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十岁那年,母亲就没有原因的把他托付给挚友金老七抚养,这一养就是十来年。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其实在把他托付给金老七那年病就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治。
她担心自己死后儿子无人照顾,这才托付给最信任之人金老七。
照片上的女子正是跟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却又深刻烙印在心底的母亲!
而照片的焦点,清晰地落在母亲抬起的手腕上。
那里,赫然戴着一只镯子与他眼前的苗镯一摸一样。
周凛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的一声巨响。
紧接又拿起便利贴,上面是几行龙飞凤舞、带着明显仓促潦草的字迹:
小凛子:
见字如面。等你看到这个,哥八成是嗝屁翘辫子了。
这镯子!是你娘留下的唯一念想,更是你娘家的信物! 给我戴好了!死都别摘下来!
有件事,憋了十几年,你妈不让说,但哥觉得,该让你知道了:你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活活毒死的!
什么毒?谁干的?哥查了半辈子,没揪出那王八蛋。线索断了,成了哥心里一根刺。
你要想查,这镯子…或许是你唯一的线索。
哥没用,只能给你指个方向。
怕哪天说走就走,来不及交代,提前写了这个。哥要是真没了,这就是最后的交代。
你最帅气靠谱的七哥。
周凛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金老七标志性,带着江湖气的草书!
便利贴有些磨损,纸上的字也因为日子久远有些淡化。
周凛紧攥着便利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金老七!你个老王八蛋!” 周凛的声音压抑到极致,带着颤音,“这种事你非得用命来告诉我?!是想要我愧疚一辈子吗?!”
十多年了!
周凛早已用时间筑起堤坝,接受了她因病离世的事实。
可金老七的话,就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将这十多年构筑的堤坝劈得粉碎!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盒子里取出银镯套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冰冷的银镯贴上皮肤。
“臭老头!”他盯着手腕上狰狞的镯纹,声音低哑凶狠,“你要敢就这么蹬腿儿走了,老子发誓一定把你藏在老鼠洞里的那些宝贝,全给你论斤称了换烧刀子!一件都不给你陪葬!逢年过节也甭想我给你烧钱!让你在下面喝西北风!”
他闭上眼,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单调的车轮声里,思绪渐渐模糊。
周凛沉入了一片并不安稳的黑暗。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晃动和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将周凛猛地惊醒!
紧接着,火车发出巨大的“哐啷”声响,骤然停下!
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的人东倒西歪,惊呼声四起。
“怎么回事?”
“火车停了?”
“出故障了吗?”
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灭,气氛变得紧张不安。
广播里传来列车员急促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列车因突发机械故障,需要临时停靠检修。请大家不要惊慌,待在原位,保持秩序!重复,请大家不要惊慌,待在原位,保持秩序!”
然而,等待并没有带来安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里的空气变得闷热浑浊,抱怨声,孩子的哭闹声开始此起彼伏。
列车员的安抚显得越来越苍白无力。
终于,在停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广播再次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因故障排查需要较长时间,现安排大家有序下车,到站台等候。后续将安排其他列车接驳大家前往目的地南江市。请大家带好随身贵重物品,听从工作人员引导,有序下车!重复…”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抱怨升级为咒骂,但更多的是无奈地起身收拾东西。
周凛也随着人流缓慢下车。
停靠的站台是个偏僻的过路小站,站台上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稍微驱散了车厢里的闷热。
周凛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背靠着站台柱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他平时很少抽烟,但此刻心头的烦闷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试图麻痹紧绷的神经。
“啊——!!!”
还没抽几口,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利刃般划破站台的嘈杂!
周凛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声音来源就在离他几十米开外,靠近他原来所在车厢的位置。
只见那个拒绝换铺、态度恶劣的年轻男人,此刻面目扭曲狰狞,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正疯狂地在地上打滚!
双手拼命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指甲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血的红痕,仿佛皮肤下有无数虫子在噬咬爬行!
“痒!痒死我了!滚开!滚开啊!”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极致痛苦疯狂。
周围的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惊恐地后退,形成一个空圈,没人敢上前。
“他...他怎么了?”
“是不是癫痫发作了?”
“不像啊!太吓人了!”
混乱中,列车员闻声紧忙跑来,她从人群最后方吃力地挤到最前,刚要上前询问男人状况,就见那个男人动作一滞,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态,朝那个女生扑了过去!
速度快得惊人!
“啊——!!!”列车员被吓得发出骇人惨叫,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周围的旅客被这一幕吓的连连尖叫,又纷纷退了几步,愣是没人敢上前帮忙。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冷冽的刀光,如同暗夜中撕裂乌云的闪电,骤然从停靠的车厢顶部落下!
