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忠玩累了,终于把金碎青放下来,专注研究琵琶去了。
金碎青一脸无语,抓过桌子上仅剩的图纸专心看,却发现自己看不懂。
虽然九州法械与现代机械工程学有部分共同之处,却更具有幻想色彩,对她来说,是一门崭新的学科,她得从头学起。
金碎青抬头看金贵忠,渣爹已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不可自拔。希冀他教,不如立刻求神拜佛,给她托梦,让她一夜通晓法械原理。
她脑海中出现柴子薪的脸。
很快,金碎青摇摇头。
上面有皇甫瑛盯着,柴子薪那种技术型中年男软弱,藏不住事,一旦她表现得感兴趣,肯定会暴露。
金碎青转得飞快的头脑里,忽然想起系统的声音:“任务:留金时玉陪学。倒计时一天。”
金时玉入国学院不久,与他来说,是打基础,建立认知的关键阶段,这时候拉人过来陪她开智,就是在故意浪费他的时间。
逆天系统,浪费光阴,谋财害命。
“时间”是所有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高中折磨的东大学生的执念。
而且,看金时玉平日对待作业的态度,图都画成那样了还没放弃,必然也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金碎青心中的罪孽感更重了。
低头看手中的图纸,金碎青又大又黑双眼转了一圈又一圈,思考对策。
如何才能在不阻碍金时玉学习发展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并且,她还能从中获利,不惊动皇甫瑛,提早了解法械基础?
金碎青攥着图纸,盯渣爹背影,忽灵光一现。
“爹爹!”
*
黄昏,金时玉坐在饭桌前,身旁是金碎青。
彼时他正在上课,金贵忠不顾其他,匆忙将人从国学院接回来,劈头一句:“从今天起,你暂时不要去上学,专心陪妹妹。”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金时玉明白,金贵忠只是在通知他。
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桌子对面,卉红不敢说话,专心布菜,喂金碎青吃饭。
低气压下,唯有金碎青的碗筷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金碎青似乎很高兴,噘嘴示意,向卉红讨要一块鸡腿肉。
见金时玉筷子分毫未动,男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人又瘦,卉红不忍,压低声音宽慰他:“时玉少爷,莫要生气了,先吃饭,不要伤了身体。”
金时玉垂下眼睫,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金碎青嚼鸡肉,心想:真能忍,这时候,居然还能说出不生气。
金时玉平时不会留在她这里吃饭,今日是被金贵忠强行按在此处,同这他不能上学的罪魁祸首一起吃饭。
很明显,她“哥哥”什么也吃不下。
她悄悄观察金时玉脸色,纤长的眼睫盖住双眸,她不好探究,稍向前倾,想看仔细些。
蓦然,金时玉扫她一眼,金碎青虎躯一震,吓得差点从桌椅中间的缝隙滑下去。金时玉放下筷子,伸手扶了她一把。
金碎青紧张地小口喘息,方才金时玉的眼神来的又急又快,实在有些吓人。
里面藏着金碎青无以言表的东西,像一匹凶猛的狼,被硬生生塞进温顺犬类的皮囊中。
稍纵即逝的,金时玉收回视线,握着她小臂的手掌用力一捏,他没收力,金碎青感觉到钻心的疼。
金碎青疼得瘪嘴,眼中大滴泪水往外涌,抓住金时玉手背用力扣,指甲嵌进皮肉。
金时玉就像没有感觉,不阻止她,亦不松手。
过了好久,金时玉才开口:“金碎青。”
卉红端着碗筷,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你乐意,那今后我陪你,你最好别嫌我烦。”金时玉冷然,松开手,脱力般向后扯,金碎青指甲在他手背上拉出血痕,“我不吃了,吃不下。”
他摆好碗筷,起身离开,渐行渐远,隐入昏暗的院中。
卉红大喘气,赶忙撸起金碎青袖子问:“小郡主,疼不疼?”
