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一站是国家植物园。
到时正艳阳高照,好在不热,清风徐徐,只是云层稀薄没有遮蔽,阳光在每片叶子上都烙下光斑,姜南西后悔拿的不是那个装着墨镜的包。
为了方便,姜南西随手将头发挽成低马尾,整理碎发时,宁朝从后座拿过纸袋,从中掏出一顶棒球帽扣她脑袋上:“凑合戴下。”
姜南西抬头,眼神在透过化妆镜看见帽子样式时,从茫然变得惊喜,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她问宁朝:“这是你的帽子?”
“新的。”宁朝低头给两人预约门票,修长手指点击屏幕,“前几天陪我姐去买东西,商场做活动买一送一,就顺手买了。”
处于激动当中,姜南西没有细想他为什么要解释的这么清楚。
“但是你知道吗宁朝!”姜南西双手扶着头上的帽子,眼里闪光,“我之前丢过一顶棒球帽,跟这个一模一样!”
看她一脸雀跃,宁朝也跟着笑:“那正好,送你。”接着,他自然而然道,“身份证号给我。”
姜南西一边给他发身份证号,一边回忆过去:“那顶帽子是我大学的时候,用赚到的第一笔兼职工资买的呢,特别喜欢,戴了好多年,不过有一回出差不小心落在机场了。”
“没试着找吗?”收到身份证号,宁朝没再继续填,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听她讲话。
“说起来也不算丢。”姜南西努下嘴巴,“其实当时我记得是落在了安检口,但距离登机只剩二十分钟,回去找很可能会误机,就只能放弃了。”
她塌下肩膀,沧桑总结:“赶路要紧。”
大概是看她真舍不得那顶帽子,宁朝转过来:“你把眼睛闭上。”
姜南西呆愣愣盯他:“干嘛?”
“你闭眼就知道了。”宁朝讳莫如深的语气,挑眉示意:“给你展示个魔法。”
纵然他这么说,姜南西还是没有乖觉听话,而是静静盯他几秒,突然身体往前探了几分,帽子下的眼睛在宁朝脸上打了个转,洞悉一切的口吻:“你该不会是想玩什么时空穿梭的小把戏,然后说这就是我丢的那一顶帽子吧?”
宁朝:“......”
恰逢云朵过境,日光一寸寸退到遥远的葱郁山林,直至躲起来消失不见。
距离拉近,视线交汇相遇,宁朝的大脑原地尴尬宕机。
时空穿梭能回到他说那句话之前吗?
“下车吧。”宁朝忙不迭解安全带,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利落下车,“你说的对,赶路要紧。”
难得能看见宁朝落荒而逃,姜南西直接瘫在座椅上笑成一团,乐得连身上的安全带都忘了解。
“咔哒”一声轻响,副驾驶车门从外被打开。
宁朝单手撑在车门上方,微微弯腰,他垂眸看向车里像是被点中笑穴的人,忍不住蹙起眉头,但声音轻柔不是责备:“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的宁总。”姜南西如是说,她坐直身体直视宁朝,目光灼灼:“是我真的很需要这顶帽子。”
密布的阴云豁然开朗,金色光芒从云层的裂隙中汹涌而出,如潮水决堤,势不可挡。
大半身体都被宁朝的身影罩住,就在那一小截的阳光里,姜南西坐在车上,头一歪,对着他笑,漂亮的眼睛高兴弯起,像一只惬意窝在舒适区里,慵懒又满足地晒着太阳的小猫。
姜南西笑意盈盈,眼光潋滟拢进这漫天晴:“谢谢你。”
宁朝看着她的眼睛,清醒又纵容地失神一瞬。
片刻后,他敛回目光,默不作声地更低俯身,手指精准按下副驾驶锁扣,为姜南西解开安全带。
讲真的,今天的阳光,比考上清华那天老爷子的红包还他妈耀眼。
·
国家植物园由南园和北园两个园区组成,园内植物丰富,其中不乏许多珍稀物种,不仅是休闲游览自然的好去处,更是植物迁地保护和植物科学研究的重要平台。
也大,用陈笛之前说过的话形容:“死里边儿都没人知道。”
姜南西把这话说给宁朝听,宁朝说哪儿能啊,“植物园里有卧佛寺,死里边儿也有人超度。”
卧佛寺里人也不少,许多求职的人上这儿来接offer。
不过到底没去卧佛寺,因为植物园太大,短时间内逛不完,两人选了人流量相对较少的南区。
时间尚早,植物园里幽谧又安然,高大的水杉茂密生长,草木气息携着花香,丝丝缕缕地钻入肺腑,令人不自觉想要沉溺在自然的怀抱。
和站在路边晒太阳不同,这里没有车流的噪音轰鸣人的心脏,姜南西感觉自己和自然达成一种默契的联结,丧失的感知力逐渐被找了回来。
