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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雁门沙初线索

作者:小满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档案房的烛火猛地一跳,映得魏央唇边那点蜜饯的糖霜亮晶晶的。


    他那句“你比糖霜有意思”轻飘飘砸进耳朵里,谢朝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冲上脑门,握着剑柄的手心都沁出汗来。


    “胡、胡言乱语!”他猛地别开脸,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耳根却红得彻底。这魏以安,说话怎么比边关的流矢还刁钻!


    魏央低低笑了声,也不纠缠,一转身,月白的袍角在积灰的地上扫过一道弧线。“《边关毒物志》,第三格,自己瞧。”


    他指尖朝后一点,人已轻盈地退到窗边,“看完了,记得把蜜饯钱结给我,琼酥坊的梅子可不便宜。”话音未落,人已像一缕烟,悄无声息地融进了窗外的夜色里。


    谢朝对着空荡荡的窗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


    他依言找到那本落满灰尘的《边关毒物志》,翻到记载“雁门沙”的那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墨字清晰:


    雁门沙:产自雁门关外苦寒沙地,其性阴寒,色黑,味腥涩似铁锈。微量入药可镇痛,久服则蚀人脏腑,状若风寒入骨,缠绵难愈,终至心肺衰竭而亡。常混于……


    后面几行字被人为刮去了,只留下模糊的墨痕。


    谢朝的手指重重按在那片空白上,指节泛白。风寒药……父亲当年从边关回来,太医署诊的,可不就是“风寒入骨,药石罔效”!!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着悲凉,瞬间浸透了他全身。


    五皇子府·西风院


    次日午后,谢朝带着一身寒气,踏进了五皇子李沉渊居住的“西风院”。这院子名儿起得应景,位置偏僻,陈设简朴得近乎寒酸,墙角几丛枯竹在冷风里瑟索。


    李沉渊裹着半旧的靛青棉袍,正坐在廊下煮茶。


    炭火小炉咕嘟作响,热气氤氲了他清瘦的侧脸。看见谢朝,他眼里倏地亮了一下,像湿漉漉的小狗终于等到归家的主人,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眼。


    “自然哥哥。”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起身时棉袍下摆空荡荡的,更显单薄。


    谢朝心里一酸。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承在贵妃膝下那个粉雕玉琢、笑声清亮的小皇子的影子?


    萧家倾覆,贵妃自缢,他从云端跌落泥淖,成了这深宫里最不受待见的“罪妃之子”。


    “阿渊,”谢朝放缓了声音,在他对面坐下,将带来的一包还温热的栗子糕推过去,“尝尝,新出锅的。”


    虽然他自己做的多半难以下咽,但这包是路上买的。


    李沉渊默默捏起一块,小口咬着,目光却落在谢朝放在石桌上的那本《边关毒物志》上。“自然哥哥在查药?”


    谢朝没瞒他,压低声音将乐楼刺杀、老掌柜之死、雁门沙的线索,以及父亲可能的死因,拣紧要的说了。


    李沉渊听着,捏着栗子糕的手指越来越紧,指节青白。


    “父皇他……”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痛苦和恨意,“他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声音陡然拔高,又被他死死咬住嘴唇压下去。


    谢朝按住他微颤的肩膀:“阿渊,冷静!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沉声道,“我需要知道,当年萧家出事前,宫里……或者萧贵妃娘娘,可曾察觉什么异常?尤其……是关于雁门关军中的消息?”


    李沉渊闭上眼,努力平复呼吸。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沉冷的死水。


    他起身走进内室,片刻后捧出一个巴掌大的、褪了色的旧荷包,小心翼翼地倒出几片焦黄的碎纸片。


    “母妃……自缢前一夜,烧了许多东西。”他看着那些纸片,像看着灼手的炭火,“我偷偷从灰里扒出这些……只认得几个字,‘雁门’、‘药’、‘危’……”


    碎纸边缘焦黑,字迹模糊残缺,拼凑不出完整信息,却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谢朝心口——萧贵妃死前,果然在担忧雁门关!担忧那些药!


    “还有这个,”李沉渊又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铜钥匙,“母妃留给我的,说是……若将来走投无路,或可一搏。我一直不知道是开什么的。”


    钥匙样式古朴,非宫中之物。谢朝接过,指尖冰凉。


    深夜,大理寺后巷


    段也把自己裹成个臃肿的棉球,鬼鬼祟祟地蹲在福寿堂药铺的后墙根下,嘴里嘟嘟囔囔:


    “……扣我月钱,还让我大半夜来翻死人铺子的墙……谢自然你个周扒皮……”


    他一边抱怨,一边笨拙地扒着墙头砖缝往上蹭。刚探出半个脑袋,一块松动的瓦片“哗啦”一声被他踩落!


    “哎哟!”


    预想中屁股开花的疼痛没来,后衣领猛地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凌空拎住,随即稳稳放回地面。


    “段去繁,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大理寺今晚要查这里?” 清亮的女声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段也一回头,对上沈十初那双在夜色里也亮得惊人的眸子。她一身利落的夜行衣,马尾高束,正没好气地瞪着他,手里还拎着刚才那块闯祸的瓦片。


    “十、十初姐!”段也瞬间怂了,缩着脖子赔笑,“这么巧啊?你也……散步?”


    “散你个头!”沈十初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谢朝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盯着点!果然是个成事不足的!”


    她嫌弃地瞥了眼段也臃肿的棉袍,“墙那边去,我给你垫脚!”


    在沈十初的武力“协助”下,两人总算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福寿堂的后院。铺子里一片死寂,浓重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他们直奔老掌柜的卧房。


    “找账本!暗格!或者……”段也压低声音,手在床板墙壁上乱摸,“……咦?”他手指触到床头一个雕花木柱,底部似乎有块木头是松动的!用力一抠,竟是个小小的暗格!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薄薄的、边角磨得起毛的蓝皮账册。


    段也兴奋地翻开,火折子凑近。只见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的并非寻常药材进出,而是一个个代号和日期!最新的一页,墨迹犹新:


    腊月初七,收“灰雁”货,三箱。付银二百两。


    腊月初九,“灰雁”急索“枯叶草”半斤,未付银,言抵旧账。


    灰雁?枯叶草?


    段也心头一跳,猛地想起谢朝提过的“雁门沙”和那诡异的铁锈草腥味!


    他正想把账本塞怀里,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振翅的“扑棱”声!


    “有人!”沈十初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段也滚向床底!


    几乎同时,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轻烟般掠过院墙,脚尖在枯树枝头一点,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方才站立的窗前!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五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李沉渊摊开一张巨大的舆图,手指点向雁门关外一处不起眼的沙谷。


    “母妃烧掉的信里,有个地名反复出现……黑沙谷。”他看向谢朝,“自然哥哥,那里……很可能就是‘雁门沙’的源头,也是当年军中毒患的起点!”


    谢朝盯着那处标记,心潮翻涌。


    黑沙谷……


    终于抓住狐狸尾巴了!


    窗外更深露重。


    无人注意的檐角阴影里,魏央斜倚着冰冷的瓦片,慢条斯理地嚼着一颗新买的蜜饯。


    甜腻的汁水在舌尖化开,他却微微蹙着眉,目光穿过夜色,落在大理寺方向。


    “灰雁……枯叶草……”他轻声自语,“老掌柜的账本若落到他们手里……谢自然啊谢自然,”他叹了口气,甜味里混进一丝铁锈般的腥气,“你离死,可真不远了。”


    夜风呜咽,卷起一片枯叶,啪嗒一声,粘在了谢朝值房紧闭的窗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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