金碎青吸了吸鼻子:“不疼。”
“真……真的不疼?”卉红胆战心惊,小郡主是不是被吓坏了。
金碎青扭头看金时玉的碗,碗底仅躺着一片青菜,是金时玉金晚唯一动过的菜。
“不疼,”金碎青胡乱擦眼泪,示意卉红继续吃饭,“哥哥不吃,我吃。”
将人逼急了,总得有发泄的方式,金碎青想,现在不忍小痛,将来于她,是人头落地。
况且,她不吃亏,挠了几道血印儿。
她忽略隐隐作痛的小臂,一口吞掉卉红送来的小芋圆,伸出手给她看,委屈道:“哥哥,破了,要上药。”
卉红心领神会,饭后,端着一碗面,带着伤药,去了金时玉的小院——他玉顾涵江一同居住的地方。
冷冷清清,卉红脊背发寒。
面前的屋子,就是曾经顾涵江上吊的屋子。昏黄光影打在窗户上。
好久,卉红才鼓起勇气去敲房门:“时玉少爷?时玉少爷,我是卉红,您睡了吗?”
投在窗棂上的影子微晃,稍后,破旧脱漆的木门被打开,金时玉披着薄衫,头发用一根泛着暗红光泽的木簪随意簪起,他立在门前:“怎么了?”
卉红端着药与面:“晚饭见您没怎么吃,手又受了伤,来给您送些东西。”
金时玉没说什么,侧开身体,让卉红进屋。
屋内布置也十分简陋,仅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桌面上一盏灯,灯下是摊开的书册和图纸。
放人进来后,金时玉回到桌前,继续看书。
卉红嗅到了微弱的血腥气。
她不敢做声,将盛着鸡腿的面和金疮药放在桌角,余光扫过金时玉手背,见他已将伤口包了起来,悄然退出房间。
待金时玉看完书,才扭过头看桌角。
他略过已经凉透的面条,取过小玉瓶,捏在手中把玩。
白玉瓶珍贵,盛放上等药,不会是卉红的东西,只会是他那个任性至极的妹妹差使人送来的。
此时无人,金时玉不再隐藏,他眼神阴鸷,拆开包裹严实的手。
原本零星的挠痕,被他用木棍划开,皮肤翻开,露出鲜红的肉。
这是金时玉的发泄情绪方式,开端是妹妹砸在额头上,令他头破血流的机械蝉。
母亲早亡,无人教导,他无师自通,用这种极尽严苛的方式,去加深恨意。
妹妹幼小脆弱,身上缠着他的血海深仇,似乎一合手,掐死金碎青,就能结束这些折磨。
可他需要忍,因为母亲说过,不该怨妹妹。
顾涵江捧着他的脸,昏暗灯光下,她眸子里折射出的光亮得灼眼,比见到金贵忠还亮。
她温柔地对他说:“时玉,不要恨妹妹,要恨金贵忠,是他害了我们!是金家害了我们!”
“时玉,娘亲要你记得,活下去!为了恨,也要活下去!”
善良的娘亲给他指明了恨,只要他活着。
金时玉活着恨金贵忠,恨金家。
可金碎青姓金,他也是。
他不能恨妹妹。
所以,妹妹带来的痛,又成了他唯一的消解,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讨厌金碎青。
金时玉打开玉瓶,将药撒在伤口上,如火烧一般的剧痛令他生出一身冷汗,又痛又爽。单薄的衣料吸收汗水,黏在身上。
他端着那碗鸡腿面,到窗前倒掉,明日会有狗将其分食物殆尽。
总之,他不会吃。
吹了一会风,待汗吹干后,金时玉关上窗,不一会,屋内灯也熄灭了。
卉红快步回到金碎青房间,小郡主窝在被子里,听到响动,撅着屁股钻出被子,睁大双眼看她。
卉红颔首:“都送到了,就是……”
金碎青抱着被子,等卉红回话。
“就是,小少爷没有吃那碗面,全倒掉了。”
全倒掉了?
