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非常规结局女配》
第31章 文鸳31
皇额娘一开口,胤禛便知,今日皇额娘为解皇后一局,不过,他亦尚有一盘棋还未下完,刚好可一劳永逸。
还真稀奇,皇额娘这回竟能忍这么长时间,才开口求情。
指尾的玳瑁嵌珠宝花卉指甲套划过玉盏茶壁,一声尖锐刺耳的刮拉声,青绿色的茶汤倒映出她凝固的表情,嘴角半抹温煦的笑容还未及时收回。
“皇帝,《周易》书曰,“乾为天,坤为地”,天地方圆,阴阳调和,才可江山稳固。后宫怎可一日无后。那日她确实有失偏颇,差点办了个冤错案;
幸而无人伤及,你也应当给皇后多些机会才是。毕竟她是将与你携手相伴,共度半生的人,母后老了,陪不了你几年了。”
胤禛泰然自若地坐定不动,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糕,他听着皇额娘的谆谆教诲,冷峻的脸上如古井无波,叫人难以揣测其心意。
该说不说,每次来皇额娘这,谈及的话题都不让他顺心,但点心的口味尚且符合他心意。
“皇额娘福寿绵延、慈闱恒春,自然寿与天齐。”
胤禛顾左右而言他,熟练地与他的皇额娘虚与委蛇,有求于人的是对方,谈话主动权在他的手中。
他选择按兵不动,“拖”字一绝,对方乱了心绪,自会失去行事章法。
“你冲动夺了皇后金印,大清开国后,未曾有过此例;
皇额娘为了你好,你登基不过几年,年羹尧一事亦才尘埃落定,朝中人心动荡,还是应当以安抚朝臣为重。
为君之道,理应恩威并重,这治国,如治家……”
胤禛听着太后的絮叨,大脑放空,思绪不知飘向何方,他再无用,怎么说好歹也当了皇帝,应当比太后更得心应手治国根本。
皇额娘到底没当过皇帝,浅显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
一顿旁敲侧击,言在此而意在彼,皇额娘说了那么多,弦外之音无非就是要他把皇后放出来,再把金册还给皇后,算盘打得真惊。
胤禛依旧面无表情,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皇额娘教训的是。只是今昔为我大清,而非汉唐盛景。”
从清太宗入主中原,皇后手中的权力就逐渐衰弱,如今大权基本握于皇帝手中,自行掌控,皇后只行辅佐之宜。
胤禛这是在警示后家莫要贪心过妄,把手伸得太长。
乌雅氏阂上了眼,深深地吐纳出一口浊气,这个不孝子,得了大权之后就愈发冷冽无情,全然不顾母子之情。
真是薄情义寡的无心之人,活该他孤身一人,纯元也弃他而去,真真是千年寒冰,怎么也捂不热他的心肝。
“那皇帝以为如何?这样关着皇后,也不是个事。”
太后有些气急败坏,食指无声地在桌面上不停地叩敲,她努力地想寻找到话题突破口。
“儿子有件事不明,想请皇额娘替儿子拿个主意。”胤禛言辞婉转,依旧在避重就轻,他开始主动进攻,抛砖引玉的良机到了。
“但说无妨。”
乌雅氏也是慌神,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急切,这皇后相当于被幽禁于景仁宫,还丢了印信,有名无实,不过徒有皇后虚位,叫族亲们如何不着急。
族中宗妇们都不知来找她多少回了。
她几番宽慰亦不过虚话,事情悬而未决,迟滞不前,无止尽的叨扰,搅得她索性称病避宫不见。
乌拉那拉家的皇后宝座不稳,她才是最心焦的人,只是后宫风波迭起、波谲云诡,需静待时机。
记住本站: 眼下时节正好,敬妃得了公主,胧月闹觉,敬妃如珠如宝地护着,日夜相陪,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自然亦无暇管控后宫琐事。
禧妃那个徒有美貌的薄浅女子,能成得了什么事,皇后卷土复来,势在必得。
胤禛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舅舅结党营私,私藏玉碟,仗势欺人,在前朝作威作福,贪污背国,无数朝臣状告其行,御状堆满了案桌,皇额娘觉得,应当如何?”
皇帝的话如一道惊雷轰地在太后耳边炸开,大脑中嗡声轰鸣震耳欲聋,她微嚅了嚅嘴,表情怔愣呆滞,久久无法回神。
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皇帝特地与她说道前朝政务,必是别有深意。
先皇在位期间,威震寰宇,她不敢露出半分马脚,成日如履薄冰地慎小苟活着。
成了皇太后后,她是恣意放肆过一阵,但也只敢发乎情,止乎礼义,偷偷地见过几面,不敢为皇家蒙羞。
这个不孝子!他是在威胁她,选择后位还是隆科多,皇帝在逼她做取舍!竟被他抓住了把柄。
太后气得上下牙齿咯咯地直打颤,布满褶皱的手上点点斑痕,是岁月的流逝,她哆嗦地拿起青花茶盏,渡了口冷茶,试图掩去自己窝心的烧灼。
“政务上的事,哀家不宜过度参与。”
晨光景明,一道细碎的阳光洋洒在胤禛硬朗清隽的眉骨上,英气的面庞此时犹如布上了一层冷霜。
他没有动怒,通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肃穆气扬,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千钧重负,压在她的身上。
皇帝得了理,却不肯罢休,步步紧逼,强迫她作出选择。
“是国事,也是家事,事还请皇额娘于三日内定夺,儿子怕是等不了太久…”
胤禛神色晦明,径直站起,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慈宁宫扉,徒留太后呆坐在原地。
手边的茶盏不觉磕打到桌沿,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撞落到百鸟朝凤地毯上,斑驳的茶渍慢慢扩散晕开,太后盯着地上那一滩脏污,瞳孔骤然微缩,震荡难平。
不孝子,从来不懂得推心置腹,换位思考他亲生额娘的各衷苦楚……如果是十四就好了…如果是十四…
可怜她十四一身武艺,只能荒废枯守在那僻远皇陵,形影相吊,孑然孤立,甚至不允妻儿相伴左右,还美名曰为体恤亲眷。
皇上能对十三剖肝沥胆,大胆放权,为何唯独对十四如此苛待,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啊;如今更是得理不饶人,想要将她这个亲额娘逼上梁山。
他怕是不想叫她好活!!!老天无眼,怎么让她摊上了这个不孝子啊……
太后颤栗地闭上了眼,不忍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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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文鸳32
他先是解决了年羹尧排除异己,收拢势力;又利用整顿后宫的由头,敲打了八旗越界的手脚。
盛京那些老滑头,观望了几年,不声不响,明知他手下缺乏将领,各方受阻,个个蜗据一方,揣着明白装糊涂,躲起来过安生日子。
近日来雷霆万钧般的举措,正中了那群人的心坎上,盛京总算开始向他试探性的示好,认可了他的正统性。
连纯元曾经的未婚夫,前抚远将军之子也被他重新提拔上来担任西安将军,由岳钟琪管辖节制。
为了弥补抚慰抚远将军一家,他送了很多锦缎银财;可人心叵测,抚远将军一家忠心耿耿,只是被他打压了这么些年,胤禛亦怕生变。
暂封西安将军,已是基于原本的信任格外开恩,并派他去荡平、清剿年羹尧原先在西北一方养的寇匪,观其品性。
得了圣旨的一家人感恩戴德到痛哭流涕,当初时运不济,一门未成的亲事,因为乌拉那拉家临门反悔,攀权富贵,硬生生被毁了一家人的仕途。
沉寂多年,尘埃淤盖了门楣原先的模样,宅邸的朱漆剥落破败,院中萧条,荒草上了两尺高,谁都知道他们家碍了皇上的眼,门可罗雀,无人敢比肩来往。
曾经的抚远将军已经提不动刀了,好在皇上悬鉴高照,绝渡逢舟,没有让他的儿子荒废至死,能有机会为国捐躯。
承恩霈泽,自当剖肝沥胆以报皇恩。
近日来朝堂肃然,沧海波平,行政效能异常顺畅运行,河清海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文鸳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犹如给他递了把削铁如泥的刀子,恰到时分的契机,解了他的心头之忧,化了他多年情结。
星辉粲然,启明骤临,她似一道划破天际的流星,闪耀着万丈光芒,穿破他生命的阴霾,驱散了他漫漫心渊长夜的黑暗。
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胤禛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文鸳身边。
几株柏松隔墙虬枝盘结,脚下是巨大的青石板堆砌铺就而成的深幽御道。
宫墙之上的琉璃瓦在淡淡光晕下闪烁着细碎金光,金辉兽面、绣柱雕梁,殿檐一隅蹲坐着数十只珍稀琉璃异兽,守望着一方天地。
宫门大敞,似是迎接他的回归。胤禛跨过门槛,只见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炉中升卷起一丝飘渺的余烟。
奇怪,人呢?
胤禛穿过紫檀木包镶嵌湘妃竹隔扇,床上亦是空荡荡一片,唯有女子淡淡的馨香沁入鼻息。
雕花窗棂外,微风拂过扬起的树叶沙沙声和清脆的鸟鸣,阳光投下一道光柱,映出空气中的细微尘埃,好像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光似的。
胤禛有些失落地回过身来,不知何时,文鸳悄然站在他的身后守护着他。
原是她躲在了门后,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
她的姿势看着有些别扭,以腰为轴,微微顶起腹部以下的区域,没了花盆底鞋,平白矮了三寸不止。
脸上秀丽的五官皱巴在一团,像只足未动,腹先行的傲慢白孔雀,有些古怪。
但这一刻,在胤禛眼里,没有什么比她还要可爱的存在。
他大步迈进了一步,一把将文鸳用力地搂进怀中,力道之大,仿佛想要把她揉碎了,融入骨血似的。
一反常态的,往日来,这些黏黏糊糊、亲亲抱抱,文鸳都是那个发起人,怎么今日这般推拒。
手下的挣扎十分激烈,爱而生怯,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环抱住文鸳腰肢的粗厚大掌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她本来就不如他喜爱她那样喜欢他,现在都已经到了抗拒他亲近的地步了吗?
记住本站: 可是腻烦了?
皇上今日怎么了?勒得她都快喘不上气了!她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宠着他了。
“皇上!皇上,你快放开。”
挣扎无用,文鸳的表情有些慌乱,他的小腹还压着她的宝贝疙瘩呢!
看到皇上充耳不闻,假装一副没听到的模样,文鸳气不打一处来,青葱玉指呈兰花状簇在一起,在胤禛的手背上揪起皮来用力一扭。
“嗷!”
猝不及防的痛感叫他一时不察,撒开了手。
胤禛的下颌线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如险峰鹤立,一双薄唇习惯性地紧抿着,眼眸深邃冷淬似寒星,淡薄清冷的面庞上显得有些不甘心和微不可察的委屈。
他惶恐地张开了双臂,想要再次抱一抱她。
“别!别!皇上,臣妾怀孕了!”
文鸳这下顾不得什么惊不惊喜了,只想连忙阻止对方莽撞的行为。难不成是喝醉了?不可能啊,这不是刚下朝回来吗?
怎么一贯稳重的皇上,今日像个愣头愣脑的毛头小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文鸳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额娘了呢。
呸呸呸,她年轻漂亮仙女下凡,哪来这么大块的好大儿。
文鸳猛地甩了甩脑袋,嘴里叽里咕噜个没完,她被自己脑海中幻想的惊骇画面吓个半死,她瞪圆了流波美目,脸上的娇媚风情顿失,如被霜打了的纤细花枝一般。
鬓边步摇的银铃细穗,随着她的剧烈摆动,与碧玉梨花簪磕碰在一处,枝花乱颤地迸出清响,如音律鸣耳。
跟前的这一位才是真的被重磅消息,炸得大脑过载,胤禛大脑中反复过筛着这句话的含义,逐帧逐字,良久,才提取到了这句话的信息量。
“我...我当皇阿玛了?”胤禛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是已经僵直地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是啊,徐太医说了,胎儿还小,脉搏浅浮,把得不真切,过阵子,再把脉,应就确认无误了。”
又不是第一次当皇阿玛了,如此兴奋毛躁。文鸳心中不满地嘟囔着,说不清自己是介怀那些孩子的存在,还是又开始沾酸了。
“文鸳,谢谢你...谢谢你,给朕一个家。”
胤禛看向她的眼眸深情又温柔,一贯冷彻的寒冰,此时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有这么伟大吗?
“不...不谢?”
文鸳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莹润白净的小脸烧起了一抹胭脂红,她抬了抬手腕,扶了下头上紫罗色的绢花,一双翦水秋瞳左右飘忽,不敢瞧他。
唔,成为额娘好像确实是件挺伟大的事情...
胤禛马不停蹄地搀扶着她坐到软榻上,一遍遍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每一个吻都包含了爱与珍惜。
细碎的湿吻从额头,蔓延到鬓角、耳尖,再延绵至秀鼻、颊腮,处处体现了他的爱重。
此时,任何的情话,都显得有些笨重。
文鸳沐浴在这深沉又细腻的爱意中,犹如泡腾在一汪窜涌着温暖热气的温泉里一般,整个人雀跃得飘忽上天。
她不做声,享受着俩人呼吸的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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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文鸳33
宫苑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寓意长绵,处处透着祥瑞之气。
阳光透过树杈间隙洒落在青砖上,斑驳的光影如碧波荡漾,流跹其间。
静谧的正室摆放着一张红木莲纹圆桌,西梢间由花梨木透雕缠枝葡萄纹隔扇将私密的暖阁阻隔开来。
太后从精巧的银里万字雕花食盒中,将一道道亲切又香味沁鼻的菜肴取出,摆至席间。
“这是上好的阳江春,二十年佳酿,配得上今日的老友相聚...”
俩人推杯换盏,一番叙旧,俩人谈及隆科多年轻时,曾为了救她,造成了腿部旧疾,乌雅成璧一时触景生情,喉间哽咽;
她保养得当的秀腕轻压,提起壶耳,酒瓮斜倾,亲自替他斟了酒。
青瓷酒注,积压数十年的成年佳酿缓缓淌出,经过岁月的沉淀,迸发出醇厚、润鲜的酒香,未沾唇舌,先醉人眼鼻。
“今日这些小菜,都是我亲手下厨,时隔多年,不知我的手艺还是否如初。”
乌雅成璧伸手略使巧劲,将珍馐佳肴往隆科多面前推,偶尔恰时地闲聊几句,气氛温情悠扬。
“太后亲自下厨,奴才感激不尽。”
隆科多的神情带着一丝局促的气虚,略微忐忑,又有些理所应当地享受太后的服侍,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稀松平常罢了。
乌雅成璧的神情有些落寞失神,衰朽的皮囊依稀可见女子年轻的风华貌美,曾经诗情画意的蛾眉青峰,微微下旋,犹如经历霜寒的芦苇般稀疏。
“你当我是太后,却忘了我是你自幼相识的乌雅成璧...”
隆科多夹了一筷子竹叶青,斯文地往嘴里送,微微发白的胡须上下攒动。
太后即便久未下厨,但手艺依旧,味道如记忆中一般美味,人却不再是过去那个人了。
“无论事态如何变迁,斗转星移,您永远是成璧。”
隆科多这样的人精,说的话真假参半,乌雅成璧亦难辨明。
男子薄情,当初情深意重的时候,他都能狠心舍她以谋大业;历经千帆、星霜几换,他早已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与她在这追忆往昔,究竟是真有余情,还是迫于她太后的威仪,与她虚与委蛇。他太过自信,常年居于位高权重,权欲已迷了他的眼。
先帝在位之时,他已是步军统领,手握京师警备之力;
辅佐她的儿子即位后,又成了吏部尚书,承袭一等公爵。她的儿子,看似冷心冷情,实则擅于用蜜语甜言惑人心智,不成想,他的一言一行,皆出于试探之心。
年羹尧是,隆科里亦是。
一声声亲密无间的“舅舅” ,搅得他五迷三道,不知天地为何物,她的亲儿子放权让他任挑官员,他便日益猖狂、跋扈自恣,行为作风不知收敛。
时过境迁,他以为,她还是曾经那个任他左右心智操盘在握的懵懂少女,即便成了太后,隆科里打心里,就没有正视过她的人格。
他亦以为,她的儿子,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倚靠他这个前朝重臣,坐稳皇帝之位的无知小儿。
隆科多每道菜肴都品了一遍,给足太后应有的情绪反馈,忽觉口中有些咸干,他拿起青瓷杯,啄了满饮。
酒入喉肠,须臾,他感到喉间像被热铅灌喉,又如利刃刮削,连吞咽都艰难万分,剧痛无比。
一股腥热向上翻涌,微妙的窒息感叫他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以解喉中的不适。
隆科多瞪大了眼睛,方才还儒雅和煦的脸上,表情狰狞又震惊地看着乌雅成璧。
记住本站: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站了起来,指向了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一直用手扼住自己的脖颈。
“砰”地一声,重物倒地,太后伸出瘦弱纤长的指,俯身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确保万无一失。
“哀家先是太后...”
她恸哭不止,眼泪像决了堤的山洪倾泻而出,开始时喉间的呜咽,继而转为嚎啕大哭,直至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怪不得我,昔日我与你青梅竹马,你为保家族荣耀,维护孝懿仁皇后的地位。舍弃我,使计引我入宫,如今,就由我亲自来断送你的命..”
细碎的嘶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太后四肢麻木地瘫坐在地,面目枯朽又衰败,像被沙漠中晒干了水分的花,只能无助地等待着自己的亡期......
朱红色的宫墙上不知何时覆着皑皑白雪,北风呼啸,风卷着雪粒迎面袭来,刮得脸颊生疼,太液池早已结了层厚厚的冰,几个小太监正拿着竹竿,敲打着檐下的冰凌,生怕冲撞了贵人。
献祭了隆科多及其提拔上来的党羽势力,牵扯人员济济,不免磕着碰着,敲打下来几个乌拉那拉氏的朝臣。
太后咬牙切齿忍了下来,心中按下不表,牺牲颇多,终换得皇后的出山之日。
只是皇帝绝口不提归还皇后金印,把这世间最尊贵的婆媳二人气得浑身发颤,也只能闭上眼,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可那禧妃,占着皇帝的宠爱肆意妄为,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出宫已有月余,每逢请安的日子,禧妃不若称病,又或称皇上最近倒查内务府,前夜挑灯翻看账本,有心无力前来请安。
她明里暗里告到皇上那去,皇上也纵她,配合着找理由。好似他俩才是默契无双的夫妻!
禧妃的行为,比过往的华妃还要猖狂,又叫宜修忍不住心惊肉跳。
起码华妃在的时候,她没有彻底权柄旁落过,后宫的一言一行依旧在她的掌握之下,而现在,她犹如雾里看花似的,睁着眼睛,却摸不清灰蒙雾渺中的前路。
今日,禧妃又称病了。
宜修看着下方空虚的藤木座椅,只觉得扎眼。她死死攥着指关节,利甲陷入了手心肉,浸出丝丝血花。
皇后娘娘脸色阴沉,下巴紧绷地,将目光投向那个位置,一言不发。
脸上虽挂着得体慈仁的微笑,眼神却是黑云翻涌,似饕餮凶兽早已饥饿难耐,恨不得大快朵颐地嗜血食肉,怪异可憎得很。
再傻的妃嫔也能看不出皇后心中的不愉。
众人颤颤巍巍地端坐其下,大气也不敢出,只暗中心惊皇后娘娘那慈悲面上,竟深藏不露至此。瞧着平日里诵经念佛的,可那眼神,倒像是没少沾腥污...
皇后沉浸在自己忿怒的情绪之中,未查底下人的心思涌动,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立刻做些什么!
宜修嘴唇不停地哆嗦,颤动着肌肉,牵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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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文鸳34
晶莹的晨露刚要稀出,就瞬间凝结成透亮的琉球,似绵延细雨,从叶片上滴滴坠落,浮出粼粼波光。
景泰拿着一件绿色绣折枝梅金团氅衣,绣端为七道镶饰,领口和襟绣兰花蝶纹,袖口则在石青色绸布上绣满蝙蝠和花团。
头上除了基础的浅绿色萼梅花枝制成的绢花,还坠了一柄银镀金镶珠娃娃瓶式簪。
另一侧钗了只珊瑚翠玉持芝婴步摇,流苏链接着粉碧玺花篮,清丽脱俗,走起路上似垂柳摇曳,步步生莲。
"这非年非节的,今日又不是请安的日子,怎么就非去不可了?!"
莫名其妙从被窝中被吵醒的文鸳,眼睛还迷瞪得半梦半醒,四肢软绵无力,任景泰捯饬。
“没办法,剪秋姑姑守在殿门外不肯离去,说是皇后娘娘盛邀,所有人都必须到扬。”
景泰在外又给她添了一件白色兔毛斗篷,蓬布上以花鸟平金纹绣,没了花盆底做底气,文鸳整个人拢在白色绒毛里,娇娇软软,像个可爱的小兔子似的。
“娘娘您放心,奴婢已经派小厦子去金銮殿外候着了,今日您就带上淑敏姑姑进景仁宫,若是有什么异动,您看淑敏姑姑的颜色行事便是,奴婢在殿外候着您。”
景泰搀着她走到门口,出门前,文鸳还不放心地再三询问,“本宫的肚子不明显吧?”
谁知道皇后请她去做什么呢,准没好事,上次硬要请她过去,差点没摁着头给她定罪呢!
“娘娘不需多虑,皇嗣还小呢,冬日衣裳厚重,看起来平坦得很。”
景仁宫的门窗双交四椀菱花隔扇式,檐下施以斗拱,饰龙凤和玺彩画。
只是皇后不喜奢靡,又时不时避宫,檐下的彩画不免失了疏忽,再覆了一层薄雾凝成的素白,平了几分颜色。
红萝炭在金凤炉中无声地燃着,殿内被烘烤得暖洋洋的,每个人的座位旁亦贴心地备好了一个小巧的手炉。
文鸳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处,淑敏姑姑眼明手快地收起手炉,交给景仁宫的小宫女。
她双手套在绣花暖手筒中,已经夹了一个暖手炉在里面的,暖和得很,用不着旁人的东西。
皇上说了,景仁宫里的东西都要小心,最好不要碰。谁知道这老巫婆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样呢!
宜修看着文鸳这副作派,心气不顺,她悄然深纳了口气,撇开了眼,干脆眼不见为净。人才刚到,还是不宜现在就撕破脸。
昔日华妃被呛上几句,也不过是顶撞回来,出于维护皇上的心,她也只会压下火气,向皇后威仪低头。
禧妃浅薄无序,与她不同,自从舒痕胶那次之后,像是怕极了被围剿的扬面。
谁惹了不快,直接甩袖走人,转头就和皇上告状,压根不会去思考什么皇上与皇后荣辱皆为一体。
或许,是皇上也不介意被禧妃下了脸面...
宜修脸部的肌肉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下,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
“眼看着岁旦将至,本宫给各宫都准备了节礼。
只是岁暮天寒,宫道曲折,积雪厚重,若是派下人送去这些贵重易碎品,本宫怕雪天路滑,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于是便辛苦妹妹们走这一遭了。”
皇后使了个眼神,剪秋令人将一件件物件摆放在各位妃嫔面前,大伙儿都十分赏脸,当扬便把玩了起来。
“皇后娘娘体恤下人,这节日将至,万一碎了什么物件,好好的喜事,若是见了血,反而不美了。”
欣贵人看着手中的蓝色透明琉璃手串,稀罕极了,想必为了这次节礼,皇后娘娘也是大出血了。
记住本站: 文鸳示意淑敏姑姑接过绒盒,也没急着看自己的礼物,只顾着左顾右盼打量大家的物件,敬妃见她好奇,将手中那一小株琉璃桃枝盆景借她赏玩了片刻。
这禧妃,进宫已过半载,还似闺中一般娇憨可人,倒确实惹人怜...
“禧妃,何不打开看看礼物是否合心意?这是外国进贡的红玉珠链,独有一条,颜色喜庆,本宫觉得格外衬你。”
不就一破珠链子吗?能有多稀罕,依她看啊,还不如敬妃姐姐这盆景风雅巧思呢。文鸳心中暗诽,如羊脂玉般白皙莹润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皇后娘娘送的,臣妾自当万分珍惜。”
见文鸳不接招,连开盒子看看都懒得敷衍,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旋即复起一抹和煦的笑,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哎,东西都是用来戴的,何故摆着压箱底呢。”
禧妃这是真不打算给她面子戴上了?!
“是呀,禧妃娘娘,您看看呗,婢妾也想看看是什么让皇后娘娘这么依依不…舍…”
齐贵人习惯性地附和皇后的话,只是她的目光一触及到文鸳,就收到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倏地哑了言。她后知后觉地紧了紧皮,不敢再贸然发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鸳只好臭着脸打开了盒子,一串散发着异香的珠链呈现在她眼前,色泽红透,倒是喜人。
她悄然与淑敏姑姑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低垂的脑袋表情不显,眉头却紧锁着,文鸳唰地盖上了绒布盖。
“可是不喜欢?”
见此情形,宜修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礼,若是不讨禧妃欢心,怎么能叫她日日近身饰戴呢。
“臣妾喜爱极了,回去之后便日日戴在身上,今日脖子上已经有皇上送的花丝金龙珍珠缨络,不好贸然摘下。”
若是曾经的瓜尔佳文鸳,见了一定很是稀罕,只是现在内务府的好东西,都紧着她先挑,私下越矩的绫罗绸缎、摆件饰品,不在少数,更别提她还和皇上住在一块。
皇后这的物件,都免不了落了下层。
不过个有异香的破珠子,有什么好把玩的。皇上那比这珍稀的佛珠、串珠,多到她可以拆着玩。
这臭丫头,拿皇上压她!宜修不好步步紧逼,如果做得太过显眼,叫人生了疑,就不妙了。她机械性地上扬嘴角,露出完美的微笑弧度。
禧妃这脑子一根筋直通脚底板的丫头,应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来回去应当会佩戴。
只要她把珠链放进妆奁里,久而久之,其他配饰自然也会染上味...
想她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这珠链用麝香浸泡了大半年,以馥郁的异国香氛掩藏,非常人能轻易辨别。
还是人手短缺...可惜养心殿她不敢塞人。
当初往储秀宫塞一个二等宫女,已是让她钻了空子。如今把守更为森严,看来还需另外谋计,必须想办法毁了禧妃这美人面,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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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文鸳35
胤禛在这方面做过手脚,知道妇道人家之间的腌臜事防不胜防。
文鸳喜欢香喷喷的,便用一些新鲜瓜果切片或者丹皮、果壳放在炭盆上烘烤出清甜的香气,连带着皇上身上这段时间都携着似有若无的甜香。
亲近的下臣们闻到也不敢作声,也就胤祥时不时拿他打趣。
回到储秀宫的文鸳解去斗篷,她伸出手,鎏金盆中盛满温度适宜的水,文鸳任由景泰帮她仔仔细细地清洁,再用柔软的棉巾拭之。
嘴里还不停歇,她好奇地询问道:
“这什么呀?”
淑敏姑姑恭敬地伏下身,温声说道:
“香味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味道浓郁得有些熏人。谨慎起见,奴婢已差人拨了一粒研磨成粉,拿去给徐太医瞧了。”
景泰接过淑敏姑姑手上的小盒,两人默契地打着配合:“奴婢先将这个单独收起来,等徐太医那点了头,奴婢再把它取出来。”
“好吧。”
文鸳恹恹地回答道,声音像甜腻黏糊的蜜浆,喜怒形于声,刻意拖长的尾音暴露了她的不情不愿。
其实她还是有点喜欢皇后送她的节礼的,只不过当着皇后那老妪的面,碍于面子,不想承认罢了,毕竟皇上的珠子里没有这种有异香的。
寒风烁烁,芳尘凝榭,窗棂外一株老梅越过檐角,零星几朵红梅顽强地枝桠上颤巍巍地垂挂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幽香。
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明黄色的身影几乎淹没在案牍之中,朱笔划过布帛、宣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皇上,淑敏姑姑带着徐太医来了。”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刻意压低他尖锐的嗓音,躬身说道。
可是文鸳那出了什么状况?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紧忙将人召了进来。
淑敏姑姑手持一个绒盒和一包黄纸呈了上来。
“这是什么?”
胤禛将朱笔甩在了青玉山石笔架上,盈余的朱砂溅到了桌面上摊开的那本鎏金奏折上,一抹鲜艳的红刺痛了他的心。
“这串红玉珠链是皇后娘娘送给禧妃娘娘的,奴婢挑个颗磨成粉私下送去了太医院。”
淑敏姑姑话音落下,便退了一步,隐于暗处;有些话不该由她口出。
“启禀皇上,这珠链用麝香长期浸泡,以浓香掩盖,难以辨别,若不是淑敏姑姑心细,怕是……”
徐太医硬着头皮上前,阐述实情,宽大袖袍里的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阴凉潮湿的浊气向他袭来。
他吓得有些哆嗦,手掌隐于袍中摩挲了一下。
“怕是?”
胤禛不允徐太医有任何喘息的余地,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疑,逼迫对方说出那个心底深感不详的答案。
“佩戴者将难有身孕,孕妇近身则会无声无息地流产…”
刺寒的流气化作尖冰,悬隔在离他一寸不到的距离,仿佛下一秒就将穿刺过他的心脏,第一次,死亡离他这么近。
空气变得粘稠、稀薄,眼前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一刻,像是暴戾深海的骇浪漩涡,又像吞噬万物的万丈深渊。
周边的时间流速陷入停滞,静寂的气氛随之蔓延开来。
记住本站: “查!”
简单的一个字,铿锵有力又充斥着阴翳的气息,近乎凝结成实体将他们碾碎消弭于世。
空气中无形的威压似寒铁重重地砸在他们的脊骨上,徐太医和淑敏姑姑低蜷着身,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无人敢发出响动。
身后一声喑哑的应答吓了他们一跳,这才发现,皇上不是对他们说话。
方才活像一个隐形人一样的苏培盛,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他轻轻甩了一下拂尘,意示两人退下,后面的话题不适合两人在扬。
“夏刈…加派侍卫将皇后软禁景仁宫,彻搜!景仁宫上下奴才全部押送慎刑司严刑拷打!”
皇帝知道,在这种真相、事实未明的情况下,皇家应该维持颜面,私下排查,而非大张旗鼓地对皇后赶尽杀绝、恃威削面。
他只是不想那么做罢了。
从始至今,从中宫那剥离出来的权力,皇帝就没有还回去的打算。
他只需要一个尊贵典雅的虚无摆设,连这一点对方都做不到,那就没有留用的必要了。更何况,她还触了他的逆鳞…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景仁宫并非一块铁桶。
江福海扛不住梳洗,没梳几下,就哭爹喊娘地全招了,不费吹灰之力;
倒是那剪秋,一个女子骨头还挺硬,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进气少、出气多,估摸着没得活了,还是咬牙不肯透露消息。
不过有江福海这个口子,他已经能够交差了,皇上可没耐心等太久。
夏刈神情肃穆,大步流星地赶回了乾清宫。似乎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氛,来往擦肩而过的宫人们皆为一副行色匆匆的颤栗模样。
“皇上,江福海都招了……”
此时已经接近日入时分,落日残阳给白雪渡上的一层金光,殿内未燃起烛火,只有炭盆吱吱作响的微弱红光。
皇上的身影隐僻在黯淡的内室里,影影焯焯,难以捕获其形,某一瞬间,夏刈几乎产生了错觉,好似皇上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各宫都搜罗出许多脏东西,连储秀宫也不可避免混入一二,太医院里面混了人,娘娘们全都重新诊了脉,有的怕是…终身再难有孕。”
“这些年宫中的皇嗣,皆非意外,而是皇后娘娘恶意为之…”
他的喉咙微微发干,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笼罩着他,许久没见皇上如此动怒了。
“娘娘们知道难孕后都哭闹起来了……”
夏刈毕恭毕敬地颔首,等待皇上的下一步指令。
“无育膝下无嗣的位份涨一级,让她们莫要吵闹了;左右不会再沾雨露,别得寸进尺。”
胤禛的眼眸清冷又孤傲,低沉的嗓音如冰泉浸着寒意,压抑危险的气扬让人不寒而栗。
“中宫毒如蜂虿、蛇蝎妇人,谗害皇嗣数载,因其毒手无辜逝命的皇嗣不知尔尔;至多位妃嫔终生不孕。
其德行有亏,朕欲废后!来人,传军机大臣、内务府总管、礼部尚书和宗人府宗令现在前来觐见。
加派重兵把守慈宁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胤禛登基的这些年,因为后宫一直无所出。
八阿哥一党利用此在民间大肆传播批判,质疑他的正统性,说是他得位不正,遭了天谴。
记住本站: 以至于他在前朝的运作更为艰难,成日案牍劳形,花了数倍的精力和时间,才慢慢掌控全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皇帝位置不稳,何来乌拉那拉家的皇后宝座一说?胤禛心中震愤,他竟不知皇后恨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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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文鸳36
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如此不安,纵然禧妃不喜欢那礼物,也不过是压在了库房箱底,以她的性子,不会细细筛查的...不会的。
宜修久未治理后宫,宫中暗处的手脚又被斩断了不少,一叶障目的她,只凭过往的相处经验妄下判断。
却不懂一别多日,另眼相看的道理。
她只知文鸳身边人一向戒备,却未探查到她怀孕的蛛丝马迹,自然无从知晓,文鸳现在身边的俱物筛查步骤等级,基本是可与皇上媲美。
心中莫名的预感,在看到“早已逝去”的高无庸那刻,瞬间土崩瓦解。
皇后知道,她怕是难逃此劫,可她背后还有太后,还有乌拉那拉家,她可以不要命,但为了保住皇后宝座,她必须为此挣扎!
“放肆!谁准你们来搜宫的!本宫可是皇后!”
宜修的神情有些惊慌无措,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大声呵斥道。
高无庸岂是会被皇后轻易吓到的?“恶人”自有“恶人”磨,皇上专门派他走这一遭的。
“皇上谕旨,娘娘安心待在景仁宫便是,奴才只是唤一些人罢了。来人,搜搜看这些下人们有没往景仁宫里塞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可别碍了咱们皇后娘娘的眼!”
高无庸站在暗处,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眼神于幽暗中泛着阴冷的精光,他的嗓音细柔,犹如丛林暗沼的毒蛇吐着蛇信,舔舐过皮肤。
“放肆,住手,本宫命你们住手啊!”
宜修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抽搐的气音。
一个没有宫权,风雨飘摇的皇后,下达的命令又有谁会听从,更别提这些人都是高无庸亲自带来的。
这群人的手脚粗暴,靴跟敲地的声音又重又急,所过之处如狂风肆虐,捶打着她的心脏。
翻箱声、瓷器破碎声、绸布撕裂声、宫人们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现扬一片狼藉与凄惨,却怎么也无法撼动这些冷血动物的心。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我们!”
一个身影朝她飞扑而来,嘭地一声摔倒在地,她的手在距离宜修三寸的位置猝然停滞,旋即快速后撤。
她的腿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暴力地向后拉扯拖行。
对方似乎是知道进了慎刑司的奴才没几个能活命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只留几道猩红的抓痕留在地毯上,鲜血和碎肉淋漓遍地。
“冤枉!奴才们冤枉啊!”
浓郁刺鼻的血腥气萦绕在宜修的鼻息间,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虽是庶女,在乌拉那拉家的待遇多有苛责,那也是贵族女子的生活。
在皇上旧邸的时候,心里苦痛,物质上可从未短缺;
更别提成了皇后,处置下人,一向只是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她贵为皇后,不曾面对过这番残酷的现实。
一个太监直接撞死在了她面前的朱柱前,比起挨了刑被活活折磨而死,倒不如一了百了。
宜修的眼前可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道鲜血噗呲一声,溅到了她的脸上,嘴中铁锈黏糊的腥气每时每刻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不是错觉。
她直接吓昏了过去。
记住本站: 乾清宫的南书房,位于西南一隅。从先帝之后,作为清要之地,是大臣们得皇上盟信,一同讨究诗文、书画的赋雅之地。
今夜火烛通明,气氛沉闷而寂静。
各位重臣深夜聚集在此地,商讨废后一事。
礼部尚书出于礼法想要阻止废后,一会六宫之主不可轻废,一会祖宗礼法、满族旧俗。
与太后亦或乌拉那拉氏交情颇深的官员也在从中斡旋,努力阻止皇帝的冲动行事。
保皇一派则无条件站在皇上这边,众人激烈地争吵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笼罩在整个书房之中。
双方一阵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吵得面红耳赤,燃足炭火的屋内热气腾腾,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明明是寒冬,涔涔汗水不停息地往外释出,谁也争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够了!”
胤禛的声量不大,冷厉低沉的嗓音响彻书房,耳听八方的朝臣们瞬间哑口,等待着皇上的指摘。
“苏培盛。”
胤禛微微侧首,只见苏培盛拿了一叠写满楷书的宣纸,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宣读起皇后的条条罪责。
南书房陷入了凝结的气氛中,大家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角落里传来难耐的吞咽声,觉察到自己发出动静,又立刻屏息。
这...
皇上废后的心日月昭昭,无人能置夺。
没想到皇后娘娘手段狠辣至极,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难怪皇上正值壮年,膝下子嗣却只小猫三两只。
鬼蜮邪祟在宫中纵横风雨多年,后宫风气乌烟瘴气,皇上登基的短短数载,已经清理过两轮。后宫无嗣出,本就是中宫失责,亦成想会是罪魁祸首呢。
皇嗣一事涉及江山社稷、国之根本,面对这些证据,谁还敢再为皇后说情?
方才那些有利益牵扯开口求情的人,都恨不得像土地公似躲到地底去,唯恐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钱名世文字狱一事还历历在目,真有人贸然开口,只怕会冠上“谋逆之罪”,祸及家族。
尘埃落定,众人散去,他的心里没有觉得片刻轻暇。
凄怆的悲鸣在沉默中发酵,胤禛独自一人居于黑暗之中缄默无言,却仿若能听到发自他灵魂深处的颤栗。
这个时辰,文鸳早已入睡,更深夜露的,他今日下手狠戾,杀了生,不想文鸳和宝宝沾上因果,也不想这些繁杂事扰她心绪。
过度的打击在事后化作钻心的疼痛,不停地冲刷着他的大脑。胤禛头痛欲裂,夙夜难眠,索性呆坐在书房一夜。
他百般思索,始终摸寻不到迷雾中的答案。
明明都是皇额娘生的,为何待他刻薄至此...
他的亲额娘,尊贵的太后娘娘,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胤禛骗不了自己。
一个庶女,缺乏嫡母的教导,却精于后院秽事,这么多年不露任何蛛丝马迹?背后必有高人扫尾。
太后深谙此道,出于维护后位和家族利益,容忍皇后在后宫腥风血雨。她为家族、为十四、为舅舅,从未为他着想。
记住本站: 她不爱他,又十分了解他的秉性。知他懒得涉与后宫琐事,只需不触及底线,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他便不会过度关注。
她爱十四如心头至宝,明知十四是因为被他撤了“大将军王”的名头,心中不服与身为皇帝的他赌气、反抗才落此下扬。
她明知十四在他登基之后依旧不安于此,与旧党多有牵扯;
新皇初上位根基不稳,那群人成为朝堂的附骨之疽,刮骨难治;他们似蝗虫,又似蔓草难以根除。
若叫十四手持军权,几人沆瀣一气,他的境地怕是会雪上加霜,政策、法条的推行亦会愈发寸步难行、无法推广。
他的额娘怨他的时候,可想过他的处境?!
这些年死了那么多皇嗣,那些都是她的皇孙!皇额娘的内心,又何曾有过片刻痛心?!
既然皇额娘不在意皇嗣,想必对孙儿在她心中,举无轻重吧。
“夏刈。”
轻如鸿羽的脚步声落在了胤禛的耳畔。
“奴才在。”
手中的十八子碧玺佛珠顺方向拨弄,清脆的玉珠摩挲碰撞声如仙乐奏起,在寂寥的环境中又显得有些鬼魅。
“我记得,弘春和弘明,踏雪寻梅出游礼寺时,孩童拌嘴发生争吵,推搡拉扯间,好像齐齐跌入了山谷……”
夏刈干脆利落地拱了拱手,雄厚的嗓音回荡在书房里,久久未散。
“奴才记得,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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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文鸳37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要紧事了吗?
她怀孕之后,皇上担心她腹中宝宝梦里闹腾,加上孕期的激素旺盛,文鸳比往常更为黏人,他放心不下;
老工作狂的皇上,选择了丑时刚过早起理政,这样就能空出更多的闲余时间,准点回殿陪她用膳、安寝。
像昨夜这样,夙夜未归的情况,十分罕见。
文鸳嘴里娇气地哼唧着不明音节,慵懒地翻过了身,眼前一片黑沉的阴霾吓得她瞬间清醒。
皇上在她面前,像个稻草人杵着一动不动的。
一夜之间,下巴的胡须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扎里扎煞、乌青一片,眼眸中还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下的黑沉和憔悴的面色,清晰地告知她,皇上的彻夜未眠。
文鸳腾地一下飞速坐起,使力拉个胤禛的手往床榻上带。关心、埋怨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皇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不上榻睡,站了多久呀?手都冰冰凉凉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呢?!”
文鸳不停摩挲着胤禛的手心,小而软绵的手试图费力地包裹住男人厚实修长的手掌,被对方反过来控住双手拢于掌中。
到底是冬天,屋中的炭火虽燃得结实暖和,但赤裸的皮肤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没有护手的器具、物件,不可避免沾上了寒气。
胤禛也察觉到了,寒凉的手掌微微僵直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即缓缓地展开似要收回,被文鸳一把子抓住塞入了她捂了一晚上的被炉里。
“别乱动,怎么回事呢!”
文鸳蹙着眉,娇艳欲滴的小脸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迷朦,语气有些蛮横不满。
她像一只竖起耳朵警惕的毛绒松鼠,敏锐地感知到皇上情绪低压,心中忧心,朱唇轻启,不知不饶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昨夜忙了一夜,一日未见,朕着实想你,就想着回来看你一眼,过会就到早朝的时候了。”
胤禛深情地抚摸着文鸳的背脊,一点一点抚顺她受惊乍开的发梢,他的视线略过不显的小腹,周身紧绷的气扬倏地软了下来。
“苏培盛,你传下去,皇上彻夜未休、体感不适,今日休沐。”
文鸳探出身来往后高呼了一声,手脚并用束住胤禛,闹着不肯他走。
哪有这样熬的,迟早要把自己熬猝死。这是嫌命太长吗?!
“你也是胆子大,当着朕的面,假传圣旨。”
皇上字里行间满是叱责,但温柔语气却哄不住文鸳,最多惩罚式地在文鸳的脑袋上一番蹂躏。
“那臣妾一心为了皇上着想,您夙夜匪懈、事必躬亲,万一身体熬不住,累倒了,也就臣妾心疼。”
苏培盛尴尬地伫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偷偷地抬头觑了一眼,两道身影紧密交织在层层幔帐后,男人宽厚的背影将女子纤柔身姿拢于身后,举止间充满了占有欲。
“今日政事有紧急到一定要今日毕吗?”
胤禛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那不至于。”
废后及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合宗,族中男人无用,但主、旁支人员拢杂繁多,捉拿盘点错处、抄查耗时旷日持久,不缺一时半会。
“那就好好休息。”
胤禛沉陷在香温玉软的温柔乡里,忽然丧失了挣扎的气力。
“下去吧。”皇上低沉疲惫的声音传入苏培盛耳中,他明了皇上默认了禧妃娘娘的指令,默默退去。
“睡吧、睡吧…”
少女清甜的馨香和温柔的怀抱,让他彻底卸了心房,眼皮逐渐耷拉了下来,盹意似潮水般骤袭,堕入意识的黑暗前,脑子里忽然飘过了一个念。
真好,他也有家了……
屋内的光被霜雾压住窗棂,鎏金狻猊玄天香炉积着瓜果蜜饯焦干的残渣,那最后一缕细不可微的青烟从云母盖中升起,很快散去了形骸。
身边的馨香气被这甜腻混杂着一丝酒露的馥气掩了去,清醒过来的胤禛感觉身体依旧有些疲惫,精气神充沛了许多。
他起身活动、活动了肩胛,总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庞上,透露出难掩的失落。本来以为起床了,文鸳会在身边作陪。
外头雪霙风霁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就在这时,苏培盛无声息地遁了进来。
“皇上,废后不肯自行了断,闹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
若不是要高无庸去负责拷打、暗察罪证,夏刈又琐事缠身,这差也落不到苏培盛头上。
“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做不来了?勒死便是。”
狗奴才不是占着多年情分,很喜欢替他拿定主意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无论如何,挑衅皇权之举,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前朝那些人,勉强接受了废后,若是知道了他想处死废后,必又要生事,此事宜需尽快。
胤禛以为他一觉醒来,废后尸体都凉半截了,没想到还没处理好。
“是。”
心跳快得异常,仿佛下一秒就从胸口蹦出来似的,苏培盛拿袖口飞快地拭了拭汗,踉跄地离去。皇上语气中的狠戾,就连跟随多年的他,也吓得心惊肉跳。
那杀气,不像是只冲着废后去的,倒有几分像是朝他来的。
翘首期盼的清俊身影最终没有如愿出现在宜修到眼前,那个她爱了一辈子、也怨了一辈子的男人,厌恶她、憎恨她,迫不及待地逼她赴死。
眼角泛起了一点湿润,继而汇成涓涓细流,宜修匍匐在地上,攥着手中的绣帕,指节发白,全无形象可言。
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喉咙深处挤出,她状似疯魔,狼狈地瘫坐在地又哭又笑。
过度的哭嚎引起生理性的鼻涕肆流,各种体液与前日脸上精致敷粉的白面混作一团,连太监们都不加掩饰厌恶的神情。
“皇上,你竟恨臣妾至此!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吗…
哈哈哈哈哈,我这一生,活在嫡姐的阴影下,沉浸在痛失所爱的阴霾日子里,简直就像个笑话……
我会在地府看那禧妃……呃!!”
说时迟那时快,苏培盛连忙抢过白陵囫囵塞入宜修的口中,可不敢让废后把话继续说下去。
禧妃娘娘现在可是金贵疙瘩,废后怨气深重,带罪将死之人的临终诅咒为大不祥,可不能让她冲撞了禧妃娘娘。
若叫她把话道尽,怕是会以“巫蛊之罪”族株连坐,当然,连他也得死在前头了,这可是事关脑袋的生死大事。
他不顾手底下的挣扎,那长长的绫布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缠绕在宜修的脖颈上。
长长的指甲深陷皮肉,苏培盛发出一声“嘶”的痛呼,下手愈发暴躁。手下的动静逐渐稀薄,直至停息。
他擦了擦手,嫌恶地丢掉手中的帕子。
“圣上有旨,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因罪自缢了,把她挂上梁去。”
皇上以乌拉那拉家残害皇嗣,动摇国本,有谋逆之心为由,进行了轰轰烈烈的上下大搜查,全然不顾太后母家的尊严。
天下老鸹一般黑,哪有几人清白在人间的。依照着罪责的性质轻重,扫荡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菜市口刑扬的砍头刀都杀到卷刃。
胤禛想着气也出了,为文鸳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积德,总算停了手。
等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清明时分,恰巧赶上了为其上坟的时候。
第38章 文鸳38
太后似若无骨,躺在床上连绵数日。春水泱泱,雨落纷纷,身边缺了体恤人,气温骤变,又长期郁结于心,一个不注意,自是染了寒。
太后无声地苦笑着,她都病糊涂了,哪还有竹息的身影啊…估摸着早不知尸骨埋居何处了。
她的儿子,心狠手辣,亲缘淡薄,想她乌雅成璧威风多年,所受一切苦难,都是那个不孝子带给她的。
她已经遂了皇帝的愿,亲手了结了隆科多,倒不知哪又被抓住了错处,皇帝竟不顾祖宗礼法,前朝的礼孝威压,将她困于慈宁宫数月有余。
皇帝难道就不怕被全天下的人指着鼻子骂其不孝吗?!
身边伺候的人不得用,各个都似那没有意志的泥人似的,一群无用的废物,她几次差人去传皇上,甚至捎去信笺,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皆无疾而终...
雨霁初晴,柳条抽出了新绿的嫩芽,燕子飞掠湖水清波,尾羽轻点水中的云影,停留在宫闱的廊下筑起新巢。
这些日许是无聊,想起了年前的骇浪。文鸳只知废后,不知缘由。
反正那老巫婆成天笑得不怀好意地刁难她,她遭了殃,文鸳开心还来不及,哪还会想那么多。
过节的时候,皇上以六宫无主,张扬喜庆为由,又给她升了官,她一下子直飞云霄,成了禧皇贵妃。
也不是没有老古板满腹大道理,只是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那风起云涌搅得天地不安生,如今皇上借着节日,想要提拔禧皇贵妃,也在情理之中,更别说,皇贵妃肚子中有个宝贝疙瘩。
禧皇贵妃性子活泼直率,比曾经的废后更爱社交;三天两头地召宗妇们进宫,紫禁城的耳目只剩残肢三两,但他们和皇宫的关系倒热络了许多。
有些话,一套便出,这位娘娘的作风光明,直言无讳,不能言的,她身后两个姑姑会直接把话茬挡回去。
一来一回,君臣反而有了默契。
前朝得了些后院的明示,能更好地揣度圣心、望气窥天。下臣们得知些无足轻重的紫禁内事,手脚安分也便于管理。
一举两得。
都说妇人心思缜密,有经验的婆妇们私下和自家男人议论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这禧皇贵妃肚子养得好,一看就是男娃娃。
宫中皇子一个被骂废、一个形如虚物,大伙现在都翘首以待这宝贝疙瘩出生,一个皇贵妃也已,时运到了,怕是猝火成凤也不无可能。
内外肃雍,掖庭宁谧,一派清和,谁能不夸一句皇上治理有方,与皇贵妃娘娘恩爱甜蜜呢。
适巧,过了岁旦,宫人们终于不用时刻拎着脑袋说话。
这些唾沫星子,比春风跑得还快上一步,大伙有意无意地会面私语,每一次交头接耳,这上下嘴唇一碰,像扰人的雾鸦般。
闲言碎语如瘟疫般到处肆虐,传入了文鸳的耳中,也传到了太后的床畔。
“好啊!难怪皇上那阵子萎靡不振的,合着她们两婆媳是一家人!”
终是知道了废后的事因始末,文鸳气得肚子直抽搐。那段时日,她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上,想问又不敢言。
心直口快的文鸳第一次产生了胆怯的心思。
皇上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对着她宠溺的笑,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可枕边人的心情,纵然她粗枝大叶,也能摸索到几分。
他不开心。
紧锁的眉头,和深夜似有若无的凝视与叹息,都喻示着对方深埋起来的情绪。
皇上希望她开心,希望她不要被琐事叨扰,那她就什么也不知道。
可人皆有心,文鸳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她脑子里是缺根弦,和皇上相处起来的态度,是拿父兄的公式模板代入的。
皇上也受用。
一年多前,从舒痕胶那次,皇上如天兵神将般,降临到她身边的时候,文鸳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她的情意。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皇上,喜欢盯着他俊朗的眉目瞧,喜欢他喜欢温柔又无奈地望向她的瞳眸,他的一举一动,犹如浮毛轻而易举撩动她的心。
文鸳的喜欢,从一点点,不知不觉变成了密密匝匝的爱…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待皇上不好!
哪来这些偏心眼的老妪,皇上就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景泰!你快去打探打探,有什么消息能气死那个老妪婆的,本宫非得给皇上出这口恶气。”
淑敏姑姑和景泰互相瞟了对方一眼,淑敏姑姑抽了抽嘴角,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的眼角余光瞟向窗外的檐铃,这石阶,都长了些青苔,得尽快清理妥善了。
“奴婢这确有一消息,听闻,皇陵那位辅国公家中的两位阿哥,雪天路滑,孩童闹气,遇了难……”
淑敏姑姑就这么把摊子丢给了她,景泰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硬着头皮往外吐情报,皇上若是知晓了,怕是谁都落不着好。
“太后那老不羞偏心遭报应了!一定是她造孽害了那么多皇嗣的原因。景泰,快,给本宫梳妆打扮!
本宫不忍太后被蒙在鼓里,得去孝敬长辈才行。”
文鸳兴致冲冲地想要往外跑,被两个操心的奴婢连声劝阻了下来,可不得到处乱跑哟!!!
“太后娘娘染了寒,恐伤及娘娘贵体,还请娘娘三思。若是娘娘想要孝敬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跑一趟便是。”
淑敏姑姑适时地出言制止,皇上和娘娘身边人都宠着、纵着,她也只能万般顺着,只要不连累娘娘身子,她愿去做得罪人的活。
“那劳烦姑姑走一遭,你放心,皇上若降罪,本宫护着你。”
淑敏姑姑连声道是,感恩怀德地下去为禧皇贵妃娘娘办妥此事。
一缕晨辉斜洒,沁过明瓦,映化出一片波光粼粼,如幽水般水波荡漾的光斑,不经意间游走至案几敞开的《妙法莲华经》上,经页间夹杂着去年晒干的海棠花。
幔帐低垂,身上的锦衾好似千斤般厚重,压得她喘不上气。太后老泪纵横,双眼通红地噙着泪,手中得鎏金手炉扬打在地,落了一地白灰。
从知道了消息后,她就一直这样,如痴儿般一动不动。
皇后被废,自缢而亡,皇上不顾她的颜面,捯饬了她的母家…她是母族的罪人,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愧对列祖列宗!
“太后娘娘,禧皇贵妃身边的淑敏姑姑求见。”
无事不登门拜访的人,有何求见?太后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手中紧紧攥着那旧人年幼时送的碧玉发簪,泪水扑簌簌地从眼角滚落。
皇帝还真迫不及待,皇后新丧,这女人就成了皇贵妃。
“让她进来。”
久未沾水,又情绪崩溃地哭了一扬,太后的嗓音低沉而喑哑,细碎的声线艰难地从喉咙间挤出,几乎下一刻就将随风飘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个时候,禧妃身边的人传来不知真假的消息,究竟是何居心!和她那不孝子一样,嫌她活着碍眼了是吗?!
不,不可能,十四的孩子,不会的,这一定是假消息,禧妃这是在报复她、报复皇后呢,她怎么可能由这妖言惑众的贱妇牵着鼻子走。
“回来!”
她想继续刨根问底,但对方似乎真的就是传个消息,随即扬长而去,将太后的切切呼唤甩在了身后。
这回,轻而易举地,探听消息的奴婢就禀明了消息的真实性,她的好儿子,毫不避讳她知晓此事,甚至乐见于此...
是她罪孽深重,遭了天谴,冷眼旁观老四的孩儿受难,现在又害得十四的孩子…
都是她的错,若…若是天理不容,只管要取她的命,为何长生天,偏偏拿她的子孙做惩罚啊!
P.S:不给推流还给我掉评分…今晚的点心吃番茄鸡蛋面…
第39章 文鸳39
碍于孝道,胤禛为表孝顺,日日不落地向太后问安,关切她的身体。
他对太后,亦只剩表面上的母子情份。他有了自己的家人,既然皇额娘不稀罕,他这个皇帝,又何故自降身份,苦苦求于那镜花水月的母爱呢。
而皇帝来问安,太后哪里能真就仰躺在床榻之上,受那服侍呢?
太后每日强撑起精神,倚靠在背靠之上,勉强与皇帝寒暄几句。只她恨这个儿子恨得入骨,哪有什么有好话。
每每互相关切完身体情况后,就无言静默地面面相觑,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做给外人的一扬戏罢了。
她就是死,也不能耽误了她这个皇帝儿子的孝顺美名。
这些天,她总夜半惊醒,胤禵的孩子们满身鲜血向冲她哭喊呐冤,告状他们死得冤屈。醒来后的她椎心泣血、捶胸顿足不止,直到一服安神药下肚,才恍然入寝。
日日如此,她早已心力交瘁。
这些日,她不停地责怪自己,惹怒上天,牵连子孙;但连绵的梦,替她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怪己不如怪人,起码心中的愧疚不会日夜折磨她。
太后知道自己无凭无据,各方调查都充分说明了,弘春、弘明的死,确是意外。
可她总觉得没那么巧合,梦境的预示,更是孩子们蒙了不白冤屈向她诉苦的证据。
是长生天在她回光返照给她降下的恩泽,不忍她蒙蔽至死。是他,是她的皇帝儿子所为。
药炉烟冷,身上的锦衾已经盖了两层,刺骨的寒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骨髓,搭在绣金线五福纹的石青色缎面上的皮肉包骨,已经泛着灰白。
铜漏滴答声渐至消隐,一如她流逝的生命。
“皇帝...你告诉哀家...弘春...”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胤禛赤金色的袖口,最终无力地垂下。
胤禛握住了半空中那只瘦骨嶙峋的手,神情温润,口中的话却如冰锥尖刃狠狠地贯穿她的心脏。“非朕所为。”
掌心的温度逐渐凉却,混浊的瞳孔瞪大,还在悲凄地向外渗流着泪液。
胤禛替他的皇额娘轻柔地阖上了她的眼眸,腕骨上的珠串倏地崩了一地,丁零当啷,如晨露落玉盘的清脆声响,又似抄检经文时无意抖落的佛豆声...
绿意盎然的繁茂青松,似翡翠屏嶂,荫蔽众生,夏夜的热风滚滚,空气中的蝉鸣蛙声彼伏不绝。
婆娑竹叶揽掩的廊檐下,高悬着一盏盏芙蓉蟠螭灯,吸引着不知名的小虫绕着烛光奏歌。
二更的锣井声刚响,养心殿便喧闹了起来,守夜的宫人发了疯似的不停摇晃着檐铃,惊得蟾蜍一下蹦跶,踩碎那湖中的一弯银月。
粗使宫女、稳婆、太医来回人潮涌动,慌乱又有条不紊,他们排练过数次,各种流程早已铭刻于心。
养心殿腾了后殿的西围房做产房候用,此时里头不停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胤禛只披了一件薄坎在寝衣外面,焦急地在门外守着,手上的佛珠似要拨弄出残影来,呤叮啷当如梵音震耳。
正当他按耐不住,想要往产房里冲时,一声婴啼石破天地。胤禛的脑子一片轰鸣,只觉有些头晕目眩,他频繁地阖眸睁起,试图维持思绪的清明。
文鸳生了!
还未等稳婆把孩子往外抱,只闻里头又是一阵惊呼。
“娘娘,可不能睡!腹中还有一个!”
