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的水汽蒸腾,眼前一片淡淡的雾蒙。叶知秋抚摸着腰间淡淡的青痕,思绪飘忽。
皇上派她随军慎王时他起了寻麻疹瘙痒难耐,而驻地并没有带能够治疗的药材,她便抓住机会去附近山上帮他寻找。
虽是酷暑,但有树荫遮蔽的山上却还算凉爽。她四处搜寻,终于在一处有些陡峭的土坡上发现了几棵地肤子。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它们挖出放到身后的小筐里。
却不想脚下的石头一松,整个人滑了下去。她只觉得腰上一阵剧痛,在地上趴了些许时辰才慢慢站起来。筐和地肤子也已经摔落了山崖。
太阳西下,周围郁郁葱葱的林木遮挡得已经见黑了。白日里景色秀丽的山坡到了这种时候就只剩下阴森可怖,黑影里的树木像是晦暗不明的鬼影,有风时还会摆动着张牙舞爪的姿势来唬人。下山是不可能了,她找到了一处山洞,准备就这么对付一晚。
夜晚的山里除了风声便只有或远或近的狼嚎声,一声声地放佛就叫在耳畔。她拖着伤痛的腰用树枝勉强把洞口遮住,点起火脱掉外衣检查身上的伤。腰部青紫了一大块,她背过手去帮自己按摩,正费力往后腰回看,却不想洞口的树枝哗啦散落了一地。
叶知秋惊恐地转过头来,竟然是慎王提着灯站在洞口。他大约也没想到是如今这个场面,愣了几秒侧过头去:“你先把衣服穿好。”
一阵风从洞口灌进来吹灭了火,洞中便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她赶紧摸黑把衣服穿上,试探着说:“我......我好了。”
他提着灯进来,她看着他的身躯不由得一阵欣喜。不等她张口,他便问道:“你迷路了?”
“没有,我只是来不及下山。慎王怎么会上山来,是......来寻我的?”
“你可是父皇派给我的,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她不由得生出一阵感动,刚才她几乎做好了会有野狼闯进来的准备,却不想会是他。虽说不知道他跟狼谁比较危险,但她还是觉得心安。“慎王怎么自己来了?多危险。”,“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敌人会趁机偷营。”,“微臣多谢慎王关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饼,递给她。叶知秋欣喜地接过,饼还是温的,打开闻到香味才意识到自己饿极了。她狼吐虎咽地吃饼,却看到他玩味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大着胆子:“做什么?”
“补偿刚才的唐突。”
她顿时噎了一下,想到他刚才被惊到的表情,难得能在他脸上看到这个样子。她心想只是脱掉了外衣,他怎么这么大反应,莫非他连侍妾都没有过?她试探着问:“慎王从前可有见过女子的臂膀吗?”
“我天天跟一群老爷们儿在一起,哪有什么臂膀让我见?”
