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域才从那股子,初为人父的傻乐劲儿里拔出来些。
他几步凑到床边。
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
“怎么了?”
“雅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方向,声音沉了半分。
“还是刚才那个护士有问题?”
他先前确实完全沉浸,在观察两个儿子的新奇与喜悦中。
对旁的人和事,不免忽略了几分。
李雅琴缓缓摇了摇头。
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此刻幽深似古井。
不起丝毫波澜,细看之下,却又似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旋涡。
她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
“我没事。”
“承域,这军区医院,名头再响亮。“
”到底也不是咱们自己家里,人多眼杂。”
“你安排的那些人手,真的都仔细筛查过了吗?每一个人的底细都摸清了?”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半分质问的尖锐。
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审慎与清醒。
“我不是信不过你的能力。”
“只是这两个小东西,实在太招眼,也太脆弱了。”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豺狼。”
那份深植于她灵魂深处的警惕,让赵承域心头蓦地一凛。
赵承域一听这话,脸上残存的傻笑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先前那点初为人父的温情柔软被尽数压下。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赵承域这个铁血军人特有的凝重与锐利。
仿佛一柄久在鞘中,此刻却骤然出鞘的利剑,寒光迫人。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李雅琴微凉的指尖。
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语气沉稳如山,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放心,雅琴。”
“所有进出这层特护病房的医护人员,包括清洁工。“
”每一个人的底细,我都让人反复核查了至少三遍,祖宗十八代都快翻出来了。”
“赵小刀他们二十四小时轮班,明哨暗哨,里外布了三道严密的防线。”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赵小刀亲自挑选的那几个身手最机警的弟兄,日夜轮班潜伏在暗处。”
“别说人了,连只蚊子都别想随随便便飞进来叮到我的老婆孩子。”
说到最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狠戾。
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着寒冰。
“谁敢把爪子伸到这里来。”
“我就亲手剁了他的爪子,一寸寸碾碎了喂狗!”
这份毫不掩饰的狠劲,李雅琴是信的。
赵承域在部队里,在那些不见硝烟的战场上。
面对那些敢于挑衅的敌人时,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
他的手段,有时候连她这个自诩见惯风浪的人,听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那就好。”
她轻轻颔首,莹白的指尖。
在他粗砺的掌心中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心中却并未因他这番雷霆万钧的保证而完全放松下来。
男人的保证终究是男人的。
这世上,唯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底牌才最可靠。
明面上的防护再如何周密,也怕有内鬼作祟。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知道哪个看着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
背地里藏着什么龌龊不堪的心思。
万一有人被重金收买,铤而走险。
或者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了旁人手里,被迫就范。
那便是防不胜防。
她必须自己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能有丝毫懈怠。
任何一个胆敢接近她孩子的人。
李雅琴都要像,审视最危险的犯人一样。
仔仔细细地甄别,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对方的每一个眼神的流转。
每一个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表情变化。
都不能逃过她的眼睛。
李雅琴不求自己,能练就一双洞穿人心的火眼金睛。
但至少,她要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任何一丝不对劲的苗头。
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不仅仅关系到,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的安危。
更直接关系到,她李雅琴未来的锦绣人生。
关系到她能否继续随心所欲,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她输不起,也绝不能输。
而且,她心中清楚。
这两个小家伙,对她的那种超乎寻常的依赖与孺慕。
或许也能成为一道天然的,独一无二的屏障和预警系统。
幸好,她有安安和康康。
这两个小家伙对她的依赖,才是任何人都无法攻破的最后防线。
如果他们对某个人表现出强烈的,无法安抚的抗拒和哭闹……
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有问题!
这是生子丹赋予她的,独一无二的“特权”。
是她最隐秘,也最可靠的底牌之一。
夜色渐浓,病房里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只有两个小婴儿,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
如同最轻柔的蝶翼,在轻轻扇动。
以及隔壁临时加的小床上。
钱嬷嬷因白日劳累,偶尔发出的轻浅鼾声。
赵承域守在床边,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或许是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松弛。
又或许是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耗尽了他的心神。
他也渐渐抵不住困意,呼吸变得绵长,睡沉了过去。
李雅琴半夜清醒过来后,却无半分睡意。
许是白日里,因着美颜丹的调理。
休息过后,她精力恢复得远超常人。
此刻头脑清明,毫无困意。
她睁着那双在暗夜中依旧流光溢彩的凤眼。
目光沉静而锐利,如同暗夜中潜伏的雌豹。
耐心而警惕地扫视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细节。
她的耳朵微微翕动,仔细倾听着走廊外的任何一丝异动。
哪怕是值班护士巡房时,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脚步声。
或是远处病房里病人偶尔传来的模糊呓语。
这场围绕着她和她这两个“王牌”的保卫战。
从孩子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拉开了序幕。
她,必须赢。
也一定会赢。
夜深人静。
李雅琴侧耳听着,赵承域在她身侧睡得极沉。
呼吸均匀有力。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还固执地,牢牢地攥着她的手。
仿佛怕她会像一阵风般,凭空消失不见一样。
钱嬷嬷在隔壁的小床上也睡熟了。
轻微的鼾声带着一种特有的规律,一下,一下地传来。
病房里,唯有安安和康康两个小家伙。
时不时发出的,满足的细微咂嘴声。
如同最动听的天籁,昭示着生命最初的安宁与美好。
李雅琴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
先前那个面生的年轻护士。
虽然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却像一根细小而尖锐的刺。
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如鲠在喉。
赵承域的安排听起来再如何周密。
也难防人心叵测,鬼蜮伎俩。
这军区总医院。
表面上看戒备森严,固若金汤。
实则鱼龙混杂,暗流汹涌。
她这两个,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
是她李雅琴,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终极保障。
是她精心培育,寄予厚望的“王牌”。
绝不容许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
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万一真有那不开眼的蠢货狗急跳墙。
想用这两个奶娃娃,来要挟赵家,谋取私利。
或者更阴损些,干脆来个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
她李雅琴可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