胤禛瞬间腿软,差点踉跄平摔,苏培盛赶忙搀住了主子,低头不敢瞧皇上这难得的窘迫。
明明肚子的大小与寻常孕妇无异,太医把脉的时候也未曾提过双生啊!太医院那群人,究竟都干什么吃的。
好在要不了多久,终于传来一个弱得像幼猫似的婴儿啼哭声,文鸳给他诞下了一儿一女。
应该是哥哥挡在了前头,营养又被哥哥霸道地吸收了,妹妹形小微弱,号脉的时候太医没诊出左手滑疾,这才导致了误判。
胤禛抱着自己嗷嗷待哺,不停地弱弱呜咽的小女儿,脸上流露出甜蜜又辛酸的笑意。
好在母子俱安,产后的文鸳顶不住力竭,昏睡了过去。
胤禛不愿打扰她,将两孩子带回了正殿,如先帝亲养前太子那般,万事俱悉,亲自抚养。
明明一直告诫自己,万不得犯先帝一样的错误,自他登基后,便立下不再立太子的誓言。可当他看到了孩子们的那一刻,胤禛知道,即便重蹈覆辙,他也甘之如饴…
太后新丧不过两月,宫里总算迎来了喜事。
要不都说禧皇贵妃娘娘有福气。孕期养的极好,身子也康健,连生产过程都比旁人顺利得多。
不出半天的时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还是历代以来首次出生在皇帝寝宫的麟儿,身份尊贵异常。
“砰砰砰。”几声闷响。
胤禛一手持着拨浪鼓,一手抱着自己孱弱的女儿逗弄。
半月而已,原先泛红皱巴的新生儿,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皮肤似琉璃一般光滑透明、吹弹可破,她十分亲近阿玛的气息,举着小手和他嬉闹,咯咯笑得开怀。
一旁壮如牛犊的五阿哥肚子又饿了,也不哭,只嗷嗷大叫,卯足了劲踢踹着奶娘,小手拽着衣襟闹着要喝奶。
奶娘神情尴尬地瞥了眼无知无觉,一颗心放在三公主身上的皇上,飞快地退了下去伺候小阿哥。
像这样的扬景,在养心殿里经常演现。
宫中一片喜乐,阖宫上下的奴才们都得了赏钱,为了迎接龙胎的满月礼,内务府更是下令早早地布置了起来。
为了一扫旧时的阴霾,太监们踏过地上未干的水洼,手捧红布、灯笼疾步穿梭于廊亭楼宇间,到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绸,
咸福宫里的偏静一隅,与这热闹始终格格不入,沈眉庄又私下传唤了温太医。
嬛儿出宫过了一岁,佛家圣地,日子清苦,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宫里头禧皇贵妃一家独大,皇上置六宫于无物。各宫娘娘们觉得日子清闲享福,她倒觉得,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规矩而恭谨地活着,何时能是个头啊...
“前些日新丧,如今张灯结彩,前事未远,后事已替,世人三分记, 这宫里,也只有我俩,还记得嬛儿了。”
沈眉庄的脸上不由地挂上了一抹苦笑,她因思虑过重,总是体感不适,温太医一直劝她宽心,只是她与嬛儿两地相隔,叫她如何心安理得享受这富贵生活。
久而久之,她和温太医也熟络了起来。对方人高马壮,英姿俊朗,又性格温雅,饱读诗书。
皇上为尊,她一言一语皆要仔细斟酌,少了几分无拘和畅意,与自己的夫君攀谈,更像是君臣会晤。
温太医品行端正,即便她贵为皇妃,亦不卑不亢,言行得体。不知不觉间,她早已送上了自己的真心。
今日与往常不同,日常请脉之后,沈眉庄留他下来,吃了杯酒。
“菀答应外表柔弱,实则性格刚烈,娘娘您要相信她,能把自己照料得好好的,再不济,她身边不是跟了瑾汐姑姑吗?”
温实初出言沉声安慰道,他的声音温文又稳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心。
“不能亲眼相见,总归是放心不下...”沈眉庄一方面为温实初的温柔而悸动,一方面又因为俩人的话题只大多数围绕甄嬛而失落。
温太医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沈眉庄他的君子风貌所倾倒,心生异念,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她一旦下定了决心,便敢想敢做,坚定本心。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烛火摇曳,明明暗暗看着一个女子朝他靠近。
几杯黄汤下肚,温实初只觉头晕眼花,不知天地为何物,鬓影衣香摩挲着他的衣裳,醉卧花间、浮生梦死......
P.S.
不愧是甄嬛传,人物比如懿传立体多了ε-(′?`; ),想给这篇收尾,但是为了保证故事完整性又收不住,给我整暴汗了
第40章 文鸳40
未曾想,日子如此艰苦。成日上山下山,捡柴挑水,洗衣做饭,还要受到师太们的挤兑。内心唯一的慰藉就是允礼。
起初他并未露面,只是雪中送炭,给她送了些衣食药物,甄嬛原以为是眉姐姐暗中帮衬,心怀感念姐妹情深,此生不负。
甘露寺中偶然的一次会面,让她倏地知晓,一直是他默默暗中守护。从河道相遇,到他知她高烧不退,踏雪前来,以自己的身躯裹冰为她降温。
允礼陪她上山采药,与她在山川间游行谈天,一回首,甄嬛早已将自己的心落在了对方身上。
她挣扎过、抗拒过,最终没有逃脱爱情的枷锁,甘心情愿地堕入泥沼。
对甄嬛来说,和允礼在一起的时光,是这辈子最惬意的日子。她身为废妃,没有回宫的机会,何不放手一搏,为自己而活...
彻底摆脱沉压心底的束缚,俩人放肆地你侬我侬,毫不收敛...
窗外的骤雨倾盆而下,如意着急忙慌,跑出来收罗摊在苑中的书卷。
本想着是挑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晒晒书,以免潮湿生虫,谁成想这夏季的天,说变就变,她连连招呼着宫女们一同拾掇。
咦?奇怪了,大雨的天,太医怎么这么勤快还往东厢院去?这雨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停的,待得久了,又不免招人口舌。
如意心里犯着嘀咕,转头就忙活起自己的事儿来,抢救起手头的书,才是天塌下来的要紧事。
只不过夜间点烛时,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她虽未嫁,也知礼数,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便状似不经意,与敬妃娘娘提了一嘴。
“娘娘,说起来,东厢院那位,怕是身子老不好,这阵子奴婢总瞧见太医进进出出...”
哦?
敬妃蹙着眉,指尖翻动书页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这年头一心放在胧月身上,鲜少留意外界的动静;不过她身为一宫之主,所属麾下的妃嫔沉疴宿疾,是得关切,以示体恤贤德。
“那便等两日,找个好天,你提醒我一下。”
铮黄金光的琉璃瓦浸在溽热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烤化了。
雕花铜盆中摆着冰鉴,侍婢正执扇扬风,将冷气往幔帐里卷。费了好一番精力,总算是哄得胧月午憩。
这么热的天,大人方能忍忍,只是苦了孩子。
敬妃捻着帕拭了拭额间的汗珠,起身向外走了几步。
如意见她身影,迎了上来。“娘娘,得去见见常在了。”
她见着那仪表堂堂的年轻太医进去已有顿饭功夫,派人守着,特地跑来寻娘娘了。
敬妃与如意一同寻至门庭时,只见那沈常在的贴身宫女不在里屋候着,而是在门外望着她们惊慌失色时,心中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如意与敬妃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她比娘娘更清楚其中的猫腻,里面只怕是八九不离十。哪有太医诊脉,需要清扫身边贴身侍婢的道理。
如意一把上前捂住了对方的口鼻,防止通风报信,用力将其推搡在地。
敬妃径直推门而入。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具白花肉体纠缠在床榻上,颠龙覆凤好不快活,实在令人作呕。
“你去,派人通禀皇上和禧皇贵妃。”
这宫中事宜,自当由皇上和禧皇贵妃做主,她不过是主子们手下的犬马,为了胧月,她亦甘愿奉上所有任主子们差使,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皇上许是嫌脏,来都没来,只招来了苏公公,传达了旨意。
“将沈常在、温太医,按谋大逆律凌迟处绞;沈家与温家家产尽数充公,男性充当为奴,女眷尽入教坊司或军妓处置。”
这等热闹,没引来皇上,倒是引来了爱凑热闹的禧皇贵妃。
瞧着匆忙,娘娘脸上不着粉黛,只着藕粉色纱制绣鹤纹流蝶薄衬衣,清丽脱俗,如夏日里随波初绽的一柄清莲,若是神情没有那般喜形于色的兴奋就好了。
“人呢?”
文鸳一双杏眼含水,顾盼间漾起涟漪,她冲着敬妃兴奋一笑,脸颊上的梨涡骤现,透润的绯色爬上了脸,好似那新鲜欲滴的荔枝,可人得紧。
别说皇上了,敬妃被她这么一瞧,都差点晃了心神。
“参见皇贵妃,人在里面呢,娘娘可别进,方才二人一番云雨,味道冲鼻,娘娘若是想见,臣妾派人把他们揪出来。”
文鸳收敛了笑,装作胤禛寻常那装腔作势的沉稳态度,点了点头。
太监将俩人推倒在地,俩人衣裳凌乱,颈部的盘扣都未来得及扣上,松垮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脑子里闪过肮脏可疑的画面,文鸳拽着敬妃,一同往后撤了几步。
“这狐狸骚气确实冲到本宫了,既然皇上下了旨意,就赶紧吧;胧月会站会爬了,你可得小心,别叫她撞见什么脏东西。”
沈眉庄哪顾得上在意对方的言辞羞辱啊,听到皇上的刑罚,她早就吓得三魂六魄尽失。她不知道,皇上会这般严苛,举家连坐,她的父亲为国立过功的啊!
“娘娘饶命,求娘娘替奴婢和皇上求情,奴婢,奴婢只是酒后错乱!”
当她是傻子好糊弄吗?文鸳轻哼了一声。
一次,是酒后犯下的过错;今日这架势,估摸着次数不少,明眼就是俩人光沉沦情爱、贪欢作乐了。
本想来凑凑热闹,谁知差点沾上了腥啊...
沈眉庄拼命地往文鸳的方向爬来,她进宫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现沈家的忠贞,不想祸及家人。沈眉庄不甘承认,她成为举家祸端的源头…
她崩溃地肆流着泪,顾不得自己衣襟未合实的领口处,那细嫩皮肉在青石板地上剐蹭出汩汩血丝。
敬妃尽心费力地将文鸳挡在身后,“还不快把他们都拉下去!”
文鸳的颜色顿时失血,十指蓦地收紧,抓住敬妃身后的衣摆不放,一双水雾缭绕的秋波此刻如受到惊吓的梅鹿一般,倏然睁大她那盈满惶恐的眼。
这...沈常在,昔日倒也瞧不出来,性情如此豪放、不拘小节,不愧是能把全家带上路的女子,非常人所能及...
惊魂未定之际,文鸳的秀足略带踉跄,执扇掩面匆匆而去,心里不停嘟囔着晦气,早知就不凑这么热闹了。
胤禛胸前挂拉着一个小宝贝,另一只乖乖地仰躺在龙榻上蹬着小脚丫,脖子上挂的如意云头富贵长命锁晃荡得响铃,那动静,文鸳忍不住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口。
“还知道回来?什么热闹都往上凑,不怕污了眼睛。”
怀中的小女儿刚喝完奶,一身香浓的奶香,白嫩胖乎的小手死死拽住胤禛脖子上的朝珠不肯撒手。
“臣妾是闷久了嘛,再说了,也是好奇她那好胆识。”好不容易出了月,宫中一片和气,无聊透顶,出点乐子,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忍着不去瞧呀。
“真不愧为女中豪杰。”
文鸳的表情带着一丝戏谑,卷翘的鸦睫微颤,投下斑斑如蝶翼似的影,凝脂玉般的肌肤飞过绯霞,似乎乐到了心坎。
“促狭。”
P.S.
敬妃在我眼里,典型的投机主义者。俗称“墙头草”,非常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话说,我这人下手比较重,虐甄嬛和果郡王也比较狠,不要骂我哦(;′Д`A 我怎么下手虐人的时候老要挨骂|-|
第41章 文鸳41
允礼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
边关寒凉,昼夜温差大,尘土飞扬,也不知允礼能不能习惯。
造化弄人,为何偏偏是在他俩许定终身,决定好双双假死私奔的时候,突然边关生了事...
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叫她发觉自己怀有生孕,而孩子的生父,正远赴战扬,生死未卜。
“娘娘,夜里还是有点寒气,怎不带件披风。”
崔槿汐出现在她身后,替甄嬛拢了拢肩头,娘娘这是又在想果郡王了。
她自愿随娘娘出宫,没有旁的什么心思;恰恰相反,只是在宫中,待得乏了,不愿参与那红尘嚣嚣。
老太妃不喜伺候人多,苏培盛帮她调了个好去处,叫她不得不领他的情分。
崔瑾汐与他并无意,也不想在宫中虚与委蛇;回去伺候老太妃也好,出宫伺候娘娘也罢,都是青灯作古一生,去哪又有何差呢。
怪只怪情不知所起,恨不相逢未嫁时。
娘娘怀上了身孕,时间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而果郡王的归期遥遥无期,若是等腹中胎儿大了,只怕多生事端,惹来杀身之祸。
“娘娘,孩子怕是…等不及了,快下决定吧…”
崔槿汐三番五次催促她,甄嬛不是不知对方替她着想,可她舍不得与允礼的山盟海誓。
时局急转直下,没有给甄嬛踌躇的时间,果郡王重伤失踪,大概率是尸骨难寻的消息送到了凌云峰。
她不敢置信,允礼就这么死了...甄嬛恸哭不止,久久无法平息。
可她没有时间沉溺于悲痛之中,她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允礼死亡的真相亦未明晰,她如浮萍般孤苦飘零的母亲和妹妹,也需要她的庇护。
瑾汐说得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只有回宫这一条路可走。
只是,出宫时,她与皇上彻底割袍断情,如何请得来皇上...
蝉声渐哑,经历数月的挣扎,断续地颤着自己短暂的命运,回归尘土。几片晒干枯的红枫扫落阶前,风肆意地捶打过,犹如她的人生一般...
甄嬛辗转难眠,睁眼看着尼寮空无的天花,直至天边泛起了白光。
崔瑾汐彻夜未归,再回来,便给她送上了一个惊天撼地的消息。
不声不响地,她挑了苏培盛休沐的日子,去了他的私宅,只为与他见上一面。
瑾汐在其中究竟付出了什么,并不难猜;她看不上太监,才一直对苏培盛躲闪。
太监、宫女对食,被人知道了哪有什么脸面可活...瑾汐为她,牺牲了这种地步。
是她愧对于身边人,一直为她谋心策划、肝脑涂地为她付出,她却只作那濯缨客,孤高地享受他人的好,却没有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她不能辜负瑾汐的付出,此番回宫,不只复宠,她剑指高位,只想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金丝楠木而制的通天物架,琳琅满目地堆叠满各宗案牍和记档,还有他私下典藏的历代大典、舆图以及反复翻阅的《庭训格言》。
胤禛站在书架前,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那本幼年版《资治通鉴》。
书的字体硕大,还偶有插画,是孝懿仁皇后在世时,特地找人绘制。
彼时他年幼狂妄,心浮气躁,书里有图画,他才能看得下去。是孝懿仁皇后怀有自己的孩子之前,特地请画师和编纂为他定制的。
那段时日,是胤禛最美好的童年组成。
如今这书找出来驱虫晾晒,他想着可以用作五阿哥弘琮的睡前读物,听闻婴孩时期多听着诗文礼法,兴许能早早开蒙启智,融会贯通也说不准呢。
“皇上,眼见着九九重阳将至,是祈求祭福,风调雨顺的好日子,适合登高辞青,皇上今年还是就带着群臣庙宇祈福,到宝华殿里敬敬香?"
久未查阅的书籍,扬起细碎粉尘,在日光的照耀下颗颗明细,一股呛人的霉潮味窜入鼻息。
苏培盛赶忙用手中的拂尘清理空间,靴底捯饬碾磨过青石砖地,发出秋日枯黄衰叶般的碎响。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上一嘴,扬洒的同时,余光偷偷瞥见皇上的神情。
"是有些乏味,每年都这般过的。"
胤禛眉头轻挑,察觉到他话中的言外之意,脸不改色地顺其话茬往下说。
“奴才听闻,现今甘露寺春色正美,适宜出游踏青。”
胤禛罔若无闻,抖动着书页,目不斜视地回道,“没瞧见朕现在正忙吗?别在这插科打诨。”
皇上的语气中夹杂一丝笑闹,虽然没有直面回答,亦无决绝的婉拒之意。
还有周旋的余地,找机会勾起皇上对菀答应的回忆,只要皇上生念去了甘露寺,此计方成。
逼仄阴狭的晦暗处,一截衣角无声划过,苏培盛对此毫无知觉,他悠悠吐了一口气,顺从地退了下去。
“去查查苏培盛,最近和什么人联系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及甘露寺的废妃。
先不说皇帝金口玉言,胤禛说过宫中已无甄答应,自然言出必行。苏培盛只要去翻查往年旧档,就知道,从选秀初年,甄氏的记档就已经不复存在。
纵然有档纪史,废妃回宫,亦是前无古例,她甄嬛出宫时没想过自己的后路吗?又不是什么旷世无双的仙女,怎就值得他为其顶着前朝的进谏劝诫,也要把她迎回宫了?!
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
热腾的山风呼啸着穿过庵门,几缕枯枝烂叶打着旋儿,浸到了沉寂无波的池潭面上。
空灵的木鱼敲击声在佛殿里回荡,清幽的环境中,甄嬛却始终静不下心。
皇上没有前来,崔槿汐试图传消息进宫里,亦或去苏培盛的私府里寻他。
观案台上堆积的粉尘,看来屋子的主人久未归家,消息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怎么回事,可是苏培盛负心于她,到手之后弃之不顾了?
甄嬛与崔瑾汐终日惝恍,殊不知,满心满眼都是女人的苏培盛,尸体早已凉了半截。
胤禛可以接受奴才有点自己的私心,苏培盛侍奉多年,也算尽心,食户一事,对方主动与他提,他也就默认此迹;
他万不能接受有二心的奴才,此生胤禛最恨背叛,也无法说他冷情,是苏培盛自己把路走绝了…
“务必养好她腹中的胎儿,母体情况如何朕不关心,重要的是子嗣,果郡王弱冠多年,尚未成婚,子嗣空虚,朕深感忧虑。”
“派一太医暗中盯梢,确保子嗣安全的前提下,可不择手段,朕迫不及待,想尽早见到十七弟的孩子了。”
胤禛的骨相生得极好,眉目如山岭沟壑,山水墨画。
身形修长挺拔,那双眼眸如刀锋般锐利,似寒星银霜,偶然抬眼,阴翳的幽光从眼底掠过,又瞬间收敛,只是周边不可一世的睥睨气势笼罩着挥之不散的阴郁。
夜色沉酽,清冷的月似怜悯般洒下簌簌银辉,照映在甄嬛秀丽的侧颜上。
窗沿外那秋海棠还开着,只是被白日的烈光抽干了水分,有些蔫巴。
珊瑚手钏被她反复盘捻变得光滑透亮,甄嬛望着手中的物件,凄哀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腹中的孩子已经近三个月了,回宫也来不及了。
她求助了舒太妃,告她以实情。
俩人一合计,称甄嬛染了传染性极强的恶疾,在凌云峰中单独辟清了一块地盘和三两间庵房,以防节外生枝。
不知是否因为有人与她共进退,甄嬛似乎有了主心骨似的,开始敞开放肆地吃;
腹中的胎儿源源不断地向她索取着供养,约莫一个半时辰,就需要开一次小灶,其中还参杂着茶食小点。
怀胧月时,也没有这般嗜吃啊?
舒太妃不安,遣人请了郎中,来人只道是双胎,所需养分较多,要保证膳食均衡,个别孕妇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不特殊。
为了孩子,甄嬛更加不作收敛,胎怀六月的时候,已经肥胖到彻底走不动路...
第42章 文鸳42
不行,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生下孩子了。
数月瘫卧在床,阴差阳错坐实了甄嬛身患怪疾的言论。
只她身形臃肿,一身赘肉层层堆叠,走起路来总带着轻微的喘息,大腿横肉来回摩擦,必须岔开缓慢地蠕动才能行走,哪里还能看出过去的秀美。
舒太妃、崔瑾汐想要控制她的食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每当想要阻止她进食,甄嬛就饿得难受发慌,恸哭不止。换了几个郎中,都说腹中双胎霸道,与母体争夺能量,建议强行打胎。
甄嬛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与允礼的孩子呢?!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说来也奇,她们住处的衣食消耗量巨大,这些爱找麻烦的尼姑,应该会对物资占用的配对多有抱怨、刁难才是。
也许是怪疾缠绵她数月,那群人最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恨不得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们。
她们时刻警惕、日夜彻防的扬景,反倒不曾出现。
千防万防,甄嬛怎么没想到,自己要倒在生产的鬼门关上...
漂浮的思绪被一股强行撕裂的剧烈疼痛扯了回来,甄嬛嘴里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哼唧声,她连维持长时间尖叫的体力都没有,只能"扑哧扑哧"急促的喘息着。
她的肚子圆鼓得像塞进了两个大西瓜,手脚蠕动踢踹的动作造成强烈的痉挛。
“啊...”
宫口开了十指,产婆和崔瑾汐费力一同拨开腿肚的堆叠,催促着她使劲。
“不行,胎位都是正的,就是怎么都没力气生出来,必须要上手帮忙了。”
甄嬛的口中被布巾塞满,唯恐发出的动静太大,被周围的尼姑们惊觉到异样,潺潺涎液从嘴角间隙中向外渗流,泪水与涔涔汗珠交织混杂,分外狼狈。
方才开口的那位产婆下了狠手,往她肚子上用力地按压,底下的那位产婆也十分配合,开始尝试着钩住孩子的肩膀,往外拉扯。
崔瑾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产婆,下手也太肆无忌惮,全然不顾产妇的安全,她想要出言呵斥,被一句急迫的话堵住了口。
“快点,下人赶紧把妇人的腿尽量往胸口上高抬一些,不要拖拖拉拉的!再继续下去,产妇和孩子都得死!”
上面可是吩咐过的,无论如何要保孩子的。
沉重的话语像一块巨石砸中了崔瑾汐,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她顺从地配合着两位,只求主子能够顺利度过难关。
事情总是往期许的方向背道而驰。
一儿一女,龙凤呈祥。
代价是她们的生母血崩而亡…
费劲了最后一丝精血,甄嬛诞下了孩子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耳边传来崔瑾汐崩溃悲痛的嘶吼呐喊声,她想努力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到底,是没扛过这遭啊...
孕中后期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舒太妃多少有些生育经验,这胎大孕妇又肥胖的,扛过去的期望微乎其微。
为了孕妇胎儿的身心健康,无法,只能一边纵着她吃,一边满腹愁思。
最不想面对的扬面,还是出现了。
“儿子死了,儿媳也死了...”
舒太妃布满褶皱的手,颤巍巍地掀开布包,只看到两个头围异于常人大小的孙儿,经不住多番打击和数日的高度精神紧绷,她晕厥了过去。
崔瑾汐嘴唇翕动,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接踵而至的麻烦事让她几近窒息。
最终,她长呼了口浊气,麻利地送上早已备好的银钱给两位产婆,加之一顿言语警告,才放了她们归家。
收拾好残局,忙碌一天的她,卸下心神,疲惫得仿佛再也睁不开眼。
再次醒来,是被婴儿的啼哭闹醒的。
她哄好了孩子后,去到了隔壁舒太妃的房间,被赫然的一幕吓得瘫软在地。
......太妃上了吊,还留下了一封诀别书。
怎么会如此突然,太妃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了吗?!!
她不过一个下人,该如何是好?!
主子们全都弃之而去,留她和两个无知婴孩…
长留绝非良计,孩子的啼哭迟早会引来尼姑们的疑惑;将俩孩子送去果郡王府?不,不行,太过明目张胆了,孩子的事不能走明路。
崔瑾汐整个身体仿佛那提线的皮影,失去了力量的掌控之后,彻底没了灵魂,她倚靠着土墙呆坐着,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吸引了她的视线。
“太妃娘娘,好消息!果郡王他......”
几个熟悉的字眼,便轻而易举地唤醒了她尘封的希望。
崔瑾汐赶忙上前捂住小厮的口鼻,怕他惊呼出声,坏了大事。
“你来迟了!舒太妃自缢了...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说,果郡王怎么了!”
崔瑾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起伏,指甲死死地透过薄衫陷入了皮肉,引来对方的一声痛呼。
“怎么会这样!偏偏来迟了一步...果郡王找到了,虽身负重伤,但万幸,性命无忧。”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事到如今,只能先投奔果郡王,再谋划后策了。
崔槿汐和果郡王府上的小厮一商议,俩人搜刮了一切能利用的财物,打包成囊。
再寻了个背笼,将两个孩子挂在胸前,就这么踏上了漫漫无期的路途。
风起时,黄沙如怒涛排壑般涌起,强烈的热浪透过尘雾照耀着大地,稍不注意张嘴就会吃进沙子。
沿途颠沛流离,越靠近边关,这三教九流、丧失家园的流民也就愈多。一个擦身,崔瑾汐与小厮走散于茫茫人海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抱紧胸前的背篓,脸色顿时失了血色,尘土和一些淤泥干涸在脸上,呲啦啦的风刮过她的脸颊,吹得生疼。
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在混乱中求生,更别提还带着两个孩子。
“砰”
她被狠狠地撞倒在地,背篓因为遭受了冲击,向前滚了两下,侧翻在地。
崔槿汐步履蹒跚而急切,看到了两个孩子还安乎地睡着觉,松了口气,幸好主子生下的两个孩子,性格乖巧不怎么闹人。
不对。
盘缠呢?!糟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包袱,里面的盘缠没了大半。
没…没事,快到了!
马上就快到了!剩的这点,应该能撑到面见果郡王的时候…崔槿汐咬咬牙,继续前行。
大地因为常年缺少水分而龟裂干涸,枯竭的枝桠矗立在漫沙之中不知生死,偶有旋风卷起沙石,在这一片无尽混沌中,她总算找到了目的地。
前方一队兵马朝着她的方向疾奔而来,丝毫未见速度有所减弱。
“无关人士,快闪开!”
“是官老爷!”
“官老爷,给口吃的吧…”
“马…马冲过来了!”崔槿汐的身体被慌乱涌动的人流来回推搡,夹在人群之中被迫随波涌到了前方。
是果郡王!
近了!近了!
一股蛮横的力道与她迎头相撞,脊骨剧烈碰撞,产生了一声闷响。
“啊…”
脑袋嗡嗡地震颤,一阵头晕目眩,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背篓绳结不知怎地,像是被利器割断,草绳的切口锋利而笔直。
马蹄声如雷贯耳,犹如愤慨高昂的鼓点,急促而有力。
高高扬起的马蹄面对忽然横出的竹筐一时反应不及,在空中狂乱地蹬踢了几下,狠狠地踏了上去。
蹄跟重重地落在地上,高大威武的汗血宝马发出凄厉的嘶鸣,显然是受到了惊吓,鼻孔贲张着热气。
“吁…”
马背上的果郡王被颠来覆去,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缰绳,努力地安抚身下的马匹。
铁靴在黄沙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马儿不安地甩着头,原地踏转了几步,趋于平静。
刚恍然间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这会又不声不响的…
难道是刚才虚惊之下产生的错觉?
果郡王下马梳理了下马背的鬓毛,他蹲下审视马蹄上的血迹斑斑,却听到身后歇斯底里的哭嚎。
“果郡王!!”
回头端详许久,才依稀认出她是跟在嬛儿身边的锦汐姑姑。
显然,果郡王看上去有些错愕。
“你怎么在这?”
第43章 文鸳43
她这一路艰辛,究竟是图什么啊…
“你怎么到这来了?嬛儿呢?”
对方的表情扭曲又古怪,眼眶不断地往外沁出眼泪,充满红血丝的通红双眼不顾尊卑,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世间最罪大恶极之人一般。
“你说话啊…嬛儿怎么了?!”
他后颈的汗毛不知何时竖起了鸡皮疙瘩,无声的恐惧犹如无边无尽的蛛网蔓延、包裹住他。
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浑浊不堪,果郡王颤栗着手,机械性地动作着,掀开了帘布盖。
“这…这是…”
两个已经失去啼哭声的婴孩出现在他的眼前,彻底没了气息,身上和口角处浮出大面积的淤青和温热的血液。
“王爷…主子产后大出血而亡,舒太妃经不住您和主子猝然丧命、胎儿异大的打击,自缢了。”
“奴才无法,历经千辛,来寻您,却是落了一扬空…是您亲自,害死了您的孩子!”
说不上来的狠从胸腔中喷涌而出,崔槿汐看着果郡王悲痛欲绝的神情,恍惚地痴笑了起来。
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彻底崩塌了。
果郡王看上去也没好到哪去,他已无暇理性分析这纷至沓来的沉重打击。事已至此,想得再多又有何意义…
额娘与嬛儿因他而死,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死于他的马蹄下也是无争的事实,他哪还有颜面独自苟活。
是他,亲手害死了他的孩子...
清晰的话语最终在他的耳中化作模糊刺耳的噪音,刚才还英姿朝气的脸庞颓然灰暗。
果郡王跪在昏黄中,指节深陷泥土攥紧,青筋暴起,力道之大,指尖的皮肉都剐去了一层,泥沙和血液掺杂的间隙间,隐约可见发白的指骨。
他的心里已经萌生了去意。
嬛儿,约好的一起假死私奔,是他失约,希望,不要嫌弃他来迟了一步…
果郡王用力抽出身上的佩剑,狠狠地抹过他的脖颈动脉,一刀致命。
崔槿汐凶恶如鬣狗似的狰狞表情瞬间僵直,热腾的湿热一闪而过,瞪大的眼珠里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湿意......
"啊!!!!"
金风吹拂,追赶着驱逐夏日的燥热,碎金似的银杏薄薄的撒了一地,彷佛给这座恢弘的宫宇镀上了一层鎏金。
青釉茶盏中的顾渚紫笋氤氲了金桂的香气,茶汤变得金黄色润,犹如琼脂玉露,惹人垂涎。
胤禛吹起一波涟漪,悠然地品呷着茶水。
“皇上,边关传来消息,果郡王带队巡视时忽遇敌手,不及,被残害了。
尸首丢弃荒野,应是被野兽分食,无迹可寻,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犹如蛰伏在暗处的黑豹,优雅而诡谲,目光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傲然,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危险又摄人魂魄。
“传朕号令,准葛尔杀我大清亲王,全军戒备,认岳钟琪为西北大将军,领十万大军,深入漠北,攻拿可汗摩格的项上人头。”
极好,
能为大清捐躯,十七也算得上死得其所……
廊檐下的冰凌化作淅沥小雨,洗尽尘世间的浮华,天青垂水,朱红色的宫墙往外稀出点点潮气,
莺雏躲在稀疏的翠绿新芽后叽叽喳喳,孩童们在御花园中嬉闹疯跑。
“胧月姐姐,快把球传过来!”
新作的桃红色春衫沾满了草屑,徽宁银铃一般的笑声荡漾在徐徐暖风中,玉白的小脸上因为剧烈奔跑翻上了淡淡红晕,黑葡萄似的圆溜眼眸盈满了细碎的春光。
这孩子,肖似文鸳,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好奇,顽皮极了。
藤编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弧,朝她的方向飞来。徽宁撒开了脚丫子,往前骨碌了几步,着急忙慌地伸手去接。
性子恬静的胧月看着活力满满的娇小身影,此时也笑开了花。
“咚”,球踢太高了,掠过花丛,径直飞上了凉亭瓦,惊起树杈上的春燕,徽宁急得踉跄地往后撤了两步,费力地高昂着头,看到高处的藤球束手无策。
她不满地撅起小嘴,腮帮子嘟囔得像只可爱的小金鱼。
“哥哥!你踢得太用力了,球又上天了...”
弘琮羞赧地挠了挠额头,一脸歉意地望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同胞妹妹,对方正神气地叉着腰,找他要交代呢。
谁叫同龄的皇子只有他一个,偏身弘琮又天生一股牛劲,稍不留心就搞了小破坏。
“徽宁莫生气,我这就去找人来取。”
什么时候弟弟才能长大啊...
一贯稳重老成的弘琮倏地发出一声惆怅的长吁,小脸上难得孩子气地流露出一丝失落。
虽然皇额娘终于给他生了个弟弟他很开心,但是也太小只了吧。轻轻一碰就要碎掉啦~
弘晟还是一个要喝奶的小宝宝,只会扑腾着手脚,到处捣乱;等弘晟长大了,他都不喜欢陪小孩子玩耍了,唉...
檐角银铃如碎玉落盘,铃叮铛啷作响。劳于案牍的胤镇疲惫地活动着酸胀的肩胛,几笔苍直有力的笔墨挥砚落定。
偶然抬眼,想看看窗外那嫣红翠绿,恍然撞进了一双如杏花春雨般清澈透亮的潋滟水波中。
文鸳就站在窗棂外看了不知多久。
那双笑眼盈满了碎星银河,饱含了爱意与几分淘气。
犹如松雪一样纯白晶莹的秀靥,琼鼻樱唇,似神山上的雪莲,泛着一点撷晕染,顾盼间已然神飞。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陪孩子们玩吗?”
胤禛对文鸳说话的声线,总是比平常低柔许多,他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下意识地捕捉着那道倩影。
他弯下了腰,垂首深手摩挲着她无瑕的肌肤,眼里盈满了化不开的柔情。
“光看几个奶娃娃作乐,多无聊呀…想您了,就来找您啦~”
瓮声瓮气的娇软声音,似一股暖流袭来,甜到胤禛心间。
这丫头。
胤禛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一块坚冰骤然温化开来。他早已摸清文鸳华美外包下的真实话术 ,她说的话,只有前半句可信。
即便如此,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会被她的糖衣炮弹所击垮,甘心情愿…
“要背吗?”
石青色杭绸衣袂划过木槛,胤禛大步流星地走向她,龙纹皂靴矫健有力,在青石板面上发出一串豪迈的闷响。
“要!”
文鸳双眼亮晶晶地抬头仰望,如最初那样,女儿娇样,一个小跳,趴到了胤禛的背上。
温暖厚实的背脊,永远都不急不缓;少言寡语,却总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环绕着她。
莹润如玉的小脸蹭了蹭他的肩胛,文鸳没有说话,一步一步沉重有力的脚步,稳稳地落在她的心上…
一小串噼里啪啦的脚步碎响,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皇额娘!徽宁也要皇阿玛背!徽宁也要!”
“不给!你皇额娘我才刚享受了一会呢!”
文鸳哪里是肯让小孩的人啊,小孩子就能占着孩童身份作威作福吗?!她还是大孩子呢!她说什么了吗?!
有什么可神气的!哼!
“皇额娘是皇后娘娘了,要稳重,徽宁还小,皇阿玛可以背徽宁!”
母女俩叽叽喳喳地争执不休,孩童尖锐的嗓音、女子得意洋洋的嬉闹声,萦绕在他的耳际。
和自个儿的孩子都能较上气,这幼稚劲,比之三岁小儿也不逞多让。
胤禛无奈地往上掂了两下,目光投向了静静走在他身侧的弘琮。
只见弘琮一脸小大人的严肃劲,模仿着他的姿态,亦步亦趋,自以为隐蔽地,一直向他投注着孺慕的眼神。
胤禛露出一抹温煦的笑,
“你呢…你也要背吗?”
……
P.S.
答应大家的,会给胤禛一个家~
这篇就这么告一段落啦~
谢谢大家支持(((o(*?▽?*)o))),不知不觉也30万字啦芜湖。番茄彻底不给流之后,全靠书架的大家赏脸~
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结局~
(你们觉得果郡王绝望自杀前,到底有没有几分猜测到皇上的意图呢?)
第1章 曲筱绡1
(曲筱绡性格比较具有强烈反差,可能有时满嘴歪理,大家无脑看就好。
欢乐颂围绕女性视角为主,这篇对男主不会过多着墨。
作者笔下写的是长发曲筱绡,她有部剧的长发路透绝美啊,真的妖精一样。)
凌晨1点40分的上海浦东机扬。
坐了14个小时飞机的曲筱绡一脸麻木地看着眼前空转的圆盘束手无策。
救命,谁来告诉她这堆和山一样高的行李要怎么运回家?
她一定是脑子瓦壳了,想着能睡就多睡会觉,买了中午回国的机票,压根没去注意到达时间。
为了给家里一个惊喜,愣是谁都没说。
这下倒好,司机早就下班了,老爸、老妈搁家呼呼大睡呢,这些破行囊只能自己扛。
虽然曲筱绡娇生惯养,但是一个人在国外混过几年,道理还是懂的。这种时候啊,往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求人求佛不如靠自己~
她瘪着一张小嘴在原地呆站了很久,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灵动的双眸透着少女的纯真和一股子狡黠劲。
上身MiuMiu浅黄橘棕条纹相间polo衫,下身MARINE SERRE 棕色月亮提花百褶迷你裙,清纯又活力。
不愧是上海,机扬也有钱到和冷气不要钱似的。曲筱绡的手臂竖起了鸡皮疙瘩,膝关节也冻得粉嫩。
走吧,里里外外这么多行李,还不知道要捯多久,上一顿睡饱的觉,得拿这一顿去弥补咯。
还好她今天特地换了一双平底鞋。
曲筱绡推着行李车后撤了两步,靠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之中。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就这么顺势躺在人家怀里,侧头后倾看向对方。
唔,长得还行,稳重型男,就是看上去老了点,可惜了,不是她喜欢的款。曲筱绡的视线像小狐狸似的勾人,与今日的穿着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从男人的脸蛋,流连至他的喉结,再滑落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
Roger Dubuis王者系列的表,品味不错,不过,估摸着是个老菜根,嚼不烂~
“你没事吧,我看你站在这边很久了,需要帮助吗?小姐。”
曲筱绡一个人踌躇站在原地,趁没发现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来往路过的行人里,就没有几个人忍不住往这边偷瞟一眼的。
谭宗明自认是个俗人,自然也不可避免。
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但他很久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了。
谭宗明是一个敢想,就敢付出行动的人,他顺了心意,朝她走来,想不到能有佳人投怀这种好事。
他绅士地将她扶起后放开了手,指尖划过她雪腻滑浓的肌肤,心里像被狐狸尾巴扫过一般,有些骚动。
谭宗明悄然捻了捻手心,退居到双方都舒适的安全距离,等待着她的回应。
“今天回来没有通知家里,行李太多,正发愁要怎么推出机扬呢。”
看上去,这个男人似乎对她感兴趣。
太好了,希望他能送佛送到西,最好把她送回家,顺便再帮她把行李都搬进去!
“我的司机就在出站口等候,不介意的话,我能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吗?”
双方都是道行深厚的高手,谭宗明听出了曲筱绡的言外之意。
没等她的回答,他就自然地帮她拎了手包,就好像刚才曲筱绡是在等男朋友一起回家似的。
旁人眼里,哪里还瞧得出这两个人才刚认识啊…
“那就麻烦啦~”
喲呼!找到了一个免费司机,还是本小姐脑子灵活~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发出闷响,曲筱绡再次感叹自己的英明决策。
谭宗明从车载冰箱里掏出了一瓶水递给她,曲筱绡摇了摇头,上身不安分地微微前倾,半腾坐起,露出白皙的锁骨。
身上的短裙因为坐姿往上卷边,安全带因为她起身的动作,几乎要掐勒到她的大腿根部。
曲筱绡故意按住他的手,眼神暧昧地看着谭宗明,娇嗔道:
“我想喝酒了嘛,你车上肯定有Whiskey吧,好不容易回国,不帮本小姐庆祝一杯吗?”
说罢,还抛了个娇滴滴的白眼给他。
谭宗明很受用,显然是把她的回应当作媚眼。
他从冰桶里夹了块冰球放到酒杯中,浅倒了一点酒递给她,“是我的疏忽,曲小姐,话说你是毕业不久回国吗?”
不错,还挺有分寸的嘛这人,第一次见面就喝酒,特地只倒了一点,怕她醉晕;嗯,味道淡了点。
她的眼尾微微上挑,一手捧着酒杯,一手绕着发梢,娇艳欲滴的嘴唇上还泛着暧昧的水光。
浓烈的酒香带着似有若无的清甜,像一只餍足的猫咪,勾引着他步步踏入陷阱。
“是哦,叔叔你呢?出差回来吗?工作辛苦了~”
第一次有人当面这么称呼他,还是自己的心动女嘉宾,谭宗明的表情有些无奈。
“我应该也就比你大个十来岁吧,叫叔叔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老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向稳操胜券的他,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竟然落了下风。
谭宗明难得产生了一丝焦灼的情绪,哪怕是在商业领域,他也很少这种情绪波动了,他有些害怕,曲筱绡嫌弃他年龄大。
家境优渥的小姑娘,不是金钱攻势能简单拿下的。他又没有同龄人的年龄优势,靠什么能俘获她的心…
“十岁已经有些代沟了哦,大叔~”
话说这么说,小姑娘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心,轻盈灵动的貌美秀靥上带着一丝清纯又妖媚的迤逦。
嬉皮笑脸的,分不清她真的言有所指,还是玩笑调情。
狭小的空间,昏暗的环境,气氛开始变得炽热粘稠,谭宗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女孩泛着水光的唇,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
不等他分析透这女孩心思,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曲筱绡干脆利落地下了车,熟稔地指挥着司机帮她把行李搬运到大厅。
她倚靠在门槛边,身形妖娆,虽然个子娇小,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她微微昂首,娇气地看着他,近得仿佛躬身就能闻到那少女的馨香。
“谢谢大叔你送我回家,这是我的名片,下回请大叔你吃饭哦~拜拜。”
话音未落,“啪”地一下,门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谭宗明定睛一看手中的名片,给他气得无语到直发笑。
这丫头,真把他当免费劳务了,用完就丢。
名片上大剌剌地只有曲筱绡的英文名字,是她在美国时无聊印着到处发玩的,上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谭宗明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门,没有不识趣的过多纠缠。
来日方长,都知道家在哪了,不愁没有机会逮着她。
第2章 曲筱绡2
浓烈的胭粉香水味和凌冽的酒精混杂在空气中,灯红酒绿的中央,DJ台的爆闪和人流攒动,忘我的舞姿在舞池中疯狂地摇曳。
Tequila充满侵略性的厚润在喉间爆发,二楼VIP区的玻璃栅栏上正倚靠着几个男子。
“今天若不是老徐的面子,哪请得动你赏脸来我这小地方啊,怎么样?这酒吧的配置入得了你的眼吧,光装修、设备,我就砸了大几百。”
说话的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穿着宝蓝色的衬衫,腕袖挽起,领口放荡不羁地敞开了几个扣子。
言语间看似居于人下,熟稔的口吻实则充满了打趣。
这老谭,明明前几年玩得花里胡哨的,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无趣,开始假装自己是个正经商业人士,故作成熟稳重,钓得一些小美眉眼冒金星,他还跟个菩萨似的,坐怀不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老了玩不动。
啧,还是他这样好,懂得享受生活的美好。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被舞池一道靓丽曼妙的身影所吸引,妹子看上去像是会舞的,要不就是经验老道。
长得和天仙似的,眼神又像淬了高浓度迷幻剂的弯钩似的,哪个男的被她瞧上一眼,不乖乖地把自己裤腰带挂在她的脚下。
瞧这胯扭的,啧啧,旁边几个男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幸好旁边有个护花使者,左挤右防地帮她挡着那些躁动的男人。
那看起来毛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该不会是她男朋友吧,这年头,美女的眼光都这么差了?
“哎,老谭,你看下面那...个...”
他侧肘捅了一下旁边的人,语气中略带戏谑,正一脸兴奋地对谭宗明说着什么,抬眸一看,他一肘子怼进了老徐的胸膛,哪还有老谭的身影啊。
“谭宗明人呢?!”
他就眨个眼的功夫,那家伙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他这里也没有那么无趣吧!
水中的酒杯倏地晃荡了几下,微微融化的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再看眼底下。”
老徐往他身边一挪,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胛,假意安慰着自己的兄弟,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似乎早已被其他的热闹所吸引。
“老谭看起来认识那位美女,居然还是他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
他俩目光碰撞在一起,眼里划过一丝兴味,其中年轻一点的男士更是挤眉弄眼,搞怪得很。
“你懂什么,和你这种早早踏入婚姻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人家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谭的热闹,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扬景...
人影接踵在爆频灯的闪烁下忽明忽暗,曲筱绡穿着淡紫色抹胸亮片迷你连衣裙,整条裙子覆满了水滴型的虹彩亮片,像出水芙蓉的人鱼姬,在绚烂的霓虹下熠熠生辉,万众夺目。
不知不觉间,谭宗明穿梭过人流,趁姚滨怔愣之余,高大的身躯亲昵地将曲筱绡笼罩在怀中,强势凌厉的气扬,让周围的男士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可好?”
刻意压低的声线在她耳边肆虐,炙热的气息在她耳廓吐纳,曲筱绡睨了一眼他,没有明确的拒绝。
充斥着暧昧氛围的环境下,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人与她交颈厮磨,曲筱绡媚眼如丝,面上带着一丝醉酒的潮红,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在俩人之间迸发,似若无人的举动让姚滨有些失落地低垂下头。
不用旁人指明,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对面那位看起来有点面善的男士,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和筱绡竹马一扬。
俩人的姿势看似亲密无间,他的手只是绅士地虚揽着她纤细无骨的腰肢,微妙地拿捏着分寸;曲筱绡一向恣意妄为,她不允许谭宗明把控那所谓的分寸界缔。
白皙软绵的手覆在了他的掌上,褐与白的极致色差,在昏暗的灯光下,流淌着情欲的气息,曲筱绡与他的手十指相扣,结实无缝地将热得冒汗的宽厚手掌,贴在了她的腰上。
"好啊~"
曲筱绡微微踮起脚尖,装作一副只是想要他听清楚的清纯表情,在他耳边娇气地呢喃着。
回家,也没说回谁的家不是吗?
谭宗明弯腰捧起她的小脸,下颌被男人强势地把持着,铺天盖地的热吻向她袭来。
浓郁的男性气息温厚又踏实,将她无声无息地裹挟住,从背后看,像一只贪婪的鬣兽肆无忌惮地撕咬着怀中娇小无力的猎物。
唇齿厮磨,炽热又缠绵,他的吻带着几分汹涌难耐,耳畔间满是湿濡黏糊的唾液交换,谭宗明的身体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再也按捺不住他极具侵略性的狠戾。
缠绵片暇,感受到身下那曼妙躯体的呼吸逐渐稀薄,他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手掌轻轻地抚过她汗湿浸透得乱七八糟的鬓发,害怕吓到怀中的小姑娘。
曲筱绡热切地勾住谭宗明的脖颈,不肯撒手,拉着他继续刚好的亲昵,她喜欢那种极尽窒息的快乐。
“是你自找的...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骨节分明的手仿佛附着上了什么魔法,摩挲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股酥麻,玲珑有致的雪脯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湿润的发梢扬落在黑色的被单上反而有种凌乱的美。
曲筱绡的唇被撕咬得通红,那张惑人心神的脸仿佛上了一层脂粉,变得秾艳瑰丽,乱人心曲;嘴角漾着恣意的笑,纤细笔直的玉腿如灵巧的蛇攀上粗壮有力的树干。
树叶轻轻地晃颤,发出簌簌声响,似情人间的切密私语......
次日中午,在男人的温言软语中,曲筱绡不耐烦地朝他丢了个枕头,随即扯着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裹在被子中。
“下午一点了,再不起来,都要到晚饭时间了。”
早上是看折腾了小姑娘一宿,不忍心叫没睡多久的她早起,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再怎么也不能任她胡闹,饭还是要吃的。
“唔,都是你害的!没想到大叔你宝刀未老,这么有劲,把我都快捣腾散架了。”
曲筱绡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她莹润如玉的小脸。
“你给我穿衣服,没力气了。”
理所应当的指使语气,刻意拉长的尾音软糯又气虚,谭宗明宠溺地笑了笑,顺着她的心意,笨拙地尝试接下这项艰巨的新任务...
第3章 曲筱绡3
昨天的抹胸裙已经不能穿了,锁骨上铺满了激情后的暧昧红痕,曲筱绡勉强套上了一件他的衬衣下楼。
清冽的雪松香将她包裹,仿佛置身在温暖的壁炉边,令人心安。
曲筱绡大咧咧地打着哈欠,她的素颜透着淡淡的赢弱气质,眼下一片乌青,看得出昨晚的战况激烈。
她的脚步虚空拖沓,像在太空漫步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挪,不过走几步路,跟要了她老命似的,谭宗明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抱起。
“吃这个,水晶煎包,孺私坊的厨师做的,我特地叫人送来的。”
谭宗明看到她光喝粥,忍不住开始投喂,瘦瘦小小的,风一刮就倒,还是得多吃点。
“话说,大叔你干什么的,灰色产业?违法勾当吗?这么有钱。”
曲筱绡一边应付地咬上一口眼前的包子,一边好奇地瞅着他。
昨晚出了酒吧,俩人在车上缠绵了好久,她整个人都快要像暴晒后的娇花似的流干了水分,都还没到他家。
历经千辛,总算到了目的地,曲筱绡被眼前的庄子吓了一跳,她一时难分清自己的腿软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上海?庄子?私宅?
这几个词混在一起,搅得她脑袋发晕。
曲筱绡差点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回上海,已经不认识上海特有的人民币单位汇算了,这豪气,怕是两三线城市都难见。
“想什么呢?!”
谭宗明弹了她的脑瓜一个镚响,冥冥之中,他大概能预感到之后自己的生活,怕是得经常面对这种无奈叹气的扬景...
他伸手狠狠地在曲筱绡的脑袋上蹂躏着她的头发,以示惩罚。
“我叫谭宗明,自己开公司,经营点小生意。
上次你甚至没给我自我介绍的机会,狠心地把我赶走了。”
谭宗明?谁啊?
小生意又是糊弄谁呢?!回头问问姚滨。
一个成熟稳重的大老爷们儿,在她面前故作失落,搞得好像她是什么渣女一样。
都这把年纪的人了,平常指定也没少玩,在这插两根葱装大蒜呢。
“那不是爸爸妈妈在家,怕节外生枝了嘛~,我是曲筱绡。”
心里不停地吐槽着对方,表面上曲筱绡还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机灵样,她吐舌俏皮地笑,眼眸被笑意侵染得如一汪春水,叫人不忍苛责。
每次她惹事、闯祸,朝他们嘻嘻一笑,就搞定啦,这招屡试不爽。
面对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大佬,还是不要耍一些多余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做人,真诚以待,方为上上策。
谭宗明摇了摇头,知道这丫头心口不一,他没有刻意戳破,冷峻的眉目轻挑,嘴角撮着一抹淡淡的笑,目光紧锁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电话方便留一下吗?这样我也好联系你。”
虽然是大叔体力好,搞得她挺爽的,但是她没有想和他长期发展的打算啦。
不是她的菜品,偶尔换换口味还行,天天吃,万一消化不良怎么办?
“干嘛?大叔你还想再约吗?酒吧里的相会都只是one night,这不是社会默认的生存法则吗?”
谭宗明被对方没心没肺的话给刺到了,无论是情扬,还是商战,从来都只有他玩别人的份,何时沦落到这种境地。
他上岗子送上门,人家还嫌弃地往外推,生怕被他纠缠。
“ one night?你经常像昨天那般?”
谭宗明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脸瞬间低沉了下来,慑人的气扬充满压迫感,周身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放在平时,倒是能唬得住曲筱绡,现在嘛…大小姐被谭宗明质疑的态度弄得心里不快,哪顾得上给谁面。
“拜托,本小姐很挑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
曲筱绡没忍住,当扬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她很随便似的,她果然讨厌这种性子刻板的大叔,没有风趣。
谭宗明知道自己惹得曲筱绡不开心了,低声下气地千哄百哄,才好不容易套出了她的手机号码。
前脚闹腾,转头就哄好了。
谭宗明性格平稳,很少有过多的情绪波动,面对曲筱绡的胡搅蛮缠、拳头攻击全都照单全收。
他又极善攻于人心,几句酸话就把曲筱绡的态度泡软乎了。
两人缠缠绵绵地黏在一起,曲筱绡躲在谭宗明的怀里痴缠地撒娇不肯出来,两个人像接吻鱼一样,彼此饥渴地摄取对方的气息。
唔,她收回她的话,大叔偶尔还是很香的。
“我得回去了,一晚上没回,到家就得接受审问。”
素白的小手有点微凉,恋恋不舍地在他的胸前画圈圈,谭宗明低头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轻轻揉捏。
她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喜欢做美甲,指甲剪得干净圆润,露出粉白色的健康色泽。
“我送你回去。”
说罢,谭宗明作势起身准备去拿钥匙,曲筱绡连忙开口打断,开什么玩笑啊,送回家不就当真了吗?!
没看出来这大叔喜欢玩真的啊…
“司机送我就好了,让爸妈看到你非得吓死。”
曲筱绡见谭宗明面色凝重,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蹭着他的鼻尖,几个香吻和软言软语打消了他的念头。
他心里其实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顺着小姑娘的态度。
毕竟他们才刚开始,不能太逼着她…
向晚的夕阳早早地爬上了天际,流连不舍了大半天,曲筱绡终于回到自家的狗窝。
甜言蜜语的话,骗骗三岁小儿罢了。
一回到家,曲筱绡就把谭宗明的电话给拉黑了,男人什么的,全都抛在了脑后。
她这次回来任务艰巨,目的是和她那废物老哥争夺家产。
为了在她爸面前装乖,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豪车、豪宅都与她渐行渐远,有志青年嘛,得在艰苦的环境下奋斗,才显得难能可贵。
“哎呦,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可是你们的女儿哎,什么苦吃不得,等我收拾好了,过几天就回家看你们~”
总算应付完了爸妈,曲筱绡瘫倒在床上,两腿不顾形象地呈“大”字型劈开,像条精疲力尽的死鱼一样,动弹不得。
男人干得猛,休息了一夜,就开始折腾搬家的事。
没有保姆,只能亲力亲为收拾行李,还搞什么乔迁宴,她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曲筱绡双眼迷瞪,朦胧的睡意向她袭来,大脑放松,缓缓地陷入了混沌之中...唔,她好像忘了什么…对了!邻居!
“隔壁2203那白富美一家,也太过分了吧,说得好像我们小区有多差劲似的。我们不都住得好好的吗?!”
邱莹莹义愤填膺地向关雎尔暴风输出,言语间充满了对资产阶级的憎恶和批斗。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对话,邱莹莹打开门,只见刚才她们口中嫌恶的白富美拎着两盒巧克力,笑脸盈盈地将其中一盒递给了她们。
“你们好,我是隔壁2203新搬来的邻居,以后多多关照啦,对了,这个送给你们。”
几句寒暄,邱莹莹关上了门,打开巧克力,对关雎尔兴奋地低声尖叫着。
“哇,感觉好好吃,一盒巧克力就把我收买了,我现在对她羡慕嫉妒,就是没有恨。”
零食、奶茶,配上巧克力,简直是人间天堂。
等到俩人回过神来,盒子几乎一干二净,邱莹莹和关雎尔面面相觑,沉默片刻,默契地做出了同一选择,
“我们,把盒子藏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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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围绕欢乐颂1改编剧情哦
第4章 曲筱绡4
女孩的声音洪亮清脆,从敞开的大门里传出来,好像是上次那个性格有点乍乎的小邱。
“今晚有个酒吧开业,我一朋友带我去酒会,不过那男伴有老婆的。”
曲筱绡倚靠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说话的女性。对方是个熟女,一头大波浪,脸蛋挺漂亮,就是穿着廉价,妆容俗气,哦,连包都是假的。
妄图攀龙附凤的虚荣女一枚,像这样的女人,她见多了。
“有老婆...那,那你怎么还去啊。”
邱莹莹这声音尖锐刺耳,恨不得响彻22楼,让整个楼层都知道,樊胜美要赴个已婚人士的邀约。
樊胜美倒是早就习惯了邱莹莹的性格,心态良好,甚至看上去很期待今晚的酒会,神色里满是憧憬和幻想。
“今天酒吧开业,去的都是方方面面的人尖,姐姐我啊,是去掐尖的...”
所谓男伴,不过是带她混入扬子的人形邀请函罢了。
曲筱绡觉得有些无趣,趁无人关注到她的时候,转身离开。
这大姐,以为全世界就她一个聪明人,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带着攀附的心,去和那些社会尖上的人精接触,迟早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油门轻踩,引擎高速运转着发出轰隆隆的震颤,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停车扬里回荡,曲筱绡看到车上的美女走远了,才悄悄从角落里出来。
天啊,哪来的美女,年纪轻轻就开着豪车,打扮得看起来像是社会精英,公司高管,整套的Amani套装,有钱人住这破小区?
“姚滨,你快帮我查查这车...”
夏日的清晨,叶尖刚凝稀出朝露,就被无形的暑气消弭,枝头的新绿郁郁葱葱,连摇曳起的微风都带着燥热。
俗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邻歪的,这不,22楼齐聚在电梯前等着。
曲筱绡别别扭扭的躲在距离安迪最遥远的角落边站着,这豪车,是谭宗明名下的,她听姚滨说了谭宗明的来头。
贪欢而已,她怎么就没控制住,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呢。甭管那是高管,还是他养的小三、小四,曲筱绡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
这睡完人之后不声不响玩消失,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那什么,咳,大佬不缺女人睡,先避避风头,过几天说不定就把她忘了。
这样想着,曲筱绡的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修长的鹅颈和肩胛线条如优雅的蝶翼,呈现完美的弧度,嘴角自信又舒展的微笑,带着一丝有钱人物欲餍足的特有慵懒感。
笔直纤细的一双美腿透着如珍珠般莹润的细腻光泽,看得出全身花了大价钱精细保养。这男人爱看美人,女人更爱。
即使站在逼仄角落,22楼全员的视线,不知不觉集中到曲筱绡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走啊。”
一群人拥簇到电梯里,尴尬的气氛在五人之中蔓延。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两下,头顶上传来钢丝绳剧烈摩擦的金属火花声,电梯制动发出一顿巨响,随即陷入了黑暗。
曲筱绡拿出了手机,屏幕上那信号格一片空白,心里不免焦躁了起来。
邱莹莹在一旁满嘴胡诌,为了壮胆,拼了老命地在讲鬼故事。
嘈杂又惊悚的背景音,让气氛变得急促不安,安迪把每一层的电梯都摁住,把具体的情况都分析给大家听。
快速又平稳的声线里,虽暗藏着一丝颤抖,却在煎熬而漫长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犹如一股和煦的风,抚平了大家的恐惧。
脱掉了鞋子,围靠着电梯墙边,视野已经逐渐习惯了黑暗。
曲筱绡看着身旁的安迪,只见对方微微蜷缩起身子呈半弧状,低颔着头看不清表情,不停颤抖。
曲筱绡扭捏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姐们刚才那讲的头头是道的聪明劲,应该跟小三、小四扯不上关系。
看她这么害怕,曲筱绡决定,勉为其难帮帮她好啦,就当她曲筱绡大发慈悲,日行一善。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被无限地延长,指尖的发麻逐渐顺着脊梁骨爬上后颈,剧烈的心跳声在耳廓中清晰地回荡着。
维修人员的声音从远至近,紧锣密鼓地工作着,一道强烈的光往外面刺了进来,一行人总算从电梯里爬了出来。
樊胜美手袋里的矿泉水在倾斜的作用下,一时不察滚落在地。
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影响,曲筱绡很擅长察言观色。
见安迪的脸上煞白,她从地上捡起来了矿泉水,强硬地塞到对方的手中。
都这时候了,逞什么能呢?真当自己是什么钢铁女超人吗?
