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雀跃地整装待发,柳茸向刘管事领了张调用凭证,带着小青便往府兵操练的校场上赶。
临走前秋姨不放心,给每人都备了满当的肉饼。
小青提溜着眼珠子看柳茸手中凭证,“这和姆妈使唤龟奴有差么?”
她在故意激自己。
柳茸也不恼,“这可比姆妈使唤龟奴管用多了。”
一听比鸨母使唤龟奴还灵,姑娘似懂非懂地高看了几眼。
来益州多时,小青不像初来时抗拒,但心里仍在嗔怪,在勾栏院接客包不准能图撞个富贵公子,如今身无分文被赎出来,和叫人记不住脸的丫鬟下人有何分别?
她怪着柳茸,自顾自赎自己出来。
“就不能不辛苦、不努力也能过得好吗?”每次柳茸教她学字,她都瘫躺着努着嘴。
“以前多好,躺在榻上动几下那些猪一样的男人们大把大把交钱!”
柳茸轻掌她一嘴,警告她再说罚抄书。
“阿姊你看,府兵竟有女子!”小青指着校场上正在弄枪的府兵,“她好壮硕啊,我从未见过如此腰粗的女子。”
府兵旨在护送崔氏子弟与维护阖府安危,气宇间便要震人,能担此任的女子必不可能弱不禁风。
这次调派府兵本不用柳茸亲自来,而是默认抽调,是柳茸提出了亲自过目。跟崔元做事久了,她悄悄偷师,学着亲力亲为。
如今是试一试的时候了。
她从校场亲自抽人,一眼相中了那名女兵,正要问名字,一阵骚动,几十双齐刷刷望向马厩。
原是校场挨着马厩,小青孩子心性,看到马匹忧郁一扫而空,兴冲冲想去喂马,生人靠近,府上的马见不是主人,撂蹄子将姑娘吓哭。
被人搀扶起时还抽噎着,“我不过是想骑马。”
“小鸡仔可骑不了马。”
——高亮的女声,是那名被点出列的女兵,她的容貌略带异域,肤色如麦,红扑着脸一笑,多肉的嘴角咧开八字纹。
“再吃壮点你们就能骑马了。”
小青愣了愣,呜咽出声,“阿姊,她咒我们胖。”
“胖点多好,”女兵一脸理所当然,“你们两个太瘦了,秋姨不给你们饭吃吗?”
秋姨听罢,气得回屋抄了几盘大锅菜。
女兵走向柳茸,“你就是阿脏带回来的人?”
“阿脏?”柳茸对不上名字。
刘管事?浣衣的吴孃孃?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最不可能的崔元。
“是啊,阿脏,”女兵拍干净手,一面示范着如何喂马,一面闲聊,“他当初流浪到我们部落时可脏了,我阿父洗了三日才洗干净他。”
柳茸:“刺史流浪过?”
“说是他那光头师父的要求,他醒了就开始和我父亲探讨佛法,我阿父还挺喜欢他的。”女兵亮出脖子上挂着的佛牌。
“但后来我阿父就不喜欢他了,他老说些利民啊、大同啊,听不懂,也没人理他,”女兵目光转向柳茸,似感官迅敏的狮子,“我觉得你能听懂他在讲什么。”
柳茸盈盈一笑,“还没问女郎姓名。”
没人不喜欢美人冲自己笑,这笑女兵很受用,“我叫叱罗红花,我们那儿好看的姑娘都叫红花。”
红花喜欢骑马,骑腻了草原的马儿,父亲托故交崔元给她谋份好差事,来做崔元的府兵,骑中原的马。
“小青,你从前见过刺史大人吗?”柳茸望着不远处,一片昏鸦飞过官署,稍带斜阳。
那双远山样的眉眼,似在何处窥过,可如此有印象的人,自己若见过,断不会忘。
“见过。”小青舔着红花送的糖人。
柳茸淙淙目光移过来,静听她的回答,听得她咂巴了下嘴,“前日刚见过。”
闭目,不气,“没事了,走罢。”
她今日走街串巷,探查了不少实情,待明日,就要正式敲门“拜访”。
各州向京城献贡赋,国库也会调拨帑银补济各州,可总有那么多烂账坏账难查,帑银用了、少了记得含糊其辞、不清不楚,最终不了了之。
仁平三年至五年,益州的帑银不知用在了何处,也不知去向,当时记录的录事官也病故,追查起来确实难。
分明锁定了几方官吏,但对方开门迎客,摆足了能奈我何的架势,见来的不是刺史是柳茸,更加小觑。
“早听闻崔大人身旁有位女伴读红袖添香,今日一见真真冰肌玉骨。”
李员外谄笑着,话里话外喝花酒般的调戏,一只手有意无意伸向柳茸的皓腕揩油,被崔府府兵一棍劈挡。
“女郎这是何意?”