刀光精准无比,果断且残忍,瞬间掠过那男人的脖颈!随即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
男人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的癫狂和痛苦状瞬间凝固,随即被茫然和死灰取代。
一道细短的血线在他脖子上浮现,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
身体直挺地向前栽倒,重重砸在站台地面上,抽搐了两下,再无声息。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整个世界跟被按下了静音键。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数百道惊骇的目光瞬间被喷溅的血瀑和栽倒的身影攫住,旋即又被无形的恐惧牵引着,死死钉向刀光乍现的源头。
月光和昏黄的站台灯光艰难地穿透阴影,交织勾勒出一个修长而冷冽的女性轮廓。
她的身影几乎与浓稠的阴影融为一体,却散发着令人窒息,无法忽视的强大威压。
一身紧束的深色劲装,完美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一头黑发高束,露出冷玉般光洁的额头,侧脸的线条在晦暗光影中模糊难辨,唯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穿透夜色。
她的右手,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
刀身约两尺,弧度流畅得近乎妖异,在微光下泛着幽邃的金属寒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刀柄,非普通的握把,而是一个造型狞厉的降魔杵形态!
弯曲的刀身之上,是密密麻麻地蚀刻着无数扭曲如活物、暗红如干涸血迹的诡异咒纹!
此刻,粘稠温热的鲜血正顺着那些深凹的咒纹沟壑蜿蜒而下,一滴又一滴地砸落在地面,砸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而她握刀的手肘处还纹了一个暗金色的图案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形态奇古,似蝉非蝉。
女人微微垂眸,目光扫过脚下迅速扩大的血泊,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滩污水。
他自诩胆气不弱,乡野怪谈不过是酌茶时的谈资。
但此刻!
当那道冰锥般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掠过他所在的角落,周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手中的烟蒂早已掉在地上都未察觉。
或许是那瞬间割喉,一刀毙命的冷酷决绝。
又或是她周身散发出如同极地寒渊般生人勿近的煞气。
生平第一次近距离直面如此血腥高效的杀戮,周凛只觉得喉咙发干,胃部隐隐有些不适。
然而,在这惊惧的浪潮中,另一个念头却异常顽固,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压过了生理性的不适...真他妈的……酷!
不是矫揉造作的英姿,不是刻意摆出的姿态。
而是那种深植于骨髓,融于血肉的,对自身力量绝对掌控的漠然,以及出手时那份斩断一切阻碍,近乎残忍的精准与效率。
就在这死寂的且被血腥味笼罩的站台上,异变再生.....
一旁的年轻女人喉结剧烈滚动,脸色在强光下白得发青,她声音发紧,带着颤音,“那...那是...那是什么东西啊?”
女人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纷纷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嘴巴大张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一条约莫手指粗细,通体呈现黏腻暗绿色的软体虫子,从他血沫的口腔里爬了出来!
它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柔软地伸缩着,表皮覆盖着恶心的粘液,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微光。
这一幕,让刚刚稍有缓和的人群再次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倒吸冷气声!人们如同潮水般再次向后猛退!
更有承受力不强的人已经开始就地干呕起来。
周凛看到地上的爬行动物时,头皮顿时炸开!
在众人惊骇欲绝之际,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近乎透明的细丝,精准地从站台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落里激射而出!
那细丝尖端带着一点幽芒,快如闪电,瞬间就扎入了那只正在疯狂扭动的软体虫里!
虫子被细丝刺中的瞬间,猛地僵直,随即被一股力量迅速拖拽到凌空飞起!
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一个镶这银丝边的紫色瓶子。
瓶子握在一只小巧白皙人的手中,同时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轻盈地走出来,那人戴着一副年画娃娃的面具,个子不高,穿着一套AJ服,显得娇小玲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扎着两个俏皮活泼的丸子头,随着她的走动还轻轻晃动着。
透过面具,能看出她的眼睛很大,扑闪扑闪的,从外形上看像是偷溜出来的高中生,与这血腥诡异的现场格格不入!
那双大眼睛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以及不易察觉的兴奋。
她给瓶子盖上盖子,随手挂在腰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是捡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做完这一切,丸子头少女抬眼,目光飞快地朝火车车厢顶部的方向瞟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扫过混乱的人群,最后悄然退回到人群边缘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电光火石般的一幕,让周凛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响亮的汽笛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站台的另一端,一列新的绿皮火车,缓缓驶入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