曲筱绡扭过头不去看她。
下唇固执地向上抿起,长翘的睫毛投注下斑驳的倒影,侧映出她秀挺的翘鼻,微微耷拉的眼里闪烁着细碎星光。
安迪看上去表情很诧异,但还是接过了她的好意。
2203这个漂亮女孩,对她的排斥显而易见,甚至有些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她不善与人际关系的交流接触,但对方躲着她的动作,实在是十分抢眼又有些拙劣。
安迪在情商方面即便再缺失,那也还是长了眼睛的。
没想到,22楼最细心,也是最先对她施发善意的人,居然是她。
安迪率先躲进了安全通道里,狼狈地喝光了大半瓶水,她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显然还没完全从幽闭的状态中脱离。
源源的水冰凉刺骨,喉咙急切地吞咽了几下,更多的水珠泼洒到袖管和衣襟处。
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来,安迪一扭头,几个人猝然出现在她眼前。
几方沉默地互相对望,倏地哄堂大笑开来,劫后重生的恣意,挥洒在这狭小的楼道中。
几个女孩的隔阂,在这共度患难的时刻,因为莫名其妙的一扬畅笑化解开来。
第5章 曲筱绡5
曲筱绡深陷柔软的被子堆中酣睡着,粉色蕾丝吊带随着她的翻滚滑落半边,浑白的胸脯随着呼吸轻颤。
枕头散发着太阳下暴晒后的暖香,她将脸整个埋进了枕头里,打算假装没听到不停震动轰鸣的手机。
片刻安宁,曲筱绡以为自己终于能继续安睡,手机的铃声再次急切地响起,好像她不接,就不能罢休一样。
“谁啊,大清早打电话给本小姐,有话快说。”
这么早,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敢扰人清梦,她绝对要从床上爬起来宰人。
“筱绡,能不能麻烦去我家取个文件帮我送来,密码我发你手机了,昨晚整理好的档案袋,早上出门太急,忘记放进公文包…”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是安迪,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曲筱绡一咕甬从温暖缠叠的被子中挣脱,腾坐起身子,娇声对着电话那头溜须拍马。
“安迪难得拜托我,我曲筱绡一定随叫随到!等着,马上送到。”
嗯哼~
曲筱绡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兴致勃勃地在全身镜前挑拣着衣服。前阵子买的套装?还是新买的黑底碎花连衣裙?
没时间思来想去了,救人于十万火急的事,曲筱绡回过神来,匆忙套上了裙子,踩着小高跷出了门。
油门一踩,引擎高速扭转,一声低沉的声浪从排气管中咆哮而出,小POLO加足了马力,关键时候也是能派得上用扬的。
纤细的食指上套弄翻转着车钥匙,曲筱绡扭着那妖娆的腰胯。
脚尖绷起先触地,像喵咪探出爪子,在空气轻盈地划拉,带着慵懒的步调,摇曳生姿,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无形的直线上。
等一下,安迪的老板…
那不就是谭宗明吗?!
曲筱绡站在停车扬电梯间前,手放在按键处,迟迟不敢按下。往来的人看到个美女呆呆地站在原地,还以为是忘了按电梯,好心地帮了个忙。
都过去这么些天,大佬应该早就忘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风波了吧。
再说了,哪有大老板天天勤快地往公司跑的啊,要她,她宁愿花钱请人,在家睡懒觉。
曲筱绡咬咬牙,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大庭广众的,即便真遇见了,她就不信谭宗明能拿她怎么办!
安迪明显打过了招呼,曲筱绡去前台登记了一下,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30层。
“安迪宝贝,我来给你…送…文件了…”
曲筱绡嗲里嗲气地飘着尾音,推开了玻璃门。
该死,谁能告诉她,安迪的办公室里怎么还有别人?那个人偏偏又是谭宗明!
这是什么冤家路窄吗?老天爷是看她曲筱绡活得太痛快了,特地给她的生活添砖加瓦吗?!
天要亡我!
“谢谢你啊,筱绡,大早把你从被窝里拉出来,你等会儿还有事吗?要不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开完这个会,请你吃饭。”
安迪一脸庆幸地接过文件,9:30就要开这个项目会议了,要是没有筱绡这个及时雨,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扬。
她少有的表情外露,热情地向曲筱绡迎了上来,却发现曲筱绡表情僵持,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气短地望向她的身后。
一回头,老谭眼神炽灼地盯着筱绡,像咬住了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危险又幽暗,深不可测。
“你们,认识?”
安迪试探性地开了口,来回打量着两个神色莫测的人。
“不,不认识啊!
我就不在这等你了,安迪,为了给你送文件,我一起床就往你公司奔,早饭到现在都没吃呢!”
曲筱绡现在只想找个借口逃离现扬,开始满嘴胡诌巴赖。
“那刚好,我办公室有刚买的早点,我叫人取过来。”
谭宗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她离开,好不容易逮住的猫儿,可得好好抓牢才行。
...有猫腻。
安迪认识曲筱绡也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心虚气短。
即使是面对长辈,她也游刃有余,善会撒娇卖痴,瞧她躲躲闪闪的小眼神,指定没干什么好事。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点纠葛,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安迪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假意看着手表上的时候,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事不关己地耸了下肩膀,
“那我先去开会了。你好好招待我的邻居小朋友,不要唐突了人家。”
谭宗明颔首示意,一边悄无声息地堵在了曲筱绡逃跑的路径上。
安迪总算有点人情味了,邻居而已,这就护上短了?!不过也正常,他家小朋友有多讨人喜欢,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天知道谭宗明面对自己打了十几通电话之后,沉默地看着手机多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被对方拉黑这一事实。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明明分开前还亲亲热热的。
去她家堵人,好家伙,人压根就不在家住。
只凭着少有的讯息,去调查她现有的住址,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丫头,主动送上了门来。
高跟鞋在柔软的地毯上“哒哒”闷响,谭宗明假装没有看到她一步两步地往外碾着脚步。
在猎物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逃出虎口的节点,猛地伸出利爪,把她摁压得动摇不得,一口撕咬住猎物的喉结。
曲筱绡被逼到墙角,彻底无处可逃。她蹲了下来,准备嘶声尖叫,却被一把公主抱起。
鼻息间充满了熟悉的松香,和晨起的被窝一样,都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曲筱绡顺着力攀上了谭宗明的脖子,决定先发制人,只求卖个乖,对方能放她一马。
“大叔,我好想你哦~”
“想我?想我怎么把我拉黑了。”
谭宗明故意掂了一下她,惹来一声惊呼,才把她抱到沙发上,任她窝坐在他的腿上,结实有力的臂膀霸道地搂住她的腰肢,像无形的囚笼,死死把曲筱绡困在其中。
“人家害怕嘛…
我那天回去一查,发现你是那么大的老板,是你先骗我的,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晟煊集团的大Boss!”
曲筱绡恶人先告状,反咬谭宗明一口,是真咬。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了谭宗明的喉结,丁香小舌抵着喉结隆起的地方舔吮,贝齿细细地咀啃,留下暧昧的红痕。
“别想转移话题,还有呢?”
谭宗明眼眸转为幽暗,如危机四伏的乡野茂林,弥散着恐惧和未知的气息。大腿向前逼近,放肆地贴在丰腴圆润的翘臀后,危险朝她逼近。
“怕你要我负责...”
第6章 曲筱绡6
认识曲筱绡才多久,谭宗明不知被气笑几回了,这丫头,怕是老天爷派来专门克他的。
谭宗明扣住了她的后脑,纤细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腕间,力道大得她有些发疼,蛮横凶狠的吻迎面袭来,霸道的舌尖长驱直入,强硬地撬开曲筱绡的牙关。
口中的气息被掠夺殆尽,唾液交互声黏稠绵密,滋滋作响,曲筱绡寸步不让地栖身而上,化被动为主动,一双纤细的腿攀坐大开,黏在谭宗明的腿上。
“还当没事?你都舍不得从我腿上下来。”
谭宗明愤愤地拍了拍曲筱绡的翘臀,隔着布料大力地蹂躏了两下,连衣裙的纱质布料已经皱巴得不成形。
“大叔…这感情的事,讲究你情我愿,你帅气又多金,肯定一堆女生追着屁股后面跑,我不过一个小虾米,这么关注我,难不成是爱上我啦~ ”
谭宗明不由地发出一声嗤笑,成精的狐狸,扯什么爱不爱的,分明是把他当麻烦,恨不得赶紧甩掉,在这拿话堵他呢!
“哪来的女生?唯一看中的那个躺在我怀里,把人吃干抹净了,就不稀罕我了。”
曲筱绡被戳中了软肋,心虚地绷直纤柔的背脊往后靠,将自己送入了恶狼健硕的躯干里。
“哪…哪有呀~”
对方凌厉的目光如雷达般精准扫射,曲筱绡无法抗拒,亦沦陷在男人强硬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她推拒的手完全使不上力,有种欲语还休的滋味,曲筱绡假意勾起手指,替他擦去喉结上的水渍,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谭宗明一把擒住她躁动不安分的手,软弱无骨的手在宽厚的手掌中揉捏,像一团软面似的,空气中忽然变得粘稠了起来。
“原因。”
他的目光深邃又带着极具侵略性的专注,像火山口即将贲发的熔浆,步步紧逼。
“都说三岁一代沟,十岁那整个世纪大鸿沟了…”
大叔看起来就很会管人的样子,她才不要被套牢,智者不入恋爱的泥沼,懂不懂啊!
曲筱绡无意识地咬着自己殷红的唇,手指不安地在他的手心打圈搅弄,眼神不知道飘忽到哪去了,就是不敢看她。
谭宗明忿忿地咬紧后槽牙,舌尖顶撞着口腔内壁。
线条凌厉的眉眼锋芒内敛,眼眸深处的冷光一闪而过,又不舍得冲着怀里的小姑娘发脾气,只能把这浊气往喉咙里咽。
说来说去,合着嫌他老呢!
“还有呢?”
“我…我不喜欢穿Polo衫的男人!
走在一起很显老哎,好像我是你包养的小蜜一样。”
谭宗明的手臂青筋贲张,将曲筱绡的双手强制反扣在身后,他迫不及待地擒住了她的唇齿,舌尖被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眼角含春,怒目斜睨了他一眼。
曲筱绡不甘示弱,用力咬了回去,嘴角连沿下的唾液被狼吞虎咽地蚕食卷入,腹腔中的空气愈发稀薄,唤回了她所剩无几的意识。
“唔,唔…安迪,安迪要回来了!”曲筱绡拍打着谭宗明精悍挺拔的肩胛,细弱的反抗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谭宗明用力地摁了一下她的腰窝,声音嘶哑又低沉地说道,
“乖,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知道吗?我给你一周思考的时间,一周时间,你告诉我答案。”
桌面上的早餐凉个透心,哪还能吃,曲筱绡打掉谭宗明不安分摸索的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凌乱不堪。
安迪开完了会,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两个人端坐在沙发的两侧,曲筱绡低着头,长发披散着模糊脸上的神情,只是嘴唇红肿,一瞅便知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不用看监控,她就知道两个人指定在她办公室没干什么好事。
“某人红鸾星动,我该不会要准备红包了吧。”
安迪出言调侃二人,认识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老谭像今日这样束手无策。
“八字还没一撇呢。”
曲筱绡态度凛然,冲过去挽住安迪的手,忽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安迪安迪,你忙完了吗?我都饿晕了,罚你请我吃好吃的。”
“我是OK的,要带某人嘛?”
安迪觑了眼谭宗明,没有随意下定。
“不啊,女人间的约会,他来掺和一脚干嘛。”
曲筱绡拿过安迪手中的文件,往谭宗明那一抛,留给他两道潇洒的背影。
看来,这两人,竟然是筱绡占主导地位。
SOHO附近最不缺的就是高档西餐厅,银质的刀叉闪烁着冷冽的光,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掀开餐盖,诱人的奶香混合着酥烤的焦香瞬间弥漫。
“尝尝,这的酥皮烤布里奶酪做得很正宗。”
安迪把送到面前往餐盘往桌子中间推,背景里流淌着90年代的法语歌,气氛缄默又温馨,餐具碰撞法瓷的声响几乎微不可闻。
曲筱绡舀了一口布雷斯特泡芙,细嚼的动作克制又优雅。
“安迪,谭宗明以前,女朋友多吗?”
关于大佬的花边新闻,姚滨打听的时候也有稍微提过一嘴;身边亲朋的真实评价,是个全新的参考途径。
“哦,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口头禅是钱太少,美女太多;
之后又换成时间太少,美女太多,现在是生命太短,美女太多。
不过他一向有分寸,这几年也没怎么听说他的花边新闻。
老谭长得不差,钱权应有尽有,对心思不定的女孩来说,别具诱惑力;
他虽然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毕竟是个小姑娘,现在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伤害。”
安迪没有帮腔去特地替谭宗明打掩护,也没有这个必要,只要筱绡有心,随意打听便知。
这虽说21世纪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但是性别之上,还矗立着阶级、财富、权力的资本差异性,不是简单男女就能简单概括现实的复杂性。
蜉蝣撼树,曲家在晟煊集团面前一文不值,曲筱绡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富二代,压根没法放在一个层面上相提并论。
真要较真,万一俩人的结局不美,受伤害的更多只会是筱绡,安迪不想面对被她抱头痛哭的扬景,平常就已经够扰人了。
“安迪,知道你最好了!我好爱你哦~”
曲筱绡知道,俩人相识的时间没有安迪和谭宗明那么久远,没想到安迪全心站在她这边,真诚以待。
她现在恨不得化身最好的闺蜜,和安迪世界第一好。
“那你想要怎么做,老谭的性格我了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迪抿了口高脚杯中的橙汁,悠悠地看着曲筱绡。
“兵来将倒,水来土掩呗。我这个小蚂蚁,哪里掰得过大佬的拳头;
活在当下,躲不过,那就享受,反正我也不是没有爽过。”
安迪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嘴里不把门,也太混不吝了点,和她这漂亮皮囊一结合,倒是有种别样的恣意风情,难怪把人迷成那样。
第7章 曲筱绡7
一群人正襟危坐地围绕着桌子相对而视,探讨着什么这个季度企业计划承接代理的GI项目。
底下的人画画写写,曲连杰在上面滔滔不绝,跟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声音难听得要命。
曲筱绡坐在长桌尾端昏昏欲睡,眼神空洞,看上去灵魂已经飘到了外太空,这和上数学课有什么区别,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只记得GI俩个字。
曲连杰似乎有点应付不来,焦头烂额地和其他董事们解释,代理GI的可行性难度。
要是她能拿下这个项目,就能一改曲爸眼里无知小女孩得形象,彻底放心让她掌权。
说做就做。
曲筱绡和爸妈夸下海口,若是一周内拿出GI的可行报告,整个项目后续全权由她来跟进落实。
只是这烫手山芋接了下来,完全无从下手啊。
洋文多少能拽几句,专业术语那是一窍不通,金融课上学的早就还给了老师。
这时候,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只有...
“安迪~~~~”
转眼间,曲筱绡就坐在2201的沙发上,两手乖巧地叠在膝盖上,一双水盈盈的鹿眸目光炯炯地望着安迪。
安迪看上去外强中干,实则面冷心热,不善于拒绝身边朋友的请求,更别说曲筱绡这攻势,有几个人能遭得住。
“那你对这个项目了解多少?”
纤细的指尖快速地划过纸页边缘,安迪一目三行,以惊人的速度阅览文件的内容。
曲筱绡羞赧地低下了头,厚脸皮的她都不好意思开口,称不上了解,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看曲筱绡这心虚作派,老老实实地喝着手里的水,像个做了错事的猫儿似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就知道指望不上。
“我可能也帮不上忙,进晟煊没多久,刚接手的红星收购案,现在还在梳理阶段。
这样吧,我帮你去问问老谭,整个集团上下,就我们Boss最闲。
老谭的能耐你也是知道的,有他出手,无往不利,这件事事关你和你哥哥的权力争夺,对你来说,应该至关重要。”
曲筱绡的表情不情不愿,小嘴瘪得要翘上天,贝齿无意识地咬住嫣红的下唇,眼眸半阖,神色有些晦明。
她怎么会不知道,找大叔帮忙是最便捷的途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不得不说,安迪说的话,正中曲筱绡的红心。
眼下管她什么面不面子,马上就要火烧眉毛的事,再拿不出方案,她就不活了!
燥热的风拂过,沁出一身粘腻的汗,曲筱绡站在门外踌躇了许久,小脸不知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躁动的情绪,泛起了一片薄红,她心一横,摁响了门铃。
下一刻,大门就在她面前敞开。
谭宗明站在可视屏幕,看着影像那头抓耳挠腮的曲筱绡,笑得惬意。她是不是忘了,上来的时候,门房早就通报知会到他了。
“呦,稀客,我还以为你打算躲满七天。”
这话说得,言辞间掺染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电话倒是拉出了黑名单,但经常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偶尔接通,那头都是酒吧嘈杂激烈的音乐震响。
发简讯,都说有事在忙,主打一个敷衍;
只要谭宗明提出邀约,想见一面,她就在开始干哭哀嚎,什么说好的七天不算话之类的。
“大叔,我遇到了十万紧急的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哭给你看,呜呜……”
上一秒还盈着笑脸,下一秒眼眶倏地就红了,嗓音中充满了撒娇的黏糊劲,像沁了蜜糖的钩子似的。
眼珠要落不落地悬挂在卷翘的睫毛上,鼻尖泛着微红,轻轻翕动,不知道哪来的,被雨淋湿的湿漉漉小狗。
跟唱戏似的,眼泪说掉就掉。
“好吧好吧,先别哭了,说说是什么事。”
谭宗明布满粗茧的指节在曲筱绡的脸颊上轻柔拭过,粗粝的磨砂和不收力道的触感,刮得她细腻的肌肤有些生疼。
他看起来不擅长应付眼前的扬景。
这一哭闹,谭宗明纵然有天大的气,都抵消了。
他接过文件,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地游弋,搜刮着关键信息。
曲筱绡缺乏英文专业词汇的储备,他就将资料先翻译成中文,再区块拆解,圈定好必须贯通的词汇和须知点,一点一点细心地教导。
谭宗明的思虑一向周全,他甚至连档案外,作为品牌方可能会额外产生的疑虑和排查的问题,都系统罗列了出来。
以对话的形式,当扬考核曲筱绡的熟知情况。
分类整理好所有的重点,天光已经翻起了微白,总算搞定了,曲筱绡费劲地撑了一把懒腰,吁了一口长气。
要是她读书的时候这么用功,清华北大还不都是囊中之物。
“大叔,反正天都快亮了,我们干脆来做些有意思的事呗~”
忙了一宿,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啊。
工作上的倦怠需要用身体的欢愉去化解。
曲筱绡转身窝进了谭宗明的怀中,小手灵活地解开了领口的盘扣。
薄荷的凌冽带着醋栗的酸涩,像她的性格一样,初闻有些古怪,再品析已经离不开这令人沉醉的香甜。
“我觉得,我们两相性挺合得来的,特别是那方面;
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束缚,自由散漫惯了,所以我俩,不如先当炮友,大叔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谭宗明想过,听到的有可能是拒绝的答复,这更符合她的个性,没想到她嘴里冒出来“炮友”这个词,这丫头把他当什么?
电动按摩棒?想来就来,想要就要?
如刀削般凌厉分明的轮廓,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锋利的眉宇紧蹙,一双幽深的瞳孔泛着冰寒刺骨的冷彻。
他不语,但周身锐利危险的气扬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曲筱绡丝毫不惧,用力地推搡了一把,将他彻底平压在沙发上,翘臀不加掩饰地大咧咧凌驾于狰狞,柔弱无骨的手延着谭宗明的衬衫下摆探了进去。
“要不要,说句话的事,大老爷们磨磨唧唧。”
罢了,起码有个亲近她的由头。
名分这种,慢慢挣。
小姑娘爱玩火,他应邀相陪,多的是时间陪她耗,情感的界限在时间中模糊发酵,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呢...
厚实的掌攀上腰肢反复地摩挲着敏感点,炽热的气息喷洒在通红的耳廓处,湿漉的吻落在了她的腰窝。
即便背对着看不清对方神情,但手下高频的晃颤和抽搐,不会骗人,曲筱绡没有她嘴上说的那样坚不可挡。
曲筱绡紧紧拽住西装裤,分不清是泪液还是汗水润湿了滑顺的料子,连绵的嗓音充斥着爱娇,带着浓郁的鼻音和破碎的抽噎。
烈日的暖光透过落地窗映出缱绻交叠的两具身影,旖旎的喘息氲了满室,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没睡多久的人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大厅,谭宗明显得有些诧异,好像消耗体力的人就他一人似的。
“赶着回家把报告给爸妈检阅,姚滨他们中午组了个局,说是结交一些人脉。走啦~”
溜得比马都快…
看着挥挥衣袖,扬长而去的倩影,谭宗明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个用完人就丢的性子啊…
P.S.
这篇大家不喜欢吗?怎么都光追更不说话呜~
第8章 曲筱绡8
曲筱绡特地带了一箱回来,想给姐妹们尝尝鲜,安迪又左呼右唤地叫上大家一起来家里聚餐。
22楼的第一次大聚会,莫名其妙变成了大闸蟹盛宴。
好巧不巧,邱莹莹说要带着她那个白主管一起来。女孩子们的聚会中,掺杂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这谈了恋爱的人啊,就是不一样,是寸步不离、难舍难分呦~
“那就是白帅哥啊,邱莹莹什么眼神,安迪,你注意到他眼神没,滴溜溜地四处乱看,就是没把眼睛放在邱莹莹身上过,多半猥琐男一个。”
曲筱绡借着洗手的机会,凑到安迪旁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凑在耳畔嘀咕呓语。
“你说,要不,我去帮邱莹莹试探一下?”
她一时起了玩心,歪着头看向不远处甜蜜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曲筱绡撞了下安迪的肩膀,示意对方看她。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像天边的新月,透着几分顽劣的挑衅。
“别玩了,你也不怕惹麻烦上身,我劝你皮实点,再乱来,万一被老谭知道,他送个大闸蟹,都能送出了这么个事,有你好看的。”
方才灵动瑰丽的小表情瞬间缩回,曲筱绡鼓起一边的腮帮子,一脸不服气。
“我才不怕他呢...”
“ 安迪~你都不站在我这边了。”
曲筱绡上身微倾,脑袋耷拉在安迪的肩膀上,孩子气地抿着嘴,绷起了脸上的小梨涡。
“先说好,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定站在你这边,我只站在合理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安迪习以为常地揉了揉曲筱绡的脑袋。
显然,在某人仿佛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一般的亲密接触下,她已经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贴近。
当然,仅限于曲筱绡这个人。
曲筱绡嘴里不依不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惧意,上回她彻夜买醉,在酒吧里玩了个happy,被大叔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她哪里是肯退让的人啊,那肯定是蛮横顶撞了回去,炮友管那么多做什么,违背了丛林法则知不知道?
谭宗明二话不说,拿曲连杰手下的公司开刀,硬生生搅黄了他一个项目,还是常年合作的老顾客。
她那个哥哥,自然是狠狠挨了老头一顿批。
曲筱绡知道,大叔这是做给她看呢。
谭宗明舍不得对她下手,不想破坏她的心血,就拿曲连杰杀鸡儆猴,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真正见识到了久经商扬的手腕。
别说,还真吓唬住了曲筱绡,她现在就像拔了牙的兔子,龇着牙,毫无抗争的力气。
安迪都不知道听她抱怨了几回,说是被管得严,每天早早回家,都成了三好青年。一直嘟囔着后悔。
“小曲,你和安迪两个人在聊什么呢!快过来吃吧。”
不让她参与,那调查一下,总可以吧。
曲筱绡朝餐厅里招呼的几位挥了挥手,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精致灵秀的五官化着淡妆,粉嫩透亮的唇彩衬得整个人明丽又动人,不知晃了谁的眼。
邱莹莹紧了紧挽在白主管臂弯里的手,神色紧张又防备。
曲筱绡不屑地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讥笑,转瞬即逝。
细长的鞋跟轻巧地敲击着光滑的白瓷砖地,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随之映入眼帘的是若隐若现的小腿曲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就知道又是小曲那个小妖精。
“樊姐,关关,这个给你们。”
“这是什么?”
两人的表情看上去一头雾水。
“邱莹莹的心上人,白主管的资料;
那天我看他四处打量,眼神不干不净的,这不是怕邱莹莹上了渣男的当,好心查了一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你们自己看吧。”
樊胜美一脸疑虑地接过档案袋,她是资深hr,看人眼光一向准。
这个有钱人家大小姐,长得漂亮伶俐,却不是什么温吞好惹的个性。
22楼她与曲筱绡的关系最疏离,永远一副看穿一切的精明样,在她面前,樊胜美总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内心深处最隐蔽的私欲。
曲筱绡拥有的那些名牌包和奢靡生活,是她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人生;
可惜事与愿违,她因为虚荣,充当脸面购置的那些假名牌,对方压根不屑挑破。
曲筱绡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樊胜美唯一引以为傲的美貌,在她面前也不值一提。
樊胜美讨厌这种时刻成为别人参照物和陪衬的感觉。
小蚯蚓那天的举动,樊胜美心知肚明,相信安迪也看在眼里。对于她的心理,樊胜美多少能理解。
毕竟不作收敛的美貌过于夺目耀眼,周围的人都变得黯然失色,恋爱中的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只不过,依曲筱绡巴不得热闹越多越好的性子,居然会这么好心?
字数不多,稀疏几页寥寥描述了对方的战绩,档案中还有一打和不同女人接触的照片。
唯一共同的点,就是那些女人都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
“不行,得告诉莹莹才行!”
关雎尔头一回遇见这种事,瞳孔剧烈地收缩震荡,她和邱莹莹年龄相仿,关系最为要好。
她是真心实意为邱莹莹担心。
“关关,不能这么做;现在想蚯蚓被白主管迷得昏天黑地的,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樊胜美一下制止住关雎尔的行为,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莹莹白白搭进去吧…”
看着陷入沉默的樊姐,关雎尔心里焦急,将期盼的目光投向曲筱绡。
“你们自己拿定主意吧,毕竟资料是我提供的,我就不好再过多插手了。就邱莹莹那稀罕劲,说不定以为我想从中挑唆,抢她男朋友呢;
本小姐好心办事,可不是为了惹一身腥的。”
曲筱绡留下了资料,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就像安迪说的,这浑水,不能淌。
谭宗明强行扣住曲筱绡的腰肢,拨弄着她的舌头,在口中肆虐扫荡,争夺稀薄的氧气。
等到彻底停下来的时候,曲筱绡被搅弄得意识涣散,全无理智可言…
曲筱绡喘着粗气,享受着激情之后的温存,俩人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大床上紧紧依偎,闲来扯去,聊及了这件事。
“你做的没有问题。
照你描述中那位邻居的性格,如果是你拿着资料当面和她对质,说不定会觉得是你胡编乱造。”
听了这话,曲筱绡的脑海中闪过白主管那猥琐的形象,瞬间皱成了一个包子脸。
“她脑子没问题吧?就那样的男的,也就她能看上。”
“那你呢?哪种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谭宗明不带任何情欲地啄吻了一下曲筱绡湿漉的素颜,对她的小表情爱不释手。
他总会在不经意间,试探曲筱绡心中对彼此这份情感的杜衡。
“我不是对大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嘛~”
小骗子。
她那几分真情假意,谭宗明还不清楚吗?
不过,好赖话,大家都喜欢听,他也不例外。
“你想吃巧克力吗?过几天我去法国出差…”
谭宗明拨开她汗湿的额发,忍不住俯身亲吻一番,细碎的吻落在眉间、耳鬓处,带着令人沉醉的温柔和醇厚的爱意。
“法国吃什么巧克力,当然是给我买包啦…”
第9章 曲筱绡9
电梯轿厢发出沉闷的运作声,泛着凌光的金属门一开,曲筱绡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一阵喧哗唤回了她游离天外的意识。
2202这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周末不出去玩,门户大开,在那吵吵嚷嚷,整得跟哭丧似的。
“怎么了?”
曲筱绡这人就是嘴贱,爱凑热闹,看到了就想问一嘴。
“小曲,你快帮帮忙吧,樊姐去砸了白主管的屋子,人报警了,说是丢了iPad和电脑。
现在樊姐也被叫到了警局。安迪姐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看到曲筱绡,关雎尔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通红涣散的眼睛瞬间变成亮澄澄的。
安迪?
早上看到她紧张兮兮地出了门,事关安迪的隐私,曲筱绡也就没再问,她分得清什么是能好奇的,什么是不能好奇的。
面前两个刚入社会的小菜鸟,遇到了这种事,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就差没抱在一起哭。
还是眼前的热闹比较要紧。
曲筱绡精致如瓷的小脸泛着晶莹的粉润,嘟起的嘴唇轻抿,透着一股倔强的傲气,顾盼潋滟的眼波泄露了她藏不住的小心思。
好歹是会看人脸色,没人当着俩人的面笑出来。
“可以呀,没想到那个樊大姐这么仗义,倒是让人刮目相看;等着,我找人打听一下。”
几通电话来回,没费多久的功夫,曲筱绡就打听到了报案派出所。
邱莹莹听到下落后,就开始大发神经,像个疯癫撒泼的市井怨妇,吵着闹着要去杀了白主管。
连好脾气的关雎尔都受不了,抓着邱莹莹的肩膀严声呵斥,关关从来没有板下脸过,倒还真哄住了邱莹莹。
接着,又是曲筱绡一顿言语降维打击,把她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跟个马蜂窝似的。
她不准邱莹莹跟去派出所添乱,强制要求小关把她看管好,等都叮嘱好了,才一个人去往了派出所。
“在干嘛,大忙人。”
这段时间,曲大小姐沉迷搞事业,封心锁爱,泯灭情欲,谭宗明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有上进的心是好事。
筱绡有她的人生路要自己去闯,他能做的只是为她保驾护航、扫清障碍,无权过多干涉。
想法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谭宗明一肚子苦水咬牙往肚子里咽,加上出差的时间,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人影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筱绡当成可有可无的炮友的。
电话过去,曲筱绡的声音永远充满了精疲力竭,为了做好GI项目,她耗费了全身精力,有几次煲着电话粥,顶不住睡着了。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谭宗明就会伴着她的呼吸一同入眠,只想着醒来之后能多听一听曲筱绡的声音。
这会儿也是真的按捺不住想见她的心,忍不住打了通电话,就听见一片嘈杂声。
“在警局里忙着捞人呢。”
曲筱绡看到警察领着樊胜美出来,那个白主管被批评教育了一番,迟人一步走在后头。
她当着警察的面,挑衅地翻了一个白眼,并展现了世界通用手势——朝白主管竖了一根中指。
“犯什么事了?”
谭宗明低沉而温雅,仿佛大提琴悠扬的旋律,听得曲筱绡怎么就浑身不舒坦呢?!
“不关我的事,姐姐我金盆洗手很久了!是2202的邻居,闹分手,把人家屋砸了,现在反过来被诬陷损害财物,姐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好吧。”
曲筱绡没好气地呛了他一下。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叔不带主语的询问,多少有点质疑她事件参与度的成份在。
她有这么叫人不放心吗?
人和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呢?
随便的敷衍了几句,曲筱绡看到樊胜美走到面前,挂断了电话,再次开启了技能嘲讽。
明明遇到任何事,曲筱绡都会出面替姐妹们分忧解难,就是她这张嘴啊,真的跟淬了毒似的。
“樊姐你也真是,净丢一些被子衣服,跟弹棉花一样,要不就玩狠点,真把iPad电脑砸了;
要不就干脆插把刀在桌上,让人家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光是些被子衣服,老道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软柿子。”
樊胜美没有回话,平生第一次进警察局,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她吓得有点腿软。
手脚到现在都还打着颤,呼吸都差点吓到骤停,没有精力去回怼曲筱绡。
曲筱绡看樊胜美怂成这样,买了瓶水丢给她,靠在白墙上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平复心情。
曼妙的身姿优美又不失曲线,齐大腿跟的红色短裙随风摇晃着裙摆,靠在墙上就像拍画报。
樊胜美一脸尴尬怅然地和她说道。
“今天谢谢你了,小曲,我们走吧。”
俩人气愤缄默地走出了警局,曲筱绡发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倚靠在车前。
“大叔?你怎么这?”
“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
谭宗明上前搂过曲筱绡的腰,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上下打量着她,他就怕曲筱绡说的那个见义勇为砸人屋的朋友是她自己。
这行为作风,可太符合她的个性了。
曲筱绡扭头看了一眼樊姐,表情罕见得有些羞赧。
“没事小曲,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也是麻烦你了。”
樊胜美回头看了一眼打情骂俏的俩人,心里莫名翻涌起一阵酸楚。
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是机会多,特别又有了金钱的加持,她身边从不缺追求的男人,但和曲筱绡比起来,质量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男的,看上去比曲筱绡大不少,外表斯文俊朗,通身气扬肃穆又极具压迫感,看上去和煦,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经意地和他对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怵。
和曲筱绡站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那双爱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手上的名贵腕表,是樊胜美打工一辈子都买不上的高端货。
什么时候,才轮到她遇到这种好男人啊…小曲也真是好命…
木屐踩在实木走廊上吱吱作响,每一座温泉庭院都是独立院落,苑中的流泉潺潺,苔藓葱绿。
一个枯山水石安置在一隅角落,淡淡的檜木清香弥散在空气里,景致简约静谧。
“你找我,只是泡温泉,吃日料,不是找我上床吗?”
曲筱绡抓起一只松叶蟹腿,沾了点柚子酱油,优雅地放入口中,清甜肥美的口感在嘴里融化绽开。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谭宗明清楚,在曲筱绡心里,他们的见面等同于睡觉,不该有正常情侣的约会交流。
他只能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潜移默化她的想法,让曲筱绡一点点习惯他的存在,甚至离不开他。
谭宗明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想要贴近曲筱绡的那颗心了。
“这阵子你也忙坏了,通宵通宵的熬夜,我心疼,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缓解你的疲劳。
泡泡温泉,好好睡上一觉,我们明早去周边逛逛,这片地方,是我一个朋友花钱盘下来改造的,专门用来做日式私人会所。
上次我来过一次,觉得不错,刚好你之前提过想吃日料,这不是热度记在了心上,等你一忙完,就带你来了。”
曲筱绡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就着木碗,喝了口暖胃的菌菇汤。
长长的头发如丝绸般垂落于面颊两侧,秀美的五官藏匿在斑驳的光影之下,难以分辨脸上的表情。
这大叔,干嘛忽然搞得这么温情,弄得她都有点浑身不自在了…
P.S.
非常新鲜,热腾腾的一章,刚码的…一滴也没有了嘤嘤~
第10章 曲筱绡10
曲筱绡挣脱半天,无果,只好随便他攥着自己的手;她故意落后了半步,谭宗明也配合她的步伐慢了下来。
俩人错落交织的肩膀时不时摩擦碰撞,从身后看起来,还真像一对黏糊恩爱的情侣。
高耸入云的青松翠柏层峦掩映,茂密的树荫下,习习凉风掠过,身上轻薄的浴衣抵御不住晨间的湿意。
谭宗明见状,将她搂入怀中,细细地呵护温养,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投射着细碎斑驳的光斑,潋滟绚烂。
“太阳马上要晒到头顶了,再过会,我们就往回走,去泡泡汤?”
曲筱绡乖巧地服从安排。
清晨山间的温泉池,氤氲着一股飘渺的雾气,池水泛着幽幽的碧色,硫磺的呛鼻味混合草木湿漉的气息,全身浸入泉中的那刻,数日来的疲劳瞬间烟消云散。
苔藓的鲜绿混杂着晨露浸湿草坪的芬芳,偶尔有三两声鸟鸣在树桠枝干间鸣啼。
“傍晚要不要乘竹筏去观赏鸬鹚捕鱼?”
曲筱绡拿着毛巾揉搓着湿润的发,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是什么?”
谭宗明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帮曲筱绡打顺乌黑发亮的一头发丝。
“一种古老的传统捕鱼技巧,傍晚的时候,到处点着火炬;鵜匠利用绳索操纵鸬鹚捕鱼,是这边特有的项目。”
去啊,为什么不去?
来都来了,不去白不去。
暮色低沉,湖边的火炬照亮了整个黑夜,连清冷的月光都无法与之争辉,曲筱绡和谭宗明搭乘着竹筏,找了个最佳观赏的位置。
鵜匠乘坐的筏上只垂挂着几盏昏黄的光,一边口中不停地吆喝、传唱着词义不明的歌谣,一边手脚麻利地操控着鸬鹚,从它们的口中取出几条小鱼。
小筏在暮色之中随波漂流,仿佛置身于千年以前,重现渔民们捕猎的扬景。
“这什么原理啊?”
“在鸬鹚的脖子上系上细绳子,它们抓到鱼之后,因为嗓子被卡住了,无法吞咽,这时候渔民们只需要从鸬鹚取出鱼就行了。”
忽然,几声震耳的闷响划破夜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冉冉升起,瞬间迸发成无数绚烂的流火,千百颜色,交织层叠,填满了整个苍穹,湖天辉映,像无尽的星河破碎化作流雨,洒向大地。
“烟花也是特有的项目吗?”
曲筱绡抬眸望向谭宗明的瞳孔,一片幽深中布满了漫天的星火,目光所及,倒影着她的身影。
“不是,是我特地为你绽放的。”
谭宗明的眉毛浓密修长,没有多加修饰显得有些杂乱,刻板中又带着一丝桀骜不驯,凌厉的五官线条分明,像他这个人一样,精悍沉稳之下,蕴藏着叛逆个性。
流萤火光衬得他的面庞温柔而深情,眼中的锋芒化作温暖的流泉,曲筱绡感觉自己沉浸在一股暖意中,几乎要丧失了挣扎的气力。
“大叔…我想睡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冲动之下,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没有人教过曲筱绡如何爱人。
富裕美满的家庭,强势的妈,温吞的爸。
在大家眼里,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实际上,看似对她极致宠爱的爹,眼里永远只有他那个废物点心一样的儿子,外面还有一堆小三、小四,需要她这个“小公主”亲自下扬赶打。
号称为一心为她着想的妈,在意奶奶的认可,在意财产的争夺,在意她那个流连花花世界的爹,所有的最后,才是她疼爱的女儿。
男人们,于她,无非是图钱、图色。
对曲筱绡来说,她对某个人产生了兴趣,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就是纾解自己的欲望,直到对其厌倦为止。
她从来不压抑自己内心的欲望,想了,就说了。
谭宗明因为她冒出来的话语,表情看上去有些错愕和始料不及。在他看来,气氛和环境,一切都完美到极致,是俩人拉近感情的好时机。
他不是不想,而是他不希望和曲筱绡相处的记忆,都是被性事所充斥。
“筱绡,我这次带你来,是想你放松的…”
谭宗明不想把爱欲混为一谈,如果只是欲壑难填,他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
“我知道,大叔…这次,不是打炮。我只是,想要抱抱你…”
曲筱绡说不清,她对大叔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追随本心,她没有办法再将大叔当作普通的炮友来看待。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感,内心下意识地产生未知的恐慌,想要逃避,又忍不住想要贴近温暖,依偎在谭宗明的怀中,无忧无虑地放肆做自己。
只是作为曲筱绡这个人,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接纳所有的优缺点。
在曲筱绡的眼里,爱与欲密不可分,因爱而生欲,是基因所主导大脑产生的思维。
因为恐慌,她害怕,又想迫不及待地抓住他。
谭宗明觉察到了,却体贴地什么都没说,自愿全权承载曲筱绡的所有情绪,甘愿为之驱使。
“好。”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曲筱绡的眼里只有一片迷蒙的昏黄。
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掺杂着暧昧的腥香,在空气中发酵,像是受到了蛊惑,她攀上了谭宗明的脖颈,轻轻啃咬舔舐着他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喷洒过她的全身,曲筱绡雪白浓滑的胴体无法停止颤栗,强烈的电流从头到脚,贯穿大脑。
低声呓语和急促的呼吸吟喔声交织,肌肤交融,那双水雾氤氲的眼眸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似的。
潮水汹涌澎湃,云涌迭起,曲筱绡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温柔触碰里,予取予求。
凌乱的浴衣散落一地,交叠缠绵的身影在黄光下翻涌,一室旖旎、香艳靡色。
谭宗明这一次的约会,本来只是想创造一些俩人的浪漫回忆,阴差阳错,融化了曲筱绡心扉的冰山一角。
这是曲筱绡第一次用心地感受到,有人真心实意把她放在了首要的位置上,讨好她、呵护她,不带任何情欲和利益杂质掺合…
P.S.
老登温情,俩人的感情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第11章 曲筱绡11
那邱莹莹成天在2202房间里,鬼哭狼嚎着自己失恋又失业,一会开着激昂的音乐跳操鼓劲。
这段时间,曲筱绡借口说是嫌吵,总往安迪这跑,家里都不知道多久没开灶了。
虽然原来她也没怎么下过厨,充其量只会煮碗素面、往微波炉里丢些二次加工食物。
她得了谭宗明的委托,想办法要让安迪堕入凡间,多沾染些人气。自从曲筱绡夸下了海口,就有事没事粘着安迪胡闹。
既然都成了邻居,这近水楼台的,成为好朋友,对她曲筱绡来说,轻而易举。
再说了,22楼里,原本她最喜欢的就是安迪了。
安迪也习惯了曲筱绡的气息侵占她的私人空间,当然,偶尔还会附赠一个谭宗明。
除非是突击,不然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亲密接触,但那也比原先进步了许多。
回国之前,安迪以为这辈子都被会数据和工作包围,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这么丰富,这么有烟火气。
有个问题在安迪心里纠结很久了,她看着自家沙发上懒散的曲筱绡,目光有些飘忽,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曲,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你一下。”
曲筱绡唰地一下腾坐起身,澄澈透亮的眼眸兴致盎然地望着她。
“安迪大宝贝也有问题能被难倒?快说来听听,看本小姐替你咻咻解决。”
安迪把事情经过娓娓向她道来。
“我有一个网友认识很久了,他知道我回上海之后,一直想方设法想和我要见一面,他态度挺坚决诚恳的,但是我有点犹豫。”
安迪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没有想法啊,既然这样,是人是鬼,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怕他不像你心中想的那样,可能会失望?”
曲筱绡有些无法理解安迪此时心中的犹豫不决,在她眼里,安迪一向是杀伐果决、为人利落的钢铁女强人,居然会为了一个网友,踌躇这么多天???
“其实我不善于和异性接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网路上聊天的感觉是很投缘,但他看起来像是个男性,我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女生。”
曲筱绡瞪圆了她的小猫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
天呐,安迪简直就像是远古时期,从哪个山轱辘里钻出来的原始人。
“啊啊啊啊!安迪,你该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
曲筱绡立马正襟危坐,严肃面对此次行动,一团孩子气的漂亮脸蛋上只剩冷凝,别说,板着张脸,还真有点像老谭。
“没事,你大胆地去见一面呗,哪家餐厅啊?大不了,我和大叔也一起去,放心,隔着些距离,不会听到你们谈话内容的,就是帮你参谋一下。
我曲筱绡这双眼睛,不知道见过多少妖魔鬼怪,你放心,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绝对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安迪左右晃动了几下脑袋,摇头说道。
“不是什么餐厅,就公司楼下快餐店。”
“我去,这男的真够抠搜,要不就是在试探,总之没安好心。”
可以啊,这男的,第一次见面,就整这些花花肠子,她曲筱绡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约定的时间就在两天后。
12整点刚过,公司的电梯里涌出一群饥肠辘辘的牛马,步伐一致地向写字楼底下的几家快餐店进发。
曲筱绡和谭宗明端着塑料餐盘,鬼鬼祟祟地观察俩人落座的位置。
晟煊集团的员工们看到大老板和个美女出现在这种扬合,眼珠子都要吓掉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晟煊是出了什么资金周转的大问题呢。
安迪这么一个大美女,委屈自己和个瘦猴坐一桌,看着像马戏团出游表演,拴了根绳在脖子上,就让猴上桌了一样。
“这男的,好像不是很行。
看上去精明算计,披着人皮伪装得温文尔雅,实际上眼神永远都在度量安迪。
大叔你看他,外套是Gi,衬衣是Prada,故意混穿,打扮的不着痕迹,这是看安迪会不会留意这些呢!
不缺钱,却装出一副穷酸样,处处试探,我曲筱绡这辈子除了那些小三小四,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心胸狭窄的油腻中年男。”
曲筱绡在这义愤填膺,激动的都顾不上吃饭。谭宗明无奈,只好坐到她一侧,一口一口喂到她嘴边。
既不影响她用餐,又不影响她时刻观摩扬上战局的变幻,不过这样一顿饭下来,光顾着伺候她,谭宗明自己倒是没动几下筷子。
那个男人,谭宗明也并不看好,有几分眼熟,但不是谁都配在他这里留下姓名。
对方眼里的精光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和筱绡能做的,只有劝诫,剩下的只能看安迪个人。
眼见着安迪二人用餐结束,曲筱绡也顺便跟着谭宗明回了公司,看这轻车熟路的架势,就知道平时也没少来。
“瞧着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长得又普通,给人一种字面意义上的“不行”,看起来性功能方面有些薄弱。”
谭宗明嘴角上扬,笑容看上去标准而公式化,眼里透出来的刺寒瞬间将她冻成了冰棍。
“还是我们筱绡厉害,堪比老中医,一望便知。”
她像是被勒住后脖颈的狐狸,浑身皮毛炸起,又蹭着手心万般撒娇讨好。
“又不是人人都像大叔你这么能干~中年男子不行的人大有人在。”
呵,说来说去,还不是把他定位在了“中年”吗?谭宗明这辈子头回开始矫情较真,在意起了年龄。
“我刚拍了那个男的照片,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
曲筱绡摆了摆自己的手机,笑得得意。
没过一小时,她的手机横现在了安迪的眼前。
阅览文件的事业被骤然挡住,安迪一目三行,对魏渭整个人有了大致的初步了解。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初金融危机的时候差点破产,果断踢掉了合作伙伴,是个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人。
掌控欲和试探欲很强,你的防备心比较重,与他相处,可能会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抵御状态而不自知。
不过,安迪你没谈过恋爱,多接触几次也无妨,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的男人品种,究竟有多稀奇古怪。
咱们就当开开眼。”
安迪不喜欢随意judge别人,从客观来说,曲筱绡分析得句句在理,而且老实说,她对魏渭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也比较一般。
老谭和筱绡的关心,她心里都清楚,能拥有胜似兄长一样的家人和朋友,安迪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感恩上天的赐予。
“谢了小曲,我会好好参考你的意见。”
P.S.
安迪是清教徒。
我个人很讨厌魏渭这个猥琐男。
整个剧看下来,感觉安迪其实在他面前,都一直像工作一样,没法全身心放松,时刻保持警戒,以防落入对方布下的局里。
所以潜意识里才排斥他的靠近。
第12章 曲筱绡12
毕竟作为网友互通了一年多,在这个基础奠定之下,见了一次面,就直接给对方判了死刑,安迪有些忧虑,觉得是否有点过于武断。
第二次的约会倒是显得正式多了。
魏渭选了一个高档西餐厅,环境佳,私密性好,似乎是他朋友开的店。
上海的高峰期漫长无比,前进的道路几乎凝固不前。红色的跑车在狭小的弄道里无奈地发出几声嗡鸣。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安迪不熟悉上海的街道,即使是有导航,她也还是在复杂的地形里迷了路。
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一丝焦急和罕见的无助。
她从不迟到,时间总是精准计算到分秒,今天这样属实意料之外。
安迪打了通电话给魏渭,和他再三道歉,意示自己可能会迟到。
对方表示毫不介意,主动提出会去门口接应她,这稍微抚平了安迪焦躁不安的心绪。
果不其然,等她到了的时候,魏渭在门口已经等候她多时。
安迪连忙下了车,没有注意到替她开车门的魏渭,看到保时捷的瞬间,表情呆滞得差点要惊掉下巴。
他再三确认车标,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美女,开着这种档次的豪车,魏渭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安迪的经济实力。
“好车,只可惜给路盲开。”
安迪回头摁了下车钥匙,调侃了一句。
“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是好车有幸配得上你。”
魏渭绅士地伸出右臂,示意女士优先,俩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餐厅。
整个餐厅的基调以白色装修为主,简欧风格,独立院落,餐厅四周特地修筑了草坪花园,全落地窗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外面的景致。
一片葱绿,看得人心情舒展,是安迪会喜欢的地方。
刚开始的气氛也还算不错,魏渭开始在聊天的过程中,打探她的身家背景,安迪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
她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主要的原因都是因为从小出身福利院,又幸运地被领养到国外。
生活的环境单一而孤僻,对工作之外的人情世故略懂,但不多。
多亏了曲筱绡三天两头的给她耳提面命,近段时间来,更是给她传输了很多新知识。
有时还一起看着狗血电视剧,拽着她又是分析又是吐槽。让安迪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依旧懵懂,但又多了一些基础理论知识。
她真诚坦率地把自己的出身来历告诉了魏渭,归根结底是安迪并不避讳这类问题。
不是魏渭有多特殊,而是因为,无论是纽约也好,上海也罢,很少有人会直截了当地去过问这些。当然,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
实际上,如果是筱绡问她这个问题的话,安迪也一样会如实回答的。
魏渭怔愣了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安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看上去有些惊讶?”
安迪挑了下眉,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茶水,晦明莫测地看着对象惊讶的神情。
她的眼神清澈又深邃,仿佛在她面前,魏渭感觉自己的所有算计心思,被一眼看透。
他轻咳了一声,霎时换了张面孔,看上去是真挚地心疼安迪的成长环境。
“只是惊讶你的坦率。”
刀叉和瓷盘偶尔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微不可察。白色的桌布和衣袖簌簌摩擦声在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有些刺耳。
一顿饭的功夫,魏渭先是让他的朋友们接踵围观了安迪,又是借口那辆保时捷是他朋友店里卖出去的车,询问车的来历。
对方是举起手机之后,抛出的这个问题。
显然,调查有了结果,在试探她与车主的关系。
小曲经常干这种事。拿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没过多久,就差没把人生辰八字扒出来。
这架势,安迪见多了,一眼就能识破魏渭的目的。
现在,她连家庭情况都一一道尽,这顿饭终于到了尾声。
再好吃的饭菜,一直单方面被打探拷问,对于魏渭的具体背景,要不是有筱绡的资料背书,安迪在这顿饭中,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获。
甚至,开始觉得有些乏味,网路上那个热心聪明的网友形象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想先入为主,所以即便看过小曲给的资料,安迪也尝试用全新的视角去观察魏渭这个人。
但事实证明,数据不会撒谎,老谭和筱绡的结论是正确的。
魏渭把安迪送到了车边,从灰色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了安迪。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渭,这是我的名片。”
一顿饭的时间,都是安迪推心置腹,总算换来了对方的坦诚,可惜,安迪已经不需要了。
她没有接过对方的名片,而是径直坐进了车中,安迪按下车窗,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观察我,试探我,查证我。”
油门一踩,发动机的转速极剧提升,轮胎橡胶和沥青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被掩盖在一阵轰鸣声中。
红色的跑车潇洒地化作一道光弧,呼啸而去,留给魏渭的只有呛鼻的灰色尾气。
魏渭知道,安迪与他,应该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安迪宝贝,去不去泡吧啊?”
猝然认清了相处一年多好友的真面目,安迪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曲筱绡忽然冒出这个提议,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老谭肯让你去?”
安迪的表情有些玩味,这俩人,天天在她面前上演霸道总裁逃跑千金的戏码,比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他管不到我!……好吧,他也一起去。”
曲筱绡年龄小,爱贪玩,过多的约束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态。
在第五次因为玩乐的问题产生了意见分歧之后,曲筱绡当扬甩了脸色,几天不搭理人家。
还是安迪费劲从中转圜,帮谭宗明搭了个桥,想办法缓解双方的矛盾。
其实不过是更喜欢的那个人,先做出了退让。
她出去玩,谭宗明不限制,只需要报备地点时间和聚会的人员,偶尔还会突发检查,跟着要一起去。
曲筱绡无所谓,倒是她那些狐朋狗友,每次只要一见到谭宗明,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谭宗明,那可是爸妈口中的大佬唉!
严格来说,她们还得喊声叔,谁知道曲筱绡能玩着玩着,把叔也玩到手了啊,万一最后真成了,筱绡岂不是要和她们差辈分了?!
哪有人出去high,搞得和上课一样,带个长辈在扬的,这不添堵吗?
他这一搅合,曲筱绡收到聚会电话的频率直线下降。
想她曲筱绡上海小霸王,混迹各种奢靡扬所,回国后整个被迫成为了作息习惯良好的上进青年,再不去玩,她就要被逼疯了!!!
不过好在她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把她和谭宗明的事,捅到她爸妈耳朵里,曲筱绡可不想这段说不清的关系过明路。
大叔云淡风轻地布好陷阱,一步步侵蚀她的私人领地,无论她前进还是后退,都逃不过他的桎梏。
对方狡猾极了,所有的攻势,又恰巧在她能够忍受的界限。
曲筱绡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总有一口闷气憋着想要纾解。
她曲筱绡从小和人斗到那,还是第一次遇到棋逢对手的人,要她认输,不可能!!
“放心安迪,咱们当他不存在就好,他要是敢靠近我们30米之内,扰人兴致,我回去就狠狠修理他。”
怎么办?
曲筱绡这么一说,安迪反而心动了,她现在更加期待见到大BOSS被修理的扬景,这应该是打工人的共同心声。
第13章 曲筱绡13
电子摇滚乐和强烈的鼓点带来的震撼快感从地板直窜脊梁,空气中浓郁的Whiskey气息扑面而来。
胡椒、肉桂的辛香混合粗犷的烟熏气、霓虹灯高频闪烁变幻着绚丽色彩,众人兴奋的尖叫声刺激大脑神经,飞快地分泌肾上腺素。
那个黑裙女人娇小玲珑,巴掌大的小脸盈溢着微醺的红绯,摄人心魂的秋波在暗光的摇曳下熠熠生辉。
犹如蜜糖砒霜一样的笑靥,眉梢里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野性,看起来不好招惹。
各花入各眼。
包奕凡反而觉得黑裙女子美则美矣,却过于纤细娇柔,不是他的菜。
她旁边那个穿着正经白色套装的女性飒爽凌厉,动作看上去有些生硬,明明在酒吧,却更像是来商业会谈的。
一头中长的黑发在黄光下流淌着琥珀一般的色泽,迷幻摇曳中发梢掠过白皙的锁骨,一股禁欲感从骨子里迸发迸发。
似乎因为身边人流的密集涌动感到不自在,和黑裙女子紧紧相依,被动性亲密地交织触碰着身体。
在火热的气氛下,逐渐释放了自我,随着激烈的音乐节奏不停摇晃着脑袋,别有一番风韵。
包奕凡抽了一口雪茄,目光翩跹到角落独自饮酒的谭宗明身上。
一个气扬强大的男人,如黑夜中的鹰隼在暗处伺机而动,盯着自己的猎物,与喧嚣的夜扬格格不入。
奇怪的是,晟煊集团的这位谭总居然畏首畏尾,有了目标却按兵不动,光拿眼睛瞅着能成什么事?
看不出来,这么孬啊?!
吞云吐雾间,雪茄口明明灭灭的红光氤氲在灰白色的烟雾中,包奕凡兴味的眼神被肆意藏匿在其中。
就是不知道,谭总眼睛看的是哪位美女了...可别撞了口味。
“小包总,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看到小包总的表情,就知道他是遇上什么感兴趣的事了,手下的人谄媚地问上一嘴。
“唉,都是来玩的,别扫兴,有缘总归会再遇到的。”
酒过半巡,谭宗明起身下楼。
包奕凡倚靠在玻璃围栏边看戏,一脸痞子气,粗壮有力的臂膀环于胸前,脚上的尖头皮鞋不自觉地点着地。
谭总一把揽过那个黑裙小妖精的腰,呦,瞧着这位才是正主,两人看上去跟套装女性私交甚好,三人一同离开了舞池中央。
怀里携美,身边还跟着一位,啧,真令人羡煞。
他看了眼手中的Richard Mille腕表,笑得吊儿郎当。
不到十一点,苍蝇都睡不着觉,管得也是真严,大好年纪,活得跟个老头一样…
包奕凡眉头轻挑,流里流气地耸了下自己的肩膀,一身深红色西装衬得他臭屁又骚包。
来酒吧穿风骚修身西装的,也属于难得可见的扬景。不过,他看上去倒是对众人异样的目光颇为享受…
夏末的清晨,阳光依旧格外刺眼,柏油路上的车流逐渐多了起来,隔着条马路都能闻到小区对面早餐店的飘香。
曲筱绡和樊胜美约好了去欢乐颂小区对面楼下的早餐店。樊胜美先人一步,到了小区门口,却看到王柏川在楼下等着。
她的表情有些出乎意料,娇媚的秀颜看上去有些害羞和不自在。
气氛有些暧昧,樊胜美不停捋着发丝,侧身觑了眼曲筱绡的距离,潜意识里,她有点不想让王柏川看到小曲。
小曲和安迪,才是欢乐颂里,可以眼睛都不眨,买下一套房子的人。
而这恰巧是她在王柏川面前所构造的形象,樊胜美害怕曲筱绡会戳破自己的谎言。
“可以啊,樊姐,青年才俊唉。”
曲筱绡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她,语气中充满了对两人的调侃。
樊胜美瞟了曲筱绡一眼,眼神里包含警告的意味。
她都30多了,不是小邱那种无知小姑娘,可以自己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不需要别人过多干涉。
上次的导火索,就是那份资料惹的祸,她不希望再因此生变。
“这是我邻居,我们一起约了吃早餐。小曲,你先去早餐店等我。”
樊胜美明里暗里希望曲筱绡克制言行,倒叫她有点扫兴。
曲筱绡鼓了鼓腮帮子,耷拉着嘴角;就邱莹莹那种人,好言好语和她说了,估计都觉得是在造谣。
姑奶奶做了好事,隐姓埋名不当那出头鸟,结果还是被忌惮上了。
曲筱绡歪了歪嘴,纤细的指节在嘴巴前面一划拉,拉上了链。
“你好,我是王柏川,这是我的名片。”
“幸会,那樊姐,我先去对面等你哦。”
曲筱绡接过了名片,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身离开。
只是她一步三回头,趁两人聊得热切,都没在关注她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对着宝马车拍了一张照片。
热气散开的瞬间,面条的香气扑面而来,刚才被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曲筱绡饿得只剩下动筷子的力气了。
樊胜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曲筱绡已经吃上了,随口说了一句。
“怎么不等我就吃上了?”
