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杏儿只觉得可惜,一碗馄饨虽小,却也是某个人的心意。
但也不能为此当街翻脸。
她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刘叔取了只木碗,重新盛了一份馄饨递给她,“不吃饭咋能行,你带回去吃吧。”
他故意提到陈杏儿没吃东西,想敲打一下旁边的小子。
可李衍不但没有愧疚,反倒欣喜地主动接碗,还说:“刘伯伯真好,正好带回去给祖母和绵儿!”
然而没等他接到,手腕就被陈杏儿掐住。
“娘?”
陈杏儿推回刘叔手中的碗。
“刘叔,您是小本买卖,刚才的有人付过钱,这份,我不能要。”
“唉,杏娘,你就拿着吧。”
“娘你干嘛,刘伯伯自己要给的,干嘛不要。”
这话怎么听都不舒服,但刘叔想让她吃上东西,还是没把碗收回去。
“娘拿呀…”
陈杏儿冷眼看他,直把李衍看得想起白日学堂的事,闭上嘴低下脑袋。
她又回头道歉。
“您看到了,我的确有不能收的理由,也是我管教不周,刘叔见笑。”
“…没有、没有,唉,是你太不容易了。”
街上与她相熟的,多少知道些她家的情况,也知道她那个蛮不讲理的婆婆,无不曾唏嘘感叹。
陈杏儿只是笑着摇头,拒绝了这份好意。
可她这厢在外下了李衍的面子,回到家里,李衍就要让人给他找回来。
“娘在外头贪嘴被我瞧见,刘伯伯说送我一碗,我想带回来给祖母呢,娘又生气不肯让我拿。”
他拽着王李氏的衣服,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王李氏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你娘就是个心狠歹毒的,撂别人喝稀不溜的糊糊,自己找地方吃香喝辣,我看你是早就存了这心思!”
陈杏儿懒得听他们耍无赖,自顾自地进去拿布。
可王李氏一见她去的方向,赶忙追上来,拦住她非要继续问。
“你哪来的钱买馄饨?好啊,我那些银子真叫你骗去了是不是!”
陈杏儿甩开她的手,“馄饨摊的刘叔没收钱。”
“又骗谁呢,做买卖哪有不收钱的理儿!”
“您去问也成啊,再说,既然娘这么过不去,倒不如上衙门,咱们掰扯清楚。”
“…”
“刘伯伯说有人替娘付了钱。”这时,李衍插话道。
王李氏立刻问:“谁付的?”
“说是…有个官差。”
王李氏一听,眯起眼睛,斜瞧着她,“你啥时候跟衙门的官差处上了?”
又不禁想起那日绣楼前的事,的确有个替陈杏儿说话的官差。
“你不会真和那个…”
“娘,说话留德。”陈杏儿顿时目光冰冷。
王李氏有一瞬间被那寒意怔住,可回过神来,还是不服,“…哼,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别人还说不得了。”
“我干什么?谁好心多付一碗馄饨,我没见到人,李衍难道就瞧见男人了?”
“那人家说了…”
“刘叔还说不认得他,怎知不是刘叔可怜我大晚上没吃,自己想舍我一碗,故意这么说的。”
“…”
“哼,左右都是你有理,欺负我老太婆走不利索,抓不住你的狐狸尾巴!”王李氏还想强行挽尊。
这人开始胡搅蛮缠就不必搭理,她拿了包裹准备走。
却又被王李氏拉住不许。
“我们晚上没吃饱,你就顾自己饱了肚子撒手不管?衍儿也没吃呢!”
陈杏儿轻轻翻了个白眼,“他晚上吃鱼都吃饱了,还吃得下什么。”
“我没吃鱼,王金顺家今晚只有红烧肉。”李衍立即反驳道。
她冲王李氏笑了笑,“看,人晚上吃好了。”
“…”
可王李氏依旧不肯松开。
陈杏儿这会儿早已明白,事情如她想的一般大差不差了。
“娘,我都说了有活儿要赶的,你非拦着我做什么。”
“你…”王李氏结巴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家里的活还没干完呢,做什么衣裳,先干活去!”
结果这次,陈杏儿干脆不走了,就在原地解开罩子,把布当着她的面撑开。
“你!”
陈杏儿瞬间冷了脸,揪着布料被裁剪的一边,问道:
“这上头被裁掉了二尺,在哪?”
“…什么二尺,你自己剪掉扔哪儿的,问我做什么。”王李氏心虚地移开眼睛。
“呵,您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王李氏顿时翻脸,“跟谁没大没小呢,我…”
“我出门前卷起来的是一整匹,你也在跟前,回来就少了二尺,你说我自己剪的?”
“…我哪有看到!”
“呵,行啊,那别管是谁裁的,反正家里就这么大,我全翻个遍也能找到不是。”
说罢,她立马转身,抖开炕上的被褥。
“陈杏儿你干什么,你当家里人是贼不成!”
王李氏一边喊,一边冲上来阻拦,“我老李家造的什么孽啊,一把年纪还被当贼看,你有本事告衙门去,板杖打死我算了!”
陈杏儿由着她哭丧,手上不停,余光则留意着李绵,见她一双眼睛,时不时就偷偷瞥一眼柜子。
她当即一个转身甩开王李氏,一把打开衣柜,果然有一落衣裳像被搬动过,又像是匆忙摞回去。
“…陈杏儿!”
“娘…”
陈杏儿迅速把衣裳掀开,果真在其之下,找到了二尺蓝色锦缎。
王李氏猛地扑过来,可她的反应更快,抓起蓝布,侧身一躲。
只见王李氏收不住力,一头扎进了柜子,虽有衣裳垫在下面没伤着,只是模样看上去,好不滑稽。
趁着功夫,陈杏儿来到李绵跟前,一把将她抓起来。
“是不是你撺掇祖母干的?”
李绵见她生气,心里同样发怵,根本不敢承认。
“不…不是我…”
“陈杏儿你要干啥,把孩子放开!”
在李衍的搀扶下,王李氏艰难地爬起来,气儿都没喘一口,忙赶着强词夺理。
“不就是一点布头,凭啥不给孩子,不是还给你剩了嘛,用那些做衣裳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