金碎青皱起眉头,思量片刻,又钻回被子,伸出小手,示意卉红熄灯。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剩下的,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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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做足心理准备的柴子薪来到金碎青房间,等待他的,竟是兄妹二人。
柴子薪惊讶道:“金小少爷,你不是应该去上学吗?”
金时玉淡然:“今后不去学院了,父亲叫我陪碎青一同学习。”
柴子薪与金碎青皆看向金时玉,神色各不相同。
柴子薪是愤慨,气愤金贵忠如此不分轻重,好好的孩子被扣在家中,连学也不去上,成何体统。
金碎青是无语,金时玉这么一说,她在柴子薪那里的罪状,大概还要再添一笔“无理取闹”。
柴子薪叹了口气,将教具一一摆在桌子上:“那今日,小郡主随我安装拆解简易机巧?”
不上课还好,一上课,金碎青便开始昏昏欲睡。
任凭柴子薪如何催促,她手捏着机巧零件,双眼却已经要合上了,完全不听柴子薪指挥,随手搭在零件堆上。
不论猪牛马龙,统统堆成虫。
最后耍着性子,用力一推,统统扫到地上后,靠着金时玉呼呼大睡。
最终,是金时玉收拾残局,将教具机巧拼好,再替气得不轻的柴子薪收拾好,恭敬将人走。
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也是这样。
金碎青生生熬了柴子薪一周,到第七天,柴子薪终于熬不住了。
不过几日,柴子薪愁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夜睡不着,挂着两个黑眼圈,如约而至。
柴子薪刚想开口请辞,话极少的金时玉主动开口:“柴先生,听说您是宫中有名的法械师,碎青不想学,您教我吧。”
金碎青乖巧坐在椅子上,抱着苹果啃,一边啃,一边观察柴子薪的表情。
柴子薪犹豫:“圣上那里……”
金时玉:“家中,我与碎青相处最多,若柴先生信任,碎青开智交给我,日后圣上问起,我来说。”
见柴子薪还在犹豫,金碎青决定火上浇油,拿着苹果朝着柴子薪砸去,口中喃喃:“要哥哥,不要你。”
煞时,柴子薪被气得气血翻涌,脸颊通红,看谦虚好学的金时玉无比顺眼,大腿一拍:“好!我教你!我也是国学院出身,院中学什么,我教什么,不学的,你想学,我也教,定不比学院教得差!”
金时玉躬身,恭敬地行了一个见师礼,定定道:“学生定不辜负老师期待。”
金碎青满意。
金时玉,孺子可教也。
半月余,金时玉听一对一家教课,金碎青不走,顺势赖在金时玉怀中,明面装傻,实为偷师。
柴子薪棱角都被金碎青磨平,即使金时玉在法械上天赋平平,也无比包容,可谓讲授细致,无微不至。
过了一整月,柴子薪要回宫述职。
临行前,他将一件由燃硫机操纵的小鸟送给金时玉,道:“初等学院内教具少,无法供给所有学生拆解,今日我单独给你一个,里面没有燃硫机,你多拆几次,试着独自绘图,待我从宫中回来检查。”
金时玉怀中的金碎青抢先夺了过来,自顾自地拆起来。
金时玉不管,送走柴子薪,任由金碎青拆痛快了,才取走小鸟。
*
夜半,金碎青悄悄钻出房间,捡起一根树枝,在院中砂石地作画。
她按照脑海中回忆法械鸟的构造,按照零件连接顺序,试着将它画了出来。
没有CAD,没有参考图,纯手绘,有几个零件形状有些模糊,金碎青蹲在地上努力回忆,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金碎青。”
一瞬间,金碎青汗毛耸立,扔掉树枝,慌张转身,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在她绘制好的法械鸟上,趁机手脚并用,蹭掉地上的线条。
金碎青整个人被金时玉的影子笼罩,背逆光源,她仰头,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金时玉缓缓俯身,蹲在金碎青身前,她才看清。
金时玉勾唇,莞尔一笑:“妹妹在做什么?”
金碎青打了一个冷战。
这好像是金时玉第一次叫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