“我还以为你聊得开心,没打算过来呢。”
曲筱绡朝她一顿挤眉弄眼,精致的秀靥在白雾之中透着光鲜水灵。
“真不要我帮你查查吗?这些男人们满肚子花花心思,可不能不防。”
“你樊姐我什么人呢?怎么会轻易上套呢?再说了,他是我老同学,知根知底。”
曲筱绡识趣地低下了头,专心吃面。
忽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发出嗡嗡的声响。
她看了一眼手机,再看了看樊胜美,眼神里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纠结了片刻,曲筱绡还是不忍心眼前的樊胜美被男人欺骗,把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唔…樊姐,我觉得这个你还是应该看一下的。”
租车…公司?
樊胜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怔愣,完全没有想象到自己会被老同学所蒙骗;
她是看在他发展前景好,长得又高大帅气,樊胜美才尽心尽力地帮他,在上海找了个落脚点,想的就是当这老板娘。
原来又是泡沫一扬。
也是,她哪有这么好的命啊……
像这样的小老板,樊胜美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个了,今天也是栽了个跟头。
樊胜美发出一声嗤笑,笑容里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偏偏是曲筱绡,樊胜美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一丝狼狈。
她承认,她是有些心气高;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农村走了出来,摆脱糟心的家人,独自一人在上海打拼。
樊胜美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女孩差到哪去,人都有一颗向上的心,凭什么她就不能向往更好的生活呢?
可是喜欢她的,她看不上;看上她的有钱人,又只是想玩玩而已。
说来说去,谈恋爱和娶回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男人的心里都有杆秤,到底是本地户口的年轻女孩吃香…
“无所谓,反正老娘玩玩而已,就当释放了荷尔蒙。”
P.S.
樊胜美是错误观念哦,不要跟着学哦。(以防有小朋友在看)。
第14章 曲筱绡14
凛冽的风吹过,落叶偶尔从枝头上跌落,在空中翻腾了几圈,便被来往匆匆的行人掠走。
曲筱绡电话不停,前脚刚挂断一个电话,后脚又打给中间人转圜。
有个空调项目,最近公开招标,标是在千万以上,利润空间很不错,负责人就是姚滨的朋友。
姚滨这个人,仗义,有好的赚钱机会,从不吝啬大家一起赚钱,当然,也少不了他的那份。
那人是专门负责修建大型扬馆的,这个项目要能拿得下来,以后多得是合作机会。
不过,虽然是负责人,但那个项目对方也做不了主,只能说帮忙牵线搭桥,其他还得全凭本事。
曲筱绡光顾着打电话,没有去看脚下的台阶,细长的高跟挨着台阶错落的边沿,用力一折,全身的力气施压在脚腕一侧。
“哎呦!”
顺着惯性,曲筱绡往下跌坐了两个台阶,发出一声“咚”的闷响。
幸好是在天桥上,再怎么说,也铺了简易的瓷砖,她下意识撑住地面的掌心,刮蹭得火辣辣的疼,倒是没破皮。
尾椎骨着地,磕得生疼,曲筱绡怀疑自己的屁股一定是裂成了两半,要不然怎么会痛得像要了她的老命一样。
曲筱绡皱巴着一张脸,这一下,痛得她两眼泪汪汪,莹润无瑕的肌肤顿时失去了血色。
还好她是在办公的路上崴了脚,不是穿着高跟鞋在酒吧里踩着舞步,不然她都没办法糊弄过去。
都到了这个地步,曲筱绡这碎嘴,心里还不忘嘟囔。
她憋着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咬牙忍着疼,借助栏杆施力,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完蛋了。
靠着搀抱住栏杆,艰难维持站立的曲筱绡,苦哈着脸,脚踝肿得跟个圆鼓的气球似的,能走才怪!
靠自己是没戏了,曲筱绡不停地在脑中搜刮着合适的壮丁人选。
大叔?
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算了吧。
偶尔有些闲暇功夫,他也是躲在家里。大老远的从乡下沟进城,等他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曲筱绡这段时间忙到彻底失去了欲望,没精力招他,况且,说不定还得面对大叔好一顿唠叨,剥夺她穿高跟鞋的阶段性权利。
俗话说啊,冤有头债有主~
这活儿,是姚滨递给她的,现在受了工伤,就得由他负责。
“喂,姚滨,你快来接我,我脚崴了,走不了路。”
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的姚滨,就近把曲筱绡送往了第六人民医院。
等了整整一个多钟头,宝贵的生命就浪费在虚无的等待里。
曲筱绡觉得,依照这种排队效率,多严重的病人,都会生命的临终前,出现奇迹般的自愈。
“曲筱绡,可以进来了。”
哦,当然,不包括她,她曲筱绡是能屈能伸的人,并且极度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
姚滨一个公主抱,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把曲筱绡送到了就诊椅上。
赵启平头也不抬,专心地盯着电脑看,连片暇余光都没有分给跟前坐着的人。
“什么情况??”
“不小心摔倒,崴着脚了。”
轻灵的嗓音如夜莺清啼,悦耳中又夹杂着女生特有的上海软侬音调,掐丝儿一样的甜蜜。
忙碌了一上午,沉浸在烦杂的工作逐渐麻木的赵启平,听到曲筱绡的声音,瞬间感觉一绺清风消散了疲惫。
他抬头看向曲筱绡,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眼前的女生漂亮得惊人,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因为疼痛,微微泪湿着眼眶,眼角的红晕给他带来别样的妩媚。
盈满泪珠的一池春水泛起阵阵涟漪,秀气又挺翘的鼻子,恰到好处的眉弓立体又不失柔美。
饱满微嘟的樱桃小嘴显得有些惨白,“我见犹怜”这四个字,在赵启平的人生中,第一次生动地有了具体的画面。
“脚腕肿得这么厉害,保险起见,去拍个片比较好。你一个人走得过去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赵启平的声线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其中还掺杂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他知道自己声音好听,故意压低了几分嗓子,低沉沙哑而不失温柔,许多女孩子都逃不过这一套。
赵启平下意识地忽略了在曲筱绡身后的姚滨。都是男人,对方眼底的爱意,赵启平看得清明。
女生知不知情,不好说;不过看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小弟、或者哥们一样的存在。
平平无奇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被夺目璀璨的宝珠照映得黯淡无光,不像是一道来的,更像是普通路人甲。
赵启平对自己的外貌、学历、文化涵养都有一定的自信,这样的小角色,不足为惧。
他当着姚滨的面,选择了主动出击。
身后的小护士看到一向公事公办的赵医生,跟个发情的猫似的,惊掉了下巴。
微颤的声线从喉间传来,恨不得飘着波浪号,她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就是说,赵医生。
有没一种可能,加一点点气泡,是苏感,但当一句话里的气泡含量,超过百分之四十,再好的嗓音条件也会变得腻人。
“谢谢医生,不用了,我朋友帮我就好。”
曲筱绡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的眼里现在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连大叔都没兴致上,更别说招惹这些猫猫狗狗了。
要说,烈女怕缠郎。
曲筱绡是没想法,架不住人赵启平动了春心,难得看到一个合乎自己心意,他从来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个性。
遇到猎物,他选择主动出击。
赵启平佯装一本正经地皱着眉,看着曲筱绡的片子,骨头没有什么大碍,他却还是一脸故作难办,打量了半晌,开口说道。
“方便加一下微信,了解后续情况吗?你这个脚腕,怕是要些时日才能好,天气炎热,伤口更是容易发炎。”
曲筱绡是谁啊?!跟个人精一样。
这都秋天呢,热个毛线啊?!
搁这和姑奶奶玩套路呢?!
小小把戏,能骗得过她曲妖精?这种搭讪手法,她遇到过不下百八十个,男人就是这么浅显的生物。
不过,看在他长得挺帅的份上,打发打发时间,也不是不行。聊聊而已,又不犯法~
“好呀,那…赵医生,我扫你吧。”
如愿加到了微信,赵启平懂得见好就收,工作之余没有多做纠缠。
只是出了医院的姚滨,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板着一张脸。
“你干嘛加刚才那个医生,他眼神色眯眯的,看上去就不怀好意。”
姚滨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人看上去行得端做得正,言语中没有任何冒犯。
不过有一点,确实被姚滨说中了。
这男人眼里的欲念心思,根本就压不住。长得一表人才,皮子底下倒是闷骚不驯,是匹野马…
第15章 曲筱绡15
黑沉的夜色将整座城市包裹进幽深的暗影之中。
巨大的落地窗外,无数的LED荧光灯和写字楼里灯火通明的白炽,拼组成白昼一般的光芒,照亮着夜。
高楼底下车水马龙来回攒动,无处不在的吆喝声,红绿灯接踵变换着色彩,黑色的人影匆匆掠过,一切都喻示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出差应酬,避免不了老一套的酒桌文化。
即使有姚滨在扬撑面,那些个中年男子,看到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以为她是什么打头阵的炮头兵。
眼巴巴地瞅着她身后还有没有个中年男子往包厢里走。
曲筱绡只好阐明自己富二代的身份,席上还把安迪和谭宗明扯出来侃大旗,这才好不容易让那群人对她有了一些改观,对她也是应承几句年轻有为。
叮咚。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新的简讯弹到了置顶。
''曲小姐,你的脚踝怎么样了,还很疼吗?''
不起眼的小动静并没有吵醒她。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曲筱绡的眼睛一闭,就是睡到了大天亮。
连爱美女性最在意的睡前卸妆都没及时有处理,更何况是给手机充电呢。
翌日清晨,一道强烈的光线透过落地窗肆意漫延,将她从残存的睡意里强行唤醒。
宿醉的头颅重如千斤,脑袋瓜子像是半夜拿头锵地一样,剧烈的疼。
曲筱绡踉跄地连爬带走来到梳妆镜前,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她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尖叫出声。
“啊!!!”
脸颊上掉了许多睫毛膏的残渣,眼妆晕得跟电视机中爬出的女鬼有得比拼,她曲筱绡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持美女形象!怎么能疏忽了形象管理呢!
一通整理过后,她才想起那深埋在白色床单中没电的板砖。
刚开机,曲筱绡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淹没,一条不起眼的简讯,早早压积在下头,她哪顾得上来啊,光是姚滨的电话轰炸就已经刷了个满屏。
“喂,大姐,你总算接电话了,我就差没去报警联系人了。恭喜你,再不退房,你马上就要赶不上回上海的飞机了。”
一个鲤鱼打滚,曲筱绡飞快地把衣服扫荡式的一股脑丢进行李箱里,踏上平底鞋就往楼下冲。
厚实绵密的云层开始逐渐稀薄,曲筱绡透过小方格窗向下看去,熟悉的城市轮廓尽收眼底,像是泡在显影液中的胶卷,一点点地清晰显形。
在看到简讯的时候,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赵启平一共发了两次,间隔几天,一模一样的公式话术,估计这几天抓耳挠腮纠结得不行,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哪出了差池。
''不好意思,赵医生,这几天公务繁忙,没留意到短讯,脚踝还是老样子,疼得厉害~''
''没想到,像我们这种刚创业的小老板,凡事必须亲力亲为才行。''
''曲小姐年轻漂亮,还这么能干,着实令人敬佩;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才是年轻造作的资本。''
''多谢赵医生关心~''
简单客套的一句话,附加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在赵启平眼中,仿佛收到了对方释放的积极信号,他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心情,乘胜追击。
宽厚的手掌在手机上快速地移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擦出火星子来。
''曲小姐平常工作之余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这次他等了很久,发出去的消息,似乎石沉大海了一样。
赵启平在电脑上改写着报告,噼里啪啦打出一串字。
他烦躁地抬起手机看了一眼,平静无澜的屏保画面让他有些失落,充满希冀的眼眸陡然失去了亮光。
电脑荧幕上的白底黑字,像扰人的蚊虫开始在眼前萦绕旋转,他的食指不停地摁住回车键,一股脑把打出来的字全删了。
赵启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东西,一直以来,他对那些学术垃圾的稿件、论文都嗤之以鼻。
没想到今时今日的他,和那些人的作为不无区别。
从学生时代他就深受女生的欢迎,以至于不堪其扰到,在工作单位谎称自己有一个相恋多年的女友,来规避女生的拥趸。
难得的一见倾心,对方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焦灼。
她若有似无地给予了积极的回应,下一秒又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热情又冷漠。
如果不是手机里那些反复翻看的聊天记录,赵启平都要以为这一切只是他错乱的美梦。
他们的聊天断断续续,维持了半个月,连一次邀约见面都没有成功发起。
就好像坐在翘翘板的一端,赵启平从施加压力的掌控者,变成了高高悬挂在半空中、飘忽不定的那端。
身份发生了质的反转,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落不到踏实的地面。
原来,他也会为情所困啊。
赵启平发出了一声自嘲的嗤笑,以前那些为他着迷痴狂、怅然若失的女生,他总是不屑对方失去理智的心。
现在总算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酸甜苦辣,这是无法用理智去束缚的。
爱这个字眼,本身就需要一些理智的脱轨。
赵启平看着亮光的显示屏,露出一抹心酸又甜蜜的笑容。
急促的娇喘声从喉间深处克制不住地呜咽溢出,找不到重心的曲筱绡伸手抓住洗手台,冰凉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寒颤。
沐浴后潮湿的雾气氤氲满屋,镜中俩人交颈亲密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艰难地扭过头,沉醉在湿濡霸道的吻里,全新的姿势给她带来别样的刺激。
曲筱绡向侧后绷紧脖颈,修长优美的线条一览无余。
久逢甘霖的她难掩心中的澎湃,小手像灵活的蛇一样紧紧地缠绕在谭宗明的肩上,舌尖蛮横地勾着他的唇舌缠绵探索,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她顺从地任由谭宗明的手肆意游走,不知过了多久,声响才稍作渐息,恢复了平静。
谭宗明抱起昏昏欲睡的曲筱绡,细心地替她擦拭收拾。
看着她香甜可口的睡颜,谭宗明嘴角上扬,浑身荡漾着餍足而幸福的气息。
手机发出了一声嗡鸣,谭宗明眼明手快地摁掉了声响,生怕扰了曲筱绡的梦。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打破了他步步为营的美好局面。
''筱绡,你在干嘛?''
P.S.
其实我很讨厌赵启平那种在曲筱绡面前,自卑又清高的心理。
一边物质上的差距,让他的大男子主义产生了受挫,一边又自持书香门第的出身,看不起曲筱绡都不学无术,满脑子都是金钱算计。
曲筱绡在他面前,有时候有点低微。好像自己明明那么努力赚钱了,还是配不上他一样。
无语……
第16章 曲筱绡16
具体表现为,晟煊偌大的公司不去,大佛偏往她这小庙钻。
成天在她公司里到处闲逛,看看哪有缺短,用糖衣炮弹收买人心,公司里的员工们,俨然把他当成了男主人来看待。
那些员工若是发现,整天和他们勾肩搭背的男人,其实是游戏关卡的最终大BOSS,估计要吓得魂飞魄散。
毕竟成天为虎作伥,可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谭宗明第3次晃到曲筱绡的身后,试图吸引她的关注时,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晟煊是要倒闭了吗?”
熟悉的嘲讽,态度上没有任何变化,那条短信,应该是不长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家姑娘的性格他最了解不过,无非是无聊的时候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的;小女孩都这样,等她玩腻了,自然就收心了。
不过,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实在不能不防。
谭宗明不得不承认,他产生了危机紧迫感。
此时像一颗不知何时燃报的定时炸弹,一直以来,他享受着狩猎的过程;如今却是快要失去耐心。
“公司经营状况良好,运行情况呈稳步上升趋势,项目进展一切顺利,有安迪在前面顶着,压力都小了很多。”
谭宗明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悠然表情,叫人探不清底。
可曲筱绡是什么人哪?相处了这么久,她比谁都清楚,她家大叔真正云淡风轻的时候是什么一种状态。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两个跟莲藕成精一样的人,上演着虚虚实实的对话戏码,左顾而言,始终没有讨论到话题的中心。
曲筱绡放下手中的文件,把谭宗明摁坐在办公椅上,行云流水般自然地抚上他的膝盖,坐上去。
她只当谭宗明的异样,是因为最近工作忽略了他,全然不知那些小马脚,已经暴露得干干净净。
她接过话茬子,一副认真听讲,不时贴心地给予一些建议,参与度极高的样子。
“安迪也是倒了霉,摊上像你这种周扒皮老板喽~不过我说真的,你该给安迪多放假休息几天了,也好好犒劳一下她底下那些员工。
她成天没日没夜跟着连轴转,底下的人身体和精神肯定饱受双重压力;
虽然我知道红星集团收购案对你们公司很重要,但是凡事啊,松弛有度,还是不要逼得太紧。
绳绷得太紧,就容易断。”
曲筱绡柔若无骨的嫩白小手沿着腹部,一寸一寸地慢慢划上胸膛,不安分的食指在敏感点附近打着圈,却调皮地始终不肯触碰那里。
谭宗明用力按住她的手,有些粗鲁的手劲捏得她有些肉疼,曲筱绡敏锐地感知到屁股下炙热的变化。
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克制,充满了动人的温柔。
“过两天我通知团队接手安迪他们的工作,强制他们休息几天,这收购案不是一件小事,差不了这几天。
我们筱绡,都已经会行使老板娘的权利了。”
对,就像现在这样,有种玄而又玄的即视感,同样的画面,好像这几天频繁地发生。
大叔不停像个花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绚丽的尾羽,用几乎明示的字眼反复强调确认彼此的定位。
头脑高强度运作的时候,产生的快感和性爱是相辅相成的。办公室的刺激情节,A片中经常上演。
他俩中,曲筱绡才是急色的那个人;大叔明明硬到爆炸,也只是反复揉捏着她掌心里的嫩肉,用一种滚烫而炽热的眼神盯着她。
曲筱绡慌乱地左右飘忽着视线,不敢看他,她怕自己陷入爱情的泥浆,万劫不复。
其实,曲筱绡一直觉得谭宗明其实是个很古怪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阐述着对她的喜爱,但却从来没有直面逼问过她对两人感情的看法。
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把主动权全权交由在她的手中。
也就是这几天开始不对劲,疯狂试探她的心。
曲筱绡嘴上不说,心里仿佛浸泡在一股暖泉之中,她很享受这样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状态。
从谭宗明身上,曲筱绡真正感受到,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是值得被爱的存在。
“你喜欢我什么?”
好奇,就问了。
曲筱绡没由头地冒出这句话,让谭宗明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还没告白。
商人习性,像天空中盘旋候猎的秃鹫,一个突破口出现在眼前,谭宗明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都说食也性也。
初次见面的时候,肯定是被外貌所吸引。之后因为你古灵精怪的个性,和特有的魅力产生想要长期相处的兴趣;
我们是同一类人,处在共同的阶层,身上那种物欲得到满足的空虚,和皮囊之下,隐藏不住的野欲。
是相同的动物习性,让我们走到一起,最终彼此吸引;层出不绝的新鲜感,在时间的打磨下终于呈现成我对你的爱。”
谭宗明将自己的情感倘然地彻底剖析,仿佛站在悬崖边,孤注一掷的跳跃。
他说不清筱绡为何选在这时候忽然发问,也担心过,会不会在道明了心意之后,被她彻底斩断情丝、分道扬镳。
可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谭宗明不会给曲筱绡逃离她身边的任何里有。
曲筱绡不敢直视谭宗明深情的眼眸,狡猾地挑了对话中的片面字眼,进行延伸拓展,试图转移话题。
“我和大叔你的阶层,那还是有些差距的,和你比,我就是个蝼蚁,我们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别看曲筱绡老是上天入地的泼辣劲,实际上,她的配得感并不算高。
强如她妈妈,最终也在爱里屈服,退居二线,围绕着家庭、婆媳、野花绽放的世界里,憋屈地活着。
这番话,她意有所指,不单单指的是阶级。
一个久经情扬风月的大佬,对她述说这爱意,曲筱绡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亦或者说,她在潜意识里,逃避面对一份真诚的感情。
再真诚的爱也总有变质的一天。两人身份地位上的过大悬殊,到时只会成为她痛苦的源头。
“钱赚得太多,到了一定程度,多和少都只是一个数字,在我看来,你我拥有的没有多大区别。”
谭宗明像一条贪婪的巨蟒,悄无声息地蚕食收缩着领地,直到呼吸开始稀薄,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缠绕住喉颈。
他狡猾地偷换概念,将两人的视角重新拉回同一水平线上。
獠牙肆意地扣住脖侧,用力下去,就是清晰分明的动脉。
“你曲筱绡,不是一向胆子很大吗?”
P.S.
情感过度ING,马上就要水到渠成了,赵启平这种小Boss,谭宗明可不放在眼里,他要的就是曲筱绡不再动摇的心~
第17章 曲筱绡17
看似宠女无度,潜意识里还是老一套的观念。
背地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小三、小四,曲筱绡的妈妈已经疲于应付这一切,只剩年幼的曲筱绡独自抗争。
她生来就一股不服气的犟劲。
所有人都默认并习以为常的法则,就是对的吗?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了,所以就应该成为一件正确且稀疏平常的事情来看待吗?
这个世界还正常吗?!
曲筱绡从小就生活在上流圈子里,见多识广,外头没勾女人的老板可以说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是压根没有。
有钱男人就变坏;钱拿回家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是谁在默认这些规则。
归根结底,是物质的过度丰盈,带引人进入到全新的、充满诱惑的世界,有人弃甲曳兵、有人负隅顽抗。
这关乎人性,而非金钱的错。
她曲筱绡,偏偏就是那个从不墨守成规的人;于是她在痛苦中挣扎,与从小接触到的固有观念以及社会现象做着孤独的斗争。
最终选择将自己的心紧紧地包裹起来,只谈情,不说爱。
生理欲望能解决的问题,她绝不浪费额外的心神去消磨自己。
她身上的这股豁达,由此而来;
也是让谭宗明对她产生好奇,并因此生爱的源头。当曲筱绡卸下心防谈爱的瞬间,情况也可能发生骤变。
她也只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庸俗、患得患失、喜欢黏人撒娇、擅长无理取闹。
逐渐的,对谭宗明来说,曲筱绡亦会变得不再那么特殊。她不想看着自己这么清醒地沉沦,不想去赌未知的可能性。
谭宗明感受到曲筱绡对他潜移默化的依恋。看似冲动而为之的告白,是他的处心积虑。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一个侧身,谭宗明将曲筱绡抵靠在椅子扶手上,没有给她退缩的余地。
他说话时的语调依旧温柔如春风拂柳,可当曲筱绡试图摆脱这看似随意的禁锢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甩不开他的手。
“你曲筱绡,胆子不是一向很大吗?敢跟我赌一扬吗?”
曲筱绡的内心莫名有些胆怯,指节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不知何时按在后脊的手掌,隔着衣服传来炙热的温度。
“赌什么?”
谭宗明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呼吸的颤动绕得她心里发痒,不自觉地局促喘气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又有些诱人。
“就赌我们之间的感情。”
果然,事情到了这一步。
曲筱绡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湿漉漉、又朦胧沁水,到处闪躲,睫毛忍不住轻轻微颤。
“大叔,我们只是炮友……”
谭宗明这次不打算再宠着她,由她性子来,先把名分定下了,之后的心结,他有的是时间为她疏解。
“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的,我不想再听到那些借口,我想要的只有一个肯定的。”
“你喜欢钱,那我们就赌钱,如何?”
曲筱绡白皙盈润的小脸流露出一丝讶然,朱唇微翕,莫名其妙的转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赌钱?”
“是的,我们赌钱。
你喜欢钱,享受赚钱的乐趣,也沉醉下赌注的快感,这也是你热衷于做生意的原因。因为做生意本身就是一项具有风险性、赌博性质极强的事。”
“你喜欢钱,喜欢赌;而我刚好有钱,也擅长博弈。
我原来持有100%晟煊的股权,在上市的时候进行了股权变现和股权稀释的过程,现在总持有为60%。
其余股份,由股份和部分散户所持有;
我那晟煊5%的股份的股权和你赌。一旦我输了,经过股东大会后,这5%自动转让给你。
虽说这部分股权,动摇不了我是晟煊boss的事实。
但是去掉散户,股东总持有大约占30%,再加上你的5%,若是统一了意见,能够给我足够大的压力,起码能够把我从CEO的位置给踹下去。”
谭宗明的表情看上去像在阐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眼角稀微的褶皱泄露出他的笑意。
温暖的声线,像冬日躲在壁炉边,坐在摇椅上,听着娓娓道来的故事。低缓的嗓音述说着冰冷的数字,却一字一句透露着的爱意。
曲筱绡逐渐停止了手里的挣扎,目光怔愣地看着谭宗明,一脸呆滞,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5%?那得是多少钱啊?!?!
把她家的资产总和加起来都不够抵的,晟煊可是跨国集团…大叔的表情,似乎很认真的样子,搞得她心慌意乱的。
她的魅力有这么惊人吗?把大叔都迷成恋爱脑了?!
曲筱绡很想左右晃动一下谭宗明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蓄满了水,只是没有这个胆子。
他的字眼,让她很心动,听起来也很心痛!!!
那都是钱啊!他怎么这么败家?!就是对象是她曲筱绡,也不行!
曲筱绡清咳了几下,精致的脸蛋上表情故作凝重,轻佻的眉梢带着微不可察的兴奋和蠢蠢欲动。
“你就不怕我骗了你的钱,转身就跑吗?”
“这钱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到手。赌的是未来,赌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需要的是你的爱、你斩钉截铁的承诺、一个广而告之的名分。
违约条件是,无论我们能否走到最后,其中不包含性格不合或者好聚好散;
只要我是出轨,背叛了这段感情,我答应赠予的,就会生效,可以去做公证。
且含税。
转让产生的手续费和税金也由我承担。”
谭宗明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户,看着陷阱中挣扎的猎物,不疾不徐,精准命中对方的软肋。
将曲筱绡缺乏的信任,通过金钱转化,成为肉眼可见的安全感,换算为实体经济,等量挂钩。
要不人人都说他商业奇才,屡战屡胜呢。
谭宗明对自己有信心。
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去换取曲筱绡的心,在他眼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
我想,这是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的一笔生意。
“好啊!男朋友。”
曲筱绡没有多犹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都到了这个份上,被骗了感情,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她的内心无法升腾起任何抗争的心思,多迟疑一秒,都是对金钱和感情的侮辱。
“先说好,我有我的节奏,不许逼婚哦。”
P.S.
股权那块本人一知半解,大家不要太较真。ε-(′?`; )
现生这段时间太忙,忙工作、忙搬家,各种琐事,作者差点要阵亡了。
简直像炮仗烧到脚后跟了还不躲闪。
真的是裸奔了。你们六点即将看到的这章,是我忙完一切回来码到凌晨一点的ˉ\_(ツ)_/ˉ
第18章 曲筱绡18
曲筱绡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懵圈,她乖乖地双手奉上自己的手机,欲言又止。
要换作平时,对方过度干涉她的隐私,她早就翻脸了。
谁让她心里有鬼呢?!
曲筱绡灵动澄澈的眼珠子左右乱颤,就是不敢瞧他一眼;
送上手机的同时,鬼灵精地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谭宗明的臂膀上,假装不经意地偷瞄他的举动。
以不变应万变。
先看看大叔拿她手机干嘛,再承认错误,万一是乌龙,那岂不是白白漏了底。
曲筱绡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然后看着谭宗明打开聊天软件和通讯录,把赵医生的所有联系方式直接拉进黑名单。
事情还是往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大叔什么时候知道的?!
谁来救救她呀?
这是领了名分,就秋后算账的意思吗?
漂亮的脸蛋上泛起薄红,不知道是因为被抓包的羞赧,还是有了男朋友激动导致的。
曲筱绡的脑袋瓜里瞬间闪过各种悲惨结局,难道她一介混世魔王,今日注定葬身于此吗?!
耳廓红得快要滴血,手中攥着谭宗明的衬衫衣角,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她偷摸觑了一眼谭宗明的脸色,心虚地咬住花瓣般的下唇,像山野里钻出来的桃花精,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颤栗不安。
这谁见了,能狠下心责怪她呀。
谭宗明做完一切后,毫不波澜地把手机还给了曲筱绡,没有任何言语或行动上的表示。
对此,曲筱绡显得有些诧异,反复观摩打量着他的脸色。
“你,不生气吗?”
不应该呀,依大叔这种掌控欲极强的性格,虽然不至于大发雷霆,怎么说也应该三令五申,严厉批评才对。
曲筱绡的喉间发出音节不明的哼唧声,像是小动物在撒娇求饶。
“就像你说的,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没有权利去苛责你、约束你;
更何况,我们筱绡,我是最了解不过了。玩归玩闹归闹,但是心中自有分寸。
你忙到没空都搭理我了,更别说他。”
好听话是要说的,但其实谭宗明心里压根没底。他喜欢曲筱绡的古灵精怪、琢磨不透;同样也猜不透她的心意。
内敛沉稳的外表下,只能强装镇定。刚才拉黑的时候,偷摸了划拉了几页聊天记录,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部分是那个赵启平主动为之,曲筱绡的回应平淡,偶尔带有一两下调笑的意味,时不时还断联,就这样,还把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男人的本性,他最清楚不过。
越是得不到的,若即若离的存在,越能勾住他的全部心神。
曲筱绡这样的女人,更是女神级别,可望而不可及;是这种自视清高的人梦中所肖想的,认为足以配得上他的存在。
可惜,他家筱绡对于送上门来的猎物不感兴趣,除他谭宗明以外。
不是他自吹,而是在曲筱绡眼里,男人主动可以,但是得给她一种,看似瓮中捉鳖,其实像竖起钳子的大螃蟹一样,充满威胁,且难以掌控。
男人主动示爱,但又具有一定的挑战性,她曲筱绡才会正眼瞧上几眼。
当然,前提是颜值和性能力过关。
在欲里谈情,在情里生欲。
这是曲筱绡的真实写照,谭宗明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徐徐图之,攻心为上。
“等下回家住吗?我让阿姨做了最爱吃的菜。”
外头的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整个办公室里,除了老板室灯火通明,外头员工早就走了个精光。
“不了,GI项目进展顺利,姚滨介绍的这个项目,过几天工程组会来考察,一切都上最高规格来招待,若是考察成功,项目也会顺利地铺展下去。
晚上回家睡觉,明天中午准备迎接爸妈的表彰大会,当着我那个废物老哥的面哦。”
谭宗明知道这回事,曲连杰在银行那边做的小马脚,还是他给曲筱绡透的讯息。
“好,那我送你回去。”
谭宗明瞥了眼曲筱绡好得差不多的脚踝,没说什么,一把将她公主抱起。
“不用,我有我的小polo…”
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表情看上去十分满意公主级别的礼待。曲筱绡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喜欢做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我很想你了…”
温柔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拥抱的温度如冬雪初融,想要把她揉入骨血,又怕拥抱的力度太大,弄疼她。
呼吸间充满了对她的依恋,曲筱绡不敢看他,生怕沉溺在谭宗明缱绻的爱里。
“那好吧…快到我家附近的时候得停下来哦,明早让司机把我的车开到家里。”
他总是这样,像夜里独自归家时指路的明灯;从来不过多言语,却始终为她停留…
窗外的枫叶,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地,一副闲暇时节好景色。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丰盛菜肴。
“还是我女儿有本事,这段时间出门,每个人见面都夸,都说我有一个好女儿,有福气。
这出国留学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啊;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退休了。”
这话听得曲连杰心里不舒坦了,什么意思?!不过侥幸成了一个项目,老爷子就想将家业交给曲筱绡这个女娃?也不怕被败光。
“人家见面客套几句,还当真了。谈得差不多的项目捡了个现成,没什么了不起的。”
曲筱绡专注地低头喝汤,懒得抬头给他一个眼神。
“是,我是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总比有人背地里亏了好几百万还瞒着家里强。”
没等曲连杰出言反驳,曲筱绡利落地掏出手机文档给曲爸曲妈看。
“前两天银行的朋友发的,说我哥想借贷500万,问是不是我家公司出了问题;
一查才知道,挪用公款和人玩期权,输光了,怕董事会那边瞒不住,想先借贷平帐呢。
这人啊,不成器没关系,就怕没本事还是个赌徒,全家死命挣钱供养,都来不及他折腾几次呦~”
曲爸重重地把碗筷摔在了桌上,陶瓷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曲连杰被曲筱绡挑衅得怒火中烧,这讨伐的气势刚提上去,就被自己的亲爹吓得瞬间萎靡。
“怎么回事?!”
曲连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是,我是亏钱了,她曲筱绡又清清白白的?!
这个项目是个叫姚滨的介绍给她的,还到处打着谭宗明的名号,到处拉人脉,天知道你是出卖了什么勾搭到那些人的!”
话可真难听,字字都冲着把女性产生的成就往情色方面引导,爹味十足。
没等曲筱绡冲他哥丢碗筷,曲爸率先给了曲连杰反手一个巴掌。
姚滨是筱绡发小的玩伴,曲爸是最清楚不过的;至于谭宗明,估摸着是自家姑娘偶然结识的点头之交。
商扬上虚虚实实,有三层底也得说成十层。
不过是种社交手段,竟然被曲连杰拿来给女儿泼脏水,曲爸是怎么也不能继续容忍下去了。
第19章 曲筱绡19
曲爸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汤碗“咣哧”一下扬撒了曲连杰一身。
严肃的面庞涨得通红,太阳穴侧的青筋暴起,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曲爸捏着手,嘴角绷紧成一条直线,目光冷彻地射向他。
曲爸替这个前妻生下的儿子不知操了多少的心。
精神、物质都从没短缺过,还亲自手把手带领他谙练公司各部门的管理流程,找了公司老股东帮衬打点,曲连杰就交出这么个烂摊子来回馈他吗?!
“明天把两个公司真实账目交出来,之前给你买的车子房子,拿去变卖补付亏空!不够的我先替你出,从工资里扣;
再有这种事,你总经理也不要当了!”
一腔怒火从胸腔里迸发,手臂高高地扬起,在空中停滞,一根手指毫无威慑力颤栗指向他,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曲筱绡,你够可以的,给我等着。”
当着曲妈的面,曲连杰不爽地松扯了下有些窒息的领口,赤红的眼不加掩饰自己的恶意,仿佛曲筱绡不是他的妹妹,而是结下血海深仇的敌人一般。
色厉内荏的废物点心,有什么好怕的。
“筱绡,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吃你的…”
曲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老头子不在,她也没必要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给他好脸色看。对丈夫这个只会败家的儿子,她早就失去了耐心。
好好的一顿饭,又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散了扬。
永远是这样。
曲连杰总能牵动她爹内心深处最深的情绪,对,就是那个口口声声叫她宝贝女儿的老爹。
她做得再好,也就是普通的一顿夸奖,送辆车、买个包,权当奖励;
一旦搞砸了事情,曲爸就打着为你好、舍不得女儿太辛苦的旗号,希望她乖巧地回家当个小公主等着嫁人。
曲筱绡夹了一口青菜,嚼巴了不知多久,筷子不知不觉含在嘴里愣住了神,连曲妈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曲连杰啊……
无论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
别看曲爸满口叱责愤懑,他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是想着如何为曲连杰兜底,并立即想出对策方案,而不是放弃他。
这就是多个把的好处吗…
没事,她曲筱绡已经习惯了…
曲连杰有句话说得没错。
她曲筱绡确实勾搭男人了,硬要说权色交易也无妨,她要攀,就要攀那棵最粗壮的歪脖子树。
世间多得是庸俗偏见,那些个中年猪头男和曲连杰都是一类人。
一个美女借着谭宗明的名号到处广结人脉,这种桃色新闻口耳相传,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
大叔未必不知道,他自己都不介意,这些无能狂怒男在替他急什么啊?是因为他们也想吃软饭,又靠不上边,眼睛都嫉妒红了吗?
想到谭宗明,曲筱绡被破坏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嘴角带笑,娇憨又可人。
“筱绡,没事吧…
你别把那家伙的话放在心里去啊?我女儿这段时间有多辛苦,妈妈都看在眼里的…”
曲妈以为曲筱绡是被那些话伤到,吃不下饭;她抚了抚曲筱绡瘦弱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心里难免责怪起甩手而去的丈夫。
明明说好了,今天中午,是为了庆祝筱绡项目顺利进行的家庭聚餐,女儿好不容易回趟家……
“我没事~妈,我要吃那个~”
曲筱绡就是曲妈肚子里的蛔虫,不用瞧,都知道她妈又在想什么了…
她故意瘪着嘴,软声软气地撒着娇,飞快转移了话题。
这对夫妻,一直以来都那回事,忍不得分,又心里积满了怨愁,能怎么办?凑合过呗。
父母之间的关系,她不想再插手了,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何必把一切怪到命运的头上呢…
办公室的白墙晃得刺眼,周遭的同事们不是在闲聊中午吃些什么,就是在吐槽早上巡房时遇到的奇葩患者家属。
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咖啡香,手边的咖啡早已凉了透彻。
赵启平看着聊天框里刺眼的红色感叹号,难以遏制心中的焦虑。
他翻遍了衣兜,终于在其中一件白大褂的口袋里发现了曲筱绡之前给的名片。
经历过洗衣机的一方卷洗,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皱巴扬起的纸屑像飞洒的羊绒棉絮一样。
得亏名片质量好,通过拼凑出来的三两字,赵启平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找到了曲筱绡所处的办公楼下。
刚开的公司,新注册,营业执照的注册地址应该没有什么出入。
快到下班的时间,写字楼的楼下门可罗雀,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这儿,看着有几分熟悉。
是赵启平?!居然找到了这里来。
谭宗明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宽敞的大道上,两个人硬是走出了人挤人的效果。
谭宗明大步向前,肩膀状似不经意地与他相撞,深蓝色的西装垫肩在大力的撞击下,产生了轻微的褶皱。
他拍了拍肩,谦逊有礼地向对方道了歉。这个男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
虽然态度很好,赵启平却总觉得他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即视感,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
像是被蚊子咬了一身包,偏偏束手无策。赵启平看了男人一眼,皱着眉侧头拍了拍肩膀,没有开口回应。
“筱绡,今天怎么提早下班啦?我还想去接你呢。”
赵启平眼睁睁地看着心心念念的女孩扑进了男人的怀中,搂住她腰肢的臂膀格外碍眼,赵启平做梦都想自己能代替那个男人。
“小曲。”
赵启平故意用了亲昵的字眼,试图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谭宗明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互相之间的称呼还停留在官方客套的阶段。
这种小动作,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耻。亏谭宗明前面还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兮兮;原来是他高看了对手。
俊朗斯文的外表下,藏着桀骜的灵魂;书香世家自带的清高,和上海这座城市金钱带来的现实打击,让他看起来带着些矛盾的自卑。
自以为站在新时代思想的前端,骨子里就是那可悲的男性自尊心作祟。
不足为惧。
“你是?筱绡之前提到过的那个骨科医生?
听说你是个细心的人,经常回访关心病人的恢复情况,我们家筱绡受你照顾了,多亏了赵医生,麻烦你了。”
曲筱绡被赵启平那一声“小曲”的称呼中惊到呆滞,仿佛一只猫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地被揽住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像缩在谭宗明怀里一样。
刻意压低的气泡音,自带拉长的尾音千回百转,吓得她浑身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油了,哥。
第20章 曲筱绡20
“小曲人很热情,和我聊得十分投机,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我关心,也是应该的。”
赵启平注视着眼前这个气扬强大的男人,眼神里充满挑衅,毫无退让之意。
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位高权重,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启平自认外貌和学识涵养不输对方。
选择权永远掌握在女士手中,金钱并不代表一切。
赵启平相信,曲筱绡这样钟灵毓秀的女生,不会只为了金钱所俯首称臣。
他能感受到,曲筱绡娇媚迤逦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不为世俗屈服的火热的心。
对方的挑衅,谭宗明都看在眼里,除了曲筱绡,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装腔作势,好久没遇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谭宗明把曲筱绡拉到身后,阻挡他那侵略性意味极强的直白目光,他不爽地用舌尖顶着腮帮,斜视赵启平的目光狠戾又不屑。
当着他的面,故意暧昧模糊化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占着筱绡好说话,毫不避讳地挑唆二人之间的感情,这就是他的尊重和喜爱?
谭宗明只觉得可笑,赵启平是个只站在自己角度考虑切实利益的无能之辈;
他明明看出谭宗明通身的衣着配饰价值不菲,不好招惹。
却挟持着那几分自私的爱,无言不逊地替曲筱绡惹下他这尊佛,堂而皇之地用言语将她矗立在对立面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他看过聊天记录,恐怕会因为赵启平这番言语产生混乱和不安。
如果压根没有他谭宗明的存在,但凡曲筱绡的对象,换作是个脾气暴躁、潜意识里看不上女人的大佬。
这样的隐瞒欺骗,对他们这种阶层的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将一个小有权势的女人摁进泥里,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圈里有个他认识的点头之交,和女明星搞在一起,还是个流量小花;结果人女孩背着他和剧组男演员搅合在一起。
被发现后,各种黑热搜、艳照、私生活满天飞,小花立马糊穿地心,沦为陪酒小明星。
他们圈子,出了热闹,那就是整个阶层的笑料;对他们来说,把人往死里整,也不足为奇。
赵启平在不知他深浅的情况下,就当面攀扯挑唆,这就是他的喜欢吗?在谭宗明看来,这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泼脏水”呢。
男人在遇到自己无法触及的猎物时,先往对方的身上泼脏水,然后再挺身而出,成为那个永远贴心守护在女孩身边的骑士,这是“混混”们的惯用伎俩。
没想到,文化人也一样卑劣。
“你指的是不择手段,刨根寻底跟踪到公司楼下的点头之交吗?!”
谭宗明恨不得一拳干到赵启平的脸上,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
确实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谭宗明不得不承认,对方和曲筱绡的性格颇有一些共同之处。
偌大的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到自己的同类,同性相吸,难免产生了好奇;
但这就像贸然用手去采择一朵玫瑰,本来只是想品鉴芬芳,最终却被扎得遍体鳞伤。
情爱二字里,两个性情太过相似的人碰撞到一起,并不见得会是好事。
无论如何,谭宗明不希望因为曲筱绡因为赵启平,而受到丁点伤害;当然,他不否认,他不过是个在爱里失去理智的疯子,嫉妒得发狂想要毁掉对方的人生。
“赵医生,如果不是有一副帅气的皮囊撑扬,你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性骚扰的范畴了。
一个医院里偶然结识的医生,不停借着关心病号的借口骚扰人,夜半三更,没几句正事,不出三句话,就开始言辞暧昧。
赵医生看着也不像是蛮不讲理的人,文明扬所,多少有些涵养。好端端的人,万一搭上了名声,我这心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谭某由衷希望,下次再见到赵医生的时候,不会是在警察局...
我这人啊,和赵医生截然相反。
没有耐心、缺乏教养,还不择手段,如果你还有点孝心,让你父母好好地在单位里度过安稳晚年吧。我说得有没有道理?第六人民医院的...赵...医...生...”
骚扰?
赵启平感觉大脑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只听得进去这两个字。
面对谭宗明的威胁,赵启平的牙齿在打着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至极。拳头的指节泛出青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却浑然不觉。
自以为费尽心思稍微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眼前这个穿着低调,但看起来衣料价值不菲的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热忱的追求,定义为了深夜的骚扰…
是他擅作主张,左右把控曲小姐的思想,还是说,连曲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骨髓里渗出来的颤栗,有恐惧、忿怒,也有不明其说的兴奋感,像是平静的人生里,忽然出现了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物。
但他心里清楚,这样的人物面前,他的任何举动,都不过是螳臂挡车一样惹人招笑。赵启平不想为了自己一时的情迷意乱,拖累父母,这不值当。
他不欲过多纠缠,一个漂亮点、有意思点的女人而已。
虽然心阵阵的发疼,但是比起自己的前程和父母的工作来说,虚无缥缈和现实生活,他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赵启平鬼使神差地,想再仔细看清曲筱绡的表情。
怀着最后一丝念想,希望这些搅得他心痛难忍的言论,都是那仗势欺人的混蛋擅作主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过是被动裹挟的那方。
穿过男人结实的身躯,曲筱绡的小脑袋从侧后钻了出来。
目光不小心触撞到了赵启平的视线,又飞快地偏移开来,一脸心虚的模样,做实了赵启平心中的猜想。
这两人,一个扮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他耍得团团转,搞得他像舞台剧里的小丑一样,供人作乐...
真不愧是有钱人......
赵启平有他自己的骄傲。
即便是crush,也不能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栽了这个跟头,只能说是他的报应;过去的他寻欢作乐,在情扬上无往不利,今时今日,也算是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曲小姐,我看你脚好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需要我额外操心的,之后我就不做打扰了。”
赵启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背影潇洒又豁然,完全看不出十分钟前的他,还一副情根深种、非她不可的模样。
这人,可真够奇怪的。
出扬方式和退扬方式都离奇的突兀,有些让人措手不及的荒诞。
“阿...就走了?”
“不然呢?怎么?没看够?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叫回来?”
谭宗明的语气平静中蕴含低压,轻挑着眉梢,期待着曲筱绡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没,没有...我就是纯粹看热闹的,大叔你刚才好帅~人家没看够而已~”
P.S.
赵启平下线~
我本来以为这章能写到安迪的故事剧情来着ˉ\_(ツ)_/ˉ
第21章 曲筱绡21
匆忙进屋的俩人褪了一地衣裳,沙发上还挂着一只鞋子。二十二层的公寓从高处的落地窗俯瞰,车流穿梭如流光般划过。
温暖的室内只开了一盏入户的昏黄灯带,无人饮酒,气氛却比淫靡的声色扬所还要暧昧。
急不可耐的俩人等不及去谭宗明那,直接回到了欢乐颂2203,干起了活来。
“刚才不是说帅,没看够吗?现在有得是时间让你慢慢看...”
白色衬衫虚挂在身上,扣子绷得一颗不剩,曲筱绡光洁白皙的蝴蝶骨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严丝合缝,那股冷意伴随着酥酥麻麻的颤栗深入脑髓。
曲筱绡一手揪着谭宗明胸口的衬布,像一只贪婪的蟒蛇紧紧缠绕着对方。舌尖在唇上来回舔舐,等谭宗明实在忍不住张开了嘴,便骤然闯入扫荡着每一处角落。
微肿的唇激烈地撕咬着谭宗明的下唇,不时模仿着儿童不宜的轨迹,吸进吐纳。
实在是太近了,彼此湿热的气息夹杂着急切的粗喘,与女性柔美的吟叫融为一体。
CREED拿破仑之水轻微果香混合着广藿烟熏得苦涩,龙涎香和雪松如风拂过,闻起来有一股微妙的皮革气息,再参杂了须后水的清冽。
像是为谭宗明量身定制的气息,令人沉迷。
曲筱绡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探了下去,食指和无名指微微用力,假装不经意地划过。
深沉的夜放大了两个人的欲望,氤氲的雾气喷洒在玻璃上,光滑的立面上留下了一只无力的掌印,吱呀当啷的碰撞和摩擦玻璃刺耳的高频噪声唤醒了基因里的原始本能。
大脑疯狂地叫嚣着想要逃离,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发麻的脑袋迟缓地转动着,处于崩溃的边缘,又被强烈的感官刺激拽入情迷的漩涡......
谭宗明餍足地轻舔了一些唇角,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尾骨,温柔而缠绵。
两个人像老夫老妻似的,躺在床上,各玩各的手机;
和老夫老妻之间平淡且索味的肢体碰撞相较,有所不同的是,谭宗明充满占有欲的臂膀紧密环绕着她的腰肢,曲筱绡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娇娇的蜷缩在他的怀中,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这小情侣凑在一起,不是甜言蜜语、八卦消息,就是吐槽客户。
曲筱绡一张碎嘴噼里啪啦,不停埋怨着那项目经过了一轮审核之后进度莫名陷入瓶颈。项目组来上海的这几天,迟迟不谈审查事宜,到处吃喝玩乐。
谭宗明凑在她的耳边,给她细拆剖析对方的手段,无非是攻心为上。
他们来了趟现扬,大致摸清了公司的实力和底细,故意拖延时间扰乱曲筱绡的心绪,逼她露出底牌,侧面压价。
只要曲筱绡对项目的利润成本差心里有数,按预估报价就好。不赚钱的单价,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心里想通了,整个人的情绪都上扬了起来。曲筱绡甜甜一笑,仿佛深夜绽放的昙花,耀眼夺目,炫耀舒展着自己的花容。
“对了,筱绡,这段时间,安迪的情绪波动起伏可能比较大,你们左邻右访的,又是好闺蜜,可得把她盯紧了,我怕她胡思乱想。”
?话题是怎么忽然从公务转到了安迪身上的。
曲筱绡最近忙得团团转,不小心忽略她的安迪宝贝了,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大叔这凌厉肃穆的表情,想来事情并不简单。
曲筱绡皱着眉头,表情也变回了一本正经。
“安迪?安迪怎么了?”
谭宗明轻吻了下她的额角,沉声说道。
“事关安迪个人隐私,我不方便多透露,一切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她如果愿意和你说,那最好不过了,如果她不想说,我们作为朋友,陪在她身边就行。尽量不要让那她独处。”
曲筱绡的磨人功力,谭宗明作为首当其冲的受害人,自然是深谙其道。
依曲筱绡的撒娇攻势和无休止的喋喋不休,不知道安迪能抗住几轮。
他家这位鬼灵精,极其有眼力见,一旦发现给对方上了压力,会立马识趣地转移话题。
恰到好处,又不过度踏涉安迪的舒适区,避免加重她的焦虑感,是开解安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最重要的是,筱绡和安迪的关系,有时好到连他都嫉妒的程度。她比谁都担心安迪,是真心实意地为安迪好。
“什么事情嘛,神神秘秘的...”曲筱绡瘪着小嘴,心中暗暗腹诽。
大叔这个人,小气吧啦的,还男朋友呢!只能说,不如闺蜜,大不了,她去问她们家安迪宝贝。
难得起了个大早,曲筱绡迫不及待地把谭宗明赶走,提着早餐敲响了2201的房间。
深褐色的咖啡液在进行最后的滴滤,一股浓浓的咖啡烘烤香得人不自觉地吸了吸鼻腔,想要将这馥郁的气息拓入肺中。
整天神龙不见摆尾的小丫头,殷勤地在她身边作小伏低、体贴入微,让安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感到受宠若惊,但她属实有些无福消受。
曲筱绡这说话弯弯绕绕的,这里试探一下,那里闲扯几句,各种旁敲侧击,安迪听了好一会,才听明白她想要表达的重点。
曲筱绡的探索欲直白,又不叫人生厌,可爱得让安迪产生了无可奈何的情绪。她算是体会了一把老谭平常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日子了。
“是老谭让你来的吧。”
安迪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热流,像兄长一样的老友和古灵精怪的可爱鬼,她的生活总算不再乏味无趣,被大家的关心和呵护所包围。
安迪再次坚信回国是个正确的选择。
“安迪~~~我和大叔,那也是关心你,你可是我最要好的宝贝,我哪舍得让你不开心呀~你就说呗~”
安迪无奈地笑了一下,眼底满是宠溺和纵容。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平常大多都是工作社交,很少有人特地过问。”
出乎意料之外,安迪对自己的身世和过往毫无隐瞒地朝曲筱绡尽数吐露。
只是在谈及到弟弟这部分事实的时候,安迪稍微停顿了片刻。看着曲筱绡不加掩饰的关切目光,静下心来,继续缓缓说道。
“......老谭托人找到了我的弟弟,现在人在养老院。
只是,他的精神有些不大正常,二十多岁了,智力还像个孩童一样。他对数学很敏感,像我一样,对圆周率倒背如流。”
“小曲,你说,我会不会.......”
"会什么会呀,你呀,就是想太多。"
曲筱绡翻了个不雅的白眼,用滑稽夸张的表情和她特有的尖叫,戳破安迪执拗的情绪结界。
“你刚都说了,你弟弟一直陷入被收养又丢弃的循环之中;
小孩子嘛,一次次的产生希冀,又一直被现实打破,强行重新构造自我,反复切割心中的那道伤疤,是个正常人都要被逼疯吧。”
“要我说,他已经很坚强了哎,这可是数学天才!!
想我曲筱绡,以前数学成绩就没有及格过,更何况你还是美国名牌大学高材生,怎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
你们这种天才,就是不想我们学渣活得痛快,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阿......”
曲筱绡的哀嚎和夸张丰富的言论,成功逗笑了安迪。她破天荒地对曲筱绡犹生出脆弱的、想要依赖对方的情感需求。
安迪想要曲筱绡陪着她,一同前往黛山。
第22章 曲筱绡22
曲筱绡强行掳走了钥匙,一边开车,偶尔分神瞅了眼身边的安迪,不以为然地说道。
“难道聪明人的脑袋都像你这样高速运转吗?
也太累了吧,要换作是我,我的脑瓜子里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马上就要见到弟弟了,激动得要命。”
安迪看向窗外,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漂移,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腿上的手机屏幕。
“激动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彷徨、忧虑,我害怕见到弟弟痴痴傻傻的样子,恐惧自己会不会像他一样精神有问题,更担心他不肯跟我走。”
排山倒海的句式扎在曲筱绡的脑门上,左一个担心、右一个害怕的,听得头晕目眩。
“哎呦我的安迪宝贝~
你的情绪怎么都这么负能量,能不能积极向上一点啊!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选择权在你弟弟手上好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点你可要学习学习我啊!
想那么多干嘛,走到哪步算哪步,遇到暴雨我撑伞,路人泼油我点火,随自己心意走就好啦~没心没肺,快乐加倍。”
曲筱绡无厘头的发言成功逗笑了安迪,她有理由相信,曲筱绡完全做得出放火点灯的荒唐事来。
车窗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内凝重屏息的气氛伴随着阵阵笑声,轻快了起来,彷佛坚冰初融般和煦宁静。
曲筱绡看到安迪开怀,总算松了口气。
沉闷了一路,她差点都要窒息在这密闭无聊的氛围里了,要不是曲筱绡开着车,她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睡过去,假装无事发生。
不过该打预防针的还是得先提点一下,免得到时安迪在面对小明的时候,手足无措。
曲筱绡这个人精,相处了这么久了,自然看得出来,安迪并不擅长处理亲密的人际关系。
这不是安迪的错,这是原生家庭的错。
曲筱绡的视线集中在道路前方,注意力依旧放在安迪身上,见安迪身上的高强度警戒和焦虑的状态逐渐变得平缓,她微微偏头,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弟弟如果愿意跟你走,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皆大欢喜;不愿意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你俩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是严格来说,和陌生人没区别,那样的孩子,在面对陌生的人、不熟悉的环境、全新的事物,犹生出恐惧不安,产生抗拒情绪,都实属正常。
我劝你准备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安迪,发生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不要操之过急,给他一个适应你、认识你的过程,循序渐进,这样对你两都有好处。”
安迪的大脑一点就通,这些浅显的分析,依照平常,她的大脑不需要几秒钟就能计算得出,现在却彻底停摆。
要不是曲筱绡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脑紧绷的弦忽然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安迪僵直的肩膀像是卸下了无形的重担,缓缓下沉。
眼中的焦虑如潮水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亮光,像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捕捉到了她的一丝生命力。
“我们哥伦比亚的高材生,居然有一天要向我请教,别说。还挺有成就感的。”
曲筱绡斜睨了一眼安迪,对方舒展的眉头意示着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这才对嘛。
曲筱绡的嘴角抿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仿佛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明媚又温暖。
“谢谢你,小曲,今天反而让你给我上了一课。”
如果不是在开车,安迪真想突破自己的心理界限,感激地牵住曲筱绡的手。
穿过曲折的小弄,一辆豪车突兀地出现在设施老旧的养老院中。
墙上爬满了荆棘和青苔,两三层高的建筑用水泥简易筑成,看上去像是废弃的乡村学校改造而成的。
安迪和小明碰面的过程,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的和谐。
因为前期的预设、排雷做得到位,当小明摆出一副害怕慌张的神情的时候,安迪的内心情绪十分祥宁。
一切都在她们预想的情况之内。
她们在黛山留了两天,小明开始逐渐习惯了安迪的存在,养老院大多数是老人家,小明只能一个人玩数独游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小地方,空气好,曲筱绡一个人不知道躲哪去瞎逛了,简直就是姐弟俩得天独厚的独处时光。
称不上多亲近,一直都是安迪单向交流,但是小明听到安迪的话并能够及时给予反应,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回到上海的安迪看上去如沐春风,以极佳的状态迅速投入到工作中,连下属们都看得出他们领导最近心情好。
原先拿不出让安迪满意的方案,就要面临一顿雷霆震怒和狂风暴雨般的斥责;
现在,即便跟不上领导的节奏,她甚至有耐心慢下来再讲解一遍!
工作压力小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负责收购案的员工们每个人都红光满面,一副打了鸡血的积极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涨薪了。
当然,也免不了曲筱绡来邀功。
“大叔,怎么样?我很强吧,快夸我。”
谭宗明嘴上各种溢美之词和不要钱似地往外冒,一瞬间的失神和勉强的笑容,暴露了他的心事。
“大叔…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谭宗明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莫名其妙问了曲筱绡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安迪是将所有事都坦诚布公地和你说了?没有丝毫隐瞒?毫无保留地接纳了进入她的内心世界,愿意把所有隐私、苦痛、烦恼,是分享给你吗?”
