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就真是一桩破事。
和异管局性质一样的单位还有一个，叫“六道特别办事处”，两方资历成分也是大差不差，几千年来想向来是相安无事的。
谁知道三十三天上面群神仙看人下菜碟，异管局和特办处的辖区原本按照地域划分得好好的，前些时候，不知道有哪个闲出了屁的好事人说，这么划分难免产生风险，制度老旧，异管局管理的人界无可以坐镇的神明云云。
故而上面提出，要在异管局设立一个六界办事处分处，前排人员协同管理，监督作业。
他先人的，这也是看着最开始创建异管局的先神玖早早身陨，先神暇时叛逃，后神孔姜殉道，再后来接手异管局的后神畏効又神游太虚数个甲子，这下好了，在三十三重天上也没个可以撑腰的。
异管局这么几千年来和特办处相比是没落了，但是也不代表这可以任由他人搓圆揉扁。
符悯道：【这件事情一开始我就不同意。向来六界的事情，以不周山为界山，我们管山南边，他们管山北，他们要掺和一脚，这是个人都有意见。】
翟闲不着痕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是啊，是个人都要有意见的。】
【特办处那边的权限可比我们这高不少，不知道哪个说，他们那边来人恐怕要查积年的总账，这下好了，是异管局都慌了。】
翟闲没忍住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异管局的总账可禁不起这么一道查的。
【接下来接得平账了。你也是知道，组织内部的苛弊不是朝夕之间才有的，内部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以权谋私，管都管都管不过来。又怕那边的人来分权，这段时间倒是同仇敌忾。】他叹了口气，又道。
【啧啧。】翟闲啧啧称奇，【这话说的，好像你是个再清高不过的正人君子。也是难为你了，一只千年的狐狸在人间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圣人，竟还真有一份沐浴教化的圣洁光辉了。】
符悯只当没听见：【不过话说回来，异管局也是时候好好整治一下了，现在翟玖也醒了，你真的不打算回来吗？】
翟闲轻啧了一下：【不是在聊狐狸的事情吗？再说了，他回来是什么好事吗？】
行了，这人又在这里岔开话题，符悯知道她不愿意谈，只得是绕回令狐双的事情上。
听他说的，这狐狸也是个奇人。她是赤狐一族的，当今天也有近千年的年岁，这倒是让翟闲侧目了，千年修为竟只修出了两尾？
仅修出两尾就有如此实力？
她眸底颜色一暗，再睁眼时已经看向她的灵府，宽广澄净，也是可塑之才。
就是这个妖丹……
这只狐妖怎么有两颗妖丹？一颗在明，一颗在暗，而且看她的反应，她本人好像是不知道这第二颗妖丹的存在。
符悯第一次见到令狐双就是在异管局，那时候她是待在后勤组，作为大型任务之后的收尾人员。
那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寻常人或着妖啊什么的往往在哪里待不到几年就要走，结果谁知道，令狐双一呆就是三四个甲子。
【然后呢？】
【然后她在局里陆陆续续把能干的都干了一遍，混得还算不错，毕竟资历也在那里。但是她这妖吧，有点犟，也比较直，和局里几个老人、领导多多少少有点摩擦，相处得不是挺好。】符悯斟酌着道。
事实上真实情况比这差多了。
【还有一点就是，她的资质考核一直过不去。诚然，她是实力确实是不俗，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三条尾巴迟迟修不出来。局里捧高踩低的向来多了去了，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所以……她是被推出来平账的那个？】翟闲若有所思。
【要不然呢。】
【那她还怪倒霉的。以她的实力也不一定非要待在异管局吧？】
【嗯……可能是因为这里比较稳定吧。而且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到处求医问药，同期的狐狸最不济的也修出了六尾七尾，是个人看着都替她着急。】符悯将指尖从邬稞的眉心移开，只温声道好了。
“感觉怎么样？”令狐双搭过她的手，连忙问。
“好多了。”邬稞长呼出一口气。
“没事还是要多去下面走走。”符悯笑着摇了摇头，“要不然猛然在那里待久了，那么中的浊气是受不了的。嗯……趁着你刚刚炼体过，这时候也可以尝试着操控一下那些浊气，酆都的东西啊，要是用好了，何尝不是助力……好了，到你了。”
他笑盈盈的对着翟闲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将手放到腕枕上。
令狐双面上的神色绷了起来，聚精会神看着那截手腕，符悯的手指搭了上前，目光扫过翟闲的眼睛。
【要我帮你怎么编？】
【嗯……还能怎么编，就说我是个人啊。】
“啧。”他忽然轻轻啧了一声，像是寻常医生问诊一样，问：“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的气息怎么这么紊乱，很躁动啊。】
“嗯，昨晚有一点发烧。”翟闲答。
【昨天晚上他……】
