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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作者:藩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病房井然如常,林鹤堂换过药之后,没休息一会儿就要下床走动。


    尹晴嗔他太过好强,但他也躺了将近一天了,医生也说适当走动对病人有好处,她便没有阻拦。


    柚安主动上前搀扶,两人走在七楼的廊道上,廊道居然那么长。


    他俩一直没有机会长谈,从前叛逆时期,两人就像火药,都不用点,见面就爆炸。这次归家之后,柚安虽有所收敛,但对父亲依然敬而远之,心里的结像是纠缠了八百年的数据线,堵塞郁结成一团。


    林鹤堂扶着沿墙环绕的扶手,另一只手被柚安搀扶。


    重量压在柚安手里地瞬间,身体跟着一沉,那团团淤积的心结在胸腔迅速膨胀。


    她开着玩笑打破沉默:“您说我现在开始念商,还来不来得及?”


    林鹤堂皱眉,心里微微涌起一种,她要去祸害公司的恐惧感,拧眉问她:“为什么?”


    玩笑失败了,父女的频率永远有差,柚安讪讪地说:“就是,说个笑话,想让您开心开心,那个,爸……”


    “怎么了?”


    “我现在开始听话,还来得及吗?”没头没尾地,她问出堵在胸腔的问题,“来得及当一个合格的,林鹤堂的女儿吗?”


    话说完,鼓起全部勇气看向林鹤堂,只觉得一夜之间,他老了十岁不止,身体的损伤非常直观地体现在面色上,饶是他再不服老,也掩盖不了。


    柚安瞬间鼻酸,赶紧收敛目光。


    林鹤堂满是疑惑,“谁说你不合格了?谁敢这么说你?”


    “您觉得呢?”她眼睫扑扇两下。


    没有人敢跟她这么说,但下意识里,她总顶着一个“不合格”印章,落章的,大概是林鹤堂无数次失望愤怒的眼神。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即便你打唇环那会儿,也没这么想过。”走廊走到底,林鹤堂停下来,手撑着扶手,“哪有做父母的,会出一套标准判断儿女合不合格?就算有,你也远在合格线之上。”


    柚安不信,瞧着父亲,仿佛在问:


    合格线在哪里?东非大裂谷吗?


    “你,咳咳——你的歌那么好听。”林鹤堂不太习惯说这种话。


    真心夸奖女儿的话,怎么也会硌得嗓子疼?员工大会上号令千军万马,谈判桌上激烈交锋,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紧张。


    喘匀呼吸之后,他继续说道:“那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你,我很骄傲。要不是你不愿意公开身份,我真的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林鹤堂的女儿。”


    “真的?”


    “千真万确,我很庆幸当初没有强行送你去念商科。你很小就抓准了自己的天赋,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没有放弃,做到这样,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柚安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她以为林鹤堂永远对她上不了台面的爱好,和不成气候的事业嗤之以鼻,七年的辛酸随着这句嗓音沙哑的认同流淌而过,变成灼人的岩浆,烧得她心口剧痛。


    “那后来呢?我出了不好的新闻,退圈了。”她哽咽问道。


    林鹤堂看着她急切的眼神,不禁失笑。


    半晌,说道:“那算个屁呀!”


    年龄阅历的巨大落差之下,淹没柚安的大江大海,放在林鹤堂的脚下,只不过是条不起眼的溪流。


    更别提那折磨她许久的单向恋情。


    放在此刻,竟觉得说都说不出口。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场舞蹈演出,最后一幕,层层轻纱落在舞者身上,那看起来毫无重量的东西,慢慢将身姿灵活的舞者淹没,埋葬。


    现在,她就好像那名伏地的舞者,只不过镜头倒放,身上的轻纱慢慢被抽走,有种身处真空的轻盈感。


    她终于哭起来,彻底不顾形象。


    挣脱压在身上的最后一层轻纱,她哭着对林鹤堂说:“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是不是小时候的叛逆,还有后来的一堆破事,把您气出病来的,不然您这么自律克己的人,怎么会得癌?”