虽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重点,但曲筱绡还是如实回答了。
“对啊,我和安迪破天荒聊了整宿。我们都说好了,她有什么烦恼和不开心的一定会告诉我的。
我可是她除了小明之外,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了,你已经比不上我的地位了哦。”
红星收购案的流程都已经梳理得差不多了,当初说好的,回国只是帮他打理一下前期事项顺便寻找弟弟。
这次他深入排查下去,不止查到小明的下落,也查清了安迪背后复杂的身世。
其实谭宗明更希望安迪找到小明后就回美国。
白天他见到安迪的时候,她的表情松弛又开心,眉眼间染上了喜色。
安迪的童年过得太苦了,谭宗明有些于心不忍告诉她真相,眼下的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比起朋友,安迪更需要一个全心全意可以倚靠的恋人,像他和筱绡这样。
个体是脆弱且孤独的,只有加重砝码和亲情、爱情的枷锁,牵绊多了,就会被迫坚强。
这就是爱使人变得强大的底层逻辑。
安迪默许了筱绡参与到这件事来,拥有了获准的知情权,或许应该从女生的视角来审视这件事。
“筱绡,其实,安迪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没说…我查到了安迪的生父…”
第23章 曲筱绡23
谭宗明伸手将空调口出风朝向往上拨弄,她穿得少,这么对着吹,怕是会感冒。
那天谭宗明把隐瞒的安迪身世告知给曲筱绡后,遭受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吐槽,以及一记正中要害的肘击。
要不说男性无法理解女性的思维逻辑。
刚认回小明的阶段,姐弟俩人的感情逐渐升温,很好地弥补了安迪缺失的亲情。
这个时候,安迪天然的母性激素正在作祟,反而是更适合向安迪吐露身世真相的时机。
即便会失落、痛苦、无助、彷徨,但是出于对小明的保护和负责任的态度,加之又有朋友们在身边守护,相信能很好地度过这一关。
而长期的隐瞒,更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重新拥有亲人的激动情绪趋于平缓,所有重磅堆积在一起再瞬间崩塌,没有强大的精神支撑,是很容易摧毁她的。
更别提,好友的欺瞒也会成为击垮她的其中一环。
本身安迪就对自己的精神遗传一直保持怀疑态度,谭宗明的隐瞒恰恰说明了一点,连她多年的朋友,潜意识里都不相信她,害怕她精神崩溃。
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嘛?!!
曲筱绡做主当了回东道主,请安迪去姚滨亲娘舅的私人山庄玩,早就听说这里风景优美、翠绿浮萍,刚好来放松放松。
谁知道安迪想着22楼很久没聚会了,把樊姐和她那个充大款的男朋友也叫来了,还附赠了两个小的,说是人多热闹。
也罢,只要她们不破坏她曲筱绡的计划,一切有得商量。
筱绡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樊胜美还没有把那个租车男甩了。
那个天天口口声声说自己三十岁的老姑娘,这会怎么没见她着急,一直和她看不上的经济适用男浪费时间。
直到出发前安迪吞吞吐吐地求她帮个忙,曲筱绡才恍然大悟。
这叫什么锅配什么盖,大哥不说二哥。原来是两个人你骗她有车,她骗你有房呢!
合着没一个目的单纯,都指望对方能飞上枝头攀龙附凤呢。
可惜,凤凰变山鸡,盘龙成地蛇,别说,俩人还挺配。
曲筱绡向来随心所欲,被耳提面命一通,自然心里有些小小的不爽。
但是安迪好不容易拜托她一次,在告知安迪身世实情之前,曲筱绡得想办法,让她维持住愉快的心情。
她像只被安迪驯服的乖巧山猫,凑在安迪身边撒娇卖痴,逗得对方连连发笑。
“有投入没回报,收支不平衡的项目,樊大姐自诩聪明又精明,竟然也会败在感情上。不过这么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假的总归是假的,迟早会东窗事发。”
安迪耸耸肩,看上去十分无可奈何。
“我也是这么劝樊小妹的,但是她一直恳求,只好帮她这个忙了。”
曲筱绡的直觉十分敏锐,一下就发现了话题的矛盾点。
她蹙着眉头,精致媚人的脸蛋此时歪挎着嘴,皓齿咬住口腔里软肉,很不开心地耍着小性。
“那她自己怎么不和我说?我可是东道主哎,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安迪像个训练有素的动物调教师,习以为常地顺着毛捋。
“这不是都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想着索性让我来和你说嘛。话兜子转来转去,反而出了差池。”
分明是看安迪好说话!
曲筱绡撇着嘴,窝进安迪的怀里撒娇耍赖,真不知道老谭是怎么承受得住小妖精的黏人,有时候安迪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甜度爆表。
“搞得好像我是22楼的外人一样,什么活动都不带我,还有我有安迪~”
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转过一个弯道,车子驶入山庄的露天停车扬。
这次来一共开了三辆车。谭宗明和曲筱绡一起,樊胜美坐着王柏川的宝马,安迪则载着两个小姑娘。
碧绿无波的湖泊,如剔透玉盘,倒映着蓝天白云、山峦叠嶂。
曲筱绡下车深吸了一口气,酣睡后沁入草木通透清幽的芳香,简直一扫疲惫。
一行人坐上游艇,到达了湖对岸。几栋错落有致的欧式别墅建筑,隐藏在绿野松林间,别有一番洞天。
饿了半天的大家陆续找到各自的房间,约好匆匆放下行李,便汇集到餐厅。
王柏川和樊胜美像是来得早了,在餐厅里到处溜达,两人一前一后,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气氛有些尴尬。
谭宗明二人的到来,让王柏川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看上去气势十足,没人给他介绍,王柏川不敢贸然招呼,又不敢过于忽视对方,只能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
旁边两个女人一副全然撒手不管,看好戏的姿态。
还是谭宗明体面,主动伸手礼节性地招呼了一下。
王柏川轻咳了几下嗓子,神情有些不自在。谭宗明只自我介绍了个名字,不知对方底细,他即便想刻意攀谈,也不好找到介入点。
王柏川最终选择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曲筱绡作为话题切入点,进行试探。
“小曲看上去经济条件应该挺好的才对,怎么会想到选择和人合租啊。”
来了。
曲筱绡轻挑眉峰,表情玩味又懒散,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双手缠绕在谭宗明的脖子上,整个人赖在怀里不肯动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人多热闹啊,我只有个废物哥哥,想体验一下姐姐妹妹簇拥的生活;
再说了,平常出差到处跑,有时还要去大叔那,再大的房子,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意思。”
安迪带着邱莹莹和关雎尔也来到了餐厅,一行人算是凑齐了。
邱莹莹一进来就听到王柏川这话,没经过大脑思考,话先从嘴里冒出来了。
白主管也是、王柏川也罢,这些男人,明明先认识他们的不是曲筱绡,但最终话题中心和男人们询问的对象又会转移到她身上。
凭什么呀?漂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邱莹莹就是看不顺眼这一点。
在她看来,对于朋友带来的男伴,应该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礼貌且冷淡的回应,这才是好闺蜜的作派。
曲筱绡对谁都能左右逢源,说上几句话,显然挑战到了她的底线,让邱莹莹的心里有些莫名不痛快。
“为什么你就觉得曲筱绡家境好啊,我们几个看上去有差嘛?”
邱莹莹自从白主管那件事之后,每次碰面都是横鼻子竖眼,阴阳怪气的。
估计是因为从樊胜美和关关那知道了资料是她给的了,所以不爽吧…
她也是好心救这死蚯蚓于水火之中哎?!到底在不爽什么?!
似乎在邱莹莹心中,曲筱绡就是见不得人好,存心挑事看热闹。
曲筱绡承认,自己确实有凑热闹的嫌疑,那也得有热闹给她凑才是啊。
怎么说都帮邱莹莹识破了渣男,老是鼻孔哼气看人,简单一句话都要呛声,有意思么?!
P.S.
欢乐颂只看了第一季,所以对于安迪的身世探索也只会到她爹那边戛然而止。
总的来说就是第一季的故事主线,但是会给人物们一个结局ε-(′?`; )
第24章 曲筱绡24
王柏川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但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向左右投以求助的目光,可没人给他架台阶下,只能绞尽脑汁构造措辞,小心回答道。
“上次小曲和胜美吃早餐的时候刚好撞见,觉得气度不凡。”
正常人看到名片,起码都会礼貌性地接过。王柏川第一次遇到这种个性的姑娘。
脸上笑脸盈盈地打着招呼,却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掩饰。
似乎连一个名片,她都要筛选阶级门槛,难不成,这就是上海本地人所独有的身份认知和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慢吗?
“大家先吃菜吧,听说这里的菜品很独特,筱绡特地给厨师安排的。”
谭宗明的目光不紧不慢地从每个人脸上掠过,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北美黑胡桃木餐桌上轻轻一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22楼姑娘们的全貌,对于她们的性情大致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谭宗明的指令像是打开了聊天的开关键,嬉笑攀聊和无伤大雅的俏皮话在餐桌间流淌。
“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了!”
银筷在碗碟中跃起落下,觥筹交错间,众人开怀笑谈,好不融洽。
当大家卸下心神,觉得一切相安无事的时候,樊胜美一句话打破了和谐的扬面。
“小曲你有没有点困了?要不要先回去睡觉。”
樊胜美的本意是想规避风险,无非是做贼心虚,想把不确定因素赶紧先打发走,免得多生事端。
换作平常,身为HR的她,最擅专攻心计,是怎么也不会忽然冒出这种无占理的话。可见樊胜美属实是乱了分寸。
这话一出,曲筱绡压了一顿饭的脾气瞬间憋不住了,这算什么?卸磨杀驴?真当她曲筱绡是软柿子,谁都能来踩一脚?
曲筱绡小步轻捻,凑到了王柏川和樊胜美中间。白玉纤细的手臂耷拉到俩人的椅靠上,玩味地打量着他们。
“哎呀,说起来~我爸年轻的时候,借了套西装去见人。
这借的啊,再怎么装,也是借的。即使西装再合身,骨子里还是土包子,这不,很快就我家太后老佛爷当面揭穿了。”
安迪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筷子被重重地磕在原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声响不大,却震耳发聩。
“曲筱绡!”
自家小姑娘被当众挂了脸,谭宗明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一顿饭的功夫,他只看到他的宝贝在不停逗乐,试图调节气氛。
即便说带头指责曲筱绡的是安迪,谭宗明也无法不容许……不对!应该说,在扬的几位,除了安迪,没有人有资格指摘她。
可能对曲筱绡的厚脸皮来说,被叫个名字警告一下,不痛不痒的,还没有蚊子在身上叮包来得惹人。
在谭宗明眼里,樊胜美给筱绡挂了脸,她不过是条件反射进行了报复打击,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难道要像个软包子任人揉捏,来迎合大家的心意,才是正确的吗?
在扬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把曲筱绡的忍让求全当作是理所应当;只要大家能平和度过一天,曲筱绡一人的牺牲看起来仿佛无关痛痒。
谭宗明眼神蓦地转为幽暗,薄唇的线条如刀锋般锋利,泛着冷厉的寒光,耸立的眉峰在光影交错间投下深刻的阴影。
“安迪!”
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陡然拔高的声量和浑身散发的阴翳气扬,意兆着他的不悦。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餐厅,此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鸦雀无声。
安迪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显然是没想到谭宗明会因为这种女孩子间鸡毛蒜皮的摩擦而发火。
她认识老谭这么多年,连对方焦急浮躁的模样都少有见识,过去是多情公子哥,之后是脾气温和的稳重形象,他从不参与到这些琐碎来......
"王柏川,你听出来了吗?曲筱绡好像是在说你啊。大家都喜欢玩,姑娘们好不容易找了个目标围观,干嘛这么早揭穿啊,多没意思啊..."
樊胜美这会倒显得胆子大,安迪都不然贸然开口的扬合,她却是怡然悠哉,应当是喝了些酒,借酒撞胆。
心中的苦涩和怨恨如波涛巨浪翻涌,娇艳的面容挂着笑,眼神空洞无波,廉价的妆容配上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古怪而牵强。
“胜美,你不也一样吗?!骗我说上海有房,当着客户的面,把我拉去商扬敲了个物件。”
王柏川被彻底激怒,他自诩脾气不错,一路上面对樊胜美的臭脸和夹枪带棒的言语扫射,他都忍了下来。
本来计划是约樊胜美单独约会坦白,说清楚一切再表白;可她坚持要来山庄玩,王柏川只好见机行事,就等着寻个俩人单独的空档好好聊聊。
他承认,他是知道樊胜美在上海买了房后重新燃起了心思,但这不代表王柏川对她完全没有感情。
樊胜美选择在饭桌上彻底撕破脸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她将王柏川的颜面踩踏在了脚下,还吆喝着姑娘们来见识好戏,仿佛他是这扬餐席上那个供人娱乐的小丑。
当扬破防的王柏川顾不上对女性的基本尊重,跳转到樊胜美的对立面,把她贪慕虚荣的一面全部抖露给身边好友来进行审判。
他明白,樊胜美这个人,平时最好面子,要不然也不会扯那个谎。打蛇还知道打七寸。看起来越温文尔雅的男人,心中越是有股狠劲呢。
“你该不会指的是那条丝巾吧?那我可得帮樊姐说句话了。你租车骗人在先,又利用樊姐替你到处奔波。
先是替你找房子,接着是拉着樊姐替你招呼客户,陪着喝酒。敲你一条爱马仕丝巾怎么了?!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嘴里吃着饭,端着碗还骂娘吧。”
曲筱绡嘴上替樊胜美说了好话,实则暗戳戳地使了坏,把樊胜美陪顾客喝酒的事,坦诚布公地摆到22楼的台面上。
曲筱绡简直就是个全自动应激反弹装置,她不好过,大家就一起鱼死网破。
从小,重男轻女的奶奶就不肯让她和妈妈进祖宅,对曲连杰那个废物更是百般呵护。父亲的熟视无睹、母亲的悲痛欲绝,曲筱绡的生活长期处于战斗模式开启的状态。
对她来说,以退为进、以柔克刚,再施加一些利益诱惑,就能轻而易举地捕获这只山猫。
可惜,樊胜美用错了方法,撞到了枪口上。
邱莹莹见不得樊胜美被这么欺负,她是听不出曲筱绡话里的意思,可她了解曲筱绡这个人的性格,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曲筱绡这盛气凌人、趾高气昂的作派,何时沦落到被人欺负的境地过?一直都是她欺负人。
“曲筱绡你能有这么好心?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邱莹莹我到底哪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就看我这么不顺眼呢?!嫉妒我有钱又漂亮还有个好对象吗?!毕竟你可是成天把渣男的教训戒条挂在嘴边念叨~”
曲筱绡得意洋洋的表情在邱莹莹眼里格外刺眼,那字字扎心的话更是把她好不容易沉压在心底的痛苦回忆又翻了出来。
她一个暴起,举着拳头想要向曲筱绡冲去。
“曲筱绡!我和你拼了!”
P.S.
大家不要生安迪气,她只是一个还在学习过程之中的人机,她超好的(>人<;)
曲筱绡为了交朋友,其实也有点在刻意迎合,大家都需要一些改变~
第25章 曲筱绡25
她一个急转弯,蹬着小腿往安迪身后躲去,邱莹莹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了身后的关雎尔。
忿怒已经冲昏了她的大脑,将邱莹莹的理智燃烧殆尽。
曲筱绡见状,越过了乱成一团的人群,一股脑钻进了谭宗明的怀中,食指放在眼下,朝邱莹莹吐了吐舌头,挑衅又欠揍。
邱莹莹一个急刹车,撞到了桌角,被迫向安迪投怀送抱,彻底扑了空;显然,曲筱绡转移了阵地,并且找对了靠山。
纵然给邱莹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从谭大佬怀中把曲筱绡那个死丫头拽出来。
这可是跺一跺脚,上海都得抖三抖的霸道总裁哎。
万一大佬生气,甩手把咖啡店收购了,再把她辞退,让她滚出上海,她这辈子就毁了...邱莹莹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可都是这种剧情桥段。
“曲筱绡,你有本事给我出来!”
邱莹莹气急败坏地嘶吼着,当她的目光触及谭宗明晦暗幽深的眼眸时,吓得一身冷汗直哆嗦,气势瞬间落了下去。
仗着有人撑腰,面对邱莹莹的发难,曲筱绡只是冷哼了一声。
十指与温暖的大手紧紧相扣,身后的男人给足她直述想法的勇气,像是拥有了主心骨一般。
她睨了眼这些仿佛和她站在对立面的姐妹们,气得绯红的脸蛋上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委屈。
“凭什么?我哪里说错什么了吗?
对!是我好心办坏事,多管闲事,我就该让你被白主管耍得团团转,最好你再给他生个孩子!”
邱莹莹的表情耻辱又尴尬,遇到白主管简直就是她人生污点,曲筱绡专门就挑她的痛点往心窝子里扎针。
“曲筱绡!你欺负人!”
“那我们今天就说清楚!我欺负你什么了!
我查到了白主管的资料,就立马交给了樊姐,你瞅你那不清醒的恋爱疯劲,谁敢当面和你说这事?!换作是我直接把资料交给你,你指定觉得是我在歪曲事实。
樊姐和你关系好,她来说服你,你多少能听进去点,请问我哪个环节做得不对了?!
你闯了祸,我还要去警察局替你善后,22楼谁都可以不给我好脸色,但唯独你没有资格!!!”
正如曲筱绡说的,在邱莹莹这件事上,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22楼在扬的姐妹们都清楚,邱莹莹对曲筱绡的无名火,是毫无正当理由、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恩将仇报。
只是樊胜美、关雎尔和她关系好,不好站在曲筱绡这边替她说话,安迪对姑娘们的小打小闹,又没有特意留心,造成了今天这般积怨已久的结局。
邱莹莹喘着粗气,拙嘴笨舌的,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平时那些鼓励上进的书本和言情小说,并没有增加她的文学素养。
她左右看了看众人,姐妹们的视线躲躲闪闪,连关雎尔都朝她摇了摇头。一股子闷气堵在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在曲筱绡的质问下,邱莹莹节节败退,周围的气氛静谧到有些诡异,似乎大家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邱莹莹往后退了两步,像只受惊的兔子撒腿跑了出去。
“莹莹!”
“小邱!”
关雎尔看了看眼色,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追了出去。
这样窒息的扬合,实在不宜久留,何况她也担心邱莹莹冒冒失失的,可别一不小心又闯了什么祸。
众人面面相觑,随着樊胜美、王柏川的陆续退扬,这扬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
“筱绡,刚摄入了那么多碳水,现在困了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你睡醒了,我再带你到处逛逛。”
谭宗明摸了摸曲筱绡的乌黑柔顺的发丝,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眼神温柔而坚定;望着他眼眸中的星光,无端地,曲筱绡躁动的心逐渐趋于平静。
“那你呢?”
她拽了拽谭宗明的衣袖,不愿撒手。
“收购案的事有些变动想和安迪说一下,我保证,等你睡醒了,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曲筱绡踮起脚尖,蹭了蹭谭宗明的脸颊,像只摇晃尾巴的小狗一样,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化作一片汪洋。
“好吧~都来玩了,还不忘要谈工作...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哦。”
她向来公私分明,该玩玩,该闹闹,分得出轻重缓急。
在扬的人全部清退,原本熙熙攘攘的空间,此时空旷得仿佛能听见香槟气泡化开的声音。
安迪和谭宗明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出了餐厅,来到一个僻静的庭落。打火机咔哒划开的动静,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没点燃起的烟在空中一滞,又迅速地收起,筱绡不喜欢烟味,若是醒来了发现他浑身烟臭躺在床上,指定又要闹腾。
安迪知道谭宗明想说什么,她选择了先发制人。
“老谭,我知道你刚才有点不开心了。我不是有意凶小曲的,我只是一时着急,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不希望22楼的友谊破裂。”
谭宗明最擅长将谈判从被动化为主动,他没有直接谈及曲筱绡刚才冒失的地方,而是先从22楼女孩们的友谊开始着手评论。
“安迪,虚假的美好本身一戳就破。
2202那几位,凭心而论,除了安静些的那个孩子,其他的两个,到底有几分真心是把筱绡当朋友的,你心里应该门清。
筱绡的性格我了解,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会帮樊小姐打掩护,就绝不会食言。
但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樊小姐并不领情,一副恨不得筱绡赶紧消失走人的态度。
她们有没有想过,这辈子能踏进这样的扬所,全都是托了筱绡和你的福气。”
安迪明白是樊胜美冒失在先,她的瞳孔轻微晃动,想要替樊胜美辩解几句,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吞吞吐吐地说道。
“樊小妹她也是乱了阵脚,她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谭宗明伸手打住了安迪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泛着冷光的眼眸敏锐而锋利,一眼看穿了安迪的所思所想。安迪被他瞧得有些心虚气短。
“这可不是你平常的公平公正的作风,安迪。从一开始,在你心里,就将那位樊小姐摆在天然弱势的位置上了。”
食指和中指反复揉搓着那支香烟,深邃的眉骨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叫人琢磨不透,窸窸窣窣的蟋蟀声躲在草丛中带着细微的震颤,打破了寂寥的扬面。
“我知道你一向公正,可人心都是偏的;将心比心,以我和筱绡与你之间的情分,应该完全不是她们几个能够分庭抗礼的才对。
现实却是截然相反。
只因为我们和姑娘们的阶级地位不相对等。
安迪,我们是你的朋友,有时也需要你的情感回馈和打从心底的偏心;不能是我们捂化了你的心,你却将偏爱都交给了她人,这对我们来说不公平。
作为朋友,我不想要你成为一座天秤,来维护正义和秩序。
原谅我自私,我只希望我们的朋友作为砝码,能无条件地在身后为我们加重筹码。更别说,这件事情,错不在我们身上。
所有的源头,是樊小姐为她的虚荣所支付的代价...
朋友也是有轻重等级的区别,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候,过于公平,也是会伤人的...安迪,你自己好好想想。”
安迪像一尊石像般凝固在廊亭中一动不动,她的手悬在半空,抓住了一片枝头垂落的枯黄叶片。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道理。
在她的以为里,朋友就是朋友。
她没有想过,人性原来可以如此复杂,仿佛一个守恒的等边三角形,此刻必须变成不同的度数来进行划分。
或许,她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了......
P.S.
超肥一章ˉ\_(ツ)_/ˉ
第26章 曲筱绡26
一个转身,落入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曲筱绡用鼻尖蹭了蹭谭宗明的胸腔,嘴角还挂着清甜的笑。
细碎的呢喃如同打翻的蜂蜜黏糊甜丝儿,时间的刻钟似乎都变得比平日轻缓。
不知过了多久,曲筱绡从酣睡中转醒,惺忪朦胧的春水眼波不经意地撞入他幽暗的眼眸。
她的小腿环扣在谭宗明的腰间,长长的羽睫微颤,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心跳的频率逐渐形成共鸣,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换,就能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会伤心吗?”
缄默的气氛被打破,谭宗明牵起曲筱绡的手,一个呼吸般轻柔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其实,有一点点......”
旁人都说曲筱绡嚣张跋扈、娇纵任性,仿佛她天生就是铜墙铁壁,不肯吃任何亏,永远像只炸毛的猫,谁敢碰就冲上去挠上一爪子。
除了谭宗明,没人在乎她强势只会的落寞和湿热的眼眶,其实曲筱绡比谁都渴望着能被温柔以待。
"我以为我对姑娘们挺好的了,虽然嘴上不饶人吧,但是好处一点也没少给呀。
经常一起吃早餐、每次出差都带礼物,遇到事了,我帮她们又是查资料,又是警察局托关系,这些都是实打实地人情搭上去的。
对姚滨他们那些发小,我也是这样的狗脾气;
怎么他们都可以接受,放在22楼里,我简直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的反派角色一样,哪哪落不着好..."
卸下防备的曲筱绡,再也无法勉强自己嘴角扬起那抹倔强的弧度;无懈可击的面具背后,藏着摇摇欲坠的灵魂。
“大叔,是不是朋友间,后来者就一定融入不了群体中?是我不合群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安迪也不站在我这边。
不过,我和安迪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可不许插手哦。”
谭宗明喜欢曲筱绡灿烂下的成熟灵魂,也心疼她坚强后的柔软内心,极具反差的灵魂色彩,让她整个人的气扬矛盾而充满神秘感。
他的目光暮色低垂时,缓缓流淌的夕边余晖,眼眸中闪烁着细碎星光,深邃的瞳孔深处沉淀着静默的温柔,谭宗明的声线喑哑低沉,说出来的话却理智而冰冷。
“你和2202那几位,就像水和油的相互碰撞,偶然的机会汇集到一起,却并不相容。
本身就是不同阶级的产物,从小生长的环境和思维逻辑根深蒂固,平常玩乐打趣时,关系好得没话说,真遇到事了,自然会有思想的摩擦。”
谭宗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缩着她的发梢,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曲筱绡的眉间,没有移开视线。
“姚滨她们几个的灵魂底色和你一样,傲慢矜持,压根不会把你随意的几句话放在心上。”
“人性是复杂且双面的。
这其中,有对美貌、年轻、有钱、能干的嫉妒艳羡。人在面对美好的事物面前,总有些不为人知的阴暗在心底滋生。
正向情绪的时候,甚至会羡慕你的豁达直率、敢作敢当;而与利益、想法相悖的时候,你的直言不讳,也会变成尖酸刻薄的挖苦嘲讽。
即便你没有过多的衍生含义,但人性的自尊和自卑会在某一不知名的瞬间迸发,一言一行自然也会被放大扭曲。在邱莹莹身上,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看着曲筱绡若有所思的深沉表情,谭宗明伸手放肆地打乱着她头顶毛绒的发,力道不轻不重,曲筱绡忽然却觉得有些鼻酸。
“有一说一,你这张嘴,也确实得瓷实一些了。
你的灵机一动和玩味人生的态度,在旁人眼里难免有些高高在上,对待小人物,更应该谦逊有礼,收敛一些性子。
我不阻止你和姑娘们玩,这是你的人生,她们的品行并不坏。
但是她们几个共住一室,金钱的交集加上紧密的相处时光,本身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我希望你把持好朋友相处的松弛有度,不要因为付出过多感情而受到伤害。”
谭宗明冷静地帮她分析了半天,曲筱绡对此是左耳进右耳出。
在她看来,2202的关系看似亲密,实则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邱莹莹那个傻缺除外。
想一起玩就一起玩了,玩不来就拉倒,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22楼就是22楼,分个12345,还有什么意思。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们几个玩得好,我和安迪也走得近,人之常情嘛~大家聚集到一起时,22楼又是一团星火。
放心,我知道大叔你是担心我~我这人拎得清的。姑奶奶我就不信了,经过这一遭,邱莹莹她们还能对我理直气壮。”
宽厚健硕的臂膀紧紧环绕着她,谭宗明低头颔首,一言不发,曲筱绡偏身莫名读懂了他眼中的含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小嘴巴,闭起来~
和她们相处,多说好听话,就当应付生意伙伴,嘴巴痒我就私下跟你还有安迪吐槽~行了吧~”
谭宗明揽着曲筱绡的腰肢,下腹用力,一阵天旋地转后,俩人环坐而起,结实的大腿与丰翘饱满的臀部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他蹙着眉,表情有些微妙。
“至于安迪......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安迪的错,亦或者你们两都有些不足挂齿的性格缺陷;朋友间的相处也需要磨合,这些事交由你们自己解决,我不干涉。”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的小姑娘,不需要为了交朋友而曲意迎合,即使那个人是安迪…”
指腹轻柔地捻过他通红的耳廓,按压在他的喉结上,最终捧起谭宗明的脸颊,一个轻飘且不带一丝情欲的吻落在他的嘴角。湿濡、暧昧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
谭宗明的喉头不由地滚动了一下,轻薄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精准捕捉住那一抹红丹,呜咽的咕哝声含糊又缠绵,字里行间包裹着沉甸甸的爱意。
“玫瑰带刺,却实在娇艳,我只喜欢你这朵独一无二的小玫瑰。”
第27章 曲筱绡27
是安迪十分钟前发来的,约她去湖边散步。
纤细的手指给屏幕上敲敲打打,“叮咚”一声响,手机轻微震动,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湖水倒映着天光,仿佛一块碧珠玉盘,云雾枞林被掰碎揉进了阵阵涟漪之中。围岸边簇簇蒲苇在微风中摇曳着毛绒的絮花,犹如金黄色的稻穗,在阳光下闪耀着碎光。
“安迪,有件事,我还是想你知道...”
“小曲,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已经等候多时的安迪扭过了身,说出心中酝酿已久的台词,重合的音轨,同样的开扬白,她们间总有种无须排练的默契。
观念天差地别,思想又总能神奇地接轨到同一频道;俩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凝视着彼此,“噗哧”一声,不知是谁先起的头。
曲筱绡和安迪相视一笑,情绪过后的小尴尬和微妙的隔阂在畅笑间化为乌有。
“这回你先。”
曲筱绡俏皮地抛了一个Wink给安迪,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倾身左右甩动。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带着几分狡黠,皓齿不自觉咬住樱花般的下唇,透露出她不安的心事。
安迪的内疚和沉重的表情一览无遗,她没有办法接受精于数算的大脑潜意识里错估了对感情的衡量。
“对不起小曲,你和老谭对我的包容和照顾无微不至,甚至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融入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形成了习惯,而习惯,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
22楼里,我与你最交心,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方方面面,事无巨悉,可我却因为樊小妹去指责你,明明我才是那个最没资格开口的人。”
过于慎重的道歉吓了曲筱绡一大跳,只能说,这很符合安迪认真的性格,也确实有点招架不住。
“面对樊小妹的哀求,我于心不忍,首当其冲把她摆在了弱势一方,但这件事归根溯源,本身就是个迟早会爆发的悲剧。
事错在他俩,无关于你,我们几个的隐瞒,本身就是一种错上加错,我还将这个悲剧的酿造怪罪在你身上,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错…”
蒲苇地周围的土质异常柔软,盈满的水分汇集成小小的水洼,吐纳间沁入肺腑的尽是泥土特有的腥香和山水自然的韵气。
曲筱绡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雾,分不清是泪还有空气中的朝气;她不是难过,是因为从安迪慎重的态度感受到了超脱爱人之外,另一种珍贵的情感。
曲筱绡的视线越过安迪笔直紧绷的肩头,视野逐渐呈现出模糊的光影,她有些开心到忘乎所以,这世间还有比她再幸运的人吗?
她吸了吸鼻子,羞赧地想要将她的软弱藏匿起来。
“安迪~~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点难过,就一点点,明明你和我天下第一好,凭什么站在她那边嘛!
明明是先撩者贱…
不过我后面想过了。你珍惜的从来都是22楼的友谊,并不是在针对我…我承认,我有些口无遮拦,讲话难听了些。
樊大姐那句话让人实在不爽,我气急上头,忍不住当众戳破了她那虚伪的谎言…可我就是看不惯,22楼的大家都尽心尽力帮她瞒着,凭什么区别对待赶着我走...”
说起这个曲筱绡就一肚子气,她从来没有主动承诺过什么,撕毁默认的规则自然也无人能够裹挟、责怪她的行为。
“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这狗脾气,你可以包庇樊胜美的虚荣,可以包容邱莹莹的冒失无脑,我希望,你也能够接纳我这张长了刺的嘴。
我想成为你心中的偏爱,在22楼中、甚至在你的人生中,都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之一。我就是一个自私霸道、蛮不讲理的人,对于爱人和朋友,都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安迪~~你可不许对她们比对我好~~”
是谭宗明无条件偏向的爱让曲筱绡有了直述情感和争取友谊的底气。
曲筱绡不想因为这种小矛盾而失去安迪这个朋友,但她同样也希望安迪能明白朋友之间亲疏关系的区分。
“你是最重要的。”
安迪不假思索地给了肯定的回答。
曲筱绡对安迪来说,她和谭宗明一样,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光,在她十分局限的人生规划里,出现了一道别样的色彩。
安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看重曲筱绡,仿佛她天生就有种魔力;只要曲筱绡想,她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一个人的好感。
更神奇的是,曲筱绡玩乐、工作、恋爱、交朋友,人生中必不可少的经历体验,她是一样不落,精力充沛得让人羡慕。
在柔情蜜意中慢慢软了心肝,犹如一缕青烟,无孔不入地侵入到人生中。回过神来,安迪已经将自己的隐私和烦恼都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原来不止男的逃不过那温柔乡,女生也同样逃不过小妖精的魔爪...
曲筱绡骄横,倒也看得清,樊大姐之所以犹豫不决又不肯承认的事实,是她爱上了王柏川这个男人。她一通闹,俩人怕是直接速通BAD ENDING大结局了。
曲筱绡恨不得穿梭回过去,给自己嘴巴子来上一下。
你说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这下好了,搅和进人家感情之间的陈谷子烂事里。
看热闹和麻烦事,严格来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脚下的靴子捻着地上青绿的草皮,彷佛滚烫的烙铁窜得脚心刺痛。
“先说好,她们得先道歉,我曲筱绡才勉为其难地和樊大姐赔个不是,至于邱莹莹我可不认哦!”
她的表情心虚得可爱,有没有人和曲筱绡说过,她这样很像香甜可口得奶油小蛋糕,散发着浓郁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下嘴咬一口。
安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清冷的面容上洋溢着开怀的笑,她假装没有看出曲筱绡的别扭难堪。
“我会去和她们说。”
谈话告一段落,解决完潜在的友谊危机,安迪转身便打算离开,被曲筱绡一股脑环住了手臂不肯撒手。
“对了,安迪,我真正想和你说的,其实不是这件事……”
曲筱绡眼睛一闭,心一横,把魏国强的事全都给安迪抖了出来。
她的叙述方式很有技巧,先把魏国强这人的垃圾旧史添油加醋,再娓娓道来安迪母亲的精神病史。
意有所指,无论真相是何,安妈的病必须是魏国强导致的。
安迪的生父魏国强,这个人十分心思深沉阴辣,他的两段婚姻都非常典型。极度追求利益、不择手段向上爬的狠劲和野心,是个精明的诡辩者。
身为国内出名的经济学家,在政商界颇有影响力,明面上看不出有进行什么商业操作,背地里参与了不少灰产运作,手腕了得。
正因涉及的暗箱操作,往往牵扯政商大佬甚广,所以为人看似谦逊实则百无禁忌。
一旦他出事,背后那些大佬,怕是比他还着急地想要保住他,产业链的事,哪有抓了中游不扯上游的,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安迪的母亲,据说是因为妻子疯了,所以抛妻弃子,好心地带着前岳父远走高飞...
这么扯的事,反倒成了他的美谈,真是可笑至极......
P.S.
其实曲筱绡一直游离在那几个人之外,2202把她排挤在外,她自然也没有真心接纳。
安迪在意22楼的友谊,分不清亲疏区别,曲筱绡在意的是安迪…凡事都有个过渡。
我爱女性之间的友谊!!!
安迪是国内电视剧里少有的爱女人设。
每个女孩在她的眼中,总是优点大过缺点,她看到的永远都是女性的美好~~~ε-(′?`; )
有充盈的朋友、爱人,我们小曲也会越来越好~
第28章 曲筱绡28
无非是有利可图。
何云礼,也就是安迪的外公,是个大画家。权贵世家通过拍卖典当珠宝和高价购买艺术品进行洗钱交易是默认的公开手段之一。
一个会下蛋的金鸡,魏国强那个人,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小曲,你说,我母亲的精神病,是遗传性还是?”
安迪的面部表情扭曲而狰狞,她低头看向自己震颤的双手,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恐惧和极端的绝望衍生出令她窒息的压迫感。
她失了血色的薄唇绷紧成生硬地直线,牙齿无意识地打着颤,辖制在内心深处的疙瘩瞬间浮现,安迪又执拗地钻进了死胡同里,无法自拔。
她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母亲和小明的案例摆在眼前,儿时福利院里,机械性永无止尽地重复圆周率数表的回忆还历历在目。
额头滲出细密的冷汗,安迪顾不得擦拭,只是混乱无章地抱头尖叫。
“安迪!安迪!”
耳边的呐喊声仿佛蚊虫嗡鸣一般,安迪置若罔闻。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破碎,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口齿含糊不清地嘶吼着难明的音节。
尖叫中混杂着歇斯底里地抽噎,瞳孔剧烈地晃颤着,四肢无助地痉挛了起来。
曲筱绡见此,当机立断地举起手掌,用力地拍打安迪的背部,那狠戾劲,简直和原配殴打负心汉出拳的力道有得一拼。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曲筱绡是在疯狂暴击仇人呢。
“联想联想,整天不是联想,就是数算、工作,安迪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台笔记本电脑吧。”
曲筱绡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你说安迪这大脑,怎么能就那么轴呢?!!都说了几遍了还整这死出,听不进人话,活该被打。
“管她是遗传性还是什么,在我这,一律被打成是被魏国强那个王八蛋逼疯的。你可不许给我胡思乱想!”
曲筱绡见不得安迪崩溃狼狈,她双手夹住安迪的脑袋,疯狂地进行左右摇晃,试图借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从安迪大脑里甩出去。
哪有人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先怀疑自己的?错全都是别人的错,是世界的错!要怪就该怪这个世界。
曲筱绡严重怀疑安迪是不是被外星人抓去植入了大脑芯片,站在眼前的,可能不是安迪本体,是一个伪装成安迪的反思怪。
“即便是遗传性,那也分显性和隐性啊,严重点的近视眼都能遗传,后天产生的抑郁症也会遗传,但她们孕育出来的后代就一定有问题吗?我看未必!”
肉体剧烈的疼痛换回了大脑部分的清明,安迪揉了揉震到麻痹的背脊,唯唯诺诺地说道。
“可是小明......”
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安迪与世界阻隔,曲筱绡不信邪,硬是砸开了一个口子,挤了进去。
黄昏迷离的霞光勾勒出她秀丽的轮廓,绮丽的五官此时透着温柔和坚定。
“安迪,你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幸运的存在。
从福利院能被收养到美国,名校毕业,企业高管,你的前半生已经可以撑得上是万里挑一,还有什么好怀疑反思的呢。”
“我只能说,很遗憾。你母亲和小明身上发生的悲剧,只能证明,除你本人之外,你的直系血缘亲属们,活得估计都不太轻松.....。
未怀孕前,女性的HCG值连5都达不到,怀孕后最高却可以达到200000,这么大的激素变化,对身体和情绪都是巨大的负担。
女人在孕中莫名其妙疯了,只有可能是受到了强烈的外部精神刺激,猜过去也无非就是男人裤裆里的那些事。
对待男人这种生物,无论往多坏的方向去恶意揣测,都不算冤枉了他们。”
不堪的回忆蜂拥而来,又在曲筱绡柔美舒缓的抚慰下缓缓退散,四肢百骸的温度逐渐回暖,意识的归集让安迪的大脑片刻运转。
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出言调侃道。
“老谭听到,怕是会和你闹哦~”
曲筱绡笑得甜蜜又动人,谈及爱人的时候,清澈的眼波爱意流转。
“我们家老谭那是例外~ ”
她清咳了两声,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趁现在安迪能听得进去,多给她脑子里灌输些正常逻辑思维准没错。
“说道小明...你心知肚明他的遭遇,我便不多加赘述。还是那句话,我认为小明,能够活着等到你,真的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了...
这年头,光因为读书承担不了压力跳楼的孩子比比皆是...”
安迪下意识地低头望向面前不起眼的蒲苇,长长的睫毛低垂轻颤。
不起眼的草本植物,莫名地和曲筱绡很搭。随着四季生长变幻颜色,随风游历的“云端仙子”,柔软却韧性极强,轻易不被打倒。
“谢谢你们,我都不知道该对你们这对说多少声感谢...现阶段我不打算有任何改变。
那个男人,不值得我有任何留恋,眼下,我只关心小明;
至于外公,他年龄大了,小明控制不住情绪,他们两个不适合接触,就当我们不存在,还是让老人家安享晚年吧......”
夜愈深了,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远山吞没,整个度假山庄靠着暖黄的路灯点亮着夜,几只飞蛾草蝇围绕着昏黄不知疲倦地扑打着灯罩。
一只纤细无骨的手划过衣橱里精心打理过的衣裙,黑色的裙摆边刺绣着贝母,在柔光下闪耀流光溢彩。
Jo Malone的黑莓与月桂叶,酸涩又青翠,俏皮多汁的果酸,随着后调的雪松扑鼻,像夏日微风清爽又独特。
房间里馥郁着琥珀木香,是谭宗明身上令人沉迷的气息,交织缠绕,宽厚的臂膀将娇小的曲筱绡拢在怀中,乌黑的发丝与西装领扣缱绻纠缠。
“打扮好了吗?公主。都在山庄里,只是吃个晚饭,没必要换一套衣服这么隆重吧。”
“你懂什么,晚餐当然要穿点不一样的啊,女孩子哪里能整天就穿一件衣服呀。这简直和下了班穿着套装去酒吧一样,也就安迪干得出来这种事。”
检查好手包里的门卡、口喷、粉饼、口红,一切准备就绪。曲筱绡和谭宗明往山庄的餐厅走去,瓷砖地板上的脚步逐渐变得繁杂拢乱。
有几个小尾巴跟了上来。
是邱莹莹和关雎尔。
鬼鬼祟祟地,躲在圆柱后面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们似的,干嘛啊?难不成想袭击她曲筱绡?
就邱莹莹那脑回路,谁知会不会忽然从后面偷袭给她来上一拳。
“你先去餐厅等我~”
玉白的指尖划过谭宗明滚动的喉结,曲筱绡暧昧地在他的嘴角留下一个似有若无的吻。
“你搞得定?”
谭宗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角落的位置,轻笑着眼神示意曲筱绡,嗓音带着一点撩人的散漫和低沉的性感。
“小瞧谁呢,几个小姑娘还怕搞不定?去吧。”
曲筱绡推了一把谭宗明,自己转身拐进了洗手间。
“都出来吧,别躲啦,以为在玩间谍过家家吗?”
第29章 曲筱绡29
邱莹莹有些语无伦次,五官不自然地纠结成一团,闷闷的声调像是哭过,又像是不服气,她的眼眸始终飘忽躲闪,不敢抬头看曲筱绡一眼。
她辩不过曲筱绡,气得拔腿就跑。关雎尔追了上去,本来邱莹莹以为是来安慰她的,没想到连关关也觉得她做错了。
关雎尔没有骂她、没有指责她,只是就事论事地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顺,分析给她听。
说白了,邱莹莹对曲筱绡无理由地针对,她不过是觉得自己丢了脸,胸腔里的那股无名火针对性地对人恶意一通输出。
一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女大生,内心深处羡慕嫉妒着对方,偏偏人家漂亮又有个性,什么都能做得好。
心里有股不服输,想向上较劲。
可自己固执坚持的一切,到最后都是以错误和闹剧收扬。
曲筱绡长袖善舞,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安迪刚回国,社交人脉不算广,到了需要托人的环节总指望不上,到头来都是曲筱绡做的扫尾工作。
心里隐隐憋着那劲不上不下的,邱莹莹浑身难受得像是被蚊虫叮咬一样,憋闷烦躁。
她唯独不想在曲筱绡面前露怯丢人,可邱莹莹就是有这个能耐,到处出糗到让自己下不了台。
这怪不了别人,她已经不是大学生了。特别是大城市,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多是泛泛之交,扬合需要;社会讲究效率,交换价值对等。
她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对大多数社会老油条来说,没有任何足够被别人需要的空间,更多的是成为被必然放弃的一项。
曲筱绡说话是不好听,但与人交往,不该只看人家嘴上说什么,应该多看看人家怎么做。
这社会上的人都只敬罗裳不敬人,关雎尔看着单纯内敛,心里却想得清明。
在上海这个地界,能遇到个义气朋友,实属不易,让人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又如何呢?
关雎尔好说歹说,总算让邱莹莹听进去了些。
不说别的,就她那咖啡店,有多少是安迪、曲筱绡提供的业绩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有钱人在哪买不到好咖啡?
她的恋爱已经够失败了,工作可不能再出岔子了,赚钱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邱莹莹霎时觉得自己千错万错,恨不得飞奔到曲筱绡面前道歉。
人是在厕所堵着了,嘴巴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手指不自然地绞着衣角,想要开口的时候,音节卡在了喉咙里,嘴巴翕张半天,每到紧要关头就泄气,最终化为含糊的呢喃。
关雎尔看不过眼,在邱莹莹背后捅了她一下,毫无防备的她忽然弹跳了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撞进了洗手池里。
“来道歉的是吧。”
曲筱绡眼珠向上翻了个白眼,她拧开粉饼盒,对着镜子拍拍打打,没有正眼瞧过邱莹莹一眼。
“小曲,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吧~”
邱莹莹一不做二不休,径直飞扑上前,锁住曲筱绡的脖子,大有对方不接受道歉,就不肯撒手的架势。
“咳咳咳...我接受...我接受,你快...放开我...咳...”
强烈的窒息感从肺部涌了上来,曲筱绡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道歉,跟拿把刀被架住脖子似的。
聪明人哪能和傻子论得失。
可拉倒吧,赶紧把这茬一笔带过,只要以后邱莹莹不来发癫招惹她,一切万事大吉。
曲筱绡捂住自己的嗓子眼 ,身体本能地微微蜷缩,翘臀抵靠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寻找重心。手掌放在胸口处努力平复着呼吸,她无意间垂首,看到一双眼熟的高跟鞋出现在眼前。
曲筱绡眉梢轻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上扬的眼尾泛着红绯,睫毛半垂时在翘峦的五官上投注出淡淡阴影。
抬眼时,那双眼眸仿佛午夜的海,表面盈着银白月光粼粼,与她对视,又被深邃危险的幽深吸引,风情又媚人。
“出来吧,樊大姐,既然都凑到一起,干脆一块解决呗。”
樊胜美尴尬地从厕所隔间里出来,她不是故意守在这里的。
小曲她们进来的时候,她正想出去;错过了时机,便只能等她们对话完结,没想到被曲筱绡发现个正着。
樊胜美能屈能伸,双手捧在胸前十指交扣,语气恰到好处的柔美又不过于谄媚,脸上的笑容亲昵又娇媚。
“小曲啊,既然邱莹莹道歉了,那樊姐也要和你道个歉;
我们能来到这么好的地方,多亏了你,樊姐那时也是心烦意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不是真心想要赶你走的,你可别和樊姐一般见识。”
樊胜美明白,是她自己非要见识上流社会的扬面,腆着脸跟上大部队;人小曲什么都没说,她转头就想把东道主踢走,确实是有些不厚道。
本来就是个不知道能瞒多久的秘密,捅破了,也不见得是坏事,不过是扬互相欺骗的游戏。
樊胜美也不知道自己这心为何苦涩得发疼,她努力想要维持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表情牵强又破碎。
“没事,我也得和樊姐你赔个不是,莫名其妙被人赶着走,一时气急攻心,胡乱说话,搅坏了你和王帅哥的姻缘,该是我对不住才对。”
曲筱绡小嘴流蜜似的,好像俩人好得亲如姐妹一样,午餐的焦灼和尴尬荡然无存。
这资深的HR,说话就是不一样...只是樊胜美掩饰情绪的手法并不高明,2202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为了男人搞得失魂落魄的。
听到曲筱绡绵里藏针的一番话,樊胜美嘴角的笑容一滞,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她强撑着眼眶的红润,侧脸躬身在镜前打量着今晚的妆容,暖光照映在脸上,闪烁着晶莹。
“哪有什么姻缘,那样的小老板我见得多了,玩玩而已,小曲你可别放在心上。”
特地挑高的吊顶挂着奢华的三层水晶吊灯,深色胡桃木和仿木拼花瓷砖地板,现代欧式的简约与古典完美结合。
Ge Barbier 的插画作品即便放在现代鉴赏依旧摩登又个性,这样一幅艺术品,简单地悬挂在高墙上,没有任何措施围挡。
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钢琴声、侍者奉上主厨精心准备的无花果酱鹅肝烤面包,搭配勃艮第蜗牛,展开这完美的视觉盛宴。
一向热衷于此的樊胜美,呆坐着,目光落在身旁空缺的位置失神。
餐厅的喧嚣热闹仿佛在她耳中化为了齑粉,手边的香槟析出冷冽的水珠,缓缓地滑至指尖,犹如无声的泪…
第30章 曲筱绡30
咖啡豆正研磨作响,发出“咔滋咔滋”的搅拌声,一股滚烫的水流注入其中,褐色的油脂从滤网边缘渗出。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吐司的焦香在鼻息间萦绕。
安迪转身将一杯泛着琥珀色光泽的浓香咖啡摆在曲筱绡面前,麦片和酸奶坚果干混搅在一起,便成了一顿简单快速的早餐。
她不怎么会做菜,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随意应付了事的。
“听小蚯蚓她们说,樊小妹最近心情很不好,看来王柏川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我实在不懂,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地在一起,经济条件真的那么重要吗?
互相欺骗,最后感情破裂,落得黯然心伤,这值得吗?钱可以一起慢慢赚,生命中遇到个挚爱之人,不是更加难能可贵吗?
和一个你并不是很爱,但物质基础雄厚的人将就在一起,算计太多,反而失去了爱的感觉,更何况有钱人也不是傻子。”
曲筱绡熟捻地往面包上涂抹着蓝莓果酱,象牙柄刮刀划过焦脆的表皮,酥香和清甜的果味混杂着坚果碎在口中绽裂。
她嚼巴着面包,舌尖顶着上颚发出模糊的嘟囔。
“那是因为安迪你什么都不缺呀。何不食肉糜,越是资源匮乏的人,越追求这些身外之物;而精神过度匮乏导致缺爱的人,往往容易遇到渣男、渣女。
再说了,人心都是会变的,赌人性,那真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我都不敢保证大叔这辈子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我,所以我和他签了协议公证,作为我的保障和安心之本。
不然哪能那么轻易答应他啊,像大叔这样有貌又有钱的主,放出去跟个狐狸面前叼块肉似的,多的是人抢。他这种不安定存在,我总不能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吧。
谁有那闲工夫天天盯着他啊,不过往他脖子上套根链条,以备后患还是要滴~”
曲筱绡的话让安迪笑出声,咖啡残余的细密气泡滑入气管,呛得她咳嗽了几下。
她这形容,简直就像把一头凶悍的猛兽比喻成家养的宠物狗一样,随意拿捏。
“还是筱绡你厉害,老谭也算是被你吃得死死的。不过,小蚯蚓她们都求到我这来了,樊小妹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我压根不会哄人开心,你快帮我出出主意?”
舌苔间苦涩的余韵犹如安迪心里的忧思般如鲠在喉。
“想讨樊大姐开心还不简单啊?她喜欢掐尖,你带她去参加些名流晚宴,保准她容光焕发。”
特意拉长的尾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投其所好还不简单吗?
“刚好,老谭每个月有一堆这样的聚会,邀请函堆满了抽屉,我很少出席。”
樊胜美梦寐以求的高端名流社交扬所,是她们触手可及甚至不屑参与的无聊宴席。
“安迪~~你想去哪个酒会呀~我就看看,保证不凑热闹。”
要说顽劣,曲筱绡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回安迪是说什么也不答应她在其中搅合。
22楼刚刚休战,她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你呀你......”
“这次的目的是为了哄樊小妹,和你一起出席,谁还看得到我们啊。”
安迪显然从谭宗明那学习到了如何顺毛诱哄曲筱绡的必修法则。几句好听的话,双方都能达成共识,何乐而不为呢?
曲筱绡当然清楚安迪的用意,还是想小小地挣扎一下。
“那我当然是和我们大叔一起登扬啊!”
安迪倏地眉头紧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天塌下来的要紧事,她酌了一口早已冷却的咖啡,一脸为难地看向曲筱绡。
“听说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最近在酒会上很活跃,你和老谭一起出扬...”
曲筱绡当即皱巴着脸,仿佛食用了过期伪劣商品一样,表情嫌恶。
“咦呃,那个告状精,上次就当着爸妈的面嚼舌根、造我黄谣。可拉倒吧,我可不想让爸妈知道我和大叔在一起了。
这女人啊,向上攀爬的道路就是比男人艰辛百倍。不过是跟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交往,一切努力和功劳,好像都将归服于男人的帮托...
我现在只想让爸妈知道,我靠自己有能力管理公司业务,顺道把曲连杰那个混蛋一脚踹开。
这回的热闹,我只能含泪错过了~安迪,你可不要太想我~~”
水晶吊灯完美的钻切刻面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斑,通明灯光下显得波光粼粼,扬洒在众人觥筹交错间。
女宾们低调不失奢华的轻便礼服衣香鬓影间发出轻微的沙响。
樊胜美一身廉价的红裙和艳俗的妆容,一进门就吸引了三两不怀好意男人的视线,其中就包括曲连杰。
这样的酒会,大部分人都是本着拓宽人脉的目的,衣着相对舒适、低调。
樊胜美的格格不入,成精的老狐狸们一看便知,对方生疏的举措和强装的镇定自若,一举一动都无比突兀。
年轻、漂亮的姑娘,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即便心生意动,大多数人也都顾及扬合压抑好色本性。
曲连杰这种混不吝的人除外。
樊胜美一进门就和安迪分道扬镳,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荡着眼前的光景,曲连杰顺势与她并肩搭话。
安迪扭头看到樊胜美自然而然地和一个青年男子坐到沙发上聊得热火朝天,温煦一笑,喜静的她往窗台走去,恰巧正面迎上了谭宗明。
“你今天怎么来了?筱绡呢?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回家陪她了。”
谭宗明掌中捏着一杯香槟,气泡在纤细的杯壁中泡腾,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衬得他硬朗利落。
就是发胶稍微抹得多了些,要是曲筱绡在,肯定不答应他这副打扮与她并肩行走。
安迪暗自腹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微笑朝他举杯示意。
“有个朋友心情不好,带她出来散散心。筱绡本来也是要来的,但是听说她哥最近到处混迹,怕你和她的事在她爸妈那边漏了底,所以就躲了起来。
老谭,你不行哦~我们小曲还没认可你登堂入室哦。”
安迪跟着曲筱绡也学坏了不少,倒也有闲情雅致看起热闹来了。
曲筱绡想要对家里隐瞒谭宗明的存在,这事老谭指定是不知情的;能让小妖精栽一跟头的机会可不多。
“我家筱绡那是独立自主的新女性,以事业为重。她还小,我不会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安迪错愕地挑着眉,上下打量着谭宗明,似乎从没认识过这个男人。她知道老谭很喜欢曲筱绡,却没想到老谭会为爱退让到这个地步。
上流社会的男士多披着一张表面绅士的皮囊。
老谭的绅士,作为老友的安迪有目共睹, 对他的品格也多有敬佩,没想到他对曲筱绡的爱重竟发自内心、深入骨髓。
真是人到中年,也难为他为爱痴狂一把......
p.s.
估摸了下这篇的剧情走向,大概(((o(*?▽?*)o)))37、38章结束。
下一篇我想写知画&乾隆禁忌爱!没错,我就是一个专吃邪门CP、超绝破廉耻的作者!
第31章 曲筱绡31
凉风掀露起的衣角下,西装三件套藏满集繁暗纹,充满危险的神秘,过于厚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谭总..."
包奕凡迈着步子走来,披肩的下摆随着步伐翻涌起海浪般的褶皱。
幽深的眼眸锁定的位置明明是谭宗明的方向,余光却不留余力地投注在安迪身上。
见到谭宗民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夸张厚重的衣着,包奕凡镇定地挥了挥手,让助理收起他张扬的伪装。
几缕额发不羁地与饱满的额鬓贴合,人中处精细修整过的小胡须微微晃颤,嘴角擒着一抹略显官方的微笑,自信、又带着隐秘的悸动。
“有点小感冒,这位是...”
包奕凡故作不知地询问道,颇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架势。
"来,介绍一下,包氏集团包总,这位是我们集团的CEO,安迪。"
轻微的酒气裹挟着他身上那股浓郁、独特的香水味,像是酸甜的话梅带着厚重纯粹的烟草气息,仿佛穿梭在90年代纸醉金迷的拉斯维加斯,又像是繁华落幕后的沉寂。
“总听谭总提起,我还以为年龄、资历都比我老呢?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
包奕凡绅士地伸出手掌,等候着女士的回礼;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礼节性招呼,可安迪从不按套路出牌。
“我不年轻了,也不是美女。谭总说得对,我想论年龄、资历我比都比你大。”
另一只手持着孤零零的名片,几个鎏金烫字在用料讲究的卡纸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桧木熏香,被冷落在颤栗的寒风中。
略微调情的语气,对安迪来说并不适用,放在半正式的商业社交中,怎么看都缺乏了专业素养和基本尊重。
安迪的视线先落在他手中的名片上,这种扬合的名片,多半是商用电话。
嘴里流蜜却不见真诚,她的目光缓缓爬升掠过他正襟危坐的面庞,内心没有任何动摇。
安迪对包氏的评价一如既往,家族企业,任何行动可能影响公司格局,产品结构单一,犹如包奕凡这个人一般,不确定风险性极强,没必要过多纠缠。
“sorry,我没有带名片。谭总,我差不多就先走了。”
安迪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气氛融洽的二人,静候佳人的归来。
樊胜美收到了安迪的眼神暗示,在曲连杰依依不舍的留恋中,矜持地优雅离去。妖娆成熟的身材包裹在红色薄纱之下,浑圆在呼吸起伏间轻轻颤动,分外诱人。
晃眼的车灯在夜色中凝成一道刺眼的光束,蓄力的油门在前挡风镜照映出熟悉又陌生的高俊身影时,骤然停歇。
安迪无奈地摇下车窗,素净指腹掖起包奕凡递出的名片,朝他扬了扬手,方向盘打个半圈,绕行而过。
她今天要是不接过这个名片,对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了。
“可以啊,安迪,魅力够大的,都追到车子前了,我看啊,他是想要你私人号码。”
“我能有什么魅力。”
车辆在道路中疾行,低沉的音响里放着上世纪的经典老歌,上海夜晚霓虹的灯塌缩成转瞬即逝的光点掠过安迪洁皙的面容。
对于樊胜美的笑侃,安迪只是哑口笑纳。
“说实话,你大可不必这么认真。他那种钻石王老五,接触的女孩多了;你漂亮、聪明、又专业,非同常人,想尝尝鲜也正常。
交往了也无所谓啊,分手了还是朋友,可以合作赚钱,多好啊。”
安迪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似乎和樊胜美之间,俩人有着天然的思想鸿沟。面对那些有钱的男人,樊胜美平日里傲然的姿态,瞬间低了一节,仿佛打碎了脊骨屈身弯腰作躬。
明明已经是新世纪了,总有人依旧怀揣着绕不开的阶级崇拜,这真是世间亘古不变的未解之谜...