隐约中,好像能听见树木在抽芽的声音,鲜花冲破花苞,和飞鸟煽动翅膀时气流微小的颤动。
是朦胧的,无法用语言定义的,不能用外力去干涉的,最原始的美。
这种感觉太好了。
不用急着赶路,只需用心感知微小和细节,一切都非常美妙。
心灵经受洗礼后的姜南西,满目清明,她问宁朝:“这也是你第一次来植物园?”
宁朝目光缓缓上移,同样看向前面的水杉林:“这我小时候第二个家。”
“常来?”
“我小的时候,这里还不叫国家植物园。”宁朝往前走了一步,视线又空又远,落在道路尽头,像是透过岁月看自己的童年时光,“我奶奶之前在附近的植物研究所上班,所以经常趁着工作,带我到这一片来转悠。”
姜南西问:“那时候这里跟现在一样吗?”
宁朝笑:“具体记不清了。”
两人沿着木栈道踱步,步伐不紧不慢。
“我就记得我奶奶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有时候我都往前走了好远的路,回头一看,她老人家还在原地,对着这一棵草发呆。”宁朝娓娓道来,姜南西安静地听,她喜欢这些平淡又温馨的故事,每次听时内心都异常平静。
“我就问她,奶奶你为什么走这么慢呢?”宁朝笑了声,阳光落进眼底,“你猜她说什么?”
姜南西试着猜了猜:“发现了新物种?”
“她说,本来走过这条路要用五分钟,但如果你愿意花七分钟时间,慢慢地走,就会多出来两分钟,然后用这两分钟去看看树上的绿叶,看看路边的小草,看看风是怎么把蒲公英的种子摇散的,人要慢慢地走,不然这些花儿开得那么好看,又不能一直开,要没人看,可惜了。”
现在听来,这番话颇具智慧,但那个时候的宁朝毕竟太小,不经世事,不觉得这路边的树啊花啊草啊有什么稀奇,只顾着一路埋头向前跑。
“我想去蜜蜂馆伯伯那里喝蜂蜜水,五分钟的路三分钟就能跑到。”宁朝自豪也自嘲,“所以我奶奶她老人家常说,我倒欠这路两分钟。”
“你怎么回答的?”姜南西与他并肩前行,鬓边几缕头发被风悠起。
“我跟她说。”宁朝一开口,小时候那股不懂事儿的浑劲儿就自动归位,“奶奶,我们不欠这条路的,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好多遍了,树上的每片叶子都能认得我。”
毫无意外收获几个北京特产大耳帖子。
但老太太哪舍得真打呢。
就用手在他小脸上轻轻一摸,轻得跟现在的微风一样,落在脸上温温柔柔。
大二那年,奶奶突发心脏病去世,后来宁朝不止一次地回到这里。
他试着放慢脚步,从这头到那头,一个人慢慢地走,用尽了无数个两分钟,却怎么也等不到当初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两分钟。
所以他想让姜南西拥有这两分钟。
希望她拥有的,不止是两分钟。
而姜南西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工作时忙得像陀螺一样日子暂且不说,她想起离职后的这段日子,看似突然懂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挤了出来,有了很多时间,但好像还是在赶路。
精神上的。
大脑总无意识跨过空间去到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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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还没发生的乱七八糟的未来的事情,吞噬着她当下的时间和精力。
花了太多时间在焦虑上,所以没空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
曾经采访过的一位学者说过,自然界的好东西都是缓慢的,太阳一点点地升起,花一点点地开,粮食一点点地成熟,细水长流,都是慢慢来的。
但也是易逝的,着急走路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姜南西唇角扬了扬,似乎懂了宁朝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心里又轻又软,像被塞了一团软乎乎的棉花。
宁朝转过头,帽檐投下的阴影里,姜南西嘴角的笑容还未消散,他低声问:“你笑什么?”
