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顺理成章的,姜南西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送小朋友。
姜南西自以为隐藏的不错,但瞒不过孩子们未经污染的大眼睛,小家伙们一个接一个地看向不似往日那样活泼的小姜老师。
那场景,远远看去像是在草地上的一群小花朵,争前恐后地仰起头,在早晨的阳光里,脑袋摇啊摇的,特别可爱。
尤其七块五,上了校车忽然又折返回来,挺着浑圆的小肚子站到姜南西面前。
“小姜老师。”他小小的脸上满是严肃,很担心的口吻,“你心里也长草了吗?”
小朋友的语言系统真奇妙。
姜南西疑惑地“啊”了声,她蹲下来,与七块五的视线平齐:“为什么这么说?”
七块五说:“因为我妈妈说,她不高兴的时候心里就会长满杂草,眼睛也会变得和你一样。”他伸出手碰了碰姜南西眼下的那片青黑,“可是心里长草,为什么眼睛下面也会有泥巴?”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且富有童真的想象力,看什么都没有烦恼,这是世界送给每个孩子的新手保护期。
在孩子面前姜南西无需绞尽脑汁,她眼珠一转,故作认真地回答:“因为先有了泥巴才长出来的小草呀。”
七块五坚定道:“那应该先铲泥巴。”
姜南西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轻轻刮下他的鼻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泥巴应该怎么铲呀?”
七块五歪着脑袋想了下,片刻后,他脆生生答道:“用铲子就可以铲泥巴,塑料的有,铁的也有。”
姜南西一怔,有什么东西在心头重重砸下。
直到幼儿园老师把七块五带走,校车稳稳开向前方,姜南西还呆呆站在斑驳的树荫下,眼神空洞地思考那个问题。
用铲子就可以铲泥巴。
她有一点儿懂,但又不是特别懂。
七点之后的太阳慢慢轻盈,人来,人往,公交车进站又很快滑走,碾过一地簌簌的槐花,蝉鸣没完没了,红绿灯分秒不差地跳动,北京按着既定规律开始新的一天。
姜南西没想明白,干脆站在路边,晒了十分钟的太阳。
不远处,车里,宁朝凝眸看她晒了十分钟的太阳。
她闭着眼,仰头,任由阳光洋洋洒洒,浑身金灿灿暖洋洋,像一株刚学会发芽的小树苗。
微风吹过去,摇她身后并不存在的叶子。
晒完太阳,姜南西朝周围看了几眼,随后悻悻准备离开,宁朝叫住她:“姜橙子。”
姜南西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看见宁朝从车里下来,不是他之前的那辆。
隔着大片日光,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换车啦?”
宁朝说:“租的。”
“难怪。”姜南西小声嘟囔了声。
“什么?”宁朝没听清。
姜南西立马摇摇头:“没什么。”
话落,宁朝已经看向她手里的早餐:“有我的吗?”
“......”姜南西顿了一下,“应该吧。”
去买早餐的时候,摊主早把她的脸认成熟客,问也没问直接拿了老几样给她,后面排着十几号人,怕耽误别人和店主的时间,姜南西只好默默付钱。
所以啊,人生有些时刻很难预料。
就像她摇摆不定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催着她作出决定。
宁朝接住那份差点不应该的早餐,却没像平时那样直接离开,而是低头看着她的鞋:“这鞋不行,你得重新换双运动鞋。”
“你......”姜南西支吾半天,泄出一口不得已的气儿,“真要看啊。”她就当他随口说了句哄人的话,没放心上,也没想过出门,就随便蹬了双休闲鞋。
宁朝一挑眉梢嗯了声,口吻势在必得:“我昨天邀请你了,你没拒绝,所以今天得听我的。”
姜南西嘴唇翕动,无声嗫嚅还想说什么,宁朝则姿态坦荡,不由分说打断她的犹豫:“二十分钟,我等你。”
姜南西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十四分钟。
除去上楼用去的三分钟,她还剩最后的三分钟。
她从没做过这种以小博大的决定,更别说完全不知道宁朝口中的邀请到底是什么。
但她仍旧感激宁朝,以换鞋的名义,把最终的决定权交到她手里。
去,或许是片新天地。
不去,就还继续缩在一亩三分地。
无非想不想。
想不想呢?
客厅采光不好,不开灯的时候几乎全黑,只剩厨房一点飘忽不定的微光,也静,静得像一室浓稠的黄昏,把她往更深处引,引到樊笼旧壳的更深处,死死地困起来。
死去吧!
