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顾天倾吃瘪的机会并不多见,而罕见、珍惜的东西总会能够加倍地调动人的情绪。纪之水笑了半晌,才意识到她好像有点过分开怀。
顾天倾单手拿着赵藏锋送来的购物单,目光却并不落在纸上。
纪之水被他的注视弄的有点不自在。
顾天倾稍稍挪开了视线,目光下移了一点,从望着纪之水的眼睛,变成看着她的鼻子或嘴唇。
这或许都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他的眼神由此变得飘忽,像是在寻找新的落点。
顾天倾问:“送给你的礼物,你看了吗。”
“为什么送我帽子?”纪之水说。
“只是觉得很合适。这种宽檐的帽子很适合你在晴天的时候戴——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就这么觉得,它能在你蹲在门外晒太阳的时候帮你遮住脸。”
“你……不讨厌它吧?”
如果可以,顾天倾想要问的不那么委婉。
“不讨厌”的同义替换词是“喜欢”,也许喜欢。面对纪之水,每次张口时,那些脱口而出的话都会临时变一番模样,顾天倾以为这是一种和魔女交锋时对于危险的本能。
他好像有点过分小心。
纪之水注意到顾天倾一直在摩挲杯子的手柄,表面上却做出轻飘的、并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又啰啰嗦嗦地解释了很多,然而竖起耳朵等她的回答。
顾天倾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只是用词不够严谨。“蹲”这个字显然不够写实,纪之水晒太阳的时候素来站的板正。
不过她并没有太计较这些,点了头,“喜欢的,很漂亮。”
是在说帽子。
纪之水可以肯定。
所以顾天倾的反应在她看来有点奇怪。带着点愉悦,又显出没有由来的慌乱,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太应该的话。
装着牛奶的杯子在桌面上转来转去,顾天倾快要用手把它摸抛光了。
“你很在意那个叫陆于栖的女生吧。”
话题转的太快,给人以一种没有耐心的玩家在NPC的对话框下点了“skip”键后,两人从新手村天气讨论到斩杀恶龙的荒谬感。纪之水却没法在这时候提出异议:她确实非常、非常在意陆于栖。
此前纪之水已经找到了陆于栖的照片、家庭住址,并且如实同步给了梅陆露。
她甚至亲自去了陆于栖家一趟,只不过没有贸然登门拜访。
对于陆于栖,纪之水比对待其他人多了一份谨慎,只远远地在楼下望向那盏自始至终没有亮过灯的窗户。
母亲去世以后,陆于栖跟随父亲生活。纪之水打听到他们父女间似乎关系不和睦,无怪乎陆于栖的父亲会跑到学校里闹事,使得女儿脸面无光。
老旧小区是有了年头的商品房,居民楼楼下的车库里隔出房间,就是老头老太太们的棋牌室。
纪之水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天黑了许久,陆于栖家里的灯是暗着的。
这么干等肯定是等不来什么的,纪之水并不指望一两趟的隔着距离看几眼就能知道什么紧要的线索。彼时陆于栖行踪不定,尚且没有消息。
纪之水折身去了棋牌室,进门之后才觉得后悔。
一室缭绕的烟雾,为了防止空调的热气散掉,自然是不会开门的。纪之水在烟雾中捂住口鼻,忍住呛咳,听大爷大妈们聊天,没有上前搭话。
一桌的纸牌、麻将,邻里邻居的八卦吸纳了这群退休了又或者无业的居民的全部注意,没有人在乎人来人往的棋牌室里多出了一张新面孔,纪之水得以在边上旁听。
谁家的儿子女儿出国、隔壁传来打砸声、某家夫妻俩又动了手。
菜价上涨,菜市口某某摊位不够公道,漂亮国又有阴谋。
…………
走过一张又一张牌桌,纷乱的消息传入耳中,直到散伙。
大爷大妈们退下了牌桌,重新回到尘世的烟火气里,时间到了,他们要去接孙子孙女放学、回家买菜做饭。
一连几天,陆于栖的消息终于出现在了棋牌室的交谈声中。
·
纪之水目光澄澈,真挚地望向眼前尤带病容的男生。
顾天倾五官长得标致,握着牛奶杯的手也漂亮,肌肤白皙,骨骼感明显又不至于显得过分粗犷狰狞。顾天倾在她眼里一下子变得赏心悦目了许多。
“是这样的不错。”
她带着点诱哄般开口。
“班长,你知道了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之前听你提到她,我就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在上个星期,陆于栖已经被警察安全送回家了。”
纪之水:!
上周?!
纪之水立马回忆不久前她站在这陆于栖楼下的时候,一整间房屋分明是没有灯的。
但是根据顾天倾透露的这个消息,当时的陆于栖分明已经回到了家中。
纪之水沉思起来。
“她在学校没出什么事,似乎是因为和父亲闹了矛盾所以才选择离家出走——但这是他们的说法。”话里话外,顾天倾都给自己留了余地,“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持保留意见。要说家里有什么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如果单纯是因为这个,再忍几个月就毕业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跑掉?”