翟闲还没说完，对面的符悯就传来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翟闲木然：【你懂个屁。】
【你看，你急个什么？】
翟闲：【对了，问你个事，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人会被三尸分裂开吗？】
符悯挑眉：【三尸？你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就问问。】
符悯：【三尸我了解的不算多，你怎么不直接悄摸的把三尸神给绑了问问，那玩意胆子小，你再吓唬吓唬祂，量祂就是看到你也不敢出去乱说。】
【就说你了解的。】
符悯略一敛眉，撑死片刻，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听过一桩三尸神的破事。三尸是思过神，曾经有殉道者将自己的躯体献祭给三尸，自愿成为其奴仆。三尸神将其一分为三，分别炼化用作酒樽，外氅，以及步舆。可能是活人器皿太过好用，三尸神之后还想再取信徒炼器，但是再也没有成功过。】
【为什么？】
符悯道：【因为之后祂取作活皿的人，都不是自愿的。据不靠谱传闻，那第一位殉道者和三尸神有那么一段似是而非不可言说的关系……反正就是说，向三尸献祭、祈愿的人，都必须是自愿的。】
翟闲不语，目光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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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悯看着她的神色，不免有些好奇疑惑。
这倒是把旁边的令狐双给弄糊涂了，这符悯脸上一时了然，一时疑惑，一时又看也看不懂，她咽了口有水，终于听见符悯缓缓开了金口。
“啊，没事，阴气入体，回去多泡几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令狐双一愣，这就没了？就连之后几人都要走了，她还留下来这符悯确认了一番。
“真的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问题。”
令狐双还想说她见到翟闲如何如何引导祝好去看大妖的脉门，但是听符悯的语气如此笃定，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
回去的时候，翟闲没有和令狐双她们一起。
阴雨天的南城别有一番殊色，雨细细密密得织成一张网，拢得翟闲透不过气来，这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在见符悯之前，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指尖微动，嗅觉被解开，瞬间一股算得上的清新的泥土和水雾的味道扑进了翟闲的感官。她仰头，才返现那远处的天色的是一片淡雅素净的青绿。
“唉……”
她长叹了一口气，抄着手一步一步往回去。
自愿，自愿，自愿。
翟闲反复咀嚼着这自愿这两个字。自愿，原来不是一开始猜的他是被暗算才会被一分为三，但是又怎么会是自愿呢？
混沌先神，生而强大，生而无畏，生而自私。是什么让他自愿将在三尸前献祭自己。
翟闲有些想不明白。她一路在雨里走着，从符悯那一处到翟闲的住的地方距离很远，等翟闲回去的死后，天色以及完全黑下去了，净空如洗，天边有二三点星，翟闲忽然有些想念昆仑山了。
“你什么才回来？”
到的时候，祝好已经睡下了。她和往常一样，回房间之后就将门反锁了，在门板上拍了一道静音的符箓，随后往床边的沙发上一瘫。
一如千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但是翟闲总觉得今天好像怪怪的，有点太安静了。
啊，对，是猫。
翟闲反应过来，自从养猫之后，每一次她回来，翟九都会很激动地往她身上扑，今天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翟闲闭了闭眼，神识放开，以自身为中心一寸一寸寻找翟九的气息，然而还没等她往外去找，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喵呜”。
是从柜子里发出的声音。翟闲的眼睛缓缓睁开，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打开柜门，在一堆乱糟糟的衣服深处挖出一只乱七八糟的猫来。
“唔……嗯……”
翟闲将他抱了起来，猫炸成了挺大一只蒲公英，耳朵往下压着，爪子扑腾扑腾的，看见什么挠什么，翟闲没有设防，一只胳膊上被他挠出了一道寸把长的伤口。
“别闹。”翟闲用脸蹭了蹭猫，没管那道伤口，把他轻轻抱在怀里，靠着墙慢慢坐下，手一下一下给他捋着毛。
翟九在抖。看上去是有些应激了，翟闲心里有些愧疚，又蹭了蹭他，低声安慰。
“嗯，我回来了，只是晚了一点，我回来了。”她讲往下汩汩留着鲜血的胳膊凑到了翟九的唇边，垂下来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些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