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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共枕

作者:眠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猛地睁开眼,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么晚了,他不在寝殿歇下,来这儿做什么?真是扰人好梦!


    容棠无可奈何地起身,匆忙将满头长发挽起,又换了身衣裳。做完这一切,御驾到达的通传声也已响彻长乐宫内外。


    她搭着烟雨的手走了出去,只觉得整个人疲累不堪,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底水光涌动。一旁的飞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诧异为何娘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丝毫没有见驾的喜悦和兴奋。


    殿门洞开,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映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由远及近。容棠眨了眨眼,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的情形,心情十分复杂。


    夜风吹着她的发梢,容棠情不自禁有些发抖。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已经死了的人。一想到前世这个人就躺在自己撞死的那口棺材里,还曾经变成鬼在梦里恐吓自己,她忽然自心底腾起一股惧怕,这来的是人还是鬼啊?


    虽说上回万寿宴她也见到了这位陛下,但那时昭阳殿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她与他之间又隔着重重人海,心底的异样被尽数冲散了。可今日就不同了,黑灯瞎火的,待会她还得与他在寝殿内单独相处,怎么能不害怕。


    一旁的烟雨见自家姑娘突然身子一颤,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容棠回神,勉强低声道:“无事,只是有些冷。”


    烟雨怀疑地看了眼姑娘。她的手心分明是热的啊。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皇帝已经走到了近前。


    容棠深吸一口气,低眉敛目,按着规矩盈盈下拜,口中道:“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墨蓝色的袍角拂过莲花纹地砖,在她面前停住。容棠垂着眼,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许久,皇帝才道:“贵妃不必多礼。”


    容棠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寝殿。宫人们很快将殿内烛火尽数点亮,又奉上茶来,侍奉皇帝在窗边炕上坐下。


    离得近了,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意,也听清了他的呼吸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容棠想着宋姑姑先前教导的礼仪,便接过岚月递过来的茶,端正地摆在皇帝面前,柔声道:“陛下请用茶。”


    她白皙的手指拢在藕荷色衣袖下,将白玉茶盏轻轻搁在了炕桌上。皇帝凝视她片刻,便缓缓端起茶盏。


    殿内静悄悄的。容棠此刻早已睡意全无,脑海中思绪飞转,想起当日宫宴上,自己也是如今日一般只看得清他下颌的线条。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身为臣子不敢直视天颜,如今她已经是妃嫔了,难道还不能看一看皇帝的眉眼吗?她这样想着,便悄悄抬眼,想着趁皇帝用茶之时好好观察一番他的模样。


    她的目光顺着皇帝的袖口上移,掠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再到他挺拔的鼻梁和微微垂着的眉眼。皇帝不愧是天潢贵胄,动作不紧不慢,贵气天成,连呼吸的节奏都是轻而平缓的。他安静地品着茶,目光收拢,并未向她这边看过来,容棠打量的眼神不由得大胆了一些。


    恰在此时,皇帝用罢茶水,随手放下茶盏,顺势抬起眼眸,正与容棠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幽深如潭水,即使对上她毫不遮掩的目光也不曾掀起一丝波澜,而是静静地端详着她,隐含探究之意。


    他眉眼深如浓墨,鼻梁挺拔峭直,薄唇微抿,不笑时自有一股身居高位者的清峻冷肃,然而看过来的目光却又隐隐有一丝柔和的意味。


    总体而言,皇帝是个十分清朗俊逸的男子,有一副绝佳的皮囊。


    容棠忙垂下眼眸,顿觉耳根发烫,心中却情不自禁感到满意。身为妃嫔,即使不会以寻常挑选夫君的标准来看待皇帝,却也不愿日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是个粗野丑陋之人,否则她真的无法接受与这样的人同床共枕。


    此刻,殿内侍候的宫人们都退到了外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她从未和陌生男子这样独处过,况且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容棠正努力回想着宋姑姑的教导,却听他开口,声音较之方才温和了一些:“头一日入宫,可还习惯?”


    容棠回神,回答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觉得一切都好。”


    皇帝打量了一下四周,微微颔首道:“若是长乐宫要添置什么,或是缺了人手,尽管差人去办便是。你是贵妃,往后宫务皆由你亲自做主,不必特意知会朕。”


    容棠道:“是。”


    这样一番对话后,皇帝又沉默了片刻,仿若后知后觉般发现她还站在原地,抬了抬手道:“坐吧。”


    容棠依言坐下。这样的角度让她不必刻意低垂着眉眼去避免和皇帝对视,而是可以自然平视前方,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唇角。


    “后日会为你行贵妃册封礼。”皇帝开口。


    容棠应道:“先前宫中的宋姑姑已将此事告知臣妾,尚仪局明日亦会向臣妾讲解典礼详细流程与规矩。臣妾会好生学习和记诵的。”


    皇帝颔首,半晌都不曾再作声。


    容棠状似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怔忡,眼底泛着几丝犹疑,似乎想要开口,却迟迟未曾启唇。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位陛下面对她时有些拙于言辞,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运筹帷幄的天子,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因为他未曾有过后妃,因此不知该如何和女子相处?


