的布匹取出来铺平。
“我吃糊糊就行,你想吃别的,那就自己做。”
“娘为什么不做?”
“没有为什么,你又不是没手没脚,也该分担家里的事了。”
李绵并非完全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不在家时,王李氏做事也会叫李绵搭把手,但等她一回来,几人就都跟废物一样了。
“祖母说过,就该娘干家里的活!”
…呵。
陈杏儿轻声冷笑。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当娘的必须伺候十二岁大的姑娘。”
“那可是祖母说的…祖母!”李绵见她不听,也搬出李衍惯用的那套,试图让王李氏去压她。
王李氏身子动了动,扭过头,厌弃的看了眼外头,却似乎真没什么力气了,又把头转了回去。
李绵撇了撇嘴,从炕上跳下来,还想去理论。
“祖母都累了,娘不该做点好的,给祖母补补身子?”
嘴上的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只是,陈杏儿要不要关心这位婆婆的身体,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呵,你见你祖母身子乏,想到的就是使唤你娘干活?”
“我…”
“你呢,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不能照顾一下祖母,帮一帮娘亲?”
“祖母说…”
“你祖母的话是让你这么用的,给你偷懒做的借口?”
“我…”
“你干脆上外头,把刚才那些话跟街坊说说,看大家会不会给你出头呢。”
“…”
李绵不做声了。
她不做声,陈杏儿就更觉可笑。
她不是个无知幼童,不是不知道自己讲的有多没理,但她还以为陈杏儿活在婆婆的淫威之下,会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乖乖听话。
好在,陈杏儿早就对他们没有丝毫期待了。
她没再搭理,专心丈量手里的布匹,算算该如何裁剪。
而这时,李绵也注意到桌上的布。
“布是哪里来的,这么好看。”她有些惊艳的问道。
不能说她识货,但好料子光看面就和普通货大有不同,况且上头蓝色染的细腻,长眼睛的都知道是个好东西。
李绵轻轻摸了摸,手中的柔软顺滑,是她过去从未触及的。
又感叹了一遍,“这布可真好!”
陈杏儿点头道,“是客人订的上等料,前头有你哥哥的事,我赶着去,才带回家来做,一会儿小心些,别把水洒上面了。”
李绵点了点头,又问:“娘,这匹布得多少银子呀,肯定不便宜吧?”
“光买布的话,这一匹最少也要十五两。”
“这么多!”
“对,所以要小心些,万一给客人做坏了,我们也赔不起。”
陈杏儿当然不会实话实说。
比起拜访秦府的礼数,李家人只会专注于眼前好处。
要是知道这匹料子归她自己,只怕一寸都不会给她留。
她还是李家的媳妇,王李氏这点霸道的权力还是能坐稳的。
“那…娘要在家里做完衣裳吗?”
“只是赶时间,今晚在家里做,明儿还是带回绣楼去。”
李绵眼睛转了转,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里屋。
量过之后,陈杏儿细看又觉得,这蓝色第一眼瞧着贵气,但看久了又显得沉腻,如果搭配淡雅的颜色,或许会更舒服。
只是,她也不能为此多要一匹昂贵的料子。
说到底,自己去了,大部分时间里也是边边角角的人物,只是出于经验,有个更好的看法罢了。
一…两尺…半…
上身这么些应该差不多…
“衍儿怎么还没回来,你赶紧出去看看。”
就在她量得起劲儿,正准备拿把剪子的时候,王李氏从里面出来喊她。
“许是去找哪个玩伴,又不是第一次回得晚,一会儿给他把饭留上就行了。”
虽然人家不吃就是。
李衍在私塾的几个交好的同窗,家里都不愁吃穿,他有时候玩得晚了,还会应邀留下蹭一顿饭。
陈杏儿是不喜欢吃人嘴软的,上辈子有意教他,不能总去人家里占便宜。
李衍一开始还不肯听,说什么别人家里顿顿有肉,少的能有四菜一汤,多的能把桌子摆满了。
王李氏一听就心疼起来,一边骂她废物心狠,一边为李衍撑腰,让他尽管去。
那时候没办法,起初她一咬牙,天天都买一斤肉回家,晚饭的菜变着花样做,尽量不让他馋外头的。
可家里条件如此,很快这种日子就没法负担了。
于是她下了狠心,把李衍狠狠教训了一顿,并威胁称,要是敢做那种没出息的事,一家人全都回村里去。
即便在那之后,她承受了许久王李氏疯狂的打骂报复。
只那时她当这是自己的儿子,她有责任教导他,知人知事知天命。
现在嘛…
“让你去找你就去!”王李氏甚至推了她两把。
“才受了委屈,肯定在哪儿难过呢,你当娘的也不知道关心,心窝子又狠又硬!”
陈杏儿开始以为她心气不顺,又是故意找茬,只装作没听见不理会。
“你听是不听?”
“灶上热着饭呢,我不得盯着些,等饭好了再说。”
“灶我不会管吗!”
陈杏儿叹了声气,“你不是回来就没精神吗?”
王李氏啐了一口,骂她装好心。
“不去是吧,好,当娘的不管,我老婆子不能不疼,今天就是拼这条老命,摔死也给你找回来!”
听她愈发夸大其词,甚至一副开门往外走的架势,边走还继续大剌剌地喊话。
陈杏儿这才觉察不对劲。
怎么看起来像是,故意要把她支到外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