柳茸轻放茶盏,红花一干人动手将李员外五花大绑。
“去搜酒窖。”她嘱咐。
“你们做甚!刺史的人就能为所欲为吗!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抓人搜家!我要上报刺史!”
柳茸不为所动,“等找到了员外贪墨的帑银,我自向刺史大人请罪。”
“血口喷人!我家何来帑银?”
搜家府兵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差没审问屋顶的脊兽。
一无所获。
人被松绑,李员外怒气冲冲要找崔元讨说法。
“真难听的话!”红花想起李员外招待时的话,刀磨得更锋了。
扭头一看,柳茸淡然饮着茶,她疑惑,“那人方才如此调戏你,你不生气?”
“没什么的,再难听的话我也受过。”
柳茸不生气,因为犯不着生气,李员外的话或许连挠痒痒也算不上,旁人眼中再大的屈难,于她不过毛毛细雨。
受了多年的鄙夷与指摘,她的心已对此此掀不起一丝波澜。
红花佩服,不愧是成大事者,“换作我,他的手指早没了。”
佩服过后又掺着后知后觉的怜惜,红花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身形秀长,长得也是一朵红花,居然有人忍心口出恶言?
“阿茸,是不是很少有人对你对说好话?”
柳茸略微困惑地嗯了声。
“没关系,以后我说给你听,再不济,让阿脏也多说给你听。”
“他?”
“对啊,他不是你们的父母官吗?不是最喜欢说民为什么什么本吗?正好,他践行道理的时刻到了。”
柳茸蓦然轻笑,“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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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连一个姑娘的心也逗不乐、说好话的本事也没有,能有什么能力当官?”
柳茸笑出声,红花没觉着哪说错了,“真的,菩萨都要日行一善呢,他不是信吗,这不算日行一善?好话说说又死不了人,还救人,功德比他烧一百柱香都大。”
说着,红花想到李员外,搜家的人在他府上帑银没发现,发现了一堆金塑的佛像,满天神佛挨个拜。
她可不觉得神佛会庇佑此人,“菩萨见了他剁他手还来不及。”
柳茸笑了,“你可千万别把他的手指剁了,我留着有用。”
“知道,我们已经跟着他了。”
搜酒窖不过是障眼法,柳茸要得就是打草惊蛇,不一会儿果真有人传信,报李员外今夜去了城郊外宅。
传信之人是李员外养在外宅的外室,但今夜,外室将他卖了。
外宅附近的李氏祖坟里,李员外和几名族人灰头土脸从坟堆里背着金银钻出,半路拦截的崔府府兵将之一网打尽。
“你怎么确定李员外的外室会帮你?”红花问。
柳茸点着唇,“我叫李员外府上的家伎朝她递过话。”
“那些家伎听你的?”
“因为我知道她们最恨谁。”
红花听不懂,不过她还有疑问,柳茸如何就确定帑银被李员外藏在外宅?
不怕扑一场空?
柳茸当然知晓,毕竟自己倒下的那场饥荒里,崔元已死,益州的土皇帝们再不用避忌,天时地利人和下,一改藏头露尾的胆小慎微,大肆抬高粮价,正大光明敛财,争相斗富。
哪怕那时帑银在谁手上已众人皆知也奈何不了,无人敢状告,民不举,官不纠。
红花没想那么多,拿到人就行,“这下你可以向阿脏交差了。”
人证,物证具在,柳茸将人交至官衙,特意叮嘱看好李员外,不要让人死了。
益州不可能只有一个“李员外”,如果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此时想得必是如何灭口被揪出来的人,以免那个看不懂眼色的刺史套出更多机密。
近日府里常薰的四弃香淡了,佛寺香越来越浓。
崔元开始朝寺庙里去,今晨更是天不亮去往了寺庙敬香。
柳茸在官署看见他时才缓缓意识到,这两日府里似乎看不见他的身影,亦或是说,他有意回避。
来到官署后也是,崔元偏开一侧,与自己擦肩,腰上飘带都未曾拂到彼此。
如此也好,自己前两日夜里找他,被他敲了记警钟。
“阿脏!”红花喊了声,崔元回过身,敛神颔首,一眼没多分给柳茸。
“我看他干脆头上点九个戒疤,去深山老林里当修行僧算了。”红花啧啧,一个人的脸怎会那么冷。
身旁的柳茸笑,“崔刺史还是人好的。”
霜白的人影步履不迫地行远,貌似并未听见背后的议论。
李员外被捕,柳茸写了份禀帖禀明抓人的来龙去脉以及在坟里的帑银还需调波人手。
写毕,拿去崔元书房,书房门锁着,人不在,走至崔元卧房,也无人。
柳茸推门,木门纹丝不动。
门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