她吞下最后一口饼,用咀嚼声填补了这片刻的寂静。
他好像被戳中什么软肋似的,把双手枕到头下皱着眉头闭上眼。
叶知秋也有样学样躺了下来,她就着灯光比划起手来,被灯光投到山洞的墙壁上,幻化出各式各样的影子。她盘算着不能放过这个绝佳的夜晚让关系更进一步。
慎王别着脸朝向另一侧,她想到久经沙场的人都会有警觉的防卫本能,就大着胆子把手伸到他脑后比划。影子因此变得巨大,山洞外传来几声狼嚎,她便尝试着比划出一个狼头来。
却不想刚让狼张了一下嘴,她的手腕就被猛的捉住。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把她的胳膊箍住,她不禁有些吃痛,轻声叫了出来。
她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防御被袭击而恶狠狠的眼睛逐渐变得平静,而后涌动起一种莫名让她有些瘫软的意味,令她一时慌神到底狼在洞内还是洞外。让她有些呼吸困难的目光慢慢下移,扫过她的鼻尖落到了她的唇上。
他棱角分明的脸被微弱的灯光映地愈**廓如削,她装作承受不住的样子闭住了眼睛。只感觉到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脸颊,他的呼吸已经跟她的缠绕在一起。
却不想气息骤然消失,他一把松开了另一只抓着她胳膊的手,翻过身去躺了回去。
虽然没吻上实在是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刻的交互让她心潮难以平复,她看向他的背影,只觉得心跳如鼓。
比起洒入洞中的日光更早唤醒她的是腰部传来的疼痛,她揉着自己肿起来的腰。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叶知秋挣扎着起身出了山洞,清晨的山涧又变得格外可人。他拿着水壶朝向她走了过来,她扭过头避开他的眼神,接过来喝了一口后又别着脸还给了他。
却不想他直接伸手过来把她的头扭过来,贴近她瞪大了的眼睛说了句,“走了。”便转身朝山下走去。
叶知秋赶忙跟着他快走了几步,但又停了下来。她看着他的背影,难受得捂着腰叫了出来。
慎王闻声转过身走了回来:“你怎么了?”她揉着腰:“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了腰。”
他扭过身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下山。”
她看着慎王宽阔的肩膀,俯身勾住了他的脖颈。他伸手搂过她的腿,轻松地站起身来,放佛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袋干粮。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就近找了一个坑洼跳了下去,她被真实震得腰间一痛,轻声呻吟出来。
一直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手上粗糙的茧磨地她的脸生疼。
叶知秋的头被箍住,她只能拿眼角看他,他正一脸警觉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耳边传来走路和讲话的声响,他把头低下来,看着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叶知秋看着他点点头,他看着她的眼睛闪过一次晃神,便松开了手。她明白恐怕是碰到了敌军,偏生刚刚震的那一下太厉害,腰间的疼痛像蛇一样钻了上来,她只好努力咬着牙不发出声响。
走路谈话的声响越来越近,而她的疼痛也越发难以忍受。她舒了口气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伸过手揽过她的肩膀,把她的胳膊扯了下来,递上了自己的手腕。
脚步声放佛就响在耳边,她顾不上思考冲着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痛感愈发强烈,她只觉得身上一阵战栗,为了不弄出声响,她把力量都倾泻到了齿间。口中传来丝丝血腥的味道,唤起了她的理智,腰间的痛感也逐渐减弱。她松开了他的手腕,看着被自己咬出的血□□虚不已。
他却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一个炸雷在天空中打响,随后噼里啪啦的雨珠降了下来。只听见身后几声骂人的声音:“那里有个山洞,我们避一避雨。”
眼看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他撩起衣袖挡在了她的头上。雨丝舞动着连结了天和地,坑外的树木都像蒙了一层薄纱。她的视线被他的衣袖遮挡了个严实,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身上已经湿了一片。耳畔只有细雨打在林木和石头上的声音,时间好似就这么静止了。
夏雨来的快去得也快,雨很快渐渐变小,变停。身后的人起身往山上走去,等到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们才从坑中站了起来。
因为他的遮挡她身上并没有湿得很厉害,但是雨滴还是洇开来使得她的衣服清透地贴在身上。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肩膀上,脖颈也挂着几滴雨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恐怕会让人心神摇曳,便故意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手跟他道谢,却不想被他抽走了手,并把外衣脱下来裹在了她身上。
他看着她淡淡地说:“若不是防着他们跟山下报信,恐怕敌人偷营,刚才也不必躲这么久。你的伤也算因此加重,不必道谢。回去后好好养伤,就不必来诊脉了。”
她点点头,裹紧了身上的外衣趴在了他的背上。
身畔的水渐渐凉了下来,弥漫的雾气也消散殆尽。她从浴桶里起身擦干,躺到了床上。看着账顶,只觉得鼻腔一阵酸涩,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他有什么理由不厌恶自己呢?一个利用他感情的细作怎么会让他再有一丁点的留恋。她以身入局靠近他试图得到他的心,到头来终于成了被惩罚的那个人。她只觉得心揪着难受,就像有一张不松不紧的网罩住了身体,让她难以顺畅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