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着她,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依靠意志力保持着理智,我扯了扯她的袖口,媚声对她撒娇道:“我错了,阿念。”
瞧她的意思,是不打算对百嶂门赶尽杀绝的,否则也不会与宋明尘谈判,而我想要跟她走,就得照着她的意思往下演。
无念似是对我的反应很满意,笑盈盈在我脸颊上印了个吻,对我道:“傻凌儿,你年纪还小,不知人心险恶,那些半截入土的老东西,是不懂得人间情爱的,你跟我闹点小脾气,居然有人当真了。”
接着不顾宋明尘铁青的脸色,又夹枪带棒地挖苦了他一番,“尤其是像宋掌门这样的武痴,哪里懂得怜香惜玉?留下你的用意怎会和我一样呢?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怕是要被他剥皮抽筋,看看骨头缝里有没有刻着什么武功秘籍了。”
我任由无念在我身上摸来摸去,那架势像在查看我身上有无暗伤,余光中,我瞥见宋明尘嘴角抽搐,却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有些不明白,宋明尘贵为一代武林宗师,为何屡屡对无念卑躬屈膝,就像老鼠见了猫,把畏惧刻进了骨血里。
当晚,无念连夜带着我下了山,路上,她难得地主动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比如,她觉着宋明尘跟我爹的死并无多大关联,只是无意中得知我的下落,想趁火打劫,在我身上打探那本秘籍的下落。
而至于她为何上门杀人,是因着宋明尘为设局诓我上山,让那个泼才徒弟明里暗里占了我不少便宜。
对于这个说法,我还是颇有些微词的,小声与她辩解说:“那个人……我身手比他好,早就躲开了。”
她居然什么都知道,所以我在茶馆那段时间,她也……
我正出着神,忽被无念拦腰抱起,她看起来似是想教训我。
对上她含冰带怒的眼神时,我干脆把头埋进她颈间,做好了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只听她倒吸了两口气,咬着牙说:“平时我只摸你一下,你便要死要活的,别人轻薄你,你倒是乐意得很?”
按理说我不该再与她狡辩,可我哪有乐意得很?而且,她真的只是摸一下吗?
耳根发烫,我声音微弱地嘟囔了声:“我哪有……”
与她贴得过于亲近,我能清晰地听见她自胸腔发出的冷哼声,又听她漠然无情道:“休说他动了轻薄你的心思,便是只多看你一眼也该死。”
我哪里还敢讲话,不如直接装死。
回到无念潜州的家里,她把那件我用作了断的袍子丢还给我,对我冷嘲热讽了一番,又告知了我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原来,那袍子内侧缝着个口袋,她在里头给我留了好几千两的银票,我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
来回的颠簸赶路令我疲惫不堪,简单的沐浴更衣后,我睡了整整两天一夜,醒来时已是第二日黄昏。
我出门想去透透气,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
夕阳的余晖为窗花泼上一层金色的光环,无念房间的门紧闭着,一如她于我而言那样神秘。
恍惚间,我想起那个仲春的夜,不禁又想着,若是等会再有个姑娘自里头出来,我大抵不会像上一次那般难受。
或许经过几个月的离别,我对无念的感情已然淡了许多,又或许我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她是一个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我改变不了也干预不得的。
起码她待我是好的,我这样安慰自己说。
但当那间房门又一次开启,无念神采奕奕地从里面走出来,在夕阳下清清淡淡地唤了我一声“凌儿”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为自己找到的第一个理由,永远都不会成立。
无念将手臂交叉环抱于胸前,秀发未揽,随意地散落在肩头,似是也刚睡醒的模样,站在门口唤我道:“又发什么呆呢?过来。”
我不自觉抿了抿唇,到她跟前,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刚起床,想看看你醒了没有。”
想是我笑得不大好看,无念紧着眉心,揉了揉眼窝,慵懒道:“睡够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想了想,很真诚地对她说:“我不该耍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你已经待我很好了,对不起。”
做错了事情,是该道歉的。
无念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眸间一闪,挑眉问我:“对不起?”
我没理解她的意思,仍是坚持说:“是我冤枉了好人,我向你道歉。”
这话似是戳了她的笑穴,无念笑出声来,调侃我说:“原来在凌儿心里,我算是个好人啊?”