有些事儿,只需意会不必言传,姜南西没有回答,而是满带戏谑地说:“你小时候挺皮啊。”
“我们家孩子打小都皮。”宁朝说道,“我那小外甥上次被请家长,是因为在学校里打扑克牌,他们班长指着墙上挂着的五星红旗说:‘国旗底下你们还不好好学习?’结果我那不省心的外甥大手一挥说:‘我们在斗地主!’老师拿他没办法,只能把我姐叫到学校亲自教育。”
姜南西想要又不敢笑,毕竟人孩子说得也没错,她努力想要压住上扬的嘴角,硬生生憋到苹果肌发酸。
宁朝劝她:“笑吧,咱是好好学习的孩子,可以笑。”
姜南西终于笑出来:“这孩子将来大有作为。”
宁朝下巴一扬,特骄傲:“随他小舅。”
姜南西笑得更放肆了。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上,宁朝分享了不少小时候的混账事儿,姜南西也跟他讲自己干过的那些蠢事儿。
“你小时候真以为电视剧是偷拍的别人的生活?”宁朝问她。
姜南西说:“对啊,所以我走路上的时候,就假装跟小花小鸟它们打招呼。嗨~你好呀~”说着,她就现身说法朝栏杆上正休息的小鸟,热情洋溢地挥了挥手,动作行云流水极度自然。
“就像这样。”姜南西转回来,她被自己逗笑,“我觉得观众看见我这么可爱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你说是不是特别幼稚?”
宁朝低头笑:“是。”
快走到木栈道的末尾,姜南西忽然自后抓住宁朝的手腕,太阳底下她露出的一截皮肤白得发光。
“你闭上眼睛。”她笑眼明亮,“再待两分钟。”
阳光从叶片的间隙洒下,抖落一地细碎的光芒,微尘在笔直的光束中轻盈浮游,柔软微风把树梢吹得沙沙作响,光影交叠,似梦似幻。
姜南西没有松开拉着宁朝的手,他们就那样伫立在来往的人群中,闭眼,仰头,感受风,感受阳光,感受周围树木的鲜绿缓缓流动,从四面八方涌来。
周遭的脚步匆匆和交谈欢笑都渐次遥远,成为虚幻的背景声音。
空气清凉而空寂,姜南西深深吸了一口气,氤氲清气宛如一股温润的水流,轻轻地、细细地流淌过她四肢百骸的每一处角落,来自自然的能量盈满整个身体。
她让自己完全放松,尽情享受这一刻。
真实的,切肤的,栩栩如生的美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宁朝偷偷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看着姜南西的侧脸。
她嘴角染着一抹淡淡的笑,完全沉浸在当下的片刻安然。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淌,宁朝的目光久久没有离开,看她微颤的睫毛,小巧的鼻子,鬓角的汗珠,和脑后快要散开的头发。
细致,专注,似是想将眼前的场景一笔一画刻进脑海。
他的魔法失败,但姜南西的,生效了。
在姜南西的魔法中,遗留在过去的两分钟,历经时光,穿越记忆,用一种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方式,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宁朝重新闭上眼,阳光落在他薄薄的眼皮。
一片溟茫中,他似乎又看见一条长长的木栈道,一个小屁孩跟在老太太的身后,没走两步就撒丫子朝前跑去。
他无声无息笑了出来。
花儿不会一直开,但一直会有花儿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