姜南西突然站起来,大脑空白,完全凭着一股劲支配身体,换鞋,拿包,开门,然后急步跨向电梯,上班高峰期电梯正处繁忙。
二十分钟已经超时三分钟,姜南西不管不顾快速奔向楼梯。
姜南西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怂货。
但怂货偶尔也有叛逆期,心理学叫它禁果效应,而人们更愿意把这种品格称之为坚韧。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长期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中,除去活得像一潭死水,她没有堕落和崩溃,也没有直接屈服摆烂,而是脚踏实地干成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尽管她只觉得这是工作和责任,但是一路走来,身后已是万水千山。
即便现在要对抗的,是她自身的意志。
意识越要让她留下,她就越是要出去看一看。
她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跨过一个又一个台阶,心脏狂跳,仿佛她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这么勇敢的时刻。
去爱,去勇敢,去生活。
去用生活重塑生活。
姜南西如同一只挣脱牢笼的飞鸟,在小区的道路上大步狂奔,跑动带起炽热的风,烈烈掠过她的耳畔,把那些纠结,烦恼和害怕全部抛之脑后,她感到无比自由,好像成功违抗了某种教条的规训。
哪怕只有一秒,生命在这个夏日,终于肆意盛开。
跑到约定的地方时,心血来潮激起的力气已经全部耗尽,姜南西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撑着膝盖,提不起一点劲儿去看宁朝还在不在。
只能投去累极之后的一点涣散了的余光。
好像不在?
在不在都无所谓了,姜南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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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在是他的损失。
买完咖啡回来的宁朝看见姜南西杵在马路上,弯着腰似乎在大喘气,他不明真相地走过去,单膝下蹲在她面前,偏头看着她的脸问:“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姜南西转起脸看他,咽了下口水,又喘了好几口气说:“你不是就等我二十分钟吗?”
宁朝愣了愣,而后没忍住笑:“姜南西,你知不知道听话要听重点。”
姜南西直起身,视线自上而下:“什么重点?”
“当然是我等你。”宁朝跟着站起来,“跟时间没关系,只是如果你二十分钟内下来的话,我们不会堵车。”
“是吗?”姜南西笑了下,她胆儿大了,“那我要是不下来呢?”
“接着等呗。”宁朝说。
姜南西抬起头,他正看着她。
“放轻松点儿,姜橙子。”宁朝单手潇洒揣进裤兜,身形修长,绚烂的阳光照出着他的意气风发,每一寸轮廓都带着漫不经心,又让人无比心安,“我会总是多等你一会儿的。”
云朵随风飘动,缝隙里的天光由明转暗又彻底大亮。
宁朝的眼睛在太阳下格外地亮,眼神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静静注视着姜南西。
“啰嗦。”
姜南西还是不自然地后退一步,她别开目光,耳尖被阳光晒得有一点热,不过面上还是很淡定。
她盯着宁朝手里的双杯咖啡袋,明知故问道:“有我的吗?”
当然有。
买咖啡的时候店员问他要什么,宁朝平时只喝冰美式,提神醒脑,工作时来一杯,有种忙死了给自己下点药好快点上路的疯感。
而至于姜南西,宁朝的目光在整排的饮品单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选择了——橙C美式。
从小到大,对待工作和生活宁朝都沉稳自信,可今天,他也情不自禁地忐忑,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他不确定这场蓄谋已久的邀请,能不能让姜南西的想法作出改变,哪怕只有一点点,从那个自我封锁的牢笼里,往前迈出小小的一步。
他也没有自信到确定有那个能力,让今天成为姜南西记忆里程碑式的节点。
但他真心希望。
如果今后再遇到低谷,姜南西不要再灰心,而是能回想起今天吉光片羽的瞬间,有个人给她买过一杯和她名字很像的咖啡,在这个北京刚刚开始的夏天,竭尽所能,带她寻找生活的新的力量。
最好记得那个人,叫宁朝。
长得还挺帅。
“没有。”但既然她这么问,宁朝就起了坏心要逗她。
他拎起咖啡往路边车辆那儿走,悠悠道:“我一个人喝两杯。”
姜南西跟在后面,嘴里忿忿:“你晚上必睡不着。”
宁朝不屑一顾:“你睡得着你黑眼圈斗大。”
“我那是泥巴!”姜南西大声纠正,自豪地说:“黑眼圈是心灵净土的泥巴,幼儿园小朋友都这么说。”
宁朝好笑道:“人家都骗小孩儿,你反过来被小孩儿骗。”
姜南西摇头深表同情:“你不可爱了。”
“你可爱我也一个人喝两杯。”
“周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