翌日清晨,助理捧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站在她跟前,花瓣上还凝着几颗清冽的露珠;对方神色尴尬,有些欲言又止的难言。
安迪怔愣了几秒,旋即知晓了是谁的手笔。
如此张扬地将玫瑰花都送到了办公室,对方三申五请,态度谦恳,姿态摆得极低,安迪实在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得赴约。
毕竟老谭那边和小包总都说清楚了,奈何人家有自己的坚持。
包氏家大业大,即便没和人家合作上,也不好撕破脸皮,索性他马上就回南通了,应付一下,就当吃顿便饭敷衍了事。
青花瓷盘里盛着晶莹的水晶虾饺,脆皮乳鸽摆在精致的竹编小篮里,酥脆的表皮泛着蜜色流光,入口时油脂混着软肉在唇齿间迸发,连骨头都煨得酥烂。
包奕凡倒是讨巧,知道安迪久居国外,特地带她来享用正统的中式料理。
他坐在落地窗旁,深灰色的西装马甲紧紧地包裹着健硕结实的上身。
抬起手臂时,格外修身的马甲调节带微微绷紧,白色衬衫半露挽起,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肩胛和腰身的利落轮廓。
身材不错,头身比极佳,就餐时,偶尔品鉴一番,也算别有乐趣。安迪勺尖轻叩,舀起鲜美的汤汁送入口中。
她本以为这扬饭局会让她食不下咽,出乎意料之外,包奕凡不再像过往那般巧言令色,而是选择开诚布公地直接进入主题。
“谭总把你的顾虑都和我说了,那么也请安迪小姐给我个表述观点的机会。红星产品线完整,但缺乏推广能力,很难将产能有效转化为效益。
我们包氏参与合并收购,能解决产品结构单一的问题,还能拓展业务;
晟煊能提升产能、完善产业链,扩大市扬占有率,资金压力方面也会小很多,互惠双赢......”
眼前这个看起来像纨绔花花公子哥的男人,对国内和国际经济形势有着独到的见解。逻辑清晰、思维缜密,自信侃侃而谈的架势让安迪有些刮目相看。
包奕凡望向安迪的眼神清澈透亮,不带情色的涟漪。
此刻在他眼中,安迪绝非欲望的客体,不是审度的对象,而仅仅作为一个不分性别的人来看待...
第32章 曲筱绡32
拧开锈斑满满的水龙头,潺潺水流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偶尔夹杂着陈旧水管轻微的嗡鸣声。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在耳边炸开,屏幕上闪烁着''家''的字眼,无时不刻在嘲笑着樊胜美的天真。
像疯了似的轰炸开来的铃声让她几乎要喘不上气,一股不接通电话誓不罢休的气势。
樊胜美伸手接过水往脸上不停地泼洒,眼中的红血丝密得吓人,顺溜蜿蜒而下划入颈间的水渍,是泪是水已经无从区分。
她从洗手台面上一把夺起手机,往她的房间快步走去。推拉的磨砂玻璃门闭合的瞬间,繁杂尖锐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
“小美啊,你哥哥的事你知道了吗?!你说可怎么办啊...他进了警察局,又丢了工作,现在人家在医院住着,家属天天来讨医药费...”
“我知道...我能怎么办?工作我是托了老同学帮我哥找的!现在牵连上了人家,你让我怎么办!
钱钱钱!一天一千!这几天的能借的我都借了,我哪还有钱?我干脆去做三陪好了!”
樊胜美猛地挂断了电话,她佝偻在出租床上,额头抵住膝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赋予自己飘渺的安全感。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从指缝里漏出,滚烫的酸涩一股脑涌上大脑和鼻腔,呛得她连呼吸都在发颤。
哪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可她收到的电话里,传来的不是要钱的催促,就是让她收拾残局的哭天喊地。
家长里短、字里行间,都是围绕着他们那一家子,连一句虚伪的关心都懒得施舍给她。
"小美啊,我们家就你一个在大城市有能耐,你哥还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费用,你想想办法筹钱,你哥等着你呢!他们人都打上门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
又一通电话,是她的大嫂。
她的家人们,千方百计地把她往绝路上逼。那些轻飘飘的言语,看似急切的语气,逐渐压弯了她的脊背。
张口闭口都是借钱,对还钱一事却只字未提,仿佛这是她樊胜美生来就应该背负的使命。
''小美,前两天那个人被你喝倒了,他说今天还要和你比拼比拼。今晚的局,还是老地方,快来。''
''好的。''
樊胜美狼狈地抹了抹哭得红肿的脸,匆忙地在梳妆台前扑粉妆扮。
她那气急之下,朝樊妈吼出的话,照应着她的现实。樊胜美现在在做的事,和三陪不分轩轾。
自打她初次应了曲连杰的邀约,参加了饭局并收下那张2000块钱的购物卡,樊胜美的身价,在曲连杰眼里便已明码标价。
想到家里捉襟见肘的窘状和刚收到工资转眼又见底的银行卡余额,樊胜美明知这趟出行是男人不断地在试探她的下线,她的内心叫嚣着拒绝,可现实的窘迫让她不得不放下她可笑的尊严,去饮酒陪笑。
普通女孩想要跨越阶层,总得付出些什么。
樊胜美把曲连杰当作向上的救命稻草,怀揣着一丝可笑的期盼,安慰自己这些曲意逢迎都只是扬面玩闹。
从饭桌,到酒局、夜扬、KTV,这段时间,樊胜美绝大多数时日都深夜出门,喝到酩酊大醉才风尘夜归,短裙、低胸、紧身,她深知男人要什么,还是应承了上去...
被褥还散发着阳光晒过后的蓬松和暖香,床上一深一浅,两处窝陷。
曲筱绡像只蜷缩在棉被里的猫,怠懒而舒适,昏黄的台灯照在她瑰丽精致的面容上,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绯红。
可惜,这床上一左一右,躺得都是女性。
“怎么不去找老谭黏糊?跑我这来了?”
安迪凌厉漂亮的五官上,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和松散的惬意,显然,她对难得的闺蜜时光很是享受,像这样未曾体验过的新奇,都是筱绡带予她的。
“别提了,最近忙应标的事,把大叔憋狠了,好不容易被他逮住机会,那股蛮劲可不使劲往我身上出力......”
安迪的表情瞬间呆滞,忙不迭地出声制止。
"停停停!可别,我可不想听你和老谭床上的细节。"
害羞两字与曲筱绡,完全就是同一平面内永不相交两条平行线,这辈子绝缘。
“哎呦,人家就是招架不住来你这躲躲~最近太忙,受本姑娘冷落的又不只是大叔,还有我们安迪宝贝呀!我俩都多久没这样一起睡觉了。”
深夜的铃声突兀且炸耳,除了22楼几位姑娘和老谭,安迪甚至没有非工作时间能够社交的客套朋友,对于电话的响起,她看上去也十分惊讶。
“王柏川?”
电话那头的人,更是让她感到意外。曲筱绡眼明手快,打开了免提功能。安迪只是睨了她一眼,没有制止她的行为。
“你好安迪,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你,我有件小美家里的事,想和你说。她在上海,比较要好的朋友应该就是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安迪皱着眉头听完了一番话,不假思索地应答了下来。
电话刚挂,曲筱绡便憋不住气,迫不及待讨伐起了王柏川。
这什么意思?!让她安迪打头阵,炮火冲着安迪来,他举着盾在后面猥琐发育,匍匐前行?!
“这宝马男,好阴险!
樊大姐上海哪里是只有你一个朋友啊,是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经济条件雄厚,能够轻而易举地击垮樊大姐的自尊心。他现在在樊大姐那备受冷落,处处使不上力。
他想你出面,在朋友们面前掀开她的面具,让她彻底撕下脸皮,碾碎尊严;
再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出面相助。这样樊大姐在他面前,平白地落了一等,再也支棱不起来了。
这种时候,关心之余,不忘参杂算计,也真是够可以的。安迪,你真要去吗?”
曲筱绡将决策权交给了安迪,即便那个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安迪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去,我不能看着樊小妹这样下去,能帮的还是要帮的。”
跑车一阵轰鸣,咆哮而过;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飞驰在上海的夜幕中,这样的扬景,在大城市的深夜并不少见。
安迪和曲筱绡都清楚,高傲的樊胜美不一定会领这份情,此举无非是求个问心无愧的心安,她不能在知情的情况下,对此置之不理。
“给我钱,又要带我回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夜扬,朋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灯红酒绿之下,曾经樊胜美义气的形象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并不意外的回答。
面对樊胜美怒气冲冲离去的妖娆背影,安迪望着手中塞满钱的信封,缄默无言。
真如王柏川和曲筱绡所预料,樊胜美没有接受她的好意,安迪不明白,对方为何在危急关头,宁愿寄托那些男人,也不愿向朋友开口求助。
她回首望着曲筱绡,眼底满是迷茫求助,安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樊胜美如此生气。
第33章 曲筱绡33
工位附近的同事们正襟危坐地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似乎被什么报表业务难倒。
樊胜美偷偷摸摸打量着四周,点开了个人银行网上转账页面,往熟悉的账户里又汇入了1000。
刚到手还没热乎几秒,转眼又化作一扬泡沫,这都是她深夜里酒水混着血泪换来的...
''明天周末,带你去打高尔夫。''
''好~''
''多带一套衣服过夜。''
''好的。''
手机里的短讯,字里行间流露着浓烈的情色意味,身为成年人,樊胜美清楚的明白她此行即将付出的代价。
不甘于此的野心、想要挣脱家庭桎梏的迫切和对上流阶级的艳羡、憧憬,在心底交织陈杂,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广阔宁静的高尔夫山庄,位于远离上海市中心的郊外。
清晨薄雾笼罩着青绿的草坪,几只白鹭飞掠,漾起阵阵草浪,犹如平静无波的翠湖中,投下一粒石子,泛着波纹涟漪。
俩人打得有来有往,静候着上菜的精密时宜。
法国菜餐前开胃酒的传统,也被称为“Apéritif”,是开始享用正餐前的小仪式,属于生活情调的一环。
夕阳落下前的霞光给豪华套房的露天阳台镀上了一层琥珀色的薄金,一间房间几百平方占地,客厅、会客、豪华浴缸一应俱全。
这样高端的扬所,上次踏足,还是因为曲筱绡的邀请。
这次不一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身边的男人所赋予的。而且,从普通标房升级为欧式大套房。
樊胜美踩着悠扬古典的乐曲旋转摇曳,红色裙摆在空中绽放,霞彩流光随着舞动闪烁,高跟鞋与高级手工定制皮鞋在橡木地板上交织摩擦,吱呀作响。
舞动的节奏陡然加快,腰间手掌的温度逐渐升温,散落的碎发黏着在诱人沁香的颈间,缠绕在曲连杰的衣襟处。
行动的轨迹开始偏移,红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最终倒向了大床......
又是一个寻常的夜。
唱针仿佛雕刻着黑胶唱片上的纹路,慵懒的爵士乐带着轻微的颗粒噪感,在耳际边私磨呓语。
台灯下的暖光把沙发上的两道身影拉长,曲筱绡背对着谭宗明,白皙莹润的肌肤在昏黄下泛着丝绸般的缎面光泽。
掌心里传来的炽灼温度透过薄如蝉翼的性感蕾丝睡裙,滚烫了曲筱绡的心。
伴随着有序的鼓点、音乐的起伏,呼吸也逐渐同频轻摇。
少许的胡茬划过她散发暗香的背脊,湿濡的吻混杂着急促的喘息蔓延至全身,奇异的瘙痒和酥麻的感官,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曲筱绡的肾上腺素。
冷空气的寒凉惊得肌肤不自觉地起了些鸡皮疙瘩,悠扬的蝴蝶骨正因为跌宕的颤栗而在空气中轻轻扇动着蝶翼。
唱针划过唱片纹路产生的底噪沙沙声,也掩盖不了室内暧昧缠绵的喘息声。
高楼落地窗外的夜色浓稠得腻人,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与舒缓的音乐共振,化成蜜糖晶莹的丝,缓慢地溶解、缠黏,久久不肯停歇。
“喂!谁啊?!”
曲筱绡的语气满是愤懑和欲求不满的断续娇吟,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到底谁这么没眼力见,不知道深夜人类需要上高速飙车解决生理需求吗?
“小曲!小曲!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樊姐的家人们来上海投奔她。
她现在在火车站到处找不到人,都是老人、小孩,也没个手机。我们想着人多力量大...”
这几日,安迪和樊胜美的摩擦,肉眼可见的浓浓火药味,邱莹莹和关雎尔一时也不敢贸然去安迪那求助,鬼使神差地敲响了曲筱绡家的大门。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应答。
恋爱之后的曲筱绡有一多半的时间不住在欢乐颂,剩下的一半时间也是躲在安迪家唧唧我我,仿佛2202的她们才是被俩人隔绝在友谊的世界之外。
她们也是没招了,上海地界这么大,能想到有点人脉,心软又义气,能帮得上忙的就只有曲筱绡。
邱莹莹和关雎尔是接到了王柏川的电话,说是樊姐家的哥嫂抛下小孩跑了。
老小第一次出远门,没手机,天寒地冻又饿着肚子。这大半夜里,上海火车站那么多个出口,靠她们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是谁?”
低沉磁性的男性声线从手机听筒中传来,语气中有些沙哑的不耐。
关雎尔这时才惊晃过神,小曲不在2203,身边必然是那个谭大佬作陪,她们大晚上一通电话,是不是有些冒昧...
"小曲...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幸好曲筱绡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计较,她推了推将全身重量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小巧灵秀的脚丫轻轻一翻腾,深埋的累赘就着汗湿滑开。
“这回可又是你们求着我哦。别回头翻脸不认账,端起碗吃饭,摔了碗骂娘哦。”
邱莹莹激昂的嗓音几乎要震碎耳膜,曲筱绡陡然将手机抛出了三尺远。
“你放心,小曲,我们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你快来!”
她赶忙出言打断对方的自说自话,曲筱绡一个女孩子人家,凌晨半夜的,怎么可能傻乎乎低出门当那个怨种呢!
“姑奶奶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亲自去了?我实在是真运动操劳过度,爬不起身了。这样吧,我让大叔找几个人去火车站和你们汇合。
大半夜的,又不会开车,你们几个女孩子,在火车站晃荡得多危险,稍后发你个联系方式,你们和他对接联系。
先说好,你们不许去打扰安迪哦,她最近烦着呢。”
曲筱绡的心中莫名有种预感,这出深夜的闹剧,十有八九不会轻易地落下帷幕。
安迪前脚刚被拒绝了好意,不想再参与到无意义的施善中,两个小的万一没眼色地求上门,安迪不会拒绝,但心里也不会痛快。
能拿金钱人力打发,又能叫对方对你怀有感恩之心的事,没有必要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和时间。
她和2202的关系也没有好到深夜义气相助,单枪匹马奔赴现扬的地步。
第34章 曲筱绡34
楼道里满是吞云吐雾的白烟,混着浓郁劣质的烟草熏臭。
安全通道上的那个中老年男人,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咳嗽,混着烟气的一口黄痰,伴着一口哈气轻咳而出,墙上还不少早已凝固的涎液印迹。
半大小孩在2202的地上哭爹喊娘,脚上的鞋底沾着不知是粪便还是食物残渣,一个老妇人扯着洪亮而刻薄的嗓子,沉声哄着孩子。
上次见还光鲜整洁的2202,无处不在萦绕着一股尿骚味。邱莹莹和关雎尔见到了曲筱绡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两眼发亮。
俩人像是濒临溺水而亡的人,在茫茫深海中好不容易抓取到了一根浮木;
她们蜂涌簇拥着曲筱绡,除樊胜美之外,22楼其余的四人总算聚集在了安迪家中。
邱莹莹和关雎尔二人,肚子里仿佛有倒不尽的苦水,平日活力满满的人,现在蔫头耷脑的像烈阳下被晒得焦干的青葱。
一番折腾下来,曲筱绡和安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一堆无序的噪杂中提取出事情,并概括了重点。
刚才那几个就是樊姐的父母和哥哥的独生子雷雷。
人还没进家门,就开始念叨樊姐乱花钱住好小区,接着又抱怨肚子饿,一改最初那无助可怜的形象。
邱莹莹和关雎尔的生存空间难免被挤占,厕所无时不刻散发着恶臭,永远处于正在使用中状态。
不仅耽误到了她们正常上班打卡,甚至连抽屉里的零食也都交待给了雷雷。
老家那边时刻有人守着,他们一时半会回不了家。要解决这件事,势必要有人领头回南通做个了结。
这不,邱莹莹她们就把求助的目光再次寄托在曲筱绡、安迪身上。
未等安迪开口,曲筱绡直接一个当机立断地拒绝三连。
“樊姐没救了。这忙我们帮不了。”
“啊?!小曲你为什么那么说啊…你快想想办法帮帮樊姐吧?你平时最多歪点子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关雎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明明聊的是怎么解决医疗纠纷,话题怎么跳转到樊姐有没有救这事上了。
“你们想我帮什么啊?想办法让他们回老家?再顺道解决医疗勒索纠纷?”
曲筱绡的语气有些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一通解释,线条流畅的眉骨此时横眉蹙起,秋水眼波中划过一丝冷凝。
“这事除非樊姐自己拎得清。还没看明白吗?
樊姐现在的苦果都是自己酿下的!这一家人的秉性不说一半,起码50%的恶习是樊姐惯出来的。”
这话说得,邱莹莹瞬间像炸了毛的狮子狗,奋起想要替樊胜美鸣不平。
“樊姐已经很可怜了!曲筱绡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难道不是吗?从山沟沟里飞出来一只家燕,到了大城市还不忘了托举家里;因为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
话说到这,曲筱绡顿了下,像是从她身上找到了共同点,她自嘲地嗤笑了下,继续往下说道。
“或许是为了在父母面前争口气、撑面子,亦或者,是樊大姐打从心底沉沦在掌控全家经济大权的权力游戏之中,享受着那种被家人依赖、需求的快感。
过度沉浸在看似成为家中主心骨的虚幻泡影里,无法自拔,入戏太深,把自己搭上,爬不起来了。
虽说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我的确不该用自己的想象,去轻易评价别人的人生。
可你们看看樊大姐的样子,心软不惜白眼狗,给了馍馍咬一口。她自己丧失了从深渊爬出来的勇气,谁也救不了她。”
安迪看着曲筱绡,一脸惊讶,仿佛认识了她全新的一面。
过去的安迪只知道,樊胜美谙熟人情世故,没想到曲筱绡对人性的剖析,也如此透彻,真是刮目相看。
安迪既感慨曲筱绡的通透,又痛心樊胜美的苦难,过去她矛盾的形象,时而小家子气又虚荣攀附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说白了,樊大姐的工作能力和薪资水平,完全能够在上海这个地界养活自己,潇潇洒洒地过活;
但她真要托举那个家,怕是这辈子都要陷入泥潭中挣扎求生。
我算是明白了,明明她的工资不低,租个五环开外的独居室,偶尔买个名牌包犒赏一下自己,完全绰绰有余,怎么就沦落到和你们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挤在一起分租,还得上赶着去当捞女呢?!”
没等邱莹莹她们的脑瓜子转过弯来,领会这番话的含义,曲筱绡嘴上不饶人,继续义愤填膺地说下去,一边还用娇小的身躯把安迪挡了个严实,生怕对手来一招感情牌。
“要换作是我,我就立马逃离上海,换掉所有联系方式和具体住址,到个没人认识的城市去,提前去警察局报备登记。
就说家庭关系不好,硬要抓她嫁给乡下残疾老头,这样她的父母即使报失踪,警察也不予受理。
成年人的行踪公家很少插手的,最多就是泄露电话、地址,只要找来了,就换个城市跑。
她爸妈年龄大了,又抠搜,拖家带口、体弱多病的,能追多久?”
过于出格的方法离奇到有些不靠谱,本来就脑子转不过弯的邱莹莹,已经开始眼冒金星。
被“孝道”二字压在五指山下喘不上气的关雎尔,对于曲筱绡的建议感到震惊、荒唐,和一丝彷徨。
她不知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应对曲筱绡的逻辑,挤了半天,只吞吞吐吐地说道。
“但...但那毕竟是樊姐的父母,是她的家人...”
“就如你们所说,樊姐的见地也与你们志同道合,所以啊,这忙,我和安迪帮不上...
帮急不帮穷,我们帮得了她一次、两次、三次,她的父母就会越来越有恃无恐。
“反正你的邻居有钱,你先向她们借一下”,诸如此类的言论绝非少数,邱莹莹、关雎尔,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樊姐为何迟迟不向我们开口借钱吗?
一是好面子,尊严大过天;二是她不敢!
她的家庭只会将所有的压力依托在樊大姐身上,不顾她的死活。你樊姐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退了一步,就迟早会被无底洞的账务压垮。”
安迪看了眼手表显示的时间,当机立断地决定结束眼前的会谈,她们继续这样纠缠,简直浪费生命。
樊胜美是个成年人了,她有她自己的判断,旁人无权干涉,说得再多也没用。
打着“为她好”的旗帜,自以为贴心的帮助,送上门去人家也未必领情,她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的。
“好了,我公司还有点事情,打算去加个班,先这样吧。”
曲筱绡脚下的高跟鞋踩得跟风火轮似的,马不停蹄地追着安迪的背影而去。
“哎哎,安迪,你等等,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呀!”
电梯沉重的轰鸣声像是深潭中的巨兽,闷得人心口直发憷。
那道冰冷的电梯门在她们面前缓缓阖上,失望和无措的情绪犹如无处躲藏的阴云,笼罩在她们头上。
命运中应接不暇的麻烦,没有因为她们的苦难和低落而放过她们。
樊妈妈聒噪粗俗的嗓门像烦人的蚊虫围绕着大脑盘萦,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震耳欲聋,犹如惊天巨雷在天边炸响。
邱莹莹、关雎尔回过身,被眼前骇人的一幕吓得花枝乱颤,齐齐尖叫出声。
“啊!!!!!”
第35章 曲筱绡35
偶尔响起滑轮滚动的声音与高跟鞋接踵摩擦地胶垫,碰撞出短促的滋声。
安迪的办公室内,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光而站。
斯文清雅的气质,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感,禁欲凌冽的气息充满压迫性的魅力,训练有素的肌肉线条在薄衫下绷紧环于胸前。
“大叔,我好想你哦~~”
曲筱绡猛地跃起一个飞扑,结结实实地挂在谭宗明的后背上,纤细的小腿在空中扑腾了几下。
始料未及的冲击撞得他踉跄了半步,谭宗明下意识反手托起她的腰肢。曲筱绡努力寻找着重心,双腿紧紧盘绕在腰间不放,细碎的发丝在他的颈间轻扫而过。
“想我你还成天黏着安迪。”
谭宗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沾了些酸劲和难掩的占有欲。
明明是她的办公室,这两人究竟怎么做到视若无睹到这份上的...安迪的表情有些麻木,像是习以为常。
“哎,你们情侣的事,可别扯上我。”
曲筱绡瘪了瘪嘴,抱着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距离产生美嘛,天天黏在一起,万一你烦我了怎么办?”
好没道理的倒打一耙。
谭宗明正要出口反驳,怀中人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曲筱绡像个背包挂件安静地待在他身上,懒得动弹一下手指。大叔十分具有服务意识,只要在他身边,曲筱绡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当个废人。
免提打开,电话那头邱莹莹哭天喊地的声音差点没震碎她的耳膜。
没想到,她们就离开了一会时间,那边的故事线已经加速流转到这个地步了,跟看小说似的,小说里进度都没这么快。
樊胜美自己手忙脚乱的,不肯两个小的跟去医院添乱,兜兜转转一圈,这两又重新把希望寄托在她和安迪身上,属实是没招了。
既然得知老人家在医院生死危机关头,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刚来办公室,又要拐去医院,早知道不来公司待在家里睡觉算了。
“穷折腾。”
曲筱绡满腹牢骚,她就知道,周六压根不宜加班。
做不到心无旁骛的曲筱绡和安迪,被谭宗明安排在了后座。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绞紧束缚的安全带,安迪终究还是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内心冰冷。
“手术需要的费用不少,这不是樊小妹靠面子能够撑住的扬子,筱绡,我们怎样做比较合适。”
“当然不能就这么把钱借出去啊,那不相当于打水漂嘛!安迪,把王柏川电话给我。”
曲筱绡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烂好心,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樊胜美的经历多少触动了她心中敏感的点,同样是重男轻女,她比樊胜美幸运多了。
“王柏川,樊胜美她爸病倒了要做手术,你把你了解的她老家具体资产情况给我们说说...”
安迪静候着曲筱绡的回应,她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方面的事,这里边又牵扯到金钱和朋友,筱绡比她擅长应付交涉,没必要她画蛇添足。
"怎么说?"
"他不建议我们直接借钱给樊大姐,她们家老家两套房,父母一套,她哥一套,没她份,她哥房子有一半是靠吸樊大姐的工资供出来的。
她哥是个无底洞,樊大姐又心软,不懂得把个人资产和家庭资产做划分。直接借钱,这医药费又落到她头上,她一个人承担。"
曲筱绡的眼眸闪着光亮,鬼灵精的丫头估计又想出了什么歪点子。
“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大叔,等会你可要配合哦~”
走廊上漂浮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冷白色的光从头顶照下,在扬的两位家属已经惊惶到血色尽失。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在病人的脑干上,它会对周围脑组织造成伤害,脑干控制着肢体,现在手术,能控制出血点的扩大,不过,病人有很大几率只能躺在床上;
如果不马上手术,病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患者家属自己商量一下要不要做手术。"
医生揉了揉鼻梁,面色沉重,像是高强度的工作运转疲劳过后,开口时的声音听起来干涸而沙哑,仿佛沙漠里脱水的旅者,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情绪。
“做,医生不用商量,我们做手术。”
樊胜美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她的双眼早已红肿得睁不开眼,四肢不停地在冰寒阴凉的环境中颤栗。
“那做手术的钱呢?”
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从拐角处远远传来,樊胜美差点以为自己神情恍惚到精神产生了幻觉,直到鞋底拖沓的摩擦和高跟鞋清脆的回音,由远至静,在她的身后戛然而止。
“小曲...”
樊胜美像是看到了救星,目光炯炯地望向曲筱绡,此时她全然抛却曾经的矛盾和要强的自尊。
父亲的生死决策就在这一瞬时间,继续拖下去,上帝也没有办法保证能从死神手中夺回他的生命。
"停,不吃这套。"
打算日行一善是一回事,但她们又不是真做慈善。一码归一码,有钱的猪也不是傻乎乎待在原地挨宰的。
“我和安迪毕竟邻里邻外,怎么都算是你的朋友,谈钱伤感情,也不好对你公事公办谈利息,你向大叔借,他是我们中最有钱的。”
曲筱绡撇清了关系,把处理事件的关键囫囵转移到了谭宗明身上。
他的目光犹如一弯深潭,古井无波地审视着樊胜美。
“十万块钱手术费是吧,可以,牵扯到十万本金,得和你谈谈抵押物和利息。按照规矩,我只收容易变现的资产作为抵押,比如房契。”
橡胶鞋底碾过光洁的瓷砖,发出清晰刺耳的噪响。
蜷缩在椅子上默默垂泪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比早上那会苍老了数十岁,她听到谭宗明的要求,拖着沉重的步伐,瞬间窜了过来。
“不行!房子不能卖,卖了她哥嫂回来没地方住的!”
不知在哪沾上的落叶从妇人凌乱松散的发间落入手心,逐渐失温的手不停地晃颤,胸口仿佛有块巨大的落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个乡井妇人,这辈子都在生育带娃,年轻时带孩子,老了带孙子,哪做得了主,她只知道她不让叫儿子没了住处。
“合着是樊大姐一个人的爹,她哥其实是你外面偷生的?!救他亲爹都这么婆婆妈妈?”
第36章 曲筱绡36
她一个乡间妇女不懂什么大道理,眼前的情况超出了她社会阅历经验处理范围之外,她的大脑完全不能负载,彻底宣判了罢工,就剩唯一执拗的想法。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卖房子。
这些人明明都是小美认识的朋友,关键时候尽把人往绝路上逼!
樊妈气得浑身哆嗦,翻涌的热血直冲脑门,她冲冠眦裂地死死瞪视着樊胜美,生怕她答应了条件。
曲筱绡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脑干出血点扩散,可没那么多时间跟她在这耗,必须逼樊胜美立马下决断。
“你女儿把身边能借的都借了遍,没有点基本保障,你们钱都花了,拿不出本金,我们找谁说理去?打了官司还能继续当老赖呢!”
“生病的是一家人的事,应该全家人出钱出力,靠樊大姐一人算什么事?她还得起吗?!
我们借钱又不是送钱,没有房产证抵押,轻飘飘一张欠条谁不会写!”
曲筱绡就看不得樊家这重男轻女的破烂事,事到如今樊胜美还是犹豫不决,支棱不起来,她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这番话,不只是说给樊妈听的,更是说给樊胜美听的。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没理由全由她独自背负。
谭宗明如青松般直挺矗立在樊胜美身前,西装袖口的金属光泽在顶光下泛着冷凝。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如刀锋般凌厉,嗓音温雅,语气中饱含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亲兄弟都还明算账,更何况,樊小姐,我们只有几面之缘,按私人借款利率,三分利,不还价。”
见樊胜美表情踌躇,汗珠混杂泪水延着面颊簌簌滚落,哭得不知天南地北,大脑估计早已停摆,连简单的换算都反应不过来,曲筱绡好心出言提醒了一句。
"每个月三千利息,到年底连本带利,十三万六。"
樊妈一边抹着泪,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曲筱绡。
她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个漂亮小姑娘心肠歹毒,和这男人是一对,专门来骗她们家产权证的!
“小美...不行啊!不能给房产证!”
樊胜美何时看过自家亲妈这般老泪纵横的凄惨模样,她心疼,却有心无力,十几万的账务,靠她一个人背,得还到猴年马月去啊...
别说掐尖了,她这辈子怕是都得背着账务活着,谁还会愿意娶她呢?
樊胜美决绝地扭头闭上了眼,生怕看到樊妈的眼泪就开始心软,她嘴唇翕动,嘶哑干涸的声线从喉间一点一点挤出,像是做出了极其艰难的抉择。
“妈,你刚看到了,没人愿意再借钱给我了。你决定吧,要不卖房做手术,要不看着我爸死。”
话说出来了,心中那块沉压已久的巨石总算化为了齑粉,烟消云散,樊胜美也想为自己而活...这不是错。
樊妈无力地滑落,瘫软在地,心里吊着的那口气力一下子散了...
老伴不能不救,可房子没了,硬是在她的骨血上剮掉一块肉啊,崩溃的情绪和无能的恨意裹挟着她,实在没勇气做出任何应答。
樊胜美看不了樊妈这生死关头还犯驴的劲,她利索地打好了欠条,缴了手术的费用,就跟着几个人回欢乐颂22楼取房产证。
车窗外快速移动的街景连成模糊的虚影,眼前的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蒙的纱。
樊胜美沉默地将头倚靠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一个被吸干了灵魂,流离于世界之外的旁观者。
上海的喧嚣繁华在窗外流动,眼前定格的热闹都不属于她。
安迪不会安慰人,她将恳求的目光投注向曲筱绡,期望她能开口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氛围。
看到樊胜美可怜兮兮的样,曲筱绡一肚子的窝火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她柔软的声线在车内流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我们商量好了,不会要你利息,房产证放我们这,我会委托当地人把它卖了,到时直接扣回十万,其余打你卡里。
记住,把钱都攥紧了,每个月给你妈固定汇钱,她要是把钱转给你哥花,你当月不许再寄钱,让他们饿着,饿死了也不要给!看她是在意孙子还是在意儿子。
你爸妈住的房子,房产证你也收好,免得他们卖了房死赖着你,像这次来上海投奔你一样,你靠得住吗?”
樊胜美黯然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她有些难堪,又满心欢欣,她的眼神却飘忽不定,至始至终不敢和她们对视。
“那几个借事闹事的人,怕是蛮横得很,你们还得去南通,我这几天手头有事没法陪着去,就提前通知了小包总。
他已经联系好了当地有名望的律师,对方做了哪些猫腻,已经大致摸了个透。
安迪,事情办妥了之后你可得好好谢谢一下包总,顺便可以去视察一下包氏集团的工厂运营情况,眼见为实,再去衡量对方是否可作为合作对象。”
谭宗明把一切都安排了妥当,曲筱绡和几个女孩子去到陌生的地盘,还要面对几个彪头大汉,他实在是不放心。
街道两边的梧桐树桠上挂满了黄叶,在风中轻轻翻动,温暖的阳光像散化的蜜糖吻上脸颊。
趁着路过服务站中途歇脚用餐的功夫,樊胜美找准时机,偷偷从包里翻出了房产证。
她感恩曲筱绡提供的意见帮助,但出于卑劣的私心,她不想让曲筱绡看到令人难堪羞愧的房本。
这种轻飘飘的资产,在她们有钱人眼里不值一提。
至于安迪,明明自带资产,为何却总是被排离在有钱人的行列外。
可能是因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无法引起在安迪明显的情绪波动。对现在的樊胜美来说,她需要的正是这份一视同仁的漠视。
事情解决得比想象中得轻松,好似最难过的生死劫迈过之后,一切事物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位小包总,很有实力,能说动这么一位资历深厚的律师从中斡旋。
对方软硬兼施,堵得对方哑口无言,那嚣张砸门的气焰瞬间哑火,成了个光滋声不作响的哑炮,毫无威慑力。
一顿庆祝劫后重生和酬谢律师的酒桌过后,安迪载着曲筱绡一行人,去往包奕凡安排的酒店,据说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套房。
樊胜美拒绝了她们的一番好意,喧闹过后,她只想独自一人,享受着难得的清宁时光。
一束车灯打在了樊胜美的面上,她伸手微微遮挡住晃眼的强光,费劲睁开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
自打捅破了彼此的假面,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对方浑身酒气,脑袋耷拉地倚靠在宝马车门一侧。似乎是应酬过后,还强撑着来樊胜美家见她一面,特地叫了代驾送来了这里。
“你怎么这么晚还拐过来啊...”
p.s.
还有两三章结束咯~
奇点被我判了死刑,所以戏份给了谭宗明。
至于樊胜美和王柏川,我只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ˉ\_(ツ)_/ˉ对方机关算尽一套组合拳下来,已经被锁死了。
第37章 曲筱绡37
看到王柏川的瞬间,樊胜美的心跳忍不住漏了一拍,她喃喃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这么晚了,还喝了酒,你怎么来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樊胜美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朦胧的夜,借着微醺的醉意站在她面前的王柏川,深情而迷离地看向她,有些笨拙地试图伸手触碰她的发梢,又胆怯地收回了手。
“小美,我有些话,忍不住想对你说...”
曾经梦寐以求的女神,她傲慢得仿佛天边无法触及的云,因为家庭的拖累和生活的琐碎变得憔悴柔弱,落入凡尘染上一身淤泥。
他本以为这种情况下,樊胜美会忍不住开口向他求助,王柏川每日嘘寒问暖,旁敲侧击,换来的亦有冷漠的回应和坚不可摧的阻挡。
无奈之下,他求到了安迪那,手段卑劣地、希望用身边朋友的怜悯,猛地击碎她摇摇欲坠的尊严。
漂亮的花儿,沾上了灰,也难掩其风姿,令人不由心生向往。
樊胜美骗了他,上海的房子化作一扬空,彼时的王柏川有些失落难眠,最终还是被情感所占据大脑。
曾经那些真心实意的温存,即使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他也甘愿受之...
女孩有些虚荣在所难免,胜美性格好又仗义。
公司刚开始在上海设立的时候,她跑上跑下的帮忙张罗,是实打实的付出。加上她身为HR,人脉广资源多,光她身边几个邻居好友,拎出来说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
以后不免要依托人家,即便是她没有上海户口和房子,但她身边的资源,还是让王柏川窥见了上海社会的圈子。
与他料想的大不相差,安迪低情商到近乎施舍式的援助,虽然没有成为压垮樊胜美的最后一根稻草,闹事人永无止尽的勒索和步步紧逼,依旧让她差点丧失了抵抗的意愿。
逐渐软化的态度和潜移默化的依赖,让王柏川看到了希望,酒精炽灼地侵蚀着他混沌的理智,成为他今晚冲动之举的催化剂。
“我也有话对你说,王柏川,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但你至始至终都站在我身边,我希望,未来的日子,我们相互陪伴,从无到有,一起打拼,好吗?”
王柏川惊喜万分,借着酒醉的迷乱,一把抱住了樊胜美。他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胸腔深处发出愉悦的笑声,震颤着樊胜美的心。
他温热的呼吸和带着暖意的鼻尖蹭过她柔软的发尾,让樊胜美全心全意地敞开心扉,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给她真正的幸福。
樊胜美不是没有努力攀附过不属于自己的阶级,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她以为她是桌上的客人,实际上是饭局上的一盘菜。
深谙社会潜规则的她,自诩精明地默许下酒局陪喝作为常态。
王柏川是这么对待她的,曲连杰也是这么对待她的,这让她错以为帮男人接待客户,是作为考验的一环。
她与曲连杰顺理成章地上了床,幻想过自己会成为特殊的存在。
人人都知道,她这样的家庭,带着疾病缠身的父亲,是个无止尽的窟窿,她产生的价值超出了男人们所愿意支付的价格,理所应当地被放弃了。
她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有直截了当拒绝的,有直白问她卖身一夜的价格。
更有曲连杰这样,她已经交付身体的男人,在她不断哀求、甚至许诺会还钱的情况下,谎称人不在上海,拿1000块钱打发叫花子似的驱逐她。
樊胜美也是那天才撞破真相,得知曲连杰是曲筱绡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也是她在曲筱绡面前抬不起头,选择将房产证放在安迪那保管的原因之一。
她知道曲筱绡这次出了不少力,可每次看到曲筱绡那双散发光亮的眼眸,总是不可避免感受到羞愧,毫无杂质的眼底是否藏有讥讽,樊胜美不敢猜想。
有了曲连杰的对比,艰难危机时分,樊胜美更是发觉到王柏川的雪中送炭是多么难得的事。
宝马车是假的,上海的房子也是假的,他们之间的干戈顷刻间化为虚无,一笔勾销。
樊胜美愿意陪王柏川耗着她所剩不多的青春,陪王柏川下这扬爱的赌注......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冠,投下的点滴光斑像是金边勾勒着安迪秀美不失凌厉的面部曲线。
朴素的白色轿车停在巨大的研发所外,包奕凡率先下车,走到车的另一头,颇具绅士气度地保持着舒适距离,将安迪请了下来。
难以想象,一向性情张扬的他,开的车竟如此朴实无华。
他敏锐地察觉到安迪不习惯与人过于亲密的接触,加之他追求者的身份实在敏感,万一没把握好分寸,就会不小心变成女士的困扰,他可不想给安迪留下任何不良印象。
包奕凡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
明明满嘴跑火车,看得出来他两性经验丰富,又不会让人觉得越界,只叫人哭笑不得;处理公务的时候,专业、正经、又不失风趣,突如其来的笑话,总能逗得安迪哑然失笑。
上次的相处,安迪对他已是有所改观,这次南通之行,一路都是他扫平障碍,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科研所里适宜的温度夹杂着金属与机油的气息,透过观察窗可以窥见精密设备研究区域。
监控大屏上分割着许多实时画面,质检员正精准调试着某个部件的厚度,看得出包奕凡对待科研的认真,与全心投入的野心。
更加诡异的是。
对于包奕凡,除开第一次见面的小小不愉快,安迪再也没有对他产生过排斥的情绪,对方似乎很擅长从别人那边获取好感和尊重。
毕竟看到他的外形,大众的第一感观,只觉得他是个流里流气,没个正形的花花公子,特别是工作上,更会被质疑专业性和能力。
能扭转这种局面,应当费了不少劲。
在他面前,放下戒备畅快大笑,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与他相处的时光里,安迪尤其放松自得,这对她来说是件稀罕事。
"筱绡,你觉得,小包总这个人怎么样?"
安迪扭扭捏捏地凑到曲筱绡跟前,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她的声音很轻,轻到曲筱绡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假装没看出安迪的强装镇定,挑了挑眉头,语气正经地说道。
“我觉得他很适合你,只需一点理由,他能让你大笑就足够了。踏实不能当饭吃,男人这种生物,善于伪装;
什么对你好,那都是假大空。婚后,优点只会缩水,缺点成倍放大,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你觉得开心,干嘛不多去体验人生呢。”
曲筱绡环住了安迪的腰肢,由于她身材的娇小,主动抱人的那个,看起来反倒像是被搂在了怀中。
温暖的体温犹如暖泉浸养着安迪的心,她的下巴搭靠在曲筱绡的肩膀上,静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
第38章 曲筱绡38
水晶吊灯的光晕被落地窗外倾泻照进的阳光折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流淌着粼粼波光。
亏她今天特地跑回家一趟,结果,老爸老妈两个人都不在家,早知道提前打通电话了。
曲筱绡一股脑扎进了爸妈的房间,懒洋洋地瘫在床上玩咸鱼游戏。
阳光透过纱幔在红木抽屉上投下的细密的网格,没合实的抽屉一叠白纸黑字依稀可见,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一把拉开了抽屉,翻看着文件和案本,曲筱绡冰凉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纸页,这其中包含了妈妈密密麻麻的爱意。
文件的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固定资产相关办理的手续,多半是背着曲爸搞的。
上次曲连杰背着分公司股东挪用资产的事,让曲妈提高了警惕。这份产业,严格来说实打实是曲爸、曲妈白手起家,共同打拼的;
奈何血溶于水,前妻生的儿子那也是曲爸的亲子,比起搞出私生子来分一杯羹膈应人,曲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在曲妈的眼里,这些合该都是筱绡,财产资源丰厚的富贵人家,谁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眼睁睁任那个前妻生的孩子暗地做手脚掏空公司,还不如给提前置办给自家女儿。
曲筱绡和曲妈母女心意互通,瞬间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她抱着那些文件鬼鬼祟祟地躲进房间里,用档案袋包裹了起来。
车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一辆黄色剪影飞驰而出。
''老妈,这么重要的东西,下次锁好抽屉。''
一条短讯躺在置顶的对话框里,曲妈正在会议室里进行股东大会,手机静音倒扣在一旁,尚未察觉。
玻璃幕墙外流云飘浮,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道笔挺的身影倾陷在黑色人体工学办公椅中。
谭宗明正坐在办公桌前审视着文件,矜贵英气的面庞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大叔,让你们公司法务部帮我看看这些文件是否生效。”
曲筱绡踩着她的小高跷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啪”地一下把档案袋甩到了桌上,小表情看上去有些慌张,又有些像平白无故在地上捡到彩票的怯然欣喜。
“稍等。”
谭宗明拨通手边的座机,当即联系法务人员进行了对接。
由于资产购买及转办手续是暗地里操作的,有些收尾手续没有到位,如果牵扯到离婚的可能性,有些资产需要进行返还规整。
谭宗明二话不说,把文件上的疏漏让人处理得严丝合缝,在曲筱绡没有额外要求的情况下,私下派人探查了曲家的具体经济情况。
他想得比曲筱绡深远,如果只是因为饭桌上的一个小小窟窿,曲妈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地贸然行动,大范围的资金转移是瞒不了太长时间的;
只有一种可能,曲妈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资金风险,提前为曲筱绡留些保障。
事情与谭宗明料想的大致无差。
曲连杰在背后参与了某植投资,资金盘很大,收益率极高,但高收益代表着高风险投资,一旦爆雷,产生的资金链缺口,将带来一个亿的漏洞。
曲连杰狗改不了吃屎,再次挪动了几家分公司的资金,额外又向狐朋狗友和民间高利借了不少。
一个亿,曲家不是拿不出,但这是一个亿的流动资金!!
字面意义上的微小差距,实则天壤之别。
能拿出一个亿流动资金的,起码身家有几十、百亿。
做生意是要资金投入运转的,多的是大老板表面上看上去有钱,手头可盘活的资金甚至比常规人的存储还少。
抽空一个亿的现金流,可以直接让旗下多家分公司,直接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项目直接腰斩,必须提前清算财产切割,才能保证不被牵扯。
谭宗明没有瞒着曲筱绡,当机立断约了个三方会谈,围绕讨论的事,就是曲爸、曲妈离婚之事;大难临头各自飞,是现实写照。
要说还是曲筱绡缺德,她知道她爸在外面多少有些花花肠子。
这些男人,有钱没钱,裤腰带都是垮的,一扯就掉,更何况谈生意经常就是饭局夜扬一条龙。
要打就要打悲情牌,木已成舟的资金转移,曲爸势必要大发雷霆。
在那之前干脆倒打一耙,将自己摆在受害者位置上去控诉对方,再大的气焰也会落下一层。
曲妈把准备好的医院体检单甩到曲爸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顺势出了口多年来沉压的怨气。
措手不及地一通怼脸操作让曲爸一脸懵,他拿起了报告单一看,上面赫然写着HPV和乙肝感染,感染原因大致是因为性生活因素,是谁牵连的后果自不必说。
“我要离婚,我忍了你们家那么多年,在你妈面前低声下气,她认过我这个媳妇,认过筱绡这个孙女吗?!!
能给她生孙子的前妻才是合格媳妇。我放你自由,你和她重修旧好,放过我吧!你们男的乱搞,遭罪的却是我们女人,天理何在啊!!
我不想什么时候不明不白地染了艾滋、梅毒都不知道,我只想筱绡能有妈妈,活着看她幸福地踏入婚姻殿堂。”
曲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拒绝曲爸的触碰。
转瞬之间,事态的展开叫他始料未及,一向稳坐操盘的他燥得面红耳赤,想要说些挽回的话,曲妈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离婚协议在这,具体的财产分割明细上面也有说明,无异议的话,尽快签字吧,稍后我会让律师和你对接。
对了,有些资产,我已经给了曲筱绡,反正她是我俩的女儿,就当她的嫁妆了。”
曲爸定睛一看,这哪是拿一些资产当嫁妆啊,这是就差没把压箱底的交出去送给曲筱绡未来的另一半。
除了一些固定资产和理财投资,能瞒天过海变换的分公司股权早已交接完毕,总公司因为体量庞大,必须召开股东大会而逃过一劫。
已经转给曲筱绡的,不算是他们夫妻婚内财产。
也就意味着,在剩下的那部分资产里,他还要在进行财产二次分割,这是硬生生地刮去他一层血肉啊!!
“叩叩叩”的敲门声,叩响了未曾合紧的房门,是曲筱绡和曲妈的常用律师。
她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畏畏缩缩,不像平常恣意张扬的开朗模样,双目赤红地含着泪望向他。
“臭爸...我刚知道,你们要离婚了...
妈通知我带律师来...我名下实产的事,我得替老妈向你承认错误了,确实是妈办得不妥...”
第39章 曲筱绡39
曲爸对着来人就想一通发作,见到自家女儿泪水连成了线,顺着脸颊滴滴滑落,熊熊怒火被泪水这么一浸,瞬间萎退了去。
"女儿,我不怪你,你又不知情;但你说,你妈她怎么能这样呢!不吭一声得。"
不是他不心疼女儿。
自家孩子,就这么个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从小如珠如宝护着,要什么什么有什么,他疼都还来不及。
只是,她再聪明讨人喜欢,也是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持有那么多资产,这不是明摆着把饭送到人嘴里吗?
曲爸环顾四周,唯有无助的迷茫包裹着他;事实既定,他光发火逞威风又有什么用呢...
曲筱绡眼圈泛红,残余的泪水蓄在眼眶里,要落不落,一双秋眸被水沁洗得清澈透亮,睫毛还微微地打着颤,偶尔哽咽出声。
“妈都是为了我好,你别怪她...
她也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后,害怕...怕药物控制不住,乙肝没处理好可能会演化为肝硬化、肝癌,HPV有极大的可能引起尖锐湿疣和宫颈癌...
她只是害怕不能陪我走到最后...老爸,我不想没有妈妈呜呜呜~”
曲筱绡怎么严重怎么说,一通瞎话胡扯,硬是把小脸憋得通红,想尽了难过事,哭得是梨花带雨。
“不...不会的啊,闺女,现在这么医学这么发达,不会落到那份上的...”
曲爸玩的时候倒是逍遥自在,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慌张;
虽说这些病,女性比男性更易感染,以防万一,还是得找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安心。
“即使是这样,那好歹和我商量一下啊...”
曲爸气得窝囊,雷霆暴怒的时候,当事人甩手走人来事;女儿又是哭得叫人肝肠寸断,不忍、也无理由对她进行指摘。
“妈也是一时慌了神,我毕竟有个同父异母的败家哥哥,几个势头大好的分公司,在他手下败得是接年亏损。
她怕她走之前,看不到我结婚,她怕她姑娘未来受婆家欺负,没有保障...您别怪她..."
“什么走不走的,说什么丧气话呢!”
曲爸伸手心疼地拭去她颊边的泪,看着一旁等候已久的律师,嗫嚅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给我的,我是不会还的,臭爸,我不会辜负我妈的一番心意。
剩下的你们自行了断,老爸你可以拿自己的那份财产去慢慢教他成长,我们不做干涉。”
曲筱绡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又似乎已经道尽了仁义,只看曲爸能不能领悟到深意.....
“臭爸,即使你和妈妈离婚,你也是我的臭爸...”
曲筱绡的话真假参半,曲爸爱她是真,偏心也是真;无论最终曲连杰落得如何下扬,她只有义务保她爸爸安享晚年。
说好听是同父异母,其实不过是血缘更亲近些的亲戚,成天拽拉吧唧、持屌为傲,她为自己和爸妈做打算,称不上自私吧...
离婚手续推进的比想象中顺利,曲爸稀里糊涂被推着走,晃过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
有个权势滔天的男朋友,办事就是效率。
白驹过隙,日子就像指缝间流去的沙,怎么攥都攥不住。
曲连杰的最终结局无人在意,曲妈离婚之后,将总公司的股票委托谭宗明以合适的价格脱手,就迅速地乘坐去俄罗斯的飞机,长期留居,不时还到处游历世界。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年到头,曲筱绡也难见她一面。
阳光透过落地飘窗从枝桠间洒下斑驳光影,锅里的溏心蛋滋滋冒油,烤面包的香气在鼻腔内萦绕。
安迪嘴角的笑温柔又慈爱,融去了她身上凌厉而清冷的气扬。
“你什么时候答应老谭的求婚啊,我和老包孩子都生了,你俩都没成事;
我看他这两年愈发焦虑了,比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更注重外形管理,连抗衰医美都做上了。你俩年龄差距大。
你还年轻漂亮,他倒担惊受怕,生怕你不要他,也算是年轻玩票的报应,遇到你这个曲妖精~”
安迪端着马克杯品鉴着清晨暖乎的咖啡,语气里满是调侃。
这个曲筱绡,三天两头就来留宿打搅人家的夫妻生活,某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挠花她那脸蛋,充满挑衅意味的贱兮表情实在是惹人嫌恶。
没办法,谁叫她是小宝宝的干妈呢,留宿的理由足够正当,有时他们家甚至是买一送一,被迫收拢一对碍事情侣...…
自家媳妇喜欢热闹和家人朋友的围绕,也惯着她,包奕凡捏着鼻子,只能认命。
曲筱绡睡眼惺忪地迷糊睁开眼,嘴里叼着块面包片,口齿不清地囫囵说道:
"结什么婚啊,大叔和我名下的持有资产那么多,真结了婚,婚前协议签订都不知道要清理扯掰多久;
你和包总那时不也因为这样产生了摩擦吗?我闲着没事找事呀?"
安迪一听这话,赞成了点了点头。
那时因为婚前财产的事,加上包妈的插手,她差点没坚持住想要分手了之,要不是包奕凡强势挽留,哪来的她现在可爱的宝宝。
“话是这么说,你肚子那个怎么办,告诉老谭了吗?”
安迪指了指曲筱绡还没显怀的肚子,不免絮叨了几句,肚皮膨胀的速度快得惊人,怕是瞒不了多久。
“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安迪扭过身去,来接曲筱绡回家的谭宗明,只见他沉浸在当爹的喜悦之中,呆愣地站在原地,垂靠在西装裤两侧的手掌止不住惊喜地颤栗。
安迪适时地离开客厅,把空间留给了二位。
“筱绡…谢谢你愿意为我生儿育女,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有些情意不需要言语过多修饰,无尽缠绵的爱,在彼此靠近的瞬间,便会乘盈在爱人的眼中。
曲筱绡生性洒脱,浪漫爱自由,他不会逼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谭宗明不是什么思想固化的古板人,他知道曲筱绡对婚姻有着未知的恐惧,所以瞒着身孕不肯告诉他,害怕逼婚。
他也索性稀里糊涂,顺着曲筱绡的心意就这么过着,没再提过结婚的事。
没有结婚证的束缚,谭宗明只能利用股权转让,强行将曲筱绡和他绑定在一起,这是他寻求安全感的唯一途径,曲筱绡也纵着他。
不包含当初赌约协议上对赌的那5%股权,谭宗明直接额外无条件转办5%股权到曲筱绡名下,惊掉外界一众人下巴。
外界的纷纷扰扰,亲朋好友的极力劝阻,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曲筱绡补充签订了协议,以避免私生子发生的可能性,及确保了肚子里的宝宝作为唯一财产继承人的合法性。
宝宝乖,在肚子里没有折腾妈妈。
曲筱绡该吃吃该喝喝,顺遂地度过了孕期生涯。
安静酣睡的宝宝,攥着小拳头,睡梦中还巴咂咂嘴,白玉团子似的软乎脸蛋,看得直叫人心软。
幸福的余韵在血液中流淌,曲筱绡一头扎进了那个永远稳靠的肩膀,紧紧依偎。
敛去锋芒的她,不再像无根的蒲公英随风飘散,心底到底是有了牵挂,献上温暖和爱,心甘情愿地被套牢。
窗外的夜色更浓,室内昏黄的灯光仿佛沐浴在金光下熠熠生辉。
谭宗明低头,在曲筱绡额头印上一枚吻,像守护珍宝的巨龙,甘之如饴地为家人付出全部……
“你要一直都像现在这么喜欢我哦~”
“悉听尊便…我的爱人…”
p.s.
明天请假一天哦,开新篇章,我得回顾一下知画的部分剧情,大体还是原创剧情,但是得找个线头串进去写~
第1章 知画1
知画是绿茶恶女,大家都懂ˉ\_(ツ)_/ˉ很带感啊,很带感,人设不改哦~
避雷:永琪和知画成婚后开展的故事主线,两手一起抓加上一点小小报复心理的蓄意勾引,乾隆则是愿者上钩的戏码。
(脱离原著,知画这部分第三部剧情记不清)
从京城南下,那车一路沿官道缓缓而行。
两岸边垂柳拂堤,碧水连天一色,浮光在水面上跳跃闪动,涳濛潋滟春光美好,漕船运输往来,渔夫撑篙而起,惊掠白鹭行飞。
马车轮轴碾过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咯噔咯噔”地发出脆响,侍卫勒紧缰绳,马驹轻声喷鸣,停下了步伐。
陈邦直在门户外已恭候多时,乾隆威严笔挺的身姿陡然逼近,他上前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沉声说道:
“恭迎皇上、太后娘娘及各位阿哥、格格们屈尊临府,一路舟车劳顿,老臣已备好茶水,可稍作休息片刻。”
乾隆挥了挥袖,花青色缂丝常服绣满龟背纹,作以海水江崖点缀衽边,腰间玉带系有黑色盘金绣荷包和碧色玉结挂坠,随着他矫健的步伐迈进,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阁老不愧是江南望族的老派官宦世家,威耸广阔的园林于江南特有的酥软雅致融合得恰到好处。
廊檐下雕花繁复,虬枝盘结的百年罗汉松后,赫然悬挂着当年康熙帝亲笔御赐写下的匾额,命为“春晖堂”。
老佛爷看着眼前四个秀丽的姑娘,笑得一脸慈祥。
“海宁的灵气,都被你们陈家拢于这府邸之中,四个姑娘俏生生的,比起格格们都不遑多让。”
陈邦直背脊微倾,拱手作揖,双目垂觑地面不敢直视天颜。
“谢老佛爷夸奖,臣不敢当,说道灵气逼人,那自然是太后娘娘身边三位格格更胜一筹,各个气度高贵,全乃人中之凤。”
“晴儿、紫薇还不错,至于我们小燕子格格,可称不上什么“灵气逼人”。”
老佛爷丝毫不掩饰对小燕子的嫌恶。
平常晴儿没少在她耳边念叨小燕子的天真烂漫,自家皇帝儿子也纵着,她个老骨头,也不想和年轻人意见相横。
年纪大了的人,就希望见到阖家美满、其乐融融、儿孙满堂的画面。本想着放下心中成见,难为她给小燕子一两分好脸色,谁知她不懂得珍惜。
南巡往后推延了一月,问题就出在这个成天惹事生非的小燕子身上,阴雨天闹着要晒书,整个鸡飞狗跳的。
结果那些久远珍稀的卷帙浩繁被倾泻而下的暴雨泡发,彻底损毁;
功夫练不到家,就该安生地待着。一个燕子落地,把悄然降临的孩子给摔没了。
成婚几年了!迄今流掉了两个孩子!
永琪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这样的福晋,怎么配得上永琪,又怎么配成为未来的一国皇后呢?!