纪之水沉默地倾听。
顾天倾偶然对上她的视线,发现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但就是这一眼,顾天倾的视线再也没办法从纪之水身上移开了。
他像是受到了无法抗拒的魔力蛊惑,把知道的事情都倒了个干净。
纪之水惯来是没什么表情的,情绪也很淡,顶多在被他气到的时候有点儿不同寻常的波动。
顾天倾不得不承认,陆于栖带给纪之水的波动要比他精心挑选的漂亮帽子多得多。
“谢谢你,这回真是帮大忙了。”纪之水由衷地说。
她兴奋地张开手臂,隔着桌子抱了顾天倾一下,一触即分。
顾天倾双手还维持着回抱的姿势,纪之水已经自然地退开,她拎起自己干瘪的背包,又顺手带上顾天倾刚收拾好的外卖垃圾。
唯独把他一个人留在简陋得像是样板房的出租屋里——
顾天倾站起来:“喂,你该不会是要去找她吧?现在?”
“就现在!”纪之水已经蹲在玄关换鞋了,她抬起头认真地说,“如果她现在需要我,我绝不允许自己等到明天。”
顾天倾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他明白自己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纪之水的心思现在全在那个女孩儿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你?”纪之水迟疑地看向他。
“你不是开车来的吧?你忘了附近晚上打不到车吗,只有白天方便点。”顾天倾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我有车!”
纪之水一想也是,有个交通工具总比靠两只脚走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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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快。
“那你把自行车借我也行。”
顾天倾却没应声,让纪之水等一会儿,忙不迭冲进卧室换衣服。
他跑得太急,门甚至没关严实,支呀一声后,门板自个儿哀嚎着慢慢扩大了缝隙。
声音盛着缝隙流出来,顾天倾的话语在窸窣的更衣声中有点发闷。
他言之凿凿地表示:“好歹消息是我告诉你的,这件事就不能让我也参与一下吗?我已经毫无保留地把我的秘密全都展现给你了,我们至少算得上朋友吧纪之水?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纪之水追了几步,刚要和顾天倾争论:他哪有毫无保留地展现他的秘密?保险柜密码不是她故意要听的!
站在顾天倾卧室门边,一抹耀眼的莹白色闯入视线,纪之水扭过身,踩着刚换回的拖鞋又哒哒哒地跑走了。
“随你……但是你的烧可能还没好全……”
又是洗澡又是在外面吹冷风真的好么?
纪之水想顾天倾应当不是大冬天在教室里穿夏季短袖校服的一员。顾天倾穿了一身黑色大衣,面目沉肃,看起来像是赶着去某个片场。
“你疯了吗?穿成这样骑自行车?我不要和你一起走!”纪之水抗拒极了。
顾天倾说:“我们今天不骑自行车。”
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顾天倾一听,冲纪之水微笑起来:“车到了。”
·
两人在汽车后排落座。
中间隔的很开,临时搭伙组成的小队在拆伙的边缘线上徘徊,纪之水已经把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家伙当成了屁股底下的汽车的一部分。
司机是之前她在学校见过的。
在和顾天倾双双被叫家长那回,来的就是此刻坐在驾驶位的那个青年人。
大晚上被顾天倾一个电话喊了过来,青年人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怨言,还态度和蔼地问顾天倾最近过的好不好,吃穿用度方方面面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
看着好像很妥帖的样子。
要不是纪之水今天目睹顾天倾一个人发烧在家差点儿被烧成傻子的样子,她也不能从他们的对话里挑出司机的任何错处。
纪之水收回注意力,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起来。
【纪之水:猫猫探头.jpg】
【纪之水:妹妹最近有联系你么?】
【梅陆露:完全没有。】
【梅陆露:你又在学校里玩手机了吗,现在应该是晚自习时间?
【梅陆露:之水,我在网上看到了你们学校的新闻...要不你还是先退学吧,我总害怕有一天你会出现在社会新闻板块上TAT】
如果真出现在社会新闻上也是拜顾天倾所赐。
纪之水往身边一瞥,脑袋都没动一下,顾天倾敏锐地接收到她的视线,像个有追随功能的家用宠物摄像头,转头盯她。
纪之水推着顾天倾的半边脸,手动把“摄像头”转了回去。
顾天倾不满地喊了一声:“喂!”
充耳不闻的纪之水又捧起了手机。顾天倾只能满脸幽怨地用眼神控诉。
【纪之水:不至于。】
【纪之水:顶多是娱乐板块。】
汽车平滑地驶入愈发深黑的夜色里,前方有很长的一段路里没有路灯照耀。纪之水算着时间,再晚些可能会碰上陆于栖父亲回家——抵达之后,她得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