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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溪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令颐乖乖道了句好。


    回明兰院的路上,两个侍女提着灯,琉璃灯的光薄薄照在路上。


    芳菲见令颐神色恹恹,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她小心翼翼问:“奴婢擅作主张,姑娘会不会责怪奴婢?”


    令颐摇摇头。


    指尖绕着腰间丝绦,心不在焉的。


    “芳菲姑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姜府服侍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怎么会怪罪你?”


    “我是在想,哥哥是不是生气了,方才我见他脸色不太好。”


    令颐把脑袋低了低。


    “我总这么离不开哥哥,他会不会厌烦了就不理我了。”


    晴雪性子更活络些,噗嗤一笑。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和大公子多年的情谊,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怎会厌烦呢?”


    “大公子一向面冷心慈,您是知道的,虽面上冷清,可大公子一向不舍得责备姑娘,吃穿用度样样精心打点,您瞧京城里哪家哥哥对妹妹这样体贴的?”


    颜彻宠溺令颐几乎宠上了天。


    莫说责备,他对这个妹妹连语气重都很少。


    小时候令颐手笨,拿什么东西都掉,八扇珠子灯,翡翠篆香盒,无论物件贵重还是便宜,只要放在她手里,没过一会就摔个粉碎,光手炉这么些年就换了十几个。


    可颜彻每次只是笑笑,温和表示下次希望她小心些,再吩咐赵管家给她买新的。


    他说器物倒是次要,他担心的是那些碎片会割伤她的手。


    芳菲也在一旁道:“姑娘也甭多想,有什么事去了就知道了,奴婢给您熬雪梨汤等您回来。”


    令颐巴巴地点头。


    哪怕这次哥哥责备她也认了。


    ……


    回屋后,令颐连锦盒都顾不上拆,更了衣便匆匆去了颜彻的院子。


    颜彻住处坐落于池畔旁,竹道最深处。


    远远望去,厅殿楼阁峥嵘轩峻,两边是穿山游廊厢房。


    曲折回廊间,俨然有大家风范。


    “二姑娘。”


    赵福忠在厢房外行礼,眼角都染着笑意。


    这府里谁不知道,只要二姑娘一来,大公子冷清的院子就会热闹起来。


    令颐踮起脚尖往屋里张望:“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赵福忠回话:“大公子正在更衣,说若是二姑娘来了就让您先在外间等他。”


    “好。”


    屋内,雪松香浮沉静室。


    此处陈设雅致,帘栊潇洒,四面挂着几幅名士题咏画作,并两联朱砂小对,多是友人所赠。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居室主人的品味和修养。


    前提是,忽略壁上挂着的兔子灯,架上精致的点心盒,盆景里金灿灿的小灯笼球,随处可见的毛茸茸粉嫩色毡毯……


    这都是令颐的杰作。


    小姑娘总觉得哥哥这里太清冷,三天两头就要来添些温度。


    颜彻会微笑着说她胡闹,却从未撤下过任何一件。


    令颐坐上炕席,背靠青缎引枕,乖巧等他。


    见桌上搁着一盘金黄酥脆的马蹄酥,她拿手拈了一块。


    正吃得津津有味,颜彻从内室走出。


    此时他已换上常服,比起白日的优雅持重,更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颜彻衣裳的款式都很简单,颜色也以青、蓝、白为主。


    清雅高华,纤尘不染,让人不敢亵渎。


    即便已经做了数年兄妹,令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哥哥真是个美人啊。


    最近这几年,京城有不少高门贵胄有意笼络颜府,想将自家千金许配给颜彻,甚至不乏一些世家大族。


    有几个世家女还借着亲近她的名义接近颜彻,带她出去玩,还给她送了不少好吃的。


    令颐觉得那些贵女姐姐个个温婉贤淑,才貌双绝,和哥哥站在一起想来也会极为登对。


    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梦,颜彻对成家立业之事似乎并无兴趣,每次提及总是淡然以对。


    没办法,令颐只好含泪收下那些贿赂。


    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全天下只有她一人瞧见。


    真是遗憾呐……唉!