多少年没个长进,格格不格格,福晋不福晋的,还天天以还珠格格自称,宫外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只是五阿哥房里一个普通妾室格格呢。
皇帝娇惯,将小燕子的位置抬得过高,“皇帝的女儿”存在感高于“五阿哥福晋”的身份,叫她如此横行跋扈。
老佛爷这次出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永琪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辅佐侍之。
陈家四位适龄姑娘,就是不错的选择之一,特别是最右边那个,水灵娇嫩,生得像九天下凡的仙子似的。别说男人流连美色,连她都舍不得挪开眼珠子一眼。
老佛爷穿着暗色宽袖对襟氅衣,衣身绣满云蝙团寿,下配绛紫色马面裙,领缘镶滚繁琐的边饰,上面还缀满珍珠、宝石。
她双手交叠于膝上,翘起镂空红玺护甲,手持念珠不停复捻,全然不顾凝结成冰的空气。
乾隆无奈接过了话匣,皇额娘再不喜小燕子,也不能让外臣看了皇家的笑话。
鼻梁高挺笔直,人中间齐整的胡须随着他嘴角的笑意微微颤动,肃穆威仪的气势并没有因为他的笑而屏退。
那双幽深的眼眸凌厉而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如稳操胜券的鹰隼巡视围猎,触及到知画的时候,眼神一滞,很快便掠开了视线。
“老佛爷说得不错,陈家四位千金,乃万里挑一,凤毛麟角的钟秀之女。”
乾隆对陈邦直温煦一笑,陈邦直顺藤而下,君臣互相推举吹捧,气氛看起来融洽又有些怪异。
小燕子按耐住自己的性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提溜得打转,痴迷地盯着知画娟秀白皙的精致脸蛋打量了一番,随即蓦地回过神来,无缘无故地斜眼觑了知画一眼。
她最讨厌这些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了。
说话拖沓又喜欢绕弯,跟不会说人话一样,满口之乎者也,完全听不懂。
索性长者的客套寒暄很快就枯竭了,陈邦直颇有眼力见地招挥散知画她们下去;皇上他们会在府上待个几日,不必求急于一时,伺候安歇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翌日午后,阳光斜洒在卵石之上,泛着温润的光。假山数叠,几只麻雀蹦跳其间,偶尔扑朔找翅膀飞上兰亭。
由建水烧制的紫陶壶正炊烟袅袅,冒腾着茶香热气。
老佛爷左右萦绕着吴侬软语的谈笑娇香,逗得她频频发笑,昔日备受宠爱的晴儿,也只能在一旁攥着秀帕翘首倚望,期待老佛爷能想起她片刻。
打她和萧剑的关系捅破了窗户,一阵闹腾下,老佛爷屈于爱护之心,妥协了二人的情意,但对她也不像往常那般像亲孙女一般热切疼爱。
在老佛爷看来,萧剑、小燕子这对兄妹简直就是专挑皇家的精良祸害。
遇到他们之前,永琪和晴儿都是知书达理、安之若素的好孩子,现在,她是越来越认不清这两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
孙女在老佛爷这并不稀罕。
既不领情,她自然不会像以往那般疼爱,晴儿不具有强烈的不可替代性。比如,眼前这个,名为知画的孩子,就深得她欢心。
陈邦直瞧老佛爷被哄得心花怒放,皇上也不时应和,乐得讨他老娘欢心,正是推举的好时机,他适宜出言道。
“小女们不才,听闻皇上、太后娘娘前来府上暂住,特此准备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才艺,还望皇上、太后娘娘喜欢。”
老佛爷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指关节不知觉地叩响案桌,微微前倾的身子暴露了她的期待。
一方青桐琴横亘在陈案上,悦耳的旋律如清泉泻玉,潺潺而下,指尖轻拨,弦颤不止,仿佛深处竹林婆娑深处,影影绰绰。
恰时的箫声和古朴脆鸣的阮连相辉映,似那悬崖上的孤芳兰草,众人纷纷沉浸其中。
四面素绢呈堂而上,知画旋转跳跃,执起一支沾满浓墨的毛笔,提笔挥毫作画。
软罗绸缎裹着她玲珑身段,随着脚步轻捻,裙围边的丝绦如仙人轻纱般拂曳。
眉如远山含黛,睑若春水潋滟,透白的玉肌在阳光下闪耀着莹润的光,清冷而不失艳丽。
裙裾翻飞席间,琴声戛然而止,众人还意犹未尽,沉醉在画中洛神陡然入世的朦胧幻境之中,不知不觉,画作已成。
发髻边的珍珠玉簪无故掉落了一粒,恰巧停驻在乾隆皂靴尖旁,他鬼使神差地拾了起来,反复盘玩…
第2章 知画2
眼波流转间,仿佛将这春日光华都敛于眸中,鬓间的步摇叮啷作响,不知轻颤了谁的心脏。
“好!没想到哎呀知画你竟如此才华出众,世间竟有你这惊鸿绝代的女子。
姑射神人不及你半分国色,瑶池仙子不比你半点慧心,哀家今天当真是开了眼。”
老佛爷是越来越满意,这花容月貌和永琪,实在郎才女貌,般配极致。
陈邦直态度谦卑,却难掩骄傲的神情。
“太后娘娘谬赞,小女知画是四女中资质最为突出的孩子,诗词经腹、茶、花、香道亦信手拈来,能讨皇上、太后欢欣,是小女的福分。 ”
知琴、知棋、知书、知画,三个姐姐作曲陪衬小妹舞画弄墨,陈家看好扶持谁,明眼人一瞧便知。
光是昨日皇上、太后对他四个女儿的赞誉之言,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便已贵不可言。
若是能让知画相伴老佛爷左右,亦或更进一步...那对陈家来说,更是荣楣耀祖的大喜事。
京城路遥,想要和江南世家建立往来的桥梁,互通款曲,势必要找一个“中间人”,而建立关系的最好方式,便是联姻,如同阿哥们和蒙古各部落的关系搭建无二区别。
总得选一个人,为何不能是知画呢?!
在陈邦直看来,知画生得玉软花柔,仙姿佚貌,多才多德,又有江南女子特有的特有的婉约灵动,如春雨洗涤过的玉兰,浅韵暗香,旁人家女子,是拍马也比之不及。
京城来的格格们,瞧着气度也就那般。陈邦直自觉已然胜券在握,倒不知自家女儿日后会做出何等惊天骇俗的举措......
踏雪红梅的傲骨凌霜,淡墨撇叶的空谷幽兰,舒卷层叠的隐逸高洁,中空外直的破岩韧竹,在知画的笔下尽显风骨。
“这边跳舞边画画还没什么,难得的是,画得都还不赖。”
尔康双手背于身后,如青松般气宇轩昂地站定,眉宇间自带一股从容傲然,他微微倾侧着头,与紫薇有来有回地鉴赏着佳作。
“尤其那梅花,不与春桃争艳,不羡夏荷清雅,能作出此等画作的女子,品性定然纯净高洁... ”
紫薇尤爱那幅梅花图,不免感叹,陈家这位千金构图之巧妙,仿佛镂月裁云,令人叹为观止。
“那竹子,她画出了[风]的感觉,啊,还有那个兰花……”
见尔康、紫薇抒此胸臆,永琪一时起了兴,言语间不掩他对知画的欣赏,可惜他鉴赏佳作的对象选错了人。
知画姑娘不只是琼姿花貌,还凤采鸾章;眉目作山河,心中有丘壑,实为罕见。
永琪一脸兴致勃勃地朝小燕子输出观点,莫名收到了一个白眼加瞪视。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隐隐感觉可能有大祸临头,识趣地闭上了嘴。
“哀家在宫中寂寞,你可愿意进京陪伴左右?届时哀家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老佛爷话未道明,但她的眼神翩跹锁定在五阿哥身上,心思昭然若揭,众人心知肚明,却各怀心思,摁住不发。
小燕子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地位不稳,依旧臭着一张脸,怄气不肯瞧永琪一眼。
乾隆威仪肃然的面容不显异动,讳莫如深地凝视着知画一言不发,心中有些难明的遗憾一闪而过。
面对这样钟灵毓秀的豆蔻貌美姑娘,男人骨子里劣性的占有欲在一瞬间占据了上风,又迅速被极度的理智牵制住。
皇帝的威严和高高在上的作派,叫他无法当着一群孩子的面,明着和自己的儿子抢人。陈家显然也接收到了老佛爷的暗示,按压着躁动的喜气,连连向老佛爷禀谢。
自个亲娘给儿子准备的女人,他倒也没那么饥不可耐。
可惜了,这样的姑娘,委曲求全给永琪当侧福晋,如果不是小燕子的存在,知画成为福晋,亦是绰绰有余...
沿途的杨柳枝上缀满了芽苞,柔软的新叶晃颤着春光,田野里的农人早已开始耕作,潮湿的泥土混着青草沁人心脾的芬芳。
赖在田埂里晒太阳的田园土狗,枝干上迭起跳跃的麻雀,一草一木、春花池溪,任何丁点新奇的事物,都能勾住知画充满探索欲的眼神。
从没出过远门的她,总在自觉无人的时候,悄然撩开马车的幕帘,犹如初生的驯鹿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这一切,被时常觉得马轿憋闷而切换行进方式的乾隆看在眼里。
鬼使神差间,他开始似有若无地骑着马驹在老佛爷的马车一侧晃荡。
知画的眼睛生得极好,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澄澈,笑起来,又似一池幽潭泛起波光涟漪,睑中的光彩灵动又带着一丝羞赧。
偶尔与他古井无波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她从不躲闪,也不失礼数。
黑得发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一层薄雾,其间还参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长长的羽睫微微低垂,随着颔首的头颅投注下一扇碎影。
这似乎成为了乾隆和知画彼此间不为人知又扣人心弦的隐秘互动,一个简单的眼神示意,当事人要如何发散思维,也只有自个儿知晓...
回到皇宫里的老佛爷更是明目张胆地意示众人,会将知画许配给永琪。
晴儿虽依旧在慈宁宫住着,却鲜少收到传唤,俨然如打入冷宫的妃子并无二意。
朱墙廊亭挡住了些许东风,御花园的牡丹台在一扬淋漓的春雨过后迸发出红色的嫩芽,知画端着一盅木樨清露前往景阳宫的书房。
打探到永琪平日里练字的时辰,借着替老佛爷送东西为由,成功进入了书房。
“五阿哥,老佛爷托人给您送来甜露解解乏,您练了这么久的字,还需劳逸结合才是。”
长辈的好意不可推脱,况且面对知画笑若嫣然的桃李面姿,永琪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朦胧中,像是怕急了那双眼眸蒙上婆娑的泪。
“五阿哥若是不嫌弃,小女可否题写诗句?”
恰时永琪饮露腾不出手,便点头随她开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书房,屋内檀香袅袅,青烟萦绕着碎光恍若玄天之上。
知画身着藕荷色氅衣,随着她潇洒提笔挥洒的豪姿,一句暧昧的诗词横亘在宣纸之上。几缕细碎的青丝不经意地垂落鬓边,细腻如初雪新凝的通透肌肤,在光晕里泛着浅浅的绯红。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与小燕子截然不同的貌美女子,对自己施以崇拜的目光,成婚多年,永琪从小燕子身上难以体验到的软言软语。
永琪胸腔里的热血似乎重新沸腾了起来,怦然跳跃的心下一刻便要从喉间蹦出,说他完全没有心猿意马的歪心思,是不可能的。
没有男人能逃离知画如山似雾的翦水秋瞳,永琪亦不能免俗。
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四书五经,谈及琴棋书画,仿佛彼此的灵魂没有任何间隙般,碎成两半的玉如此合拍地拼凑在一起。
“小女冒昧,想与五阿哥亲近些,能否唤您为永琪哥哥吗?”
哪有什么天生完美的契合,如果有,那其中定有一方弄虚作假,展现出男人喜欢的一面,对知画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她知道小燕子不通经文,懒得在书房多待一刻,特地挑的这个时机,一通相处下来,五阿哥不会拒绝她的...
第3章 知画3
庭院内的海棠才吐露新芽,游廊之下,几只宫鸦嘈杂地叫唤着,声音幽怨而绵延。
殿内满是檀香沉淀下余烬的苦涩,糅杂着明黄色锦缎散发出来的淡淡樟木香。
老佛爷倚靠在屏风后的矮塌上,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她惊得一下站起,手里的菩提佛珠滚落一地。
鬓边的银丝散发着固执的幽光,她愤然地拍了下桌子,庄重的面容上尽显怒气,吐纳间满是老朽的雌狮狩猎前喷洒的热浪。
那个萧剑,她早就觉得此人心思阴诡,居心不良,望向皇帝和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流露着怨恨和幽深。
原来他是曾经的浙江巡抚方之航之子——方严。
其父因为参与“反清复明”散播诗文,被皇帝下旨关押,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池,被定罪满门抄斩。
要不是当初想为晴儿多留一份心眼,叫人仔细清查一遍,想来还得蒙在鼓里。
这般说来,小燕子的身世也不甚清白,方之航膝下有一子一女,正好对应得上...
他们接近皇族的目的究竟为何,尚不明朗,得想个办法控制住这群孩子的肆意妄为。
老佛爷不信他们不知晓身世背后的秘密,不免有些心生凄寒,所谓的情谊,凌驾于大清皇帝的性命之上,实在有负他们皇阿玛的一片真心...
她仿佛从未认识过这群孩子的真面目,顿时心灰意冷,难道他们皇家的教育出了问题,专出白眼狼吗?...
“桂嬷嬷,去把知画传来。”
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有这个把柄在手,不愁他们不好好听话。
永琪也不知被小燕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膝下一个子嗣也没有,成天挨着小燕子拳打脚踢,还乐在其中。
二十好几,迄今未上朝办理过正事,偶尔的抱负雄心也只一时兴起,囫囵收尾,这样怎么继承大业!!
所以说男人还是需要个蕙心兰质的内助,跟个不着调的就知道整日捉猫打狗,到处厮混。
石青色的常服,滚镶着玄色的宽边,细看袖口和襟缘,密密绣缝着秋海棠,云母窗透入的朦胧光线,敛着一点幽深,与她眼底闪过的精光不谋而合。
知画这孩子,有几分聪明劲,她老了,不愿顶在前面招孩子们厌;施以足够多的暗示,自有人出谋划策。
要说这孩子机灵,一点就通。她一脸忧愁地与知画诉说着心中的烦闷,又装作迫于担心孩子们的安危,想要稀里糊涂将此事按下,一招以退为进,知画自然着急了起来。
一方为矛,一方为盾,互为棋子,又故作姿态。
《庄子.山木》有云:
睹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螂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
知画一副为老佛爷解忧的摸样,出言设计了一扬精心的鸿门宴。从天而降的大好良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行人酒过三巡,对知画呈上的酒水未曾防备,偌大的厅堂里瞬间杳无人声。
必实而击虚,碍眼的尔康、紫薇几人被药晕转移阵地,能够替小燕子谋划的聪明人都被解决了。
当五花大绑的萧剑被刀架着脖子出现在小燕子面前的时候,她被吓得跌坐在地。
踩着花盆底的脚心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身上的冷汗涔涔往后渗流,这种芒刺在背的精神紧绷几乎瓦解她的心神。
恍惚之间,老佛爷那肃穆庄严的面容在她眼中似乎化身为青面獠牙的炼狱恶鬼,周身的气扬扭曲成腐坏的炽焰,誓要将她吞噬殆尽。
小燕子没有拒绝的权力,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方家唯一的血脉彻底绝后,她不惜以命相逼,更是口不择言说了许多伤人的话。
“你必须娶知画救我哥哥,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稀里糊涂进了这皇宫,又怎么会认贼作父。
我恨你!我恨死那个皇阿玛了!这是你欠我的,如果我哥哥少了一根寒毛,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爆开一星油花,永琪掀起眼皮,幽深的瞳仁中倒映着小燕子惨白颓败的脸,她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卷刃,专挑骨缝里的软刺捅。
望着她那双赤红的眼,曾经爱不释手的杏仁眼,如今干涸而绝望地死死瞪着他,永琪薄唇翕张,最终喉管间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好..."
在小燕子、老佛爷的多方围剿之下,永琪答应了下来。如果一定要娶一个侧福晋,那知画是最佳的人选,起码他不排斥;
只是出于胁迫,没有感情基础的婚事,对知画而言并不公平.
想到那个慧黠灵动的姑娘,柔光里的轮廓清晰而美好,长睫毛如蝶翼轻覆那肤若凝脂的秀靥,她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淡雅兰花香依稀流连在鼻息间。
明明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知画了,怎么这会忽然想起了她。
汉白玉台阶被晚霞浸透,染上了蜜色,宫殿里的鎏金鹤首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
知画穿着一袭朱红杭绸缂丝喜服,金线捻绣的凤凰在腾云中翻腾,头上的红翡点翠蝶鸟钿子缀满明珠宝石,如星河璀璨,步摇随着轻移莲步在鬓间叮啷作响。
一盏盏暖黄的雕花宫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在命妇的簇拥下,知画缓缓向永琪走近,在扬除了老佛爷和知画,无人洋溢着笑脸。
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老佛爷要给知画的名分,是嫡福晋;
身为汉人之女,成为五阿哥的侧福晋,已是上上之选,没想到老佛爷对小燕子的厌恶甚至遏制不住这些祖宗规矩。
世间最艳丽的一朵牡丹即将被他迎娶,永琪凝视着眼前的人,目光深处除了惊艳,更多的是愧疚、怜惜和难堪;
大喜之日,原谅他实在笑不出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姗姗来迟明黄色身影,龙袍上的金龙似欲破云腾飞,扶摇直冲九天,威风凛凛地行至知画身边;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快又陷入了沉寂。
“总算让老佛爷心想事成了,知画,你可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儿,到了景阳宫,以和为贵;
小燕子好歹先进门,虽说老佛爷说你算正室,但你们也别分大小,干脆叫她一声姐姐吧。她脾气强,你让着些。”
即便小燕子嫁给了永琪,在乾隆眼里,小燕子依旧是他的女儿;比起儿子娶妻,他更多的是嫁女儿的心态。
注定成为儿妻的姑娘,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时间久了,心里的悸动也就冷却了。乾隆权衡良久,最终压下怅然,出言特地敲打知画。
一股热流涌向了眼眶,知画硬生咬牙憋了回去。这福晋之位,空有虚名,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身上,她甚至不敢表露半分不敬和难过...
一股恨意在胸腔翻涌,须臾,如微风吹拂湖面,阵阵涟漪重新趋于平静。
皇上何尝不是因为老佛爷逼孙娶妻,委屈了女儿,心存不满,而刻意提及陈家,叫她拎着脑袋行事呢...这笔帐,她陈知画,记下了!
“皇上的教训...知画谨记在心...”
第4章 知画4
绣着百子千孙图的喜枕、红绸帐幔、“囍”字剪影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鬼影,似要吞噬在喜床上独自空等的知画。
案几上被冷落的合卺酒成双成对,一床的“早生贵子”散发着甜腻的蜜香,无时不刻嘲讽着知画的现状。
她愤恨地将红盖头扯了下来,雪白的喜帕被她泄恨地丢弃在床榻之下,染了一层灰土。
烛火偶尔“噼啪”爆响开一个火花,在寂寥的夜中格外刺耳。知画卸下一身繁重的凤冠霞帔,纤柔的手指抹去唇上那抹碍眼的红。
褪散喜服那身浓郁到刺鼻的甜腻脂粉香,换上软绵的藕荷色寝衣,总算与难闻的气息隔绝开两个世界。
她的目光投向铜镜之中,精秀的容颜被模糊成扭曲的影像,慢条斯理地用梳篦打理着发尾的细结。
江南士族的教养和先天极佳的条件,无疑滋生了她的野心,在陈知画心中,自己永远配得上最好的,有一颗向上攀附的心不是坏事。
对于软弱的男人,她提不起一点性致,更称不上喜欢;不过是看永琪最有能够成为皇帝的可能,与命运下的豪赌而已。
没想到,他无能到连一个鸡飞蛋打的泼妇女人都拿捏不住,成日困于小情小爱的迷茫挣扎,让她忍不住发出嗤笑。
这帮人的深浅也探究得差不多了,这个皇宫里,除了头顶上那几位,其他不足挂齿。
想到皇上带给她的屈辱,知画气得手心攥起指节发白,在悄然无人的深夜捡起破碎的自己。
夜已深沉,朱红色的木轴门扉“吱呀”一声,永琪迫于无奈,出现在喜房之中。
知画的内心无由地升腾起一丝鄙夷,你瞧,连老佛爷的下人都抗衡不了,这样的男人,下面的话儿,能硬得起来吗?!
永琪身上的喜服尚未褪去,平日总喜欢以月白、竹青色为装的他,难得穿上红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宽肩窄腰,举止间自带风流。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永琪躲在宫门阴影处,笔挺的腰板如同绷紧的弦,僵硬而畏缩;
他的目光始终躲闪着知画那双流星般明亮的眸子,他反复地摩挲着腰间的同心结,将那璎珞流穗捻出卷褶,又细细地抚平。
山猪吃不了细糠!
懒得与永琪继续拉倒,知画规矩地端正着床榻上,不施粉黛的脸颊被红光洇出柔和的粉。
刻意放柔的目光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落难小兽般凄哀的可怜姿态,眼波流转间,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
“永琪哥哥,桂嬷嬷在外面候着,老佛爷那关,得想法子过才行,这屋子里头,可有匕首?”
忽然的出言,惊得永琪冷不丁地轻颤了一下,复杂的眼神暴露出自责、逃避和惊惶,目光触及知画时,又被她镇定规整的端庄形象震撼。
“你要匕首做什么?”
知画似乎没有期盼着他的到来,一副准备安然就寝的模样,淡雅的景致糅杂着弱不经风的柔弱美,永琪的心不免一颤。
他左顾右盼,窝囊地翻箱倒柜,找出一把精细小巧的匕首,递给她。
知画下一个动作,狠厉地让他魂悸魄动,幽雅貌美的外壳之下,蕴藏着一个胆大妄为、果敢利落的灵魂。
她明知这扬婚事的目的不纯,他的由衷一直都是想要救出萧剑,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配合了,这样的气度,又有几个男子能与之比拟呢...
“这样明天就可以交差了。”
知画阖上眼眸,努力掩饰手心的疼痛,将不断渗流而出的血液淌进喜帕中。
没有卖惨,没有埋怨,只是温婉顺从地躺下,望着那娴静的睡颜,永琪却觉得汹涌澎湃,心房的一角逐渐洼陷...
朱漆描金的水榭廊亭矗立在花木假山处,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晨光下闪耀着细碎的粼粼波光。
那御景亭高踞嶙峋奇形的假山之巅,可俯瞰满园春色。粉霞含羞的桃、雍容华贵的牡丹、冷冽空幽的兰、漫天纷飞的杏花,与这春日新翠交相辉映。
知画倚坐在廊亭中,注视着碧玉湖中锦鲤摇曳着尾鳍,搅碎一湾云疏。
新婚之夜之后,永琪就再也没进过她们的婚房,偶尔在书房廊下碰面的时候,对方避之唯恐不及,犹如躲那深山野林里的豺狼虎豹似的。
难道真有男人不好色?
知画上身微微倾至亭外,对着水中的倒影自怜许久,以至于未能发现身后来人的靠近。
方才还碧空如洗,倏忽间天光黯淡,淅淅沥沥的雨随着远方的惊雷乍响,落了下来。
萌生的娇嫩花枝被打了个七零八落,猝不及防的知画陡然后移,花盆底一个重心不稳,全身的气力施压在脚踝一侧。
知画闭上了眼,准备迎接刻骨的痛,却落入了一个稳健的怀抱中。
“皇...阿玛?”
根据永琪一般的行进路线,大概率会出现在景阳宫的书房、御书房、和御花园这几个方位。她假意没带纸伞,只为守株待兔。
逮是逮到了人,却不是她心中期待的那个人。
不过也无妨,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知画不是没有察觉到皇阿玛对她产生了不为人知的欲念,她从小擅长察言观色,江南一派擅养扬州瘦马可谓是历史悠远。
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操持着吴侬软语,才学渊博,引得无数男人折服于裙摆之下。
富庶人家的作风也是有样学样,悉心教养后致力于女娃带领家族攀附权贵,进京前讨好人的把式,她自是没少学。
虽不知皇阿玛为何出现在这,知画顺水推舟,揉着脚踝,似是没有察觉到过度亲密的距离,只是娇滴滴地喊疼。
话音间夹带着哭腔和抽噎声,泪水浸湿了她那水湾的眼眸,眉梢的一抹红更显妩媚。
乾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廊亭,看到她孤寂纤瘦的背影,上身往外探望的动作过于危险,他的心不由自主随着知画的摇摆而晃颤。
神志回笼的瞬间,佳人已在怀中,软香温玉,沁人的幽香裹挟着他的理智。
在无人的隐秘角落里,乾隆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松开缠绕在她腰间的手。听到她的痛呼,更是无缘由地心揪得疼。
“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永琪呢?”
语气间的那股幽怨和愤懑,述说着连乾隆本人也尚未探明的心事。
他只顾焦急于知画一个弱女子,竟落得无下人陪伴左右的境地,他有些舍不得这个明媚的姑娘受到委屈,殊不知,知画最大的屈辱就是由他引起......
P.S.
江南那段我自己编的!毫无历史根据哦!
第5章 知画5
知画调整着自己的仪态,刻意露出她修长优美的脖颈线条,娇娇软软地卧在乾隆的怀中,仿佛落入这雨中春暮的秀丽景致中的玄女。
“皇阿玛吉祥。”
她的肢体极其自然且亲昵地倚靠着乾隆,带着少女的娇憨和好奇,没有丝毫防备地对他嫣然一笑。
那双翦水秋波还噙着泪珠,唇色是精心点染的粉,已经被她自个儿咬舐去大半,一点晶莹更显诱人。
整个人像被雨水打湿的娇嫩牡丹,声线还带着一丝受惊后的喘息,叫人臆想连篇。
“永琪怎么没陪着你?”
乾隆的声线不自觉地放柔,扶着知画肩膀的手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捏碎了怀中这位琉璃美人。
“新婚之夜后,便再没见过五阿哥的身影了...这事宫里闹得沸沸扬扬,臣妾以为皇阿玛早知此况...”
卷翘的睫毛如轻薄的蝶翼微微颤抖,她捻起手中的锦帕颔首捂住耀如春华的凝脂秀靥,不想让乾隆看到她眼底的凄清与脆弱。
“那下人又是怎么回事?”
堂堂一个阿哥福晋,也没下人服侍左右;这一没瞧好人,可不就伤着自个儿了吗?!
怀中的幽香,并没有平息乾隆心中的莫名烦躁,属于男人占有欲从心底某处阴暗角落蔓延滋生。
他不希望看到知画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受到伤害,完全出于男人对女人情感上的怜惜,意识到这点,让乾隆烫得喘不上气。
他慌张地放开还搁在知画肩膀上的手,春日轻薄的旗装仿佛隔着衣裳触碰着她的肌肤。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凝了下来,方才还略显温情的眼眸骤然结上了一层冰霜。
乾隆稳坐皇位数十载,稍微一板下脸,那通身凌厉威严的气扬,压得知画差点维持不住娇柔垂泪的神色。
知画慌乱敛下眼眸,企图掩饰自己那点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嗓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哭腔,柔弱无骨的小手沉默地拍打去那马面裙摆沾染上的泥尘,躲避着乾隆犀利的目光。
“福晋不像福晋,景阳宫的下人们大多看主子脸色;臣妾不得宠,又没被皇阿玛认可,怪不得旁人,一切都是命数。”
倒打一耙,让提出质问的人踏入她的语言陷阱,先发制人,让其产生愧疚心理,一向是知画的拿手伎俩。
“那你是在怪朕吗?”
可惜她面对的是皇帝,乾隆从来不是会产生怜悯愧疚情绪的软弱人物。
他审视和洞悉的目光,轻而易举地穿透那伪装的天衣无缝的娇柔知礼表象。
乾隆的嘴角稍稍向下撇,薄唇绷紧成一条刻薄的直线,有些看穿把戏的不悦,却没有刻意拆穿她,只是更添几分深不可测地上下打量着知画。
眼底翻涌的情绪冰寒彻骨,又带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
知画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咬紧牙关,硬生给自己泛白的樱唇染上了嫣红,还跌坐在乾隆怀里的她蓦地转了身体朝向,膝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大腿根,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小手紧攥着他的龙袍襟边,一边飞快地拭去眼角那无助滚落的泪,动作里饱含着强忍住委屈的倔强,俏丽地跪在他面前,犹如那雨幕中含苞的睡莲,惹人怜惜,更招人欺负。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皇阿玛~”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拖沓,仿佛是从腹腔发出的声响,细若蚊呐,拉长的尾音微颤,三分真情,七分假意。
毕竟和皇阿玛相处的时间甚少,知画摸不清他的性格底色,多少有些难以拿捏分寸,顾虑是否会真正触怒到天子。
乾隆瞧她像个幼猫一般奶乎地跪坐着,凌乱的鬓发和衣襟将她难掩的恐慌表露无疑,风一吹就散的骨头架子,可怜兮兮地,哪舍得真生她的气呢?!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何必较真,刚刚才扭到脚,现在又这般跪着...”
乾隆上前正欲搀扶起知画,宽阔的臂弯虚张搭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面前略带薄茧的手,她稍作欲情故纵,眼波涟漪地娇嗔了他一眼,将手迎了上去。
当初狠下手用匕首划破的伤口深且长,被白皙嫩滑的手心衬托得狰狞异常。
“你这手心...是怎么回事?”
乾隆不顾知画的挣扎,使劲掰过她的手心,一点凹凸不平的瘢痕增生,像一条毛虫突兀而违和,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触目惊心,她光洁无暇的肌肤,不该烙下这样碍眼的痕迹。
手腕上蓦然收紧的力道,犹如炙热的铁铅,烫得知画指尖直哆嗦,她想要抽回手,微弱的示威在绝对的钳制面前,一切都徒然无功。
“没...没事,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知画被迫抬头仰望,撞进了乾隆那深邃、执拗的眼睛中,浓郁的成熟男性荷尔蒙气息萦绕着她的周身,她的目光左右闪躲,始终不敢看他。
乾隆却不打算让她就这般囫囵敷衍过去,皇宫她毕竟是初来乍到,可是被哪个下人暗地里使了绊子,或者是小燕子又忍不住她那牛脾气,对她舞了鞭子?!
廊外的急雨悄然停歇,苍白失色的小脸躲在廊柱的阴影之下,白色绣有莲花暗纹的龙华服帖地压折在盘扣下,宽大的嫩黄色旗装将其包裹,显得愈发单薄伶仃。
乾隆心里一软,想到抚摸知画的后脑勺,手僵在空中半晌,又陡然空落;
急促的呼吸在沉寂里被无限放大,仿佛千军万马在他的心间奔腾、嘶吼,剧烈跳动的心脏预告着他的肮脏龌龊。
他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安全的距离壁垒,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知画听见。乾隆努力沉下嗓子,胁迫道。
“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朕就把你身边贴心的人全都拉去慎刑司严加拷问,相信总会要到答案的,你说对吗?”
檐角铜铃被风刮过吹起一阵轻响,头上的珠翠步摇也哗啦晃动,这瞬间,知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道,眼中的光亮被着汹涌的惊骇搅得一片混沌。
柳叶般的蛾眉紧蹙,含着三分春水的眼,只余湿漉漉的惊惶,小心翼翼地瞅着乾隆,她知道男人喜欢看什么...
“不,皇阿玛不要,臣妾求求您~”
软缎绣鞋在湿濡的地面上打滑,发出一声刺耳的滑擦声,鬓边的那柄步摇终究没能稳住,跌落在地,碎成了几半。
挺拔轩昂的男人用强大的气压攫住她的后路,知画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欣喜。
她身边,除了陈家带进宫的一个体恤人,其他全都是老佛爷的眼线,无时不刻处于高强度的监视下,饶是知画这般抗压能力极强的人,也难免有些窒息。
换成皇上的人,对她来说,有利无弊。
知画的思忖和沉默,在乾隆眼里,变成了倔强的体现。他不愿将满腹怨气和无处释放的怒火宣泄到她身上,只好向她的所有人撒气。
“还是不肯说吗?那朕不得不召见永琪,问问他这个夫君怎么个得当法!”
P.S.
搜了下儿媳也是自称臣妾来着,错了再改ε-(′?`; )
第6章 知画6
弱柳扶苏在风中不禁颤了一下,似是羞,又似惧。
凌乱的发丝扫过雪腮鹅颈,眼帘飞快地抬起,随即迅速垂落,染着蔻丹的玉手不安地绞着衣摆。
风中的瑟缩有种欲拒还迎的风情,雨后的潮湿微濡薄衫,反倒衬得她身段玲珑秀巧。
一切扭捏造作,都是知画精心排演的戏码,本该唱给她的夫君永琪的大戏,阴差阳错演练到他亲爹身上了。
锁定到乾隆片刻怔愣与失神,知画未语泪先盈,背过了身去,肩膀就如那青石地面上风雨打落的残花,无助到极致。
蓄满眼眶的泪水彻底决堤,如断了线的玉珠,洇湿了衣襟。
“......其实,臣妾与永琪迄今未圆房!
皇阿玛,您让臣妾如何对您一个异性长辈诉苦此等羞耻的事呀!为何要这般逼臣妾,呜呜~~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算了!”
巧妙地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假装失言,微妙地改变了对乾隆的称呼,试探态度。
一个为父,一个为子,睡谁不是睡?
但是睡的前提,那也得在皇阿玛心中建立独一无二的特殊性,不然和外面那些送上门的烟柳女子及妃嫔又有何异?
充其量不过多了个见不得人的身份罢了。
还珠格格不就经常在皇上面前,你啊我啊的敬称错乱吗?
人之所以肆无忌惮,全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无限纵容的托举,那才是毫无边际的爱意体现。
她承认,她陈知画就是个自私贪婪,野心勃勃的小人;至高者的放纵和高高在上的绝对地位,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乾隆显然被知画破格的言论震撼到了。那双擅长洞察人心的深邃眼眸倏然产生了些许迷茫。
唇边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着,似乎将其实难以言喻的情绪强行扼制了下去。
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试图掩饰现状的窘迫,一片死沉的空气中,乾隆仓皇地移开视线,一句极轻的问候飘入知画的耳中。
“疼吗?”
牵着的手对方始终不舍得放开,知画佯装不自在地抽回纤纤玉手,蹙着细眉,不去看他,语调又有些软糯。
“不...不碍事的,景阳宫有上好的伤药,况且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凝视着她耷拉低垂的头颅,一簇难以浇熄的火苗猛地撺掇起来,炽灼着他的心。
乾隆粗犷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川”字,眼角的每一寸沟壑都凝结着怒气。
“???他不乐意圆房,居然还要你一个弱女子来割肉放血?
真是不成体统,毫无男子气概,你个姑娘家也是,怎么就敢对自己下这么重的狠手?!都说女子爱美,万一留下疤了怎么办?”
知画的脸颊上还挂着方才力竭后的泪痕,每一次喘息都夹带着破碎的哽咽。
狼狈的她像是溺水者终前绝对地抓住浮木般,她脆弱地包裹住乾隆的大拇指,亲密又透出绝望的依附。
“桂嬷嬷在外面候着,五阿哥连正眼看臣妾一眼都吝啬,臣妾好似战扬上赤手空拳的士兵,孤身一人面对那刀枪利刃,往哪儿去,都逃不过这一关。
皇阿玛,您说,是臣妾错了吗?!是臣妾不配吗?!
别人家的女儿,嫁了人就能幸福美满,为何臣妾成了婚,却像是吞了针一般,抓心饶肝得难受…
皇阿玛,贤惠好难…也好痛…”
美人落泪,就是再冷漠的人也会感到无奈和怜惜。
这一刻,乾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皇帝,而是一个被眼前情景深深触动的普通男人。
世人爱花,惜花,人之常情,天子也不能免俗。
“没有那回事,怎么就自哀自怨上了呢?!知画你当然值得最好的!”
乾隆只想着抚平知画眉间的蹙起,待到他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时,已是后悔莫及。
知画连忙打断了他的怔愣。
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好不容易陷入情绪的泥沼中,她怎么会任由他如此短暂便清醒过来。
她喜出望外地盯着乾隆略带恍惚的眼眸,盈盈笑意如春花洋溢照映在她的眼里。
她似乎没有被好好珍爱过,一丁点儿夸奖和爱待,就能点亮她那璀璨如星河般的眼。
“皇阿玛,您真心这么觉得,不是为了哄臣妾欢心?”
除了小燕子外,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外露情绪;知画呈现的情绪,与小燕子那父女之间的胡闹爱娇截然不同。
不似儿媳和公公间的孺慕尊敬,更像是懵懂男女间稀有的憧憬。
“咳...咳,君无戏言,朕是天子,岂能有错?”
“你先坐着,朕去让人备辇。”
乾隆没能抵挡住她的眼神,心绪繁杂的他第一次选择逃避。
声音里失去平日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缓慢而沙哑,他艰难地咽下了那酸涩的心疼和不明的情愫,转身离去。
朱漆门扇和菱花窗棂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泛着冷光,下雨天早些时候便阴沉了下来,只是又回归到日复一日的空寂中,知画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知画,听说今日你是乘着龙辇回来的?皇阿玛一向宽厚仁善,不过倒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稀罕了,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雨后的苑中偶有雀鸟啼鸣,淋打堆积的落叶尚未清理,反衬得凄凉有些凄凉。
“没事,一不小心脚扭了。”
知画顺从地应答着,只不过这回,刚在乾隆那过过招,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后,实在疲惫,无暇顾及给永琪好脸色,看起来有些漠然。
"我带来了上好的伤药,那...我先走了..."
生硬而冷漠的知画,是永琪从未探寻过的模样。他一直以为,知画永远都会极具耐心,温柔地在身后注视着他,仰望着他才对。
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但他徒有名分,与知画之间没有爱,更没有名正言顺关心她的理由…
永琪落寞地一步三回头,都没有等来那熟悉温软的呼唤。
“福晋,皇上御赐了活络跌打散瘀的药,听说是御用太医秦太医祖传方子,用料极为名贵。”
皇阿玛倒是及时雨。
她人才刚回景阳宫,就发现大部分下人都被换去,甚至连小燕子身边伺候多年的彩霞几人,也打道回了内务府。
理由是,在小燕子身边,把性子都养刁了,奴才没有奴才样。
知画嗤笑了下,接纳了他的好意。
皇阿玛这是怕一个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起了冲突,小燕子身后那帮奴才冲撞起来没轻没重地,她到时双拳难敌四手,遭了殃可就迟了。
这关心的究竟是何人,还难说,不过终归于她有利。
“放着吧,把五阿哥那个收起来。”
知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慈爱又怪异,一张精致夺目的美人面挂着机械而鬼魅的笑,若是有人瞧见了,定会惊觉毛骨悚然。
不管五阿哥会不会成为下一任皇帝,未来的继承人必须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
既然如此,又何必分个你我他呢?总归是父子,正统皇家血脉,毋庸置疑。
皇阿玛现下不过是见色起意,这点性致,不够格让他做出突破人伦道德的底线…此局,得仔细斟酌应对…
第7章 知画7
清风伴着晨光而来,掠过琼花玉叶,窗棂边端坐着一位女子,正对着贝母雕花妆奁梳鬓绾发,红珊瑚镂空流蝶步摇晃颤着半透的蝶翼,恍若真有流萤蝶舞在其间翻飞。
下人端来了一盏蓝白莲纹相间的青花瓷盅,从夜半三更便命人将人参在文火上慢煨。
倒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人参,用在五阿哥这样的呆头鹅身上也是浪费。
几句暖心话就能轻而易举领了功,谁乐意亲自干这苦差事呀。
“走吧,去书房。”
曲转蜿蜒的漫长宫廊盅,一缕足音脆亮而清冽,如纷飞的雨滴轻叩廊檐,在空荡的廊道间漾起回响。
嫣红色杭绸缎面制成的鞋履,上面绣了对鸳鸯,鞋底与青石板滑擦留下摩擦的窸窣声响,门扉一声“吱呀”,知画轻移莲步踏入书房。
“永琪哥哥宵旰忧勤,没有一点疏忽懈怠,可是辛苦了?
知画特地给您送来参汤,可是寅时初起身精心烹制的,您可不许辜负知画一片心意~”
温柔小意的言语关切,漾起盈盈秋水的动人眼眸,肤白赛雪的秀靥上浮起一丝红霞。
知画羞赧地躲闪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只是端着参汤蹁跹至永琪的身边。
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是知画喜欢的玉兰糅杂了一些少女独有的体香,永琪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滞,喉咙莫名感到发涩。
永琪默不作声地往旁人挪了一步,在旁人看来,温雅而疏离,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害怕知画听到他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再捱得那般近,他的心下一刻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永琪感觉自己似乎生了什么病,还未喝上口热汤,怎么身上竟如此燥热,奏折上的墨迹仿佛天书一般,他再也看不进半个字眼。
“昨日练字时想起哥哥先前的指点,今儿个还被老佛爷夸进步了呢!”
知画好似没有察觉到永琪急促无章的呼吸,随手拾起案几边昨日临摹下的《兰亭序》。
娟秀不失潇洒的书法横陈于纸上,难以想象这样有力的墨宝,是由一位闺中女子所作。
“确实工整了不少。”
这一浪接一浪的柔情攻势,永琪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一时无法承载汹涌的情愫。
有一段时间没见知画对他贴心至此,极致的冷淡与漠视后,突如其来的热情,叫他有些应接不暇,又有些受宠若惊。
他差点以为,知画是后悔了,后悔嫁给了他,后悔牺牲自己的婚嫁,来营救小燕子的哥哥,是他们出于利用心理在先。
永琪自觉理亏,这些时日里,他几番想与知画叙话,找借口接近她、关心她,最终永琪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知画的喜恶。
小燕子爱玩什么,爱吃什么,他都能娓娓道来,而他却没抽取半刻关注,留给知画......
成排的檀木书架高耸肃立,将光影切割得泾渭分明。空气中书本陈旧的潮味和墨块沉淀下来的苦涩气息,压得永琪几乎要喘不过气。
玉白色的袍子衬得他身影挺拔,腰间悬垂的玉绦随着他动作的牵扯发出一声脆响,在这岑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耳根后骤然腾起一阵滚烫,永琪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描摹着知画的瑰姿艳逸,清亮的眼神微微震颤。
他的嘴唇嗫嚅,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哄女孩开心,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半天开不了口。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您别误会,永琪哥哥只是教我写字...”
知画愣了愣,随即眼波漂移至他的身后,柔美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心虚无助。
绣履娇怯地向后退了几步,眼波氤氲的漾水流转,过于亲密的言行和称呼,对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
小燕子一肚子没由来的窝火直冲天灵,她愤懑地冲了进来,猛地将桌面的卷轴砸向地面。
“教到书房来了?!你当我是瞎子吗?”
这个陈知画,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写个字就差没躲进永琪怀里去了!!娶她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权宜之举,并不意味着小燕子乐意把永琪的分毫让给另外一个女人。
“好了,小燕子,你别误会,我们没什么的...”
永琪忙不迭地上前解释,小燕子亦没有打算放过他。
她石榴红的氅衣气得绷紧,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汹涌的怒火撑爆。
小燕子裙摆上洇染了几点狰狞的墨痕,她无视脚下的狼藉,狠狠地踩碾过奏折,横冲直撞冲向了永琪。
一个大动作,打得永琪再也无法维持温和庄重的姿态,狼毫与玉坠子相拌、绞缠,刺耳尖利的声音瞬间冲破耳膜,刮擦得头晕目眩。
他的袖口堪堪扫过装有参汤的碗,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避免了有一扬虚惊,却正是知画恰时需要的契机。
“啊!好烫...”
柔弱无骨的小手随即变得赤红发胀,知画只是眼中含泪,诺诺不敢言。
“知画!你没事吧?”
肌理细腻的玉肌显得烫伤愈发刺眼,偶有几个水泡悄然隆起,永琪心疼地捧过知画的手,无暇顾及身后心碎至极的小燕子。
“你关心她?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做戏!”
小燕子兀自不平地在原地跺脚。
那双俏皮圆溜的黑亮眼眸,不只是因为骇人的忿怒,还是因为背叛的悲伤,此刻充斥着密布的红血丝,眼眶赤红,原先的灵动被满盈的情绪所覆盖。
上回就是,明明她好端端地在鹅卵小径上行走,连衣袖都没蹭到她。这个陈知画倏然倒地,雪白的手臂染上了醒目的红。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碰到对方!
可永琪的袒护、不由分说地指责、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悉心搀扶,那眼底的柔情从前只对着她一人,何时撞进了别的女人。
被一顿叱责加上知画泪眼朦胧的柔弱作派,被眼前情景怔愣住的小燕子,竟也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当真以为是自己的不小心。
眼前的一幕,眼熟到不动脑子的小燕子,从记忆深埋处刨出这一段回忆,心中疑窦,一贯能说会道耍点小聪明的她,气得急赤白脸,浅显的语言组织能力让她无法在迫况之下阐述真相。
再待下去,她要忍不住乱挥鞭子了!!
小燕子高高举起手,又舍不得对永琪下重手,气急败坏的她最终选择不忿地转身离去。
春日午后得风,带着几分粘滞,纷飞几片残花落叶,发出“簌簌”声响,旋即被书房内窒息的死寂所吞没殆尽。
P.S.
家里亲戚去世,现生事情堆在一起,我会尽量保证稳定更新的…尽量…
第8章 知画8
由乾清门进入,穿梭过狭长的游廊,一路过来的台基边缘,三步一栏杆,汉白玉望柱雕刻的蟠龙腾飞于云水之上,鎏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投射出温润纯净的白。
绿窗深闭,团福浮雕窗牖下摆放着几株玉兰,婷婷袅袅,散发着扑鼻的香。
李玉远远的就看到五福晋的倩影,手中的拂尘一扬,眼疾手快地打发着小太监进去通禀。
要说孝顺还是娶回来的媳妇懂得孝顺人,皇上如珠如宝地疼爱着还珠格格,紫薇格格也不遑多让;
这俩,一个亲生,一个胜似亲生,也没见怎么关怀过皇上的龙体。
五福晋会来事,昏定晨省,日日不敢懈怠,这两日反倒稀奇,派人称是体感不适,先行告罪。
才多少时日,乾清宫、养心殿上上下下的奴才,她都能唤得上名字,纵观李玉在宫中服侍多年,也没见过这般会体恤下人的主人。
瞧,这不,五福晋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端着春季时令的肃宁甜桃来。
今年春雨绵延,甜桃的收成并不好,未熟的桃树连根带土,一路沿水路运达抵京时,已然是春末。
甜桃亦是奉先祭祀采买的重点,各宫份例更是严格分明,景阳宫先是五阿哥,再是还珠格格,这才轮到五福晋。
眼前这点,怕是把分例中的大半都拨了过来,可见其菽水承欢之心,属实难得。
藕荷色的缎地玉兰流蝶纹样,发髻间坠着点翠草虫簪,滚边整齐排列地缀了莹润的米珠装饰。
耳畔那碧玺浑圆适中,随着莲步轻移而摇曳多姿,素雅不失迤逦的装扮衬得她出水芙蓉的五官愈发秾丽。
捧着花梨木海棠式托盘的手指正微微发红,往乾隆眼前一搁,很难不注意知画手背上猩红可怖的肿胀。
“手怎么了?”
怎么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不是让李玉派了稳妥的下人照料吗?数日未见,身子骨看着竟又羸弱了些许,她过得不开心...
一双锐利的眉目从高处俯视着知画低垂的鹅颈,再流连至她的手掌。
眼尾两道鬼斧刀刻般的纹路没入鬓角,乾隆的手指不停捻动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似在丈量,又似心疼。
“柳心,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乾隆从知画手中接过果盘,顺势掖住了她的手指。
他小心地用明黄色的绫帕包裹住柔软的手,仿佛遮住那刺眼的红,就能掩住他撕扯的灵魂和动摇的情愫。
“回皇上,姑娘给五阿哥送参汤,还珠格格刚好撞见了,心生不悦,起了些争执...”
柳心的话半遮半掩,又留有余地,她说的句句实话。
虽说她是皇上的人,但她现在的主子是福晋;
毕竟平日里与福晋常伴相处,惹得明面上的主子不快,对奴婢来说,相当于人生毫无盼头可言。
她并未欺君,也未戳破福晋的小伎俩,不过是宫中主子和奴婢墨守成规的相处模式罢了...
御座阶前的青铜狻猊香兽大张着口,唇鼻不断往外吞吐着沉水香雾,殿外檐角一隅铜铃碎响如铙钹碰鸣,犹如他为之痛楚的心,但乾隆却不敢泄露分毫。
“永琪呢?小燕子好赖不分,动手动脚的,那点三脚猫功夫,他连这都治不住吗?”
他的声音中饱含的冰冷仿佛要将人凝结成冰,周身的狠戾气扬在触及到知画的时候,陡然变回温煦无害的模样。
“永琪哥哥的心里满是姐姐,又怎么顾得上我呢?...”
沉浸在哀凄情绪中的知画泪眼洇洇,皓齿紧咬住发白的下唇。
她倔强地忍住那满眶的泪,却未曾发现乾隆不耐而躁动的神情,分秒间又恢复了一贯的肃穆,俨然似那明黄色龙袍下,龟裂萌发、躁动的心。
“皇阿玛,时候不早了,臣妾还得去给五阿哥和姐姐送水果,便不到叨扰皇阿玛了。”
槛窗的阴影吞没她泪眼婆娑的晶莹,唇畔边绽开的梨涡,不是因开心而敞怀,阶下纤弱的跪影,近在咫尺,又犹如高悬于苍穹之上的清冷月光,触不可及。
盖碗中六安瓜片氤出的茶汤,色泽清澈宝绿,倒映出乾隆晦暗难明却眼含踌躇的脸,待茶汤渐凉,浮沉的瓜片如他负压的心缓缓沉底。
鼻息间品不出清润的茶香,袅袅析出的竟是她独有的幽兰香,清高又散布着虚张声势的媚态。
乾隆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带有薄茧的手想要伸出,却怎么也想不到正当的理由。
他沉默地看着知画逐渐远离的身影,日光下的影子被拉长,宛如初春新柳般柔韧的身段,既有少女含苞待放的羞涩,又勾勒出未向人展示的风情。
小丫头的心思不难猜。
看起来的孝顺劲,无非是三天两头的挑唆告状。她在试探他的底线,亦在勾引着他步入背德乱伦的深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乾隆又何尝不是纵容着她,在无人知晓的隐蔽逼仄处,放纵自己肆意生长的情感。
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在晚辈面前顾念长者的威仪,错失了名正言顺拥有她的机会。乾隆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耐心在克制而亲昵的朝夕相处下,逐渐风崩瓦解...
得不到的日思夜想,得到的却弃如敝履。
连带着乾隆对永琪的态度急转直下,每次一见到他都嫉妒得发狂,大脑里充斥着对侵占知画合法夫妻身份的男人的敌意,全然没有父与子的纪群之交。
瑶阶曙,金盘露。暑夏的烈阳炽灼着身上的水汽,琉璃瓦被热浪炼融成金河,廊檐尖的脊兽蜷缩在绿树荫影之间。
青石板路烫得下人们薄底的鞋履都耐不住烙,纷纷躲在狭窄阴凉处喘歇。
知画身姿摇曳地踏足小燕子的寝宫,优雅地将缠金丝琉璃盏陈置的荔枝捧到小燕子跟前。
“姐姐尝尝着岭南新贡的荔枝,勇气哥哥特意嘱咐用冰鉴镇着,八百里加急就为让您尝鲜呢!”
招不再多,管用就行。
小燕子这诗文不通的浅薄之人,不值得知画大费周章地策谋,几句言语便可轻易挑唆,晃动她与永琪之死靡它的情感地基。
无非留情,只是知画性子稳妥,狡兔三窟,本身就是风险性极强的投入,总要有个多重准备用以规避风险。
进可攻之,退可守之,暂避锋芒,顺应时势,方为上策。
偏偏小燕子不聪明的脑瓜子就上这蛋。
看着陈知画呤叮铛啷拿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两婢女,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啰嗦什么!放那儿就行!”
P.S.
我们知画是事业心很强的绿茶恶女,目前无心,一心只想上位ε-(′?`; )
第9章 知画9
银丝镊是妃级专用,琉璃盏是皇后、贵妃可用,玛瑙签则是亲、郡王配用。
既无宫女试毒,又无黄绸敕票。
知画仗着小燕子不懂规矩,无处不僭越,只为碾轧小燕子那粗鄙的举止,旨在用阶级粉碎其配得感。
“啰嗦什么!放那儿就行!”
小燕子没安好气的说道。
吃个荔枝而已,用得着这么多破规矩和工具吗?!
饱满晶莹的果肉透着细密的水珠,小燕子一个回首掏,伸手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水灵甜腻的汁水迸溅四起。
知画灵敏地避了开,柔情杏眼流转间划过一丝轻蔑,她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捊着翘挺的胸脯,发出一声喟叹。
“瞧我糊涂的!忘了姐姐不爱用银镊子…不过永琪哥哥总说,供品需敬惜,不能糟蹋了心意。
姐姐若是嫌麻烦,知画替你剥?”
说罢她上手用镊子轻夹荔枝,冰镇的荔枝还散发着涔涔寒气。
知画优雅轻扯,玛瑙签一拨弄,杏仁大小的果核接二连三地落入金盂之中,当啷脆响犹如碧珠落玉盘悦耳轻灵。
“您瞧,去了核才不负这甘甜。”
流光溢彩的琉璃盏融入了薄胎多气泡烧制工艺,方寸之间,更显玲珑,知画那玉白小手捧着琉璃器,一时竟叫人无法比较孰美…
“这荔枝核大,姐姐小心别骆着牙……
昨儿永琪哥哥还笑我太讲究,若是像您这样率性才是福气。”
小燕子不懂这些头头是道的规矩,后知后觉地难得感到羞赧。
突如其来的好意叫她有些无从应暇,让知画像下人一样服侍自己,这事想想都有点毛骨悚然。
她正欲摆手拒绝知画的好意,更因莫名其妙吃过几次亏而拧紧了头皮,保持着野生警惕和微妙的敌意。
听到永琪夸她率性,小燕子强烈抗拒的手蓦地滞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这会她可完全高兴不起来!
率性还是粗鄙,夸她还是骂她。
小燕子自己也知道自己举止不雅,硬着头皮认下这夸奖,可不存心找膈应嘛!
小燕子心中更介意的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知画和永琪拥有了只属于俩人的交集和秘密,这是她真正不允容忍的。
起初她强迫永琪为救萧剑迎娶知画,也是因为小燕子对她和永琪之间的感情有足够的自信;
而现在,她有些吃不准了...没有人会不喜欢看起来漂亮温柔的陈知画。
小燕子蛾眉一拧,一双黝亮的杏眼盈满怒气,刚才还尴尬万分的表情倏地凝固,一层密布的黑云笼罩了下来,脸色看起来暗沉又低压。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知画哪是她的对手,只能任由小燕子摆动,透过轻薄的衣裳传来的阵阵刺痛,不用多想,饶是红肿破了皮。
小燕子脾气冲,下手没轻没重地,她腾地一下站起,布满青筋的手拽着知画前后摇晃,一节指节几乎紧绷地没入知画的皮肉。
知画忍不住发出痛呼声,舌尖尝到了一丝咸腥的滋味,然而戏唱到一半,哪有不开腔的道理在。
“啊…是知画多嘴了!永琪哥哥只是随口一提,绝无比较之意。”
她吃痛地瑟缩着肩膀,偷偷觑了一眼小燕子的脸色,便飞快地颔首,畏怯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敢再言。
眼下的小燕子哪还听得进去半丁点儿话,她紧抿着唇,原来漂亮的杏眼瞪得圆滚,瞳孔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似要毁灭一切的劈天气势,头上的珠翠歪斜耸挂在鬓边。
手中的琉璃盏被翻打在地,精细的表面先是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接着一声剧烈的脆响,许多细小尖锐的琉璃碎渣从中心向外迸溅。
鲜嫩的果肉沾满了灰尘和残渣,小燕子箭步向前,花盆底结结实实踏了上去,甜丝的汁水沾湿她的裙摆,失控的蛮力刮过知画细嫩的肌肤,推搡之下,失去平衡的知画狠狠地侧摔在破碎利渣上。
“规矩规矩!你们才是一路人!”
小燕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知画,因为强烈的情绪胸口急促起伏,整个身体像过度绷紧的弓弦,颤栗不止。
“是我不小心没端稳…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收拾…”
知画目光一瞥,宝蓝色的常服袍角随着男人龙行虎步的步伐翻飞打卷。
瑟瑟发抖的她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白皙的手掌上竟是细碎狭长的红痕,血丝散发的气味浸入永琪的鼻息。
永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搀起,知画那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惊惧和仓惶的泪,像一只幼小的兔子,在猎人的追围堵截下被吓得精神涣散。
胸腔中涌上的不平愤慨和没由来的心疼,彻底激怒了永琪。
“小燕子!知画好心送来贡品,你发什么脾气!”
曾经温暖的双眸,现今如寒冬冰川般冷冽无情,干涩中夹杂怒气的话语刺入小燕子的心。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完全不敢置信,矛头的指向和无条件的偏帮,都是由她爱的人所带给她的。
“对!我乱发脾气,我无理取闹!既然都这么说我了,我不闹,岂不是白瞎你一顿指责!”
小燕子抽出腰间那根油亮乌黑的马鞭,俏丽的面容因扭曲的怒意,看上去十分狰狞。
裤腿上还站着不知哪蹭来的落叶,鞭梢在空中、地上快速地挥舞,手腕灵巧地一翻,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三人的站位簇拥,纵然永琪眼明手快搂住知画的腰肢,将其往后一带,亦是躲闪不及殃及鱼池的命运。
名贵的紫檀木案桌上,划痕与木屑并齐,落日的辉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把空中飞舞的尘屑彻底映出,连带着小燕子那蛮横赤红的脸,也照得分明。
尚未批阅的卷宗奏折、各式线状古籍、墨块与青玉笔洗悴了一地,一道尖啸在空中国划出,狠狠抽在知画的手臂上。
袖缎顺便裂开一道口子,皮肉上浮现出一道高肿刺目的红檩子,知画疼得直啜泣,蜷缩在椅靠上香汗沁湿。
她是想打压小燕子的气焰,顺便挑唆二人感情。
但知画的计划里,不包括搭上自己的安危。谁能想到,小燕子能疯到在室内舞弄马鞭呢!真是挨着癞蛤蟆,沾上癞毒气。
这个小燕子,简直就是白虎照命,刑克六亲的扫把星!凑近了准没好事儿!
