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大理寺廨署
天刚蒙蒙亮,谢朝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昨夜伏案到三更,此刻眼底还泛着青,一开门就见段也顶着俩黑眼圈,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神色古怪:“大人,出事了……西市‘福寿堂’的老掌柜,昨儿夜里被人抹了脖子。”
谢朝瞬间清醒:“和案子有关?”
“不好说……”段也压低声音,“但这老掌柜,是当年萧家案的药材供应商之一。”
——萧家案!
谢朝眼神一凛,抓起佩剑就往外走:“备马!”
西市·福寿堂
福寿堂是家老字号药铺,门脸不大,此刻却被衙役围得水泄不通。谢朝刚下马,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熟悉的、懒洋洋的讥诮声——
“哟,这刀口干净利落,凶手要么是个练家子,要么……常杀鸡。”
谢朝额角一跳,大步跨进门,果然看见魏央正蹲在尸体旁,指尖虚虚比划着死者脖颈上的刀痕。
他今日没穿官服,只套了件月白色棉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谢少卿,早啊。”
“魏校书郎,”谢朝硬邦邦道,“秘书省现在连凶杀案也管了?”
魏央这才抬眼,猫儿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巧了,这老掌柜欠我三斤上等冰糖,昨儿差人送信说要我还钱,结果……”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债主死了,我总得来瞧瞧吧?”
谢朝一个字都不信,但眼下没空和他斗嘴,蹲下身细看尸体。老掌柜仰面倒地,双目圆睁,喉间一道细如发丝的刀口——干净,精准,几乎没怎么见血。
“是‘一线喉’。”魏央忽然凑近,呼吸几乎拂过谢朝耳畔,“江湖杀手惯用的手法,刀锋斜向上挑,瞬间切断喉管,人连声都来不及出。”
谢朝猛地偏头,耳根微热:“……你知道得倒清楚。”
魏央退开半步,耸耸肩:“闲书看多了呗。”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个油纸包,拈了块蜜渍梅子丢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对了,他左手攥着东西。”
谢朝掰开死者紧握的左手——掌心赫然是一小撮黑色粉末,和他在乐楼立柱下发现的一模一样!
“雁门沙……”魏央忽然轻声说。
谢朝霍然抬头:“你认识?”
魏央却已转身往药柜走去,语气轻飘飘的:“猜的。这玩意儿腥气重,像是边关特产。”
他随手拉开一个抽屉,捻起几片干草药嗅了嗅,忽然“啧”了一声,“有意思,老掌柜最近在查雁门沙的解药方子。”
谢朝心头剧震——父亲谢思白,当年正是从边关回长安后“病逝”的!
夜探·秘档房
当夜,谢朝独自潜入了大理寺秘档房。昏黄的灯笼光下,他翻出了尘封多年的萧家案卷宗。
突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半夜偷看禁档,谢少卿好大的胆子。”
魏央倚在门框上,手里抛接着一颗蜜饯,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给他镀了层银边,整个人漂亮得近乎妖异。
谢朝下意识按住剑柄:“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呀。”魏央歪头,“顺便说一句,你背后那排架子,第三格有本《边关毒物志》,里头正好记了‘雁门沙’……”他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下来,“——以及,它通常被混在风寒药里,日积月累,杀人无形。”
谢朝瞳孔骤缩。
父亲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那个曾经把他扛在肩头大笑的将军,最后却躺在棺椁里,脸色灰败如纸。
“为什么帮我?”他哑声问。
魏央垂眸笑了笑,蜜饯在指尖转了一圈:
“大概因为……你画的那些丑图,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案上残页。
远处传来更鼓声,像命运沉闷的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