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颐微一挑眉,“叫她们进来吧。”
这黎才人的身孕算起来也得有个四月有余了,她性子活泼,却少惹是非。
而钟才人,倒是个谨小慎微的大家闺秀,平日里都笑意盈盈的。
只是这两人来她这儿怕是没什么好事的。
“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沈春颐招招手,示意她们快坐,“什么风把二位妹妹吹来本宫这儿了?”
钟才人道,“这黎妹妹有着身孕在宫里待着憋闷,妾身便陪着黎妹妹出来走走,正好想着来陪贵妃娘娘说说话。”
黎才人点点头,笑意盎然。
沈春颐笑了笑,“你有着身孕,该仔细些,哪里短缺了便告诉本宫。”
黎才人笑得很是可爱,“贵妃娘娘您待妾身可真好。”
沈春颐也陪着笑,她也觉得自己不错。
钟才人也附和道,“娘娘不知,黎妹妹孩子心性,自个还是个孩子就有了身孕难免心中不安,有娘娘这句话,妹妹也可安心养胎了。”
沈春颐笑而不语,抿了口茶。
她怎么听不出来其中寓意,可她最擅长装傻了。
“后宫姐妹众多,本宫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二位妹妹也莫要怪本宫。”
黎才人听不出沈春颐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沈春颐是个自谦之人,“怎会。”
可钟才人听出来了,她抿唇一笑,心中暗道难怪贵妃是贵妃,这独善其身一人为伍的本事后宫之中也寻不出第二人了。
可父亲说了,贵妃得势,她便要趋炎附势,贵妃失势,那便.......
这官扬的道理放在后宫是一样的。
还未等钟才人再开口,辛嬷嬷便端着汤药进来了,“娘娘,您该喝药了。”
黎才人倒是很有眼力见,“叨扰贵妃娘娘养身子,妾身和钟姐姐也不多留了。”
沈春颐自然不会留她们的。
“嬷嬷这药来得太及时了。”
辛嬷嬷递了块蜜饯给她,“这二位嫔妃虽入宫不久,但瞧着比宫中老人还机灵,知道找娘娘庇佑。”
沈春颐紧蹙眉头,赶忙塞下块蜜饯,才觉得口中那点酸涩味被去了点。
“如今本宫是明枪要躲,暗箭要防,偶尔呢,还得主动出手,哪有空庇佑旁人。”
她庇佑旁人,谁庇佑她。
皇上吗?
简直是可笑。
不过想想近日那谢柔音还真是安分些了,也不成日往乾清殿跑了,那她可得好好帮帮皇上和谢氏这对苦命鸳鸯。
她这个人记仇。
就像,那谢柔音算计过她一回,那她便会算计她十回。
沈春颐懒懒斟着一盏茶,“小卓子,丹蕊,本宫记得,皇上近日午后常往藏书阁去,你们,便将这消息,不小心传到谢氏耳中。”
“记着,得是不小心的才行。”
小卓子和丹蕊会意,格外有劲头的跑走了,他们也许久没干坏事了。
虽然很久没做了,但他们也没生疏。
捡着各宫去尚服局领料子时,二人并不急,反倒穿插着打趣寒暄,混个热闹。
“公公如今可是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时不时也提点提点咱们。”一女史道。
谁不知道小卓子有个好干爹,也有个好主子。
小卓子笑着,却不应这事。
“今年这开春的布料怎得都是绿的?”
“这料子都是上好的云锦纱,正配贵妃娘娘。”
丹蕊从里头出来,故意抬高了些音调,“小卓子,该走了,可不敢耽误伺候娘娘。”
他们二人抱着料子转身离开,佯装不知身后就是谢美人身边的秋蝉。
“算起来,皇上都好些日子没来瞧娘娘了。”
“听干爹说,皇上这几日忙完朝政便去藏书阁,许是不得空,但皇上心里头还是搁着娘娘的,常常送来赏赐。”
秋蝉听到这,若有所思的沉了片刻,在分岔路的地方与他们二人走向了不一样的方向。
而察觉到身后没了脚步声的小卓子和丹蕊,往后瞧了瞧又对视一眼。
“你说秋蝉会跟谢美人说吧?”
小卓子挑挑眉,“她跟墨竹不一样,她傻点,好糊弄得很,再说了,我们说的可都是真话,皇上这几日确实日日去藏书阁。”
丹蕊这才安心。
关雎宫。
秋蝉确实将那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谢柔音。
谢柔音原本倚在榻边捧书神游,闻言眼眸猛地亮了,却又不禁多思量几分。
“当真?别是他们胡说的。”
“奴婢离得远,想来并未察觉到奴婢。”
谢柔音的神情闪烁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那盆芙蓉花,轻咬下唇,有些纠结。
这时,墨竹忽然开口,“主子,这两日天也好些了,不如去碰碰运气,若是能碰着皇上也是好的,碰不上,主子就全当去御花园赏春了。”
这一句,正说到谢柔音心里去了。
她勉强扬起唇角,“那便如此吧。”
没几日,沈春颐就听闻了谢柔音一连数日,每日午后便去御花园最北角的凉亭抚琴。
只是,商鹤亦次次远远瞧见就绕开了。
不说秋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沈春颐都要替她着急了。
没想到皇上已经讨厌到谢柔音到这种地步了,那她也得变变法子。
谢柔音倒是不不肯放弃。
一连七日,这御花园中雪都化了个干净,谢柔音的琴声都没叫商鹤亦心软。
直到第八日,倒春寒,风大得很,她的手冻得发红,十指僵硬。
盯着眼前那把紫檀古琴,越看越是心烦意乱。
说不准是这琴就带着什么晦气!
心中怨火陡然翻涌,她猛地一抄案用来切梨的小刀刺入琴面。
“铮——”
琴弦断裂,尖锐刺耳的响声在亭中回荡。
沈春颐远远瞧见这一幕,心道机会来了,快走几步到凉亭跟前。
“哟,这是谁惹得谢美人生这么大的气?连皇上赏的琴都毁了?”
谢柔音一惊,回头一看,沈春颐立在阶前,一身杏色宫装,袖口绣着芍药,正含笑望着她。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谢柔音行了个礼。
沈春颐走入亭内,手指掠过残破的琴身,轻轻叹道,“这琴不是皇上赏赐谢美人的吗?说来,当初为了叫皇上割爱把这琴给谢美人,本宫可是费了不少口舌。谢美人竟这般不珍惜?”
她就是故意提起这事的。
谢柔音火气被她几句话勾出,“贵妃娘娘既如此喜欢此琴,何不给自己求来?给了嫔妾也是糟践了,贵妃娘娘也正好用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琴好好练练琴艺。”
这时,丹蕊从台阶往上走了一步。
沈春颐紧蹙眉头,“谢美人你真是放肆,你这般同本宫说话,就不怕本宫罚你吗!”
谢柔音面无表情跪到地上,正要分辩,忽然眼角余光一闪,瞥见了那树丛后露出一角的玄色蟒袍。
她计上心头,神色倏然一变,猛地跪下,“是嫔妾鲁莽,冲撞了贵妃娘娘,请娘娘恕罪!”
皇上一定看见了这一幕!
她要他亲眼看看沈春颐那副仗势欺人的模样。
就连墨竹都附和着,“贵妃娘娘,美人也是被风吹得糊涂了,才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美人计较了。”
沈春颐故作惊怒,“凭什么本宫就该大人大量?谢美人毁了御赐之物,竟还要倒打一耙,本宫若不惩治你,你还真当本宫是泥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