    “妹妹想什么呢?”


    令颐双手托腮,端的是小女儿家的娇憨。


    “我在想,哥哥来迟了,是没想到我这么快便来了么?”


    见她先发制人,颜彻低眉一笑。


    修长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信笺。


    “今早从景州寄来的家书,我知道你等了很久。”


    令颐双瞳闪动。


    虽说隔着千山万水,可她对家人的思念从未减过一丝一毫。


    父亲他们亦是挂念她,每月定期给她寄信来,问她是否安好,数年风雨无阻。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拆信,目光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上扫过。


    小姑娘脸上闪出惊喜。


    “伯聿阿兄说嫂嫂母子平安,哥哥,我当小姑了!”


    颜彻微微一笑:“果然是好事。”


    令颐道:“上次我还担心嫂母的身子,往景州送了不少补品。如今嫂嫂和小侄平安无恙,我是不是应该给些什么礼物?”


    “哥哥快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颜彻给她递了张礼单。


    “已经帮你列好了,你若有其他想法,尽管告诉赵管家,他会妥善安排。”


    “多谢哥哥!”令颐感激地说。


    颜彻微微颔首。


    须臾,他垂下双眸,神色敛了几分。


    “令颐,今晚叫你过来,除了家信,还有件事还需要同你说明。”


    “姜家的案子涉及先帝,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想给老师翻案,不足以做到万无一失、”


    “你能谅解哥哥么?”


    听他提及姜家旧案,令颐急得眼眶泛红。


    “哥哥这话便是与妹妹生分了,这些年哥哥为了我们姜家多方奔走费心费力,令颐都看在眼里,怎会怪罪哥哥?”


    “我虽想念爹娘,想念阿兄阿嫂,但也明白哥哥苦衷。我不光是姜家之女,也是颜家的女儿,人前人后都不会给哥哥添麻烦。”


    她这么说着,泪水盈了眼眶,小脸因为着急变得粉扑扑的。


    颜彻寒潭般的目光染上几分暖意。


    他赞许道:“你一向做的很好。”


    “老师如今在知府衙门任闲职,一家人衣食无忧,我已托景州知府多加照料。”


    “回京后我诸事繁多,很多时候顾不上你。可我也不希望妹妹对我产生距离,与我生分。”


    令颐抬起盈盈泪目,不解看向他。


    他语气不紧不慢:“我是想说,妹妹在我面前,什么时候都可以放纵自己的性子,可以撒娇,可以哭闹,可以耍小性子,可以肆无忌惮提各种要求。”


    “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妹妹是觉得回到京城,我反而连个小姑娘都顾不过来吗?”


    他温柔含笑,薄唇挑起浅浅弧度。


    “养这么大,倒学会跟哥哥耍心眼了。”


    令颐怔怔看着他。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些心思早就被哥哥看穿了。


    在彬江时他们朝夕相处,令颐不是一般的黏他,一会儿见不到就哭着要找哥哥。


    如今和他分别这么久,心里怎么可能不思念?


    令颐鼻子一酸,扑上前抱住了他,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


    颜彻稳稳接住她。


    “妹妹……”


    他似笑似叹。


    “让我猜猜,是对着我写的字发呆,还是穿着我的衣服学我说话做事?”


    “方才晴雪说,见不到哥哥就要哭鼻子,嗯?”


    令颐耳尖发烫:“哥哥取笑我!”