    林鹤堂眸光轻颤,拍拍女儿肩膀,“憋很久了吧?”


    然而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成了加剧柚安情绪失控的砝码——


    她哭地更凶了。


    碰在一起说不上三句话的父女,陷入这样的局面,还是头一次,林鹤堂又心疼又窘迫,像手里捧了个棉花糖,不得不看着,又好怕它化了。


    各种情绪像洪流开闸,柚安哭到气喘,边哭边诉说委屈。


    柚安:“我没跟那个老头怎么样!我没失德!”


    林鹤堂:“那当然了。”


    柚安:“我没打过唇环!那个是夹的!”


    林鹤堂:“……哦啊。”


    林鹤堂看着女儿苦笑,他一直以为柚安没心没肺,胡闹任性,此时此刻反倒希望,她是真的没心没肺。


    无措之中,扫到不远处推着轮椅,正在待命的林鸣修。那一刻,林鸣修推着的不是轮椅,而是茫茫大海上的救生船。


    于是,就在柚安哭到天昏地暗之际,蓦地听到林鹤堂喊了一声“鸣修”。


    哭声戛然而止,天地瞬间安静,只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柚安丢脸记录仪”还真是从来不缺席任何一个丢脸的场合。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态,羞愤难当之下,索性将脸一捂,面对着墙角蹲下,一副拒绝全世界的姿态,等待他们自觉走开。


    林鹤堂坐上轮椅,朝林鸣修投去一个“怎么办”的眼神。


    林鸣修说:“等她哭完,自己就好了。”


    在处理破碎的女儿这件事上,林鹤堂的情商远不如尹晴。


    他真就笔直地坐在轮椅上,等着。


    他不走,林鸣修也只有一块儿站着。


    一站一坐两尊雕像。


    随着啜泣声渐小,空气逐渐安静,这就是所谓的社死吧。


    柚安正生无可恋,忽闻一大批脚步声靠近。


    原来是公关团队下来请示等一下发布会的事宜,见林鸣修父子肃穆地看着蹲在墙角的大小姐,活像两头狼正在试图哄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场面极度安静,一群人谁也不敢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只能严肃地矗立在旁,同董事长和CEO一块儿行注目礼。


    最后,是花白头发的主治医生看到一群黑西装人士,默哀似的围在一起,便上前告诉林鹤堂该去做呼吸训练了,这才让一行人解散。


    林鹤堂朝着柚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对林鸣修说:“这里交给你了。”


    林鸣修点头。


    林鹤堂随医生回病房,林鸣修先是同高层说完该说的事,将人撤走,再看柚安,后者还老老实实蹲在角落里。


    他上前一步,裤腿向上一提,屈膝蹲在柚安旁边。


    “干嘛?”柚安双手下移,露出一双不耐烦的眼睛,示意他别管自己。


    林鸣修一条腿屈起,膝盖触地,比柚安缩成一团的蹲姿要高。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看着柚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柚安的不耐烦将要爆发的时候,他抬臂,手掌触到她的发顶,摸了摸。


    分明进犯了安全距离,却温柔地叫人无法拒绝。


    柚安睫毛轻颤,像被打湿的,蝴蝶的翅膀。


    一张纸巾落到她手里,下一秒,林鸣修起身走远。


    .


    林鹤堂做完呼吸训练,医生做了简单评估,说他恢复地还可以。


    被柚安这一闹,他术后昏沉衰败的身体,竟莫名感到松脱,甚至愉悦。


    是以听过林鸣修关于新闻发布会的汇报后,他决定亲自主持。


    地点就在医院的八层,某一间会议室改造成了发布会现场,全程以直播的方式的进行。


    董事长在直播镜头前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避开了“癌症”之类的词语,宣称是普通的肺部结节手术,术后一切正常,但需修养观察一段时间,其间所有工作,由义子林鸣修暂代。


