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
这世上的任何事,即便自认扫尾干净,也绝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
总会有蛛丝马迹。
赵承域绝不容许,任何潜在的风险。
哪怕一丝一毫,威胁到他的妻儿。
那些能成为家主,能稳坐高位掌权的人。
又有哪个是。纯良无害之辈。
赵承域坦然承认,他自己,也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能掌权,能当家做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他!
那个李盼盼,在尝尽今日这般惨痛苦果后。
谁敢保证,她不会因此变得,更加偏执疯狂。
谁又能断言,她不会将所有仇恨。
都悉数倾斜到雅琴身上。
万一她将满腔的怨气,不甘与嫉妒。
都转嫁到雅琴的身上,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譬如,像今天这样,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冲撞上来。
只要想到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赵承域的眼神便骤然锐利如刀。
寒光毕现,慑人心魄。
他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得冷冽如深冬寒潭。
深不见底,暗藏着令人心悸的杀机。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陡然升起的杀意而凝固。
病房内的温度,似乎都因此骤降了几分。
必须将那一家子贪婪成性,纠缠不休的祸害。
彻彻底底地从,雅琴的生活中,清除干净。
必须让他们从雅琴的世界里,永远地,彻底地消失。
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潜在的威胁。
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火星。
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形成燎原之势。
伤害到他珍视若宝的人。
若是他视若珍宝的妻子,与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再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或惊扰……
赵承域的手指。在身侧猛然收紧。
骨节发出。细不可闻却令人牙酸的轻响。
神色中。尽是狠戾与决绝。
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即便心狠手辣,他也在所不惜。
谁敢再动雅琴母子分毫,他必会让其付出代价。
那代价,将远比李强今日在医院所受的皮肉之苦,惨痛千百倍。
那种代价,足以让他们永世铭记,悔到骨子里,痛彻灵魂深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因此而微微起伏。
他强行将眼底。那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戾气与凛冽杀意,尽数敛去。
当他再次看向李雅琴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深沉。
只是那深沉之中,又多了几分不容错辨的坚决与不惜一切的狠意。
他伸出手。
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握住了李雅琴放在被子外的手指。
她的手小巧柔软,此刻却带着病态的冰凉,让他心中猛地一紧。
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的接触,缓缓地,持续地传递过去。
那温度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抚与郑重的承诺。
他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此刻所有的不安与寒冷。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
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已然刻骨的温柔与珍视。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用管。”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仿佛一道最坚固的屏障,要为她隔绝外界一切的风雨侵扰。
“安心养好身体,养好我们的孩子,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地补充道“比什么都重要。”
“外面的所有事情,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仿佛只要有他在,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毫不费力地替她顶着。
李雅琴微微垂下了,浓密如扇的眼帘。
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投下了一小片弯弯的,柔和的阴影。
那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了然于胸的得意。
还有那份隐藏极深,却真实存在的心满意足的浅笑。
她当然知道。
她太了解,赵承域这种男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了。
一旦他认定了某样东西,某个人是属于他的。
便会将其。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分毫。
任何试图挑战他底线的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成齑粉。
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孩子”作为最强有力的催化剂。
这个孩子,正是她精心策划,步步为营落下的一步关键棋子。
如今看来,效果显著,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赵承域一定会将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都替她清扫得干干净净。
不留半点后患。
他行事素来如此,要么不做。
一旦做了,便会做得彻彻底底,不留任何余地。
这,也正是她费尽心机,步步为营,想要达成的,最完美的预期结果。
她的“咸鱼人生”,终于寻得了最坚实的靠山。
赵承域的臂膀,便是她未来安逸生活最坚固的铜墙铁壁。
自此以后,她只需安稳享受,再不必为任何琐碎烦事忧心。
这个念头在李雅琴的心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带着一种。令人醺然欲醉的笃定。
无人可以觊觎。她所拥有的一切。
他守护的一切,都将固若金汤,无人能破。
更何况,她腹中这个“王牌”。
那微弱却真实的悸动,已然是她手中最沉甸甸的筹码。
这孩子,不仅是她拴住赵承域这条巨龙的锁链。
更是她未来尊荣地位的绝对保障。
赵承域,她在心底,无声地勾勒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志在必得的从容。
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一抹极浅极淡,却带着纯粹得意的笑意。
如水面悄然漾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在她唇角绽放。
旋即,又被她巧妙地隐没。
李雅琴依旧垂着眼帘。
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两道小小的,弯月般的阴影。
那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眸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狡黠精光。
她展露在外的,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惹人怜爱的模样。
仿佛一朵离了水,微微有些萎靡,却依旧倔强地惹人疼惜的娇嫩花朵。
她的脸色是恰到好处的苍白,眼神是恰到好处的惊惧未消。
她轻轻动了动,被他宽厚手掌包裹在掌心的手指。
那细微的摩挲,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依赖意味。
像一只受惊不浅的小动物,正在小心翼翼地寻求着庇护与安慰。
然后,李雅琴发出一声轻柔至极的回应。
“嗯。”
这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鼻音。
柔软,温顺。
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强忍着的哽咽。
那模样,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在经历了一扬狂风骤雨之后,终于寻到了可以安心停泊的,温暖而坚实的港湾。
那份小心翼翼的依赖。
那份毫无保留的全然信任。
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瞬间化为绕指柔。
这份伪装,她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一位身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神情专注的中年女医生,沉稳地迈进病房。
步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胸前的铭牌清晰显示着,她是军区总院的妇产科专家。
赵承域的心,随着医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而微微收紧。
尽管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镇定。
但那颗高悬着的心,只有他自己清楚究竟有多么煎熬。
赵承域紧紧盯着医生的手,目光锐利,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暗示不祥的细节。
李雅琴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纤弱的身体,深深陷在柔软的白色被褥中。
脸色是恰到好处的苍白,更显得楚楚可怜。
仿佛一朵不堪风雨摧折的娇花,一碰即碎。
李雅琴任由产科的女医生,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
冰凉的听诊器,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贴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时。
她只是蝶翼般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眼帘顺势微垂。
她恰到好处地掩去眸底那份深藏的平静与了然。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美颜丹早已将她的身体,调理到了最佳状态。
远非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所能够理解和企及。
这点所谓的“意外和惊吓”,对李雅琴而言。
不过是计划中,一个用以博取赵承域更深怜惜与保护的。
无伤大雅的,演戏道具罢了。
医生一番检查下来,包括听取胎心搏动,测量血压。
以及仔细询问,方才发生的具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