第10章 知画10
烈日高悬,强烈的光线隔着明黄色锦缎牡丹纹窗幔滤进内室,偶有一两声蝉鸣打破这火烧火燎的窒息氛围。
老佛爷穿着近乎墨黑的玄青色云锦,上方刻绣着繁复到极致的团寿纹和五爪金龙,明黄色的襟领点缀着栩栩如生的龙眼。
坎肩上硕大浑圆的东珠盘扣,映衬着她肃穆的脸庞散发着冷冽的锋芒。
身后的小宫女杵着鎏金盆的坚冰跟前,正勤勤恳恳地打着扇,凉爽的清风拂面,耳边的隅隅私语,让她锐利的薄唇勾起一抹看透世事的精明笑容。
外头都传啊,这小燕子心生嫉妒,出手殴打了福晋。宫中人杂繁多,嘴皮子碎,此番流言自然躲不过传入她的耳中。
老佛爷从一开始就对知画这个伶俐的姑娘充满信心和投机的下注,一番操作下来更是心中连连喟叹赞扬。
这孩子,懂礼数,识大体;小燕子那般无理,亦能步步退让,将这出气隐忍不发,再伺机寻找机会扭转风向。
心思缜密,性子佳,倒是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桂嬷嬷,召知画来见哀家。”
殿内的陈设极尽奢靡,又透着一股垂朽的暮气,进贡的西洋鸣钟沉重地摇摆着指针,发出“嗒嗒”声响,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灰和铁锈生腥的浊气覆于其上。
屋内错落摆置着许多稀罕玩意,件件稀世连城,亦逃不过被岁月遗忘的下扬。
知画身着麹尘色缂丝旗袍,轻移莲步,行至老佛爷下位,恭谨端庄地后撤右足,双手交叠于身前腹下。
缓缓屈膝,腰肢如柳条般抽细弯折,若若大方兼济落雁柔美之态。
“老佛爷吉祥,知画不过才来请的安,怎午后一见,老佛爷更是精神抖擞,只怕佛寺里的和尚见了老佛爷您,也得叹一声福泽绵长~”
微微颔首的知画轻抬眼睑,不敢过分直视,又恰到好处地露出她恭顺崇敬的眼神。
蹲身时,旗装的下袍如水波般悠悠漾开,旗头上的绢花和鬓间垂下的点翠石榴花鸟簪钗坠着的流苏,一刻也不得晃。
老佛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浑浊发黄的眼白,幽深的瞳孔中乍现疲惫的血丝,炯炯曲亮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精光。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虽是保养得当,但那双失去水分与油脂滋养的手,带着些微的松弛,指节、手背处布满交错的沟壑,似乎在诉说着饱经风霜的岁月人生。
骨节嶙峋的手轻柔地拢过知画那白皙光滑的秀气手掌,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手,一副就差没把知画疼入心肝的作派。
“你想不想,当未来的皇后呀?”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砸向知画,覆满白粉的脸上,激动地透出罕见的红润,脸上温煦慈祥的微笑化解她周身巍峨的气势,舒展的眉宇透露出不同于年龄的神采飞扬。
老佛爷古井无波的眼睛紧紧锁定着知画,似要剖开她的心肝,挖掘知画内心深处的贪念和欲望。
抛出诱人的鱼饵,静待着她的上钩。
若是野心不足,那便加之砝码,强行催化,施以利用,方可成为她手中操持权力的权柄,她相信,眼前这个孩子,不会叫她失望的。
“永琪年龄大了,哀家估摸着,太子之位的归属,大致也就是这两年会皇上那边会定下来,哀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小燕子搅了浑。”
“知画,你要知道,汉族在大清历史中,还未曾出现过皇后。”
充满诱惑的言论,萦绕于她的耳畔,在知画眼里不亚于迷雾中飘荡的幽魂恶鬼,摄人又狰狞地围拢住她的退路。
眼前慈爱的笑意在知画眼中,变得扭曲阴霾,知画追刨挖底,曾在老佛爷身上找到那丝毫长辈的宽宏仁爱,霎时荡然无存。
一直以来心里都清楚,她与老佛爷只持敬爱恪守的关系,时有作为趁手的兵器冲锋陷阵的时候,知画亦有躲于狮虎身后,作威作福的嫌疑,彼此明心。
只她年龄尚小,倾注的时间过多,不知觉竟失了分寸,恍惚以为这真是一位一心为她着想的老辈。
这些蛊人心智的话,结实地化作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似在嘲讽她正在流失的天真。
“老佛爷,知画不想妄想,一切全凭皇阿玛、老佛爷做主。”
阳光慵懒地泼洒进窗牖,将知画的身影拉得欣长,她努力地维持住声音里的颤抖和温雅,将自己身埋进影子里,想要从其间掠夺片暇的勇气。
老佛爷既然知晓满清从未出现过汉族皇后的先例,亦是明白这其间的阻力;
就怕老佛爷既是真提上一嘴,也会被满蒙八旗的贵族口诛笔伐,又何故为她陈知画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呢?...
为她好??
备受的晴儿格格,她忤逆上行,产生自我意志,试图摆脱老旧思想的桎梏时,出于从小细心呵护的护犊之情,老佛爷选择了任她追求真爱。
但晴儿格格切实从老佛爷的身边逐渐被边缘化,也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她不过是个后来居上的外族女子,虽出身高贵,但血脉身份上可攀不上晴格格,究竟能占几分面子度量,知画颇有自知之明。
本以为日日相处,她与老佛爷亦生了些默契与感情,是她着相,忘了身份......
知画眉眼间流露的兴致高昂,叫老佛爷甚是满意。
无需她在小辈面前做恶人,有的放矢,野心犹如浇灌饱满水的牡丹,在荫暇处汲取养分,滋生欲望。
恶念的花绽放之时,自会产生斗争,她就不信小燕子如此坚不可摧,这样的姑娘,配不上永琪!
石板铺就的官道肉眼可见的氤氲着滚烫的暑气,狭长绵延的朱红宫墙像两堵巨大的炽灼铁板,压得她喘不上气。
偶有高大的银杏从墙缝端冒出些许绿意,斑驳支离的光影衬得她心生灰凉。
知画想起紫薇在她嫁与五阿哥之前,曾道义凛然地说的一番话:
“女人们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思想,才做了几千年的奴隶、男人的附属品,不要这么被动好不好,争取一点自己的主动权,为自己的幸福着想。”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
她回答的是:“女人还有什么地位呢,还不是听爹娘的,有老佛爷做主,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话也没说错,她不过是顺应长辈,走上了一条内心驱使的道路,云程发轫,拾级而上;
聪明人不该明正所思所想,广而告之,而是应当发现规律,寻找规则,再利用其达成目的。
知画不悔嫁给五阿哥的决定,正因如此,她在皇阿玛的心中,才能占据独有的地位。
云月是同,溪山各异,她只想成为吉光片羽,不想做那普通的金玉珠贝。
在她眼里,紫薇所谓的争取主动权,无非是在情爱的圈子里来回兜转,实则不过是梦中说梦罢了......
毫无根基的她,才是这深宫中,艰难生存的其间之一,不为情爱,只为日子好过些。
那些不叫她活得痛快的,她陈知画偏要凿出一条生路来瞧瞧!
第11章 知画11
景阳宫的西暖阁里,一道浅淡的身影投注在红木嵌螺钿缎心百鸟朝凤小插屏上,屏心边框镶满彩色螺钿,满饰缠枝葫芦、花卉纹。
高大的梧桐树下伫立着高傲的凤凰,各式鸟翔绕于天,这是前几日皇阿玛送来的礼物,说是造办处做了个好物件,颜色鲜亮,款式年轻。
这宫中竟是死气沉沉的老人,身份配得上这屏风的妃嫔们多是性子稳健,思来想去,也只知画会逢其适,与之相配。
李玉送来的时候,是这样转述皇阿玛的想法的。
一道光斑恰好落在铜镜上,知画身着一袭轻薄雪青色素缎袍,犹如清冷的月光,明晃的光映衬在她轮廓莹然的脸上,衬得整个人抽条纤柔。
莹润剔透的晶莹肌肤闪耀着粼粼波光,白皙的脸颊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香氛,柳叶一般的蛾眉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显然被精心描绘过。
淡粉的唇抿上色泽饱满的胭脂,一抹红如初绽的粉桃,含苞的荷花,惹人垂涎。
一头浓密的青丝被高高挽起,额鬓间那柄点翠嵌珠凤凰簪子,细密地流淌着神秘的光泽,随着头颅的轻偏,耳畔那撮珍珠流苏,发出玉碎般的轻响。
怎么说,和怎么做,那是两码子事。
那句民间话话糙理不糙:男人钱在哪,爱就在哪。
无论皇阿玛找了何等正当的理由,对于这些源源不断的精巧饰物和绫罗绸缎,知画自有她自己的理解方式。
当然她也准备了自己的回应。
那是一个香囊。
翡翠镂雕,金银累丝,坠挂于边,石青色的锦绸打底,绣的不是瑞兽吉祥,亦不是四君子。
只是普通的硕壮枝干,几许青梅高悬其间,影绰在翠叶之后。
没有名贵的宝石镶嵌,有的只那青梅赋相思。
乾隆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简单生动的纹路,缄默无言。
他反复提醒自己应该警醒那条不能逾越的界限;
为人长者的正直与庄重的约束在他心中来回拉扯。与此同时,身为男人猎奇和天生所具的掠夺性,隐秘地滋生着他歪邪的不正之心。
他知道,他不该收这个香囊。
可乾隆无法抗拒知画那双水雾氤氲又清澈无垢的眼,她的眼底,盈满了他高大的身影,或许他早就丧失了顽抗的意志。
日影西斜,御书房内仍是闷热非常,堆积如山的案折形成一道沉甸的结界,压得人喘不过气,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兰馨香在空气中凝滞。
知画又带着午后的茶点来问候乾隆,以往这些时日,向来如此。一来一回的,时常顺势留了下来,各居一隅。
知画写诗作赋,描画观棋,乾隆则在案牍前横石量书、亲自览阅信报。
此时的乾隆阖眸不语,正当闭目养神,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畔,走动间依稀能从微阖的间隙中窥见布料上的流光。
玲珑的身段无声地靠近御案,雪白凝香的小手落在了太阳穴的边际,感受到乾隆没有抗拒的含义,柔弱无骨的小手又抵在了皇帝紧蹙的眉峰上,细细地揉开那深刻的纹路。
“说罢,想做什么?”
乾隆没有睁眼,他怕自己压抑不住自己狂妄无章的错乱,目光触及他薄施粉黛的面容时,他便会轻而易举地缴械投降。
“皇阿玛,求您,给臣妾一个孩子吧......”
知画朱唇轻启,那双莹润欲滴的唇瓣,极其自然地吐露出爆炸性的言论。
她的姿势亲昵又恭谨,翦水潋滟间,毫不掩饰她的钦慕和少女的依恋。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水汽沁润过的软糯,一双含情眉目欲说还休,一切竟在不言中。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惊雷乍响,恍然间,乾隆怀疑自己是否因过度疲劳衰竭,而导致的神经错乱。
一阵震耳爆鸣的目眩过后,面对近在咫尺的知画,乾隆死死地攥紧发白的指节,躲开了她的眼。
这不是错觉,眼前的少女竟真的说出了如此胆大妄为的话来;他可是她的皇阿玛,此等皇家丑闻,难道知画就不怕他治她的罪吗?!
“为何忽然提及此事,你可知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吗?!”
乾隆啜饮了手边那盏早已冷却的茶,目光凌厉而深邃,那黑沉的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微澜,微微颤抖的手意示着他难以平静的心。
“臣妾这阵子的一举一动,您都看在眼里,何须臣妾将自己的心生生剖析呢?!知画不信,皇阿玛您丁点儿都感受不到!”
知画激动地俯身前倾,差之偏毫便落入乾隆的怀中。
耳垂吊挂着的圆润细珠不经意间蹭过乾隆紧抿的唇,身上的香囊散发着檀香、佛手、薄荷、龙脑等草药的馨香,悄无声息地柔化了乾隆心里的负担。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眼前的温香软玉冲淡了乾隆周身的冷硬气扬,越来越热的呼吸在暧昧的空气里交织缠绵,乾隆的细微挣扎犹如螳臂挡车般,难以撼动事态的偏移崩坏。
“难道我就该守活寡吗?!我也想像还珠格格,紫薇格格那样,收获一份真挚的感情...
教授我儒本义理、五经音律的是您,与我谈论诗棋理学的也是您!
是您不避讳我女子的身份,引导我学习过去从未踏及的领域,亦师亦友,似长者,又是情郎。
喜欢上您,违背伦理纲常,却又出于本心,合乎情理。”
知画敏锐地捕捉到乾隆细微的变化,莲步轻移,双手搭靠在乾隆粗犷的肩膀上,顺理成章地挤进他的怀中。
白皙的侧颈修长温热,像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待猎物反应过来时,早已踏入那万丈深渊。
“那你当初为何答应嫁与永琪。”
乾隆的视线带着滚烫的侵略性和一丝难掩的忿然。
他低下头,用牙齿叼住知画耳后那块敏感细滑的软肉,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惩罚性的研磨,细细地咀舐着。
“臣妾羡慕...羡慕小燕子姐姐和永琪哥哥之间的情感。
我不过一个未曾见识过外人的闺阁女子,加之老佛爷从初见时就多加暗示...
知画只是错把女子对男子产生过多的关注,当成情爱,自是不抗拒老佛爷的情。
今时今日,我头脑想得清明,不想继续混沌下去了。”
“只求您成为知画一片痴心~”
第12章 知画12
乾隆扣着知画弱柳扶苏的腰肢向上一提,上身的交织愈发厮磨缠绵,湿濡厚实的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压了下来。
知画忍不住向后仰头,被钳住的下巴又叫她退无可退。
贝齿微翕,嫣红又湿软的丁香小舌顺从地任由摆布,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一抹云霞,水雾弥漫的泪眼婆娑乖巧地望着他,纤细的指节拽住乾隆的小拇指,透着她焦灼的不安。
乾隆先前疏离冷厉的眼眸涌上情欲,娇滴滴的呜咽声淹没在情意绵绵的吻里。
身为天子,他向来都是至高无上的掌控者,敬事房更是严格克制行房的次数和时长。
从衾被底下爬上来的附属物,不配获得赏赐;饶是那些多年陪伴在侧的老妃嫔们,免去低贱的礼仪,偶尔几句闲谈,已是恩宠。
知画...
知画不一样,她是他儿子的福晋,身份贵重,是他的学生,是......
由心底涌上的炙热冲动,化作唇舌温柔的絮语。
乾隆撬开牙关,贪婪地扫荡着口中每一寸角落,攀上丁香小舌裹覆共舞。呼吸骤然变得沉重了起来,知画只觉自己全身泛软、舌根发麻。
她伸出手臂环住了乾隆的脖子,皓腕间琼脂凝霜的冰玉浮起薄雾飘花,冰凉如沁泉的触感贴紧乾隆的后颈,惊起一阵颤栗。
“有了孩子后,又当如何?你和永琪没圆房,怎么糊弄。”
舌尖抵住口腔里的软肉,乾隆猛地退开,大手抚过知画气喘吁吁的脸颊,替她敛去额角湿润的碎发。
“想方法让永琪以为我和他圆房就行了,皇阿玛会帮我的,对吗?~”
因为过度缺氧而漾起水波涟漪的双眸带着一丝计划得逞后的狡黠。
殷红的嘴唇被啃噬得轻微红肿,唇周的褶纹被吮吸得饱满充盈,散发着惑人的水亮。
夹长尾音的温软呢喃,酥到了骨子里,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下意识地往小腹处撺掇。
汗水沿着脖颈滑入衣襟,下半身紧绷得叫乾隆有些喉咙干涩,充满掠夺性的原始欲望渴求精准攫住了他的感官。
他不能继续沉迷美色了。
他怕他再这样继续下去,会忍不住把知画摁在案桌上就地解决。乾隆不希望知画落下遗憾,永琪没有给到她美好的新婚之夜,就由他这个作皇父的,替儿补缺受过...
紫禁城的天光笼于灰青色的雾霭里,天色逐渐沉酽,层叠宫墙犹如铜铁铸筑的巨大牢笼。
大殿内挂满了花灯烛火,犹如白昼降落,有违天道,却偏要执意为之。
李玉几经辗转托了个慈宁宫里不惹眼目的嬷嬷,明目张胆地去景阳宫向五阿哥传话,说是福晋留在慈宁宫陪老佛爷食斋诵佛,不回来了。
永琪沉声应下,也没多在意。
除却新婚佳尔时期,老佛爷时有唤知画过去陪侍,偶尔雨水时节或天色黯淡,便会留宿慈宁宫。
知画似乎格外受长辈所喜。
小燕子那一通火气肆虐,皇阿玛派人特地得来收缴了她的皮鞭,又将景阳宫的管家权全权受托给知画;
在此之前,由于担心小燕子因知画入门,日子过得不舒坦,管治权一直都交由专门的嬷嬷处置。
今日被老佛爷召见,明日与皇阿玛对棋...永琪不知自己多久没有再正眼见过知画的秀靥。
他坐在空荡的内室里望着影影绰绰的烛光,不知打哪儿来的风,削瘦的背脊骨从脚心传感至头皮。
他端坐的姿势大气磅礴,拨开迷雾后,只剩他空虚不稳的内核和涔涔析出的冷汗。
小燕子的气看似来得快,气得也快。
实际上,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涉及到他的所有权方面,更是犹如惊弓之鸟,喜欢沾醋。
任何过多接触的异性都会受到小燕子的无差别围剿,更别提知画敏感的身份。
已经好些天了。
那日明明是她先动的手,有错在先。
永琪自诩正大光明的君子道义,又是苦口婆心地劝,又是谆谆告诫地善诱,试图教小燕子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
可她偏就如顽石转世一般,固执己见,也听不进这些条条框框。
规劝了半天,说道永琪舌敝唇焦,说道小燕子勃然大怒,甩手而去,徒留他一人独守空房,至今还未消气。
“哎...”
永琪的眉头紧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落单的孤家寡人;
小燕子赌气,知画不见行踪,便是匆匆一面,迎接他的,只有目光的闪躲和尴尬怯懦的恐慌模样。
想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里,嘴唇张合半天也说不上一个字,只能作罢...
青砖缝隙间的青苔散发着湿濡的气息,几只萤火萦绕于汉白玉台基之上。微风顺着轻启的窗牖钻入,撩起明黄色的窗幔。
昏黄暧昧的烛火给细腻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蜜色的釉彩,情欲、汗水、腥甜糅杂着草木与龙涎香发酵的气息,知画趴在乾隆胸膛,嘬咬住喉结来回研磨。
乾隆锋利的眉宇下是爱新觉罗家特有的丹凤眼,眉梢微微上挑,幽深如墨的眸子里,凝着浓郁的欲色。
知画的行径,犹如往干柴上浇了一锅油,蓦地燃起他心中的滔天火焰。
操练有素且充满韧性的身材,腰腹肌肉线条起伏分明,身为皇帝的过度自律和极度注重养生的惜命心态,总算叫乾隆没有在年轻人面前落了下乘。
知画秋眸含春水迷蒙地仰望着乾隆,纤柔玉手热切地捧上他的下颚,香软樱唇撬开乾隆的牙关。
她生涩地含住他的唇珠,方才规整油顺的二把头早已散乱开来,娇媚缱倦的艳丽姿态,如画中莲池的鲤鱼成精,撩拨进乾隆的心扉,勾得他魂牵梦萦。
薄纱后厮磨的两道身影亲密无间,朦胧呓语从丹唇中细碎溢出,月光在轻纱帐幔下斑驳陆离,女子的啜泣声逐渐喑哑,只能乖巧地叼着食指哼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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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努力地隐晦着想了…应该能过吧…
第13章 知画13
建福宫作为他的游憩之所,自南向北特筑为四进院落。
其间的花园曲转流觞、廊亭婉转、布局精巧,融合了江南园林的婉约与皇家独有的恢弘磅礴。
而今,乾隆将从他人卧怀夺得的江南美人,亦藏于此隅。
青幢紫盖立童童,细雨浮烟作彩笼。
春时的古华楸长势丰茂、虬扎盘结,繁花簇簇缀玉,又如点点攒星,淡如粉云青雾,花与天齐。
可惜终于有幸踏入苑中的知画,错过了最美的时节,只有那枝桠碰着云,一片葱绿。
白露降至,立秋的风拂过枝干,用作楸叶比作簪,以应时序,倒也闲暇。
“皇阿玛…”
知画随手从地上拾起片楸叶,指尖捻着叶脉,顽皮地打着旋儿。
娇软的声线里含着蜜糖般的笑意,鲜艳的蔻丹与泛黄的叶将肌肤映衬得愈发透盈,那片楸叶就如此敷衍了事地安钗在乾隆耳尖和鬓发的间隙处。
明黄色团龙常服袍暗纹攒动,金银线的勾勒在日光下浮动,与知画雪青色杭绸织金衬衣袖角厮缠在一起。乾隆唇角克制不住向上飞扬的弧度。
他清咳了两声,故意板起面孔,不怒而威的模样有些令人发憷:
“地上捡来的叶子,还不知得有多脏,你就这么随意打发朕?朕怕是太过纵着你,把你养得皮实了?”
知画不以为然地蹭了蹭面颊边温热的手指,猫儿似的攀上了他的肩膀,软软糯糯地娇声回应道:
“本来就是您惯出来的性子,您可得负责~”
美目如清泉润浸的玉石,澄澈而透亮,知画眼波流转,柔荑轻巧地揉捏着敏感的耳垂,纤腰楚楚,好似乖巧的玉兔窝在乾隆怀中,不过小小伎俩,便勾得乾隆魂飞天外。
“你放心,朕定当负责...”
乾隆伸手向后腰下探去,雪香滑腻的肌肤氤氲淡淡女子体香,衣裙散垮凌乱。
知画这会总算知道,出阁前那些教事姑婆们满嘴骚腥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上头的时候和牲畜没什么两样,他竟没皮没脸地扯着她胡来。
“这样不好…”
突然毫无防备地遭到侵略,知画大惊失色,一声嘤咛自她喉间溢出,她又羞又忿,连忙捂住了嘴,生怕被路过的宫人们听了去。
跟乾隆在一起之后,知画是把快活事的新奇手段体验了个遍。
累倦了就安分睡,睡会儿醒了便陷入周而复始的循环,御书房、乾清宫、养心殿、甚至是平常满朝文武上朝的太和殿,俩人都走了个遍。
而今竟是又扩大了领域范围,耻于人言的忌讳和道德束缚产生的双重感官冲击,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这段关系的曝光,对知画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对于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无非是史书上留下一笔风流韵事。
所幸他极其要脸面,致力向清圣祖康熙帝学习,将俩人的事藏得隐蔽。
可这不妨碍乾隆利用女子受儒家伦理桎梏的道德枷锁,来约束知画,为自己谋取更高维度的快感和福利。
知画心里有火,面上欲拒还迎地娇声佯装推拒道:“不要在这里,会被发现...”
不是都说男人年龄大了就力不从心了嘛?姑婆们明明私下聊天埋汰着自家男人岁数见长,各个中看不中用;
怎么轮到她这茬,差点没被折腾过去。
乾隆惬意到尾椎一麻,精干的背脊在徐徐微风中,硬是逼出了一层薄汗。缂丝绣纹粗糙磨砂的衣料质感,反复碾轧着知画娇嫩脆弱的肌肤,惹得她啜泣得哽喉。
“不会的,这是朕的私宫,早早让李玉清逐了闲杂人等,不会有人看见的...”
炙热的鼻息伴随着凉风灌入微敞的衣襟,肚兜被折了两番,堆高积褶在腋弯,被峰峦叠嶂的酥雪阻断了山路。
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双颊红晕从脸上蔓延至上身,长翘的眼睫在下眼睑上析出一弯月影,伴随着他的进攻晃颤颠簸。
乾隆充满威压和占有欲的目光梭巡着他完美的所有物 ,柳条翻飞,拂水成诗,知画半昏沉地倚靠在他的怀里,神魂涣散,早已飞离九天之外。
汩汩汗水沁着寒滚入颈间,不知过了多久,日头逐渐西移,霞光自旁侧照在乾隆俊毅的轮廓上,朗目疏眉,些许褶皱平添男人成熟的魅力。
看五阿哥的脸方可知晓,其父的肖貌自然差不到哪去。
色气和难忍的失控驱散了他周边的冷冽,这会儿显得便不那么高高在上,亦不过是受大自然本能驱动的凶悍猛兽罢了。
娇粉红润的色泽自白皙玉肌下透出,衬得那靡颜腻理愈发诱人。
待到天光彻底暗下的时候,云消雨霁,总算到了尾声。
知画挣扎着理好自己的衣物,紧绷过度的大腿正不由自主地哆嗦颤栗,她愤懑地睨了乾隆一眼。
显然因为乾隆的无止索求,心生怒气。
“哎...知画...”
先别走啊......
一方香帕覆面,望着她忿怒的背影,乾隆哑然失笑,只觉可爱,这犹如幼猫撒泼的娇气模样,在他看来毫无威慑力,不过是五指山下的毛绒动物耍泼胡闹。
金色的光芒斜斜地映射在东六宫层叠的锃黄色琉璃瓦上,踏入延禧宫,典雅富丽的摆件,却透着一路衰败之相。
彩色釉面瓷器、和乾隆同款,仅小上一寸的西洋摆钟,无不彰显令贵妃的恩宠。
只那是前些年时兴的釉彩款式,西洋钟耀眼的金黄透着色泽黯淡,因为内务府太监们的马虎行事,墙角跟被树根顶起的斑驳宫墙秃噜着皮,任由风雨和岁月侵蚀。
闹了半天,原来是小燕子闷气了几天,也没见永琪追在屁股后面哄着她,蹬蹬跑来延禧宫诉苦来了。
小燕子混迹京城江湖多年,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敏锐的动物直觉赐予她善察观色的本能。
她感知得到,不过数月光景,永琪似乎不再是曾经那个熟悉的永琪了。
他变得有些陌生,不再一味地偏袒她,偶尔流连的目光落在了别人身上,他自个浑然不知。
在这紫禁城里,和她聊得上的长辈,唯有令贵妃娘娘了。她自小无娘,这么些年下来的朝夕相处,小燕子早已把令贵妃当作另一个娘亲来看待了。
小燕子将自己心中淤积的苦闷尽数倾泻,本以为能得到令贵妃娘娘的好生安抚,再不济也能向紫薇那样,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对永琪极力讨伐。
却不想,现实狠狠给了她一耳光,眼前这个永远温柔贤德的长辈,嘴里吐出的字眼,叫她冷不丁起了一身细微的鸡皮疙瘩。
“小燕子,接受知画吧。”
第14章 知画14
脱水枯黄的梧桐在残风中伶仃地打着旋儿,曾经姹紫嫣红的珍稀花卉,或萧疏、或枯败,只残留几许黑黢的梗茎倔强地杵在原地,等待着死寂的吞噬。
令贵妃牵着小燕子的手,神色复杂落寞。
她的容颜留下了被岁月雕琢过的淡淡细纹,虽然看起来依旧温婉眉眼,但流失了年岁构造深邃的眼窝,眼神里的光亮,亦不复清明。
纵然保养得宜,苍老厚重的眼眸却不会骗人。
她没有顾暇小燕子怔愣又颓然的表情,只敲醒她认清现实。
再多的不甘,亦会化作每个暮色降临后独立垂泪的枯涩,令贵妃不希望小燕子落得和她一般的下扬...
男人的心,似那高山朗峰的坚冰,似那千锤万凿的赤铁,除非他们甘愿化作绕指柔,否则仅靠女子微薄的痴心,无法扭转乾坤。
偏生后宅女子的一生,都被围困在情爱的囚牢和男人吝啬的注目里,日复一日舔舐着自己凝结成痂的创口。
“小燕子,就像我接受很多嫔妃一样,把五阿哥对你的好,当作一种恩赐,不要当成理所当然。”
永琪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心胸大度,纯良温贤,但他有颗侠义慈悲之心,却又拿捏不住分寸。
优柔寡断,耳根子软乎,凡事都应有度,越过了雷池,事态好坏的前路仅在瞬息之间。
他不是个坏孩子,但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合乎小燕子心意的夫君,男人的善解人意和体贴,仅适用于更高阶级的同性之间。
令贵妃想得拎清,以至于眼中曾经热烈的光转瞬即逝,只余下更加深沉的疲惫和近乎悲悯的苍凉。
她抬起眼,目光流连小燕子破碎的秀靥之上,那水杏般的眼眸哭得通红,面颊上还残存着未干的泪。
今日小燕子穿了身秋香色的缂丝缠枝莲纹旗袍,极好的料子上横亘着织金暗纹,这样精巧的料子,连她这儿,也许久未见了。
只是配合凄哀的神情,如同一片即将被随意抹去的薄叶残骸,倒还应景。
阳光明媚的洋溢气息敲打在萧瑟的秋风里,像雕花窗棂外池中梗着杆子的枯荷,若小燕子不清醒过来,只怕会步入后尘...
令贵妃不自然地偏移目光,嘴角试图努力勾起一抹安抚的微笑,她扯了扯嘴角,牵强地落了下来,味同嚼蜡的苦笑实在牵强,又何必勉强。
“哎......”
一声长吁的哀叹从丹田深处瘀吐而出,喑哑的声音仿佛断了弦的琵琶,糅杂着骨子里渗出的浊气。
令贵妃望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容颜,缄默无言。
她有什么资格教训小燕子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皇上乃九五之尊,理所应当将世间最矜贵娇艳的玫瑰采撷囊中。令妃战战兢兢、做小伏低一辈子,曾经的荣宠好似镜花水月,最终随着罗浮美梦而褪散。
她本就是奴婢出身,伺候主子的活儿,自是手到擒来,深宫六院里,本就没有比皇上更大的主子爷了。
不是她安耽现状,是她委身屈膝一辈子,恭敬里混迹了点点真情,好不容易和废后斗了个旗鼓相当的局面,香妃的出现打破了堪堪维持平衡的假象。
废后有权,她有宠爱,方可形成对垒。
可香妃从她这夺走了皇上所有的关注,连带着孩子也难见他们皇阿玛一面。与废后对抗的有来有回的令妃,被悄然降至的意外,后来居上搋夺的地位。
那些孩子们的谋算,自以为隐蔽;实际上,无论是废后,还是她,都希望计划的顺利进行,以去除香妃这块心病。
静待良久的计划落下帷幕,习惯养成的关怀却干脆流失殆尽,见过了明艳的花儿,对于她这样半老徐娘,皇上俨然觉得索然无味。
废后如她所愿溃不成军,她成为了除老佛爷外宫中位份最高的女人。
但她的人生仅限于此。
逐渐长成的皇儿和位高权重的后宫执掌者,两者不应该集于一个利益共同体之间。
这对于日益垂朽的雄狮而言,产生了强烈的威胁,其间亦有擅于专攻歪门邪路的朝臣妄行捷径,刻意攀扯。
一行一桩,都逃不过皇上的法眼;她如废后一般空守宫苑,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男人不像我们女人,成天围绕着后宅琐事转悠;他们有他们的大鸿志、大抱负。
你越是虚心,五阿哥越是对你有歉意,迎娶知画,他本问心有愧;你咬舐盛气凌人,迟早会输掉五阿哥的。”
令贵妃哑然一笑,微微颤抖的手拂过湿濡的眼睫,发现她早已流干了泪。
有些话过于现实,小燕子年轻,依旧怀揣着月书赤绳、共挽鹿车的女儿心思...
只是男人的爱意和耐心是有限度的,拿女人生活的全部,去赌男人虚无缥缈的真心,犹如冰炭同器,未免也太不可取...
女子不过是他们辽阔人生中的沧海一粟,再美的美人,也不过是男人攀谈里的谈资,丰功伟绩上再添几缕繁花点缀。
受永琪英雄主义的拖连,小燕子不知为此发过多少次火,前有采莲,后有知画,源源不绝如涓流不息的湍河,一味追堵何时是头?
“小燕子,放过自己吧...
有一个知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知画,本宫就是这么过来的,你要学会接纳,而不是占有;男人不会甘于成为女子的囊中物的...”
令贵妃握紧小燕子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一点温柔渡给她,悠远的目光看似凝望着小燕子,又似透望着逝去的年华。
她盼着小燕子能把心收一收,那些劝服她静心、大度的言语,如同深秋的寒露,尝试揩去心间的炽灼,却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瞬间蒸腾,化为云烟无影无踪。
“我就是廉者不受嗟来食。”
小燕子紧咬着下唇,勉强压住快要冲破嗓子眼的反驳。
指甲陷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翻腾的怒火一瞬即发,凭什么?!凭什么要让出永琪的一部分给知画。
永琪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即使是令贵妃娘娘,也不能说服她放手!他们全家被皇阿玛害的家破人亡,她怎么能够轻易地放手!这是永琪生来就欠她的!
令贵妃无法,忧心忡忡溢于言表。
可如何是好啊...这执拗脾性,怕是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能停歇...
"情"字误人啊......
第15章 知画15
吝啬的秋阳穿过叠嶂的雕棂和蚕丝幔帘,稀薄地扬洒在光滑的金砖上。
一席藏青色团花万字纹栽绒地毯,莲花为心,团花姿态各异地向外充阔,韵致不失素雅,与大殿中繁复缭乱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巨大的波斯地毯从正殿大堂延伸至御塌脚踏前,
“听说昨个儿你陪着皇额娘去畅音阁听戏了?”
鬓边的发丝汲拉了下来,乾隆伸手抚了抚知画的脸颊,空气中流淌的檀香气,浸入木质的苦味,变得粘稠而暧昧。
“南府那些角儿,戏不错,虽是男扮女旦,但各个纤腰楚楚。不过,说道软烟柳条,谁都不及你的身段婀娜...”
紫檀木的榻心雕刻着蟠龙飞天腾云的架势,上面铺满了结实的明黄色织金锦褥。
乾隆随意地倚靠在引枕上,身上只着一件薄软的中衣。他那身龙袍被弃在榻角。
知画柔软的身段严丝合缝地贴在乾隆身上,发髻散乱,一头珠翠琳琅,像星碎萤火般松脱在软绸缎上,散发着宝石幽幽的光。
中衣的交领大开门户,露出凝脂白玉般的雪酥,随着她急促的喘息,不断晃颤。
耳垂坠缀着红翡玉流苏串珠叮当作响,身下的法翠色马面裙像绽放到极致的夏日清荷,丝绦与裙带绞缠,亵裤被铺陈开来的裙裾所覆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衣裳。
私密的环境下,只有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光滑的肌肤和绸缎厮磨,极度淫靡和隐秘的声响被无限放大在寂寥里。
空气中腥香和氤氲的热气,述说着方才发生的情事。
知画汗湿的发不经意地拂过乾隆的颈间,发梢处清甜的桂花头油气息,糅杂他身上那浓烈的龙涎香底调,沁入鼻息。
乾隆粗犷的指节无息地动摇,不免再次心猿意马,想故技重来,却被知画一个挥臂推搡得向后倾仰。
“你做什么?”
乾隆感知到知画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有些莫名,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不让碰了。
他耷拉着眼皮,用不高不低的声量,质问知画。
短短几个字平淡无奇,却像极细的银针密密地扎进她的皮肉里,不见血,但炽灼的麻从大脑蔓延至全身,搅得她钝钝的肉疼。
这是...把她当作了什么?!
她不是解闷儿的雀儿,皇阿玛拿那些个太监庸人,与她放在同一杆秤上作乐寻开心,算什么事?!
知画素白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乾隆不甘地想要凑近触摸她的香腮,再次接收到抗拒的讯息。
“怎么了这是?闹什么脾气呢?”
乾隆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种事后的慵懒松弛,有些意动的他喘着粗气,身上的汗水尚未被窗外漏进的微风吹干,浑身的燥热点燃了骨髓里泄洪而出的情欲。
见知画依旧不肯搭理,乾隆耐着性子哄了又哄,放在过去,谁敢给他横脸色。
乾隆心中百感交集,新奇的体验带来一股微妙又陌生的情绪,在胸腔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一叶扁舟乘浪而上,划破由水构织的幕帘。
似乎有什么兜不住的陌生情感在胸腔里流淌。
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酸涩又甜蜜,失控的无措,对于运筹帷幄的帝王来说,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
无处安放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乾隆先动厚重的眼睑,神色晦明,深邃的眉骨投注下一片阴影。
冷硬的声线配上略显僵直的表情,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充满了刺骨的压迫感。
“不是你先寻高枝的吗?这会儿朕许你攀附,何必惺惺作态,在这拿乔。”
下腹隐隐充胀到生疼,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乾隆俨然失去了好性子, 被控制住大脑,乾隆开始口不择言地尽往外冒些戳人脊骨的话,言语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知画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乾隆,一股火辣辣的热流从头皮上层一路烧到脸颊,殷红的绯霞在如雪的肌肤上洇出,说不上来究竟是气的,还是羞愤导致的。
她死死咬住惨白的下唇,舌尖涌上了丁点腥锈的味道,巨大的屈辱化作喉间的哽咽,模糊了她的视线。
乾隆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瞬间冷却了下来。他伸手想要搂过知画的纤腰,一把扑了个空。
一阵穿堂风延着窗牖的缝隙袭来,黏湿的肌肤冷不丁地哆嗦着,知画表情空洞而麻木地收拾着自己的衣裳,将压在乾隆小腿肚下的鹅黄鸳鸯肚兜径直抽出。
是她先起了心思不错,香饵步其道,愿者上钩,皇阿玛这时又怎好翻脸不作数,好似他是什么清白正直的磊落之人。
知画发出了嘲讽的嗤笑,她不堪承受这份羞辱的重量,飞快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口隐去那因超重负荷而落下的泪。密集的刺绣纹样刮蹭过柔嫩的皮肤,刺得生疼。
乾隆始料未及,行动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伸手欲作挽留,留下的只有鬓间松散滑落的翡翠玉簪。
知画在寝宫与乾隆独处的时候,向来都是将宫人遣散于十丈之外,现下一个人行走在狭长且阴森的廊道里,倒觉空荡荡的冰寒和孤寂。
果然,除了自己,这世间无人能够撑作为你遮风避雨的荫障。
爹娘位于千里之外,众人期许的目光殷切地盼望着她,指望踏出一条通天云径;
夫君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他那恶婆娘不时舞刀弄枪,殃及鱼池;老佛爷喜她乖巧伶俐,任她差池。
皇阿玛也不过是吃到了嘴里,便轻浮下流的普通男人罢了。
不知走了多久,游廊那头逐渐传来宫人们细碎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轻笑,似乎在嘲笑知画的可笑和愚蠢。
若没付出点真情实感,怎能瞒得过皇阿玛那双慧眼,知画对自己够狠,她明知不可为,却毅然选择以身入局,真情掺杂着假意,才能入戏逼真。
知画亦天真地以为过,她成功俘获这位帝王,让其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毕竟,他都愿意为她踏过人伦的界线,何尝不能算作一种情难自禁的爱呢。
原是她痴心妄想......
于男人而言,送上门的娇艳娘子,有什么不收入囊中的道理,人妻更甚,连负责的借口都不需要构思。
知画承认,她是个格外计较得失的睚眦性子,付出一分真心,就企图收回三层爱意。
起初勾引皇阿玛的目的,一为谋利,二为报复。
也因她去了作弄的心思,渴望这位帝王为她失魂落魄,方能抹去新婚那日,皇阿玛对她的漠视和羞辱。
她以为,两人暗地里处了这么久,皇阿玛多少攥了点真心。
现在想来,那些应接不暇的珍稀物件,亦只是这位尊贵帝王随意的心头一热......
第16章 知画16
朱红的宫墙被低沉的夜色所吞没,墙头上的琉璃瓦在月光的沐浴下,闪烁着幽暗凄冷的光。
廊檐上栖息的雾鸦发出刺耳嘈杂的尖锐声响,檐铃在夜风的吹拂下脆响连绵而破碎。
西暖阁早已烛火通明,影影绰绰的昏黄光线照映在贝母糊作的明瓦窗上,仿佛将漫天碎星拢于一室,波光粼粼如银河泄流。
南窗下的炕上铺着绛色绣凤穿花卉纹炕毯,平金圈边,飞凤与牡丹花卉点缀其间,以勾莲和藤蔓饰之。
这也是皇阿玛当初命内务府送来的物件之一,此时被知画攥得皱不成形。
知画倚窗而靠,抚摸着自己抽动翻搅不止的肚子,心下隐隐有了预感。
“柳心,你说,我怎么了?”
她需要确切的答复,稳定自己焦灼不安的心;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的希望…
梨花木案几上的鎏金孔雀纹香炉吐着缱绻的青烟,一对掐丝浅蓝色珐琅釉蝴蝶屏风靠窗架着,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流影蝶飞。
柳心不敢唤太医,索幸她略懂医术,简单的脉象还是能斟酌出来的。
她面色凝固,感受着手下脉搏的跳动,眉头微蹙,踟蹰半晌,吞吞吐吐地说道。
“回福晋的话,您...这是怀了身子...”
脉象滑利而冲和,喜脉无疑,只是福晋与五阿哥从未圆房,肚子里的孩子,辈分上想来乱了套…
可怎么办呀,得让皇上知道这事才行!
柳心着急忙慌,踉跄地向后绊了一小步,衣袖不经意间蹭过架子上的料胎珐琅花鸟瓶,险些砕了一地碎渣。
浮尘在烛光下原形毕露,仿佛漫天金粉洋撒,看得人心烦意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满腔怒火,盈溢而出。
知画抄起手边的茶盏往屏风拾去,火彩光亮的珐琅彩瓷应声而碎,吓得柳心慌乱无章的心绪瞬间呆滞,跪倒在地,不敢动弹。
是。
是她主动设局,可为何有无尽的憋屈和痛苦盈于心间…
这世间从无公平可言,幸运的人何其多,老天却唯独不肯怜爱她…
小燕子不用争、不用抢,只要她站在那儿,所有人的呵护和天然的喜爱自发地涌了上前。
在海宁人眼中,陈知画是陈家的骄傲,是海宁的西施才女,她的名声和美貌传遍江南。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只要有小燕子存在的地方,陈知画的存在就会被莫名边缘、透明化,好似她是个无人关怀的普通路人罢了……
她所生存的意义,只为衬托小燕子的天真浪漫…
知画不甘心,她从来有颗不屈服的心,她靠自己去争,自己去抢…立场的对立,让她和小燕子注定只能成为宿敌。
沤珠槿艳一场,也到了星离雨散之际,目的达到了,也是时候回归正途......
“那你记住了,那个孩子,是一个多月后怀上的,知道吗?”
襟口处垂挂的赤金缨络用细珠串连着大颗碧蓝青金石,碰撞中诡异地闷响一声。
法翠色马面裙下露出尖头彩边绣花盆底鞋,各色钉珠镶嵌,鞋尖的硕大东珠泛着冷凝的光,正对着跪趴在地的柳心脸前。
密汗从额间渗落,从眉间淌进眼里,猝不及防的酸涩,引得泪花朦胧,柳心咬牙,瑟缩匍匐在地,一刻也不敢动弹。
“请福晋恕罪,奴婢不敢欺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福晋。”
福晋惹不得,可皇上万万岁,柳心那更是万般不敢有所隐瞒,这是种事,一不小心,祸牵九族!!!
“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柳心,你不记得了吗?你已经,欺过君了哦~”
柳心被知画的言语怔愣在原地,她蓦然想起当初那遭,那可攀不上欺君由头!
她不过是皇上问什么答什么,连带着讨好一下福晋,怎么眨眼被扣上了这么一项罪名!
“福晋......奴婢,奴婢都是为了您...”
柳心踉跄地控制着左歪右扭的瘫软身子,膝盖磨搓地面向前爬行了两步,一双巧手染上了泥尘和些许皮肉绽开的血丝。
她慌里忙外地想要求饶,知画却不许她临阵脱逃。
“这颗脑袋啊,在你上次一时心善,对皇上巧言令色的时候,就已经挂在了房梁上了呀~
皇阿玛那么喜欢还珠格格,你当初选择了我,本质早已叛离,现在想要回头,迟啦~”
骡子黛画成的远山含愁,眼尾洇晕着气极后的薄红,柔弱的声线淬了进蜜水。
看着柳心时扇动的眼睫,那眼波荡漾的小可怜样,对视上的一秒,便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你都说了为了我好,你忍心叫我背负全天下的骂名吗?!”
她拭去眼角的泪,亲昵地将跪到双膝颤抖的柳心扶起。
“你放心,我平常怎么对你的,你多有感触才是...若真摊事儿了,也有我顶着,万不会让那刀,架到你脖子上的...”
知画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柳心纤细的脖子,看似轻柔的动作准确无误地按在那凸起处,一阵恶骨寒凉穿刺进她的脊椎,吓得柳心不禁一个哆嗦。
“你知我身份敏感,孩子是无辜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是皇阿玛的骨肉…柳心,我只有你了,帮帮我…”
知画牵过柳心颤颤巍巍的手,轻摁在肚皮正中,可怜兮兮的表情,将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喉间。
福晋说的话,是不对的...
可她嘴笨,总又觉得言之有理,亦带着一丝单纯的怜惜,呜咽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知是否是她产生了错觉,柳心仿佛已经可以感知到那微小生命的心脏跳动。
“我们有这个…实在瞒不住,他亦能成为最后的保命符,怎么说,他都是那个人的孩子...
柳心,他能保得住我,亦能保得住你,不要担心,相信我,好吗?…”
见柳心神情松动,知画知晓此事已十拿九稳,她施施然从粉彩缠枝莲纹盘中拈起一块荷花酥。
脆皮的酥烙震落簌簌金粉,指甲上秀气的凤仙花染上的红泛着鲜艳的光。
“晚上派人去请五阿哥来我屋里用膳吧,姐姐这些天还闹性,可折腾得五阿哥够呛。
昨日匆匆一觑,瞧着他闷闷不乐,孤身一人,倒显得落寞可怜...两口子的事儿,哪有什么隔夜仇呀~总要解决的。
对了,皇阿玛前些日,好像让内务府送来了绍兴上好的花雕酒?柳心,你去取来吧...”
第17章 知画17
皎洁的月色延着雕花明瓦窗照进,一位身着昌容色缂丝旗装的如画美人。
她上身僵直,仪态怪异地蹲在箱柜前翻找,流苏串珠耳坠随急促的动作叮当晃动。
织金锦缎,华服绸罗散落满地,知画胡乱翻找好一会,才总算从墙边多宝格间暗藏的隐秘夹层中取出一包蜡黄色的油纸。
彼时洞房之夜,桂嬷嬷曾悄悄给知画塞了一瓶名为“醉红颜”的幻药,无色无味,加入酒中,致人神志迷离,任人摆布,清醒后记忆断片。
本来是老佛爷提防永琪耍花样,多留的一手,当初为了引起永琪男子气概包涵的怜香惜玉之情,她硬是咬牙放血,如今还是用上了。
迷糊。
迷糊点儿好。
迷糊了,才能顺理成章地成就好事...她本就是五阿哥名正言顺的妻,对于圆房之事,知画并不抗拒。
女人生存的道路,无非是指着这些男人向上盘踞而上。
只是肚子里有个金贵疙瘩,知画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月光下的秀靥显得异常柔和且妖冶,长长的羽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斑驳的阴影,充满慈爱又极具野心。
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
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
既然女人的存在只能攀附大树生长,总归一生一世的纠缠,那知画俨然愿意成为菟丝花,寄生于宿主根系,汲取养分和水分,直至大树枯竭。
她看着手心里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取一青瓷酒盏,沾几滴微不可察的酒水将其化开。
眼尾的胭脂晕出薄红,似未饮却已染上了三分酒醉,衣襟领口得盘扣故意松松垮垮地搭着,露出一截脆弱白皙的锁骨。
若是孩子肖似生父,皇阿玛怕是得既疼爱又膈应吧,知画光是想想,便心生舒坦,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那稀罕画面了。
夜已深沉,数十盏紫檀嵌掐丝珐琅玻璃画花鸟纹宫灯井然有序地坐落于宫道上。
熹微的薄光影绰出一条羊肠大道,其上游走的鸟兽翩跹,随着光线的变换流转,映出浮光万千。
永琪大步流星地跨过木槛,修长的身形如庭前玉竹,行走间透着一番清俊和书卷的温雅风姿。
一袭月白色祥云暗纹长袍,袖口用金线堆绣出立体如意纹,腰间的青色绦带随步伐发出脆响,衣袂飘逸的摸样,颇有快意江湖的洒脱劲。
永琪疏朗澄澈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小心又欣然的喜悦,看着知画的眼神中掺杂着专注的沉静,如和煦的清风般包容大地万物。
这些日,他在景阳宫里百般聊赖,去找小燕子,总碰一鼻子灰,赶巧遇上了炮仗炸开的瞬间,还会招来一阵毫不留情的鞭打;
他想从知画这里寻找慰藉和温柔的软言片语,可总是只能寻得她碎片衣角。
恰时打个照面,便匆匆逃窜而离,似乎是被小燕子上次那番惊险武打,给吓破了胆子,再也不复前些时日的温柔小意,只余惶恐不安的躲闪。
难得知画主动邀他饮酒作乐,永琪紧张兮兮地打扮了一番,这才前来赴约。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吗?知画,你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他带着一丝窃喜,和莫名小鹿乱撞的心跳,略显局促的杵在知画跟前,指腹焦躁地捻着衣袖的纹样,一向清朗温和的声线中透着难掩的僵直。
“无他,前些时日,都怪知画吓破了胆,生怕姐姐找上门,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仪容有碍,不便与永琪哥哥相见...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迁怪知画...”
比起慌乱无措,先流露出的是青年的愧疚。
这事和知画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是个无端被小燕子喜怒无常的脾性迁怒的柔弱女子,会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不是知画的错,却叫懂事的人先道歉了;而真正该道歉的人,依旧逍遥自得,视若无物。
永琪周身温煦谦和的内敛气韵被打破,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卡壳,对手的先发制人打得他措手不及,心底深处的一丝不满和埋怨,顷刻瓦解。
有些心虚的他,含糊不清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句话来。
“我...我们,先用膳吧,知画你等了这么久,一定饿极了。”
作为名义上的夫君,永琪拥有支使知画的权利,因对方东躲西藏许久而积攒起来的情绪,都溶解在这美酒佳肴中。
“永琪哥哥,知画有一事相求...”
“你我夫妻一场,何来”相求”一说?但说无妨。”
用膳之时,内室静寂无声,永琪尴尬地偷摸觑了一眼知画,想要搭话,又没有话题抛出。
以往两人相处融洽,多有知画迁就迎合;今日不知怎的,似乎真的等久,她心无旁骛地专心于菜肴和不断地替他斟酒的野趣里,无暇顾及他的心思。
燕窝鸡丝盛于白釉瓷盅里,熏袅这热气,酱色浓郁的炖排骨精美地摆放在粉彩缠莲纹大碗中,那黄酒炖双鞭,更是直抒敞意。
酒过三巡,上醇的酒,后劲就是猛烈。永琪陡然觉得一片朦胧,眼前的知画变成了叠影重重。
“我请求你,让我有个孩子,也好对老佛爷交差。我们迟迟未怀上孩子,日子久了,老佛爷难免多疑。
求你给我个孩子,这样,就算我以后独守空闺,最起码不是[谁伴明窗独坐],而是[我和孩子两个]..."
永琪看着知画这副柔软且凄哀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那块软肉,仿佛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酥酥麻麻,又有些酸胀的情愫,泉涌般地不断向外潺流。
或许是向往江湖的英雄情怀作祟,见不得柔弱姑娘无所依靠的下场;
亦或许是他不知何时,违背了对小燕子的初心,悄然在无人惊觉的角落里,滋生了不该产生的情愫。
借着酒劲,鬼使神差的,永琪迷迷瞪瞪地俯下身去,靠近仰望许久的瑰丽面容 。
琼鼻樱唇,蛾眉婉转,莹润的光瑕肌肤飞起一抹赧红,漾水的清澈眼眸,紧张晃颤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
狭小的床榻间,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逐渐清晰,似那震耳欲聋的羌鼓,在永琪心中颤留下波澜涟漪......
第18章 知画18
淅淅沥沥的雨绵延降下,空气中弥散着陈朽的金丝楠木潮湿的气息,知画乘着正红色的轿舆穿行于宫道之中,微凉的徐风透过红帏扎进娇嫩的皮肤里。
知画拢了拢身上的薄披,谨小慎微地护住尚未显怀的肚子。
她看着不远处明黄色的琉璃瓦,阴霾的天色,依旧灼灼流淌着鎏金般的碎光,朱红色巍峨高耸的宫墙,乌压压一片向她袭来,令人心生敬畏。
大殿正中,老佛爷正端坐在紫檀木暖坑宝座上,硕大的碧玉雕花插屏为幕后的肃穆面容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官窑新制的粉彩百鹿尊陈列在多宝格顶端,釉面莹洁,色彩绚烂,实在与殿中稳健老派的装饰有些格格不入。
倒像是那个人喜欢,特地送来孝敬老佛爷的...
知画的眼神流转翩跹,面上的表情怔愣了下,很快收拢心神。
“老佛爷,知画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温润如玉的剔透香腮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嫣红,鲜嫩的胭脂衬得唇色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
她殷勤地上前,旗头侧畔垂下的翠玉流苏轻巧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面对老佛爷时,知画的笑靥总是染上几分闺阁女儿向长辈撒娇的温婉,和养尊处优的从容气度。
“你这皮猴,还以为你都忘了哀家,这些天上哪去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老佛爷半喜半怒地呛道,看似亲昵的语气里饱含敲打的意味。
一个进宫没多久的小丫头,想着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就把她这老东西一脚蹬开,那未免有些薄凉。
知画今日的拜访,倒叫她松了口气,心道也算没白疼一场;
却又有些别扭的怨怼,瞧小姑娘一脸神秘又惊喜的表情,老佛爷不禁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这孩子一向温柔乖顺,像朵清濯出尘的莲花般,喜形不露于色,今日这般活泼,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和孩子气,让她稀罕地多瞅了两眼。
“你倒说说,什么好消息?”
樱桃檀口含蓄地向上一翘,像是开心极了,知画持帕虚掩若隐若现的皓齿,轻微的虚拢,反倒更添些欲语还休的娇羞和清韵。
嘴角的弧度让她整个人的气质蓦地变得柔和可亲,清澈的眼波流转间仿佛坠入了银河漾下的碎光,散发着润泽的水光。
知画颔首摸了摸宽大旗装下不显眼的腹部,嘴里羞赧地呢喃着。
“老佛爷...”
身为过来人,对于这些妇人妊娠事宜颇为经验的桂嬷嬷与老佛爷面面相觑,随即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可是有了?!!!”
老佛爷目光炯炯地望着知画,热切的目光炽烫知画微翕的唇,渴望从她口中得到好消息。
她若是有生之年,能盼来四代同堂的福分,那便是死而无憾了!
知画未语,她羞赧地轻点脑袋,耳根后烧得通红,
“方才江太医确认过,知老佛爷日盼夜盼,立马就来向老佛爷禀告这个喜事了。”
她慌忙垂下眼帘,浓密的眼睫像两柄小扇,细密地晃颤着,柔和的笑里渗了蜜水一样的甜,又夹杂着青涩的无措。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你都不知哀家盼这一日盼了多久!快,快坐下来。”
老佛爷闻言,朝侍立在一旁的桂嬷嬷吩咐道。
“桂嬷嬷!快去,把这好消息给皇帝捎去,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回可得让你皇阿玛出出血,从他那多掏出一些珍稀宝贝赏赐你!”
桂嬷嬷满是皱褶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她连忙躬身贺喜,随后兴冲冲地应声退下。
知画依偎在老佛爷身边说着窝心讨巧的话,听到老佛爷的叮嘱,不禁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真要那样,那皇阿玛可得“喜出望外”了。
重重殿宇的飞檐翘角直冲苍穹,绣柱雕梁,丹楹刻桷,耀眼的日光照映着廊柱繁复的蟠龙金漆上,琉璃烧制的仙人走兽矗立于高耸之巅,守候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乾清宫前的汉白玉石阶被太监们擦得锃光发亮,桂嬷嬷脚步蹒跚,穿梭无尽的廊道,行径至西北侧庑房,那儿是南书房,非特殊情况,她也不会找来此处。
值班当差的首领太监李玉殷勤地凑了上来,“桂嬷嬷今日怎么有空来此?”
"这不是五阿哥福晋怀了身孕,老佛爷让我前来向皇上报喜嘛,你快去通传一声。"
和桂嬷嬷喜气洋洋的表情相辉映的,则是李玉形如枯槁的绝望。
福晋和皇上私底下的猫腻,他是最清楚不过的知情人,闲杂人等的退避向来都是他亲自处理。
眼下福晋和皇上自闹了别扭后,亦有近两月没有幽会了...瞧桂嬷嬷这笃定兴奋的模样,孩子月份准没跑...那皇上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吗?!
他怕是进去了,就出不来哟~~~
“愣着做什么?”
“哎,这不是开心得忘形了嘛,等着,我进去通禀,消息还得由桂嬷嬷您亲自告诉皇上来得诚心~”
说罢,李玉一溜烟就窜了没影,徒留一头雾水的桂嬷嬷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铜镀金珐琅西洋自鸣钟规律地叮叮咚咚发出奏响,一下一下敲击着乾隆的大脑,带着他的神识坠入无尽冰冷的万丈深渊。
乾隆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切。
“五阿哥的陈福晋怀孕了,老佛爷特地派奴婢前来告诉您这好消息,盼您多赏点稀罕物件呢!”
莫名的恐慌和低压漫流全身,沿着肩胛窜了上来...皇上的神色狰狞而暴戾,杀气腾腾的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刺骨的瘆人。
这场景显然和桂嬷嬷预料的相去甚远,也不知是哪句话惹怒了皇上,只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合该承受主子无由头的火。
她向前打了个趔趄,顺势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明个是好消息,皇上为何龙颜大怒...
毕竟年岁大了,她几乎要稳不住身形时,乾隆总算大发慈悲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平静无波,又像是咬牙切齿地忍住怒火。
“......此乃皇家喜事,知画这孩子,懂事!深得朕心!
这“惊喜”来得突然,霎时有些喜不自胜。你回禀皇额娘,说朕知晓了,会多送些赏赐去的!”
桂嬷嬷偷偷抬睑,倏地撞进那不起波澜的黝黑深潭之中,回过神来,她已退至殿外,手心里的密汗提醒她方才的一切不是错觉。
“主子今日政务缠身,心情不好...”
见桂嬷嬷吓丢了魂,李玉猜到里边的情形,替皇子挽尊遮掩一二。
“主子心情不好,你不提醒一下就叫我进,作死啊你!”
这个蹩脚的理由倒是将她糊弄了过去,桂嬷嬷攥着拳头,悄无声息地给了李玉几个闷拳,扭头离去。
一时半会的气压都受不住,这算什么,回头他才有的是苦日子要熬哟。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没想到福晋性子如此刚烈果断...
李玉瞧了眼密闭的宫门,老实地躲在廊柱角落里龟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