    化过妆后,林鹤堂的状态看起来依旧轩昂,他昨天才进行过手术,没有公关团队为他准备讲稿,全程即兴,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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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有力,挥洒自若。那些有关他病重,甚至已经逝世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之后,林鸣修也作了发言。


    作为暂代CEO,他的发言镇定从容,掷地有声,就连作为门外汉的柚安听完,也觉得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身体状况不允许久留,林鹤堂说完发布会自己的内容,便回了病房,剩下交给林鸣修。


    发布会结束后,紧接着是四海的内部员工大会,林鸣修与几个高管先后演讲,全体员工线上聆听。


    柚安站在摄像机后面,最开始林鹤堂发言,宣布暂时CEO时,她想到《狮子王》里,狮王木法沙在荣誉石上举起幼年辛巴的场景。


    当林鸣修走上前台,被托举的幼狮一下子变成了成年的雄狮。


    站在风暴的中心,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庄严,足以震慑躁动的狮群。


    三个小时后,员工大会圆满结束,在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西服笔挺的高管们瘫坐在椅子上松领带,公关部成员相约喝酒庆祝。


    更多的人则是围向林鸣修,表达对这位年轻领袖的看好。


    后者只是对身边人稍作交代,便径直下台走向柚安。


    “我以为你跟爸一起去病房了。”


    “有点好奇员工大会是怎么样的。”


    “现在看到了,怎么样?”


    柚安耸肩,“PU地一手好A。”


    林鸣修笑了声,随手松了松领带。


    两人边走边说,一起往电梯厅走。


    等电梯的时候,不远处有护士低声讨论:“他们兄妹俩站在一起好养眼啊!我都可以脑补出一部电影了!”


    声音飘到柚安地耳朵里,她余光去瞟林鸣修,正好撞见他看过来。


    目光相触,立刻错开,都有点不好意思。


    下到七楼后,柚安先去了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回来,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远远就看到林鸣修靠在病房外的墙上。


    他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西服敞开着,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里面的白衬衣敞开了几颗纽扣,头微微后仰,好像正在享受这难得而短暂的轻松时刻。


    就连洒在他身上的夕阳余晖,都显得很温柔。


    柚安这才发觉,刚才在八楼,所有人都松懈庆祝之时,唯有他仍保持仪态庄严。


    思及此,脚步不自觉轻了几分,不忍打扰。


    走到病房门口朝里看了眼,林鹤堂半躺在床上,正和尹晴说话,低声细语,怪亲密的,难怪林鸣修没有进去。


    柚安刚想抬脚迈入,忽听尹晴问:“听说刚才柚安哭了,还哭得很厉害?”


    她瞬间红温,全身紧绷起来,祈祷林鹤堂帮她遮住这桩糗事。


    然而在这方面,父女俩的雷达隔着天堑。


    只听林鹤堂详详细细,一字不落将两人的对话讲给夫人听。


    激动时语无伦次说的话,被如此复述出来,听得人脚趾抓地,与听指甲划黑板没有什么两样。


    柚安在父亲那张永远沉着冷静,不怒自威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困惑。


    当听见他问尹晴:“我没说错什么话吧?上一次见她哭得昏天黑地,是三岁还是四岁?”她已经彻底放弃思考。


    夕阳浓稠,流金般流淌在墙面。


    林鸣修微微睁眼,先是看到墙上映射出的,两具相贴的影子。


    一掀眼,柚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逆光而站,被巨大的暖橘色笼罩,发丝泛着层金色的光晕。


    她面向病房,侧身对着他,小巧的耳朵红透,耳廓肌肤薄到可以看清下面细小的血管,那表情一看就是宕机了,令人想到动漫里的蚊香眼。


    林鸣修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下涟漪浮动,身体却疲累到脱力,矛盾难耐。


    连日紧绷,他累到眼皮都不想再动了,原来强顶压力,是这种感觉,若不是此刻心潮荡漾,还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枯成石头。


    他半阖着眼,任由疲惫翻涌,心头充盈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多待一会儿吧,他心想,再多陪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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