    她撒娇地把头埋在他肩上,手指抓住他齐整的衣物。


    “哥哥,我想你了。”


    她瓮声瓮气的:“江南那么远,我每天都很想你。”


    语气娇怯,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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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漉漉的委屈。


    睫毛掩映下,水晶般的眼眸里浮动泪光,带着天然的甜媚。


    这句话,她已经憋在心里一天了。


    小姑娘身上的甜香气和年轻郎君衣上的雪松香慢慢交缠在一起。


    她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纤长的睫毛已不自觉洇湿。


    唇瓣变得鲜嫩水润,咬唇痣缀满了光。


    说不出的诱人。


    颜彻垂下眼,不再往她脸上看。


    “好了,别哭了,明天眼睛该哭肿了。”


    他低声哄着,掌心揉了揉她的头。


    “这几日是装束假,我有很多时间陪你,正好指导指导你的功课,打理同文馆的事。”


    手自然而然护着她后背,小姑娘腰肢细细瘦瘦的,他单手便足以揽住。


    “真的吗,那我每天都能见到哥哥了!”


    令颐瞬间高兴起来,仿佛得到了什么世间珍宝。


    乖得惹人怜爱。


    “那哥哥要天天陪我!”


    颜彻低笑一声:“好。”


    “不早了,有个小姑娘现在该去休息了。”


    令颐哼哼唧:“哥哥抱我回去嘛。”


    男子剑眉轻挑。


    令颐拉了拉他的衣领:“好不好嘛,浔之哥哥?”


    颜彻抿开一抹浅笑,环住她的腰把她托了起来,像抱小孩子一样让她稳稳坐在自己手臂上。


    赵福忠和青羽见自己主子出了门,忙不迭跟上,在前面给主子提灯。


    只见方才来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小丫头,粉团一般依偎在颜彻怀里,脸上神情看上去十分满足。


    看来是哄好了。


    令颐从小走路总无缘无故平地跌倒,一摔就哭,便撒娇让人抱她,尤其喜欢让颜彻抱。


    颜彻有练箭的习惯,上半身魁梧有力,臂力和手力都比一般男子要大一些,抱着十几岁的少女轻而易举。


    而且他知道令颐皮肤娇嫩,轻轻一捏就能掐出红印,所以每次抱她的动作特别轻柔,一点都不会让她难受。


    也不怪小姑娘喜欢待在他怀里不肯下来。


    有时她光抱着还不满意,还要往颜彻脸颊上亲,说哥哥身上的温度低,带着清凉的梅香,夏天亲起来像吃了一口冰镇酥酪。


    后来小姑娘渐渐大了,开始施粉涂口脂。


    赵福忠记得,有次令颐在颜彻脸上留了唇印,两人谁也没注意。


    结果,颜彻就这么去见了友人。


    那些平日里见惯了他冷若冰霜模样的文人,乍见这情形惊掉了下巴。


    谁不知道颜状元是出了名的清冷自持,多少名门闺秀使尽法子都换不来他一个眼神。


    不出半日,半个京城都在猜究竟是何方神圣让这位大圣人动了凡心。


    为此事令颐反省了好久,好长时间都不愿涂口脂了。


    赵福忠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二姑娘年岁渐大,身段也变得玲珑有致起来。


    平常看倒也没什么,这么被男子抱着,看上去便有些暧昧了。


    尤其那轻薄衣裙下饱勾勒的起伏,将熟未熟的蜜桃似的,就这么依偎在大公子胸膛的衣襟处,还在他脖颈处蹭。


    怎么瞧怎么不妥。


    可他选择不说。


    只要他不说,颜府其他人也不会说。


    主子们自有主子们的相处之道,二姑娘天真单纯,平日里也只管开开心心的。


    说不定他们这些下人一多嘴,惹得二姑娘烦忧,那时可就不是被大公子赶出府那么简单了。


    要知道,这位颜大公子可是极为疼爱这个妹妹,且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有礼。


    原先也有几个心存异心的,或者对主子不忠的,后来都无缘无故消失了。


    他不愿回忆那些人去了何处,身为下人,他只消把分内事做好就成。


    更何况,颜彻一向很有分寸感,对自己的妹妹的关心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至少不会有机会让二姑娘对他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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