    许久,皇帝似乎从沉思中回神,站起身,负手向外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容棠,微一踌躇,缓缓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朕先回——”


    容棠心中一喜。他的意思是要回福宁殿,而不在长乐宫留宿了?若如此,就意味着今晚她不必怀揣着上战场的心情侍寝,不必经历那种事情,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她努力抑制住唇角的笑意,抬眸道:“臣妾恭送——”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一股困意袭上鼻间,一个哈欠呼之欲出。此刻皇帝还在眼前,容棠连忙低头,用尽力气咬紧牙关,控制住面上的神态,硬生生将那股强烈的气息压了回去。然而她做了这番颇为用力的动作之后,却感到有微微的湿润自眼底漫出,缀上眼睫。


    下一刻,她听见皇帝的话音硬生生转了个弯:“先......歇息吧。”


    容棠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的意思是?”她闭了闭眼,将那碍事的泪花抿去,这才愣愣地看向他,面上浮起几分茫然。


    皇帝似有不忍,目光克制地掠过她微红的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朕是说,时辰不早了,朕......不回福宁殿了。”


    容棠:“......”这莫非就是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堂堂天子该一言九鼎才是,为何转瞬就变了主意,执意要留在这里?


    难道侍寝之事,对他来说这么急迫?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身份地位再高贵都无法免俗,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床笫之事。


    她暗暗咬了咬牙,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情愿,而是极其自然地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柔声道:“是。”


    皇帝点了点头,率先迈步向内寝走去。容棠盯着他的背影,狠狠皱了皱眉,这才扬声唤了人进来。


    得知皇帝要留宿,长乐宫的宫人们立刻打起精神,麻利地铺床铺被,点起熏香,又去内寝后的浴房准备好热水和一应物品。


    寝殿后的浴房共有两大间,容棠便和皇帝各自梳洗更衣。


    “姑娘,您紧张吗?”烟雨替她梳着长发,悄声问道。


    容棠闭着眼,整个身子浸在热水之中,四肢百骸都放松了下来。她有气无力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然我紧张也躲不开此事,只能由着他去了。”


    岚月捧着寝衣,认真道:“以姑娘的聪慧和才智,不论什么事情一定都能做好的。”


    容棠见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岚月不似烟雨活泼,大多数时候只会闷头做事,但却时不时能冒出几句惊人之语。


    不过被岚月这么一说,容棠忽然想起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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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顿时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岚月,趁着陛下不在,你去替我取一样东西来。记着,一定要悄无声息的,千万不能惊动旁人。”


    岚月应了,匆匆离去,不多时便把那本册子拿了过来。


    容棠换上寝衣,任由两人用手巾替她揩干湿漉漉的长发。她则趁着这个时候一目十行地重温了起来,却发现心口突突直跳,看到那些古怪的图画后更觉得双颊发烫,不知是不是浴房太闷的缘故。她草草扫了几眼,最终自暴自弃地合上书,颇有几分悲壮地道:“罢了,顺其自然吧。”


    她深呼吸了几下,向着内寝走去。宫人们不知何时将寝殿的烛火吹灭了好几盏,昏暗的光线勾勒出男人高大颀长的侧影。


    皇帝斜倚在炕上,正在灯火下看着什么书,神情专注。他身穿玉色里衣,发尾微微有些濡湿,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天子的威严,多了几分柔软的气息。


    容棠攥住身侧衣裳,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轻唤了声陛下。他闻声,微微顿了顿,旋即起身。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床榻,抬手撩开半拢的帷帐,缓缓坐下,随即抬眸看向她。他的眼睫也沾染了些濡湿水汽,湿漉漉的。


    此情此景之下,容棠紧张得手脚都有些僵硬。她小步走了过去,正想着自己是应该先在他身边坐下,还是先去吹熄烛火,却见皇帝轻轻抬了抬手,和声道:“你今日入宫,忙碌了一整日一定累了,早些歇息吧。”


    容棠一口气憋在喉咙之中,险些哽住。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他的意思是,今晚他留宿长乐宫,却并不打算做那件事,只是单纯地和自己同床共枕睡一觉?


    是自己误会他了?


    皇帝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侧过头轻咳了一声,道:“安寝吧。”


    烛火晃动片刻,随即彻底熄灭,殿内陷入一片黑暗。容棠直挺挺地躺着,双手端端正正地压在被子上方,指尖交叠,肌肤相接处有些热。


    这是宋姑姑曾教导过的规矩。身为妃嫔,与帝王同寝时必须保持端庄的仪态,不可随意伸展身体,更不能在睡梦中乱翻乱动。


    她盯着帐顶,心依然不曾平静下来。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人交错着的呼吸声。她毫无睡意,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疑问:皇帝是真的体恤自己劳累,还是根本无意于此事,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身为贵妃的地位才留宿的?


    容棠今日从宫门一路行至长乐宫的途中,陆陆续续听了不少宫人的议论,无一例外都是艳羡皇帝对她的另眼相待。所有人都认定,皇帝钟情于她,不惜舍弃六宫粉黛,只为将万千宠爱集于她一身,因此无人敢轻视自己这个贵妃的地位和分量。那么皇帝呢,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侧头,在一片黑暗之中隐约辨认出了皇帝的侧颜轮廓。他薄唇轻抿,长睫低垂,呼吸均匀而轻缓,睡得正熟。


    那个曾躺在棺木之中无声无息的人此刻却躺在她身边,容棠一阵恍惚的同时,又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可怖的梦,顿觉心中发毛,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不论如何,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今日先好好睡一觉,等她养足精神,明日再好好筹划一番今后的行动。


    容棠平躺久了,觉得身子有些发麻。她在府上时虽然睡相也不错,但却也不至于如木偶一般整夜一动不动。若是真的这样睡下去,只怕第二日整个人都会僵硬如铁了吧。她又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沉睡着毫无所觉,便轻轻动了动,拘谨地伸展了一下手臂,稍稍侧过了身子。


    鼻间缭绕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清淡宜人,却又似曾相识。容棠迷迷糊糊地想着,却来不及回忆起自己是不是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便觉得眼皮一沉,坠入了睡梦之中。


    她今日实在是累极了,是以虽然和一个陌生人共枕,却还是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身畔人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了起来,显然已经睡着了。黑暗之中,萧凛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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