我始终认为,好人和坏人是相对的,她待我好,我就该认她的好,至于她对旁人如何,是惩奸除恶还是滥杀无辜,那不是我该关心的,我也管不了她。
但我不能这样对她说,只能瘪嘴蔫蔫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无念拉着我的胳膊,迫使我贴近了她,盯着我的脸,低声道:“说你想我。”
声音里仿佛有把无形的钩子,将我的心牢牢钩住,我挣扎不得,糯糯道:“我……想你了。”
那人弯着嘴角,还在蛊惑我,引诱我走向深渊,“说你爱我。”
我喉头一紧,鼻根发酸,抱住了她,在她耳后哑声说:“我爱你。”
我是真的爱你啊,但我只能在这样的时候才能宣之于口,无念,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又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无念轻轻回抱住我,良久,淡淡叹了句:“你长大了。”
她的话令我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发着高烧赖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听见她说我还没长大。
所以,长大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呢?
我问无念:“那你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小时候的?”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你小时候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我才意识到,无念从来就没有认为十五岁该是孩童的年纪,长大是个相对的概念,十七岁的我似乎也没有很懂事。
我稍稍偏过头,盯着她的眼睛,小声对她说了句:“无念,谢谢你救我。”
无念点点头,莞尔一笑,“救命之恩,你要以身相许吗?”
她就像是一位谪仙子,从天而降闯入我的生命里,亦师亦友亦知己,半尊半慕半倾心,给过我这世上诸多的偏爱,也带给我蚀骨**的痛楚。
这一刻,对她的感情像是决堤的洪水,我痴痴地看着她说:“好。”
黄昏为双眸染上一层**的颜色,一片梧桐叶不知自何处来,恰飘落在我肩上,无念弹指将它撷下,在我唇上轻点,“你有一次反悔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但我听懂了那言外之意,仰面在她唇角印上一吻,垂眸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声:“不悔。”
如果闭上眼便可以拥有你,那就让我自欺欺人一场吧。
无念将我打横抱起,轻放在她床上,我听见房门受内力击打而掩上的声音,而后,世界归于沉寂,整间屋子只余我和无念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许是怕我想到些不好的回忆,无念吻我时的动作极尽轻柔,我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爱惜,仿佛我是一件失落已久的稀世珍宝,在静静等待鉴宝之人的开启。
缓慢到我几近缺氧,最贴身的衣物仍未被褪去。
等待她的过程,亦如我对她的痴恋那般绵长,我或多或少是有些怕的,颤着声对她说:“无念,你抱抱我。”
她半侧着身子,一只手钻进我的腰间,自下而上探寻,另一只手环抱着抵在我的颈后,将我揽入怀中。
银发与青丝纠缠不休,无念轻轻噬咬我的下唇,自唇缝中溢出一声:“好。”
缠绵的吻顺流而下,衣袂撩动掀起阵阵幽香,若有似无地扑打在我脸上,无念望向我时的眼神温柔极了,眸光潋滟,顾盼生辉。
她抚着我的脸说:“凌儿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我似被摄了心魄一般,望着她问:“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雪儿好看?”
无念倏地停了动作,只一瞬,又加强了抱我的力道,翻身将我扑倒。
背脊骤然落在床板上,我意识到这话有些扫兴,连忙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无念的动作滞住,兴致也跟着骤减了几分,闷了一会儿,板着脸教训我道:“不要总是说对不起,也不要和别人作比较。”
那语气并不算是很凶,但在眼下的场景里,却十分伤人。
我抿着嘴不再出声,却并没有多少想哭的感受,这一切我早便知道的,不是吗?是我心甘情愿地主动爬上她的床,我又在奢望什么呢?
许是看穿了我眼底的落寞,无念将声线放得柔和了些,哄我说:“我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也没有人配得上和你作比较。”
其实我很想问她,是否也有其他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可能是雪儿,或是那个我没看清长相的姑娘,亦或是我未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她的红颜知己们。
无念是不是也会像现在待我这般,只在床上与她们说着钟情一人。
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心碎。
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趋之若鹜,即便明知向前一步是极寒深渊,我也愿意同她一起万劫不复。
我怯怯地问她:“你是不是不想继续了?”
只一瞬间,她的眼底又有了丝颜色,嘴角挂着坏笑,略带强硬地按着我说:“想得美。”
而后,呼吸不留一丝空隙,指尖勾挑着我的魂儿飘忽,令我与她一同沉沦。
那天夜里,在我不绝于耳的喘息声中,无念唤了我许多声的“凌儿”,到了后面,我几近是带着哭腔在求她。
我十分贪恋她对我的亲近,即便其中总是夹杂着些许苦痛,但这却是唯一恰到好处的时机,让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她诉说情意。
如逢场作戏,她并不会当真。
睡熟之前,我听见无念在我耳畔轻叹:“愿过了今夜,凌儿仍能为我倾心如故。”
我已然哭得很累了,喉咙喑哑,意识渐渐堕入混沌之间,我似乎模糊地回过她一声“嗯”,但我着实记不大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