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西暖阁里,一道浅淡的身影投注在红木嵌螺钿缎心百鸟朝凤小插屏上,屏心边框镶满彩色螺钿,满饰缠枝葫芦、花卉纹。
高大的梧桐树下伫立着高傲的凤凰,各式鸟翔绕于天,这是前几日皇阿玛送来的礼物,说是造办处做了个好物件,颜色鲜亮,款式年轻。
这宫中竟是死气沉沉的老人,身份配得上这屏风的妃嫔们多是性子稳健,思来想去,也只知画会逢其适,与之相配。
李玉送来的时候,是这样转述皇阿玛的想法的。
一道光斑恰好落在铜镜上,知画身着一袭轻薄雪青色素缎袍,犹如清冷的月光,明晃的光映衬在她轮廓莹然的脸上,衬得整个人抽条纤柔。
莹润剔透的晶莹肌肤闪耀着粼粼波光,白皙的脸颊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香氛,柳叶一般的蛾眉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显然被精心描绘过。
淡粉的唇抿上色泽饱满的胭脂,一抹红如初绽的粉桃,含苞的荷花,惹人垂涎。
一头浓密的青丝被高高挽起,额鬓间那柄点翠嵌珠凤凰簪子,细密地流淌着神秘的光泽,随着头颅的轻偏,耳畔那撮珍珠流苏,发出玉碎般的轻响。
怎么说,和怎么做,那是两码子事。
那句民间话话糙理不糙:男人钱在哪,爱就在哪。
无论皇阿玛找了何等正当的理由,对于这些源源不断的精巧饰物和绫罗绸缎,知画自有她自己的理解方式。
当然她也准备了自己的回应。
那是一个香囊。
翡翠镂雕,金银累丝,坠挂于边,石青色的锦绸打底,绣的不是瑞兽吉祥,亦不是四君子。
只是普通的硕壮枝干,几许青梅高悬其间,影绰在翠叶之后。
没有名贵的宝石镶嵌,有的只那青梅赋相思。
乾隆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简单生动的纹路,缄默无言。
他反复提醒自己应该警醒那条不能逾越的界限;
为人长者的正直与庄重的约束在他心中来回拉扯。与此同时,身为男人猎奇和天生所具的掠夺性,隐秘地滋生着他歪邪的不正之心。
他知道,他不该收这个香囊。
可乾隆无法抗拒知画那双水雾氤氲又清澈无垢的眼,她的眼底,盈满了他高大的身影,或许他早就丧失了顽抗的意志。
日影西斜,御书房内仍是闷热非常,堆积如山的案折形成一道沉甸的结界,压得人喘不过气,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兰馨香在空气中凝滞。
知画又带着午后的茶点来问候乾隆,以往这些时日,向来如此。一来一回的,时常顺势留了下来,各居一隅。
知画写诗作赋,描画观棋,乾隆则在案牍前横石量书、亲自览阅信报。
此时的乾隆阖眸不语,正当闭目养神,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畔,走动间依稀能从微阖的间隙中窥见布料上的流光。
玲珑的身段无声地靠近御案,雪白凝香的小手落在了太阳穴的边际,感受到乾隆没有抗拒的含义,柔弱无骨的小手又抵在了皇帝紧蹙的眉峰上,细细地揉开那深刻的纹路。
“说罢,想做什么?”
乾隆没有睁眼,他怕自己压抑不住自己狂妄无章的错乱,目光触及他薄施粉黛的面容时,他便会轻而易举地缴械投降。
“皇阿玛,求您,给臣妾一个孩子吧......”
知画朱唇轻启,那双莹润欲滴的唇瓣,极其自然地吐露出爆炸性的言论。
她的姿势亲昵又恭谨,翦水潋滟间,毫不掩饰她的钦慕和少女的依恋。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水汽沁润过的软糯,一双含情眉目欲说还休,一切竟在不言中。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惊雷乍响,恍然间,乾隆怀疑自己是否因过度疲劳衰竭,而导致的神经错乱。
一阵震耳爆鸣的目眩过后,面对近在咫尺的知画,乾隆死死地攥紧发白的指节,躲开了她的眼。
这不是错觉,眼前的少女竟真的说出了如此胆大妄为的话来;他可是她的皇阿玛,此等皇家丑闻,难道知画就不怕他治她的罪吗?!
“为何忽然提及此事,你可知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吗?!”
乾隆啜饮了手边那盏早已冷却的茶,目光凌厉而深邃,那黑沉的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微澜,微微颤抖的手意示着他难以平静的心。
“臣妾这阵子的一举一动,您都看在眼里,何须臣妾将自己的心生生剖析呢?!知画不信,皇阿玛您丁点儿都感受不到!”
知画激动地俯身前倾,差之偏毫便落入乾隆的怀中。
耳垂吊挂着的圆润细珠不经意间蹭过乾隆紧抿的唇,身上的香囊散发着檀香、佛手、薄荷、龙脑等草药的馨香,悄无声息地柔化了乾隆心里的负担。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眼前的温香软玉冲淡了乾隆周身的冷硬气扬,越来越热的呼吸在暧昧的空气里交织缠绵,乾隆的细微挣扎犹如螳臂挡车般,难以撼动事态的偏移崩坏。
“难道我就该守活寡吗?!我也想像还珠格格,紫薇格格那样,收获一份真挚的感情...
教授我儒本义理、五经音律的是您,与我谈论诗棋理学的也是您!
是您不避讳我女子的身份,引导我学习过去从未踏及的领域,亦师亦友,似长者,又是情郎。
喜欢上您,违背伦理纲常,却又出于本心,合乎情理。”
知画敏锐地捕捉到乾隆细微的变化,莲步轻移,双手搭靠在乾隆粗犷的肩膀上,顺理成章地挤进他的怀中。
白皙的侧颈修长温热,像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待猎物反应过来时,早已踏入那万丈深渊。
“那你当初为何答应嫁与永琪。”
乾隆的视线带着滚烫的侵略性和一丝难掩的忿然。
他低下头,用牙齿叼住知画耳后那块敏感细滑的软肉,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惩罚性的研磨,细细地咀舐着。
“臣妾羡慕...羡慕小燕子姐姐和永琪哥哥之间的情感。
我不过一个未曾见识过外人的闺阁女子,加之老佛爷从初见时就多加暗示...
知画只是错把女子对男子产生过多的关注,当成情爱,自是不抗拒老佛爷的情。
今时今日,我头脑想得清明,不想继续混沌下去了。”
“只求您成为知画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