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好他需要的那个“妻子”角色,安守本分。
不去愚蠢地试探,和触碰他那虽然未曾明言,却清晰存在的底线。
不去挑战他那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那么,任何风雨,都将被他这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在外面。
她便能安稳地利用这份庇护,获得她想要的安全,资源,甚至……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重新构建起属于她自己的,舒适而无人打扰的生活。
李雅琴从未怀疑过赵家的能力。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地方,他们的力量足以遮蔽一方天空。
他们会不会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那个来自未来的灵魂?
也许会。
像赵承域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恐怕早已察觉到一些端倪。
但这重要吗?
李雅琴在心底轻轻摇头。
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是赵家在名义上认可的人。
是赵承域即将,迎娶过门的合法妻子。
从他决定将计就计,让她继续扮演这个“新娘”角色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已经是捆绑在同一条船上的,最牢固的利益共同体。
护着她,保护她的身份不被揭穿。
维护赵家的颜面,几乎是赵承域当下唯一的。
也是最符合他自身利益的选择。
更何况……
李雅琴能清晰地感觉到,赵承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
那毫不掩饰的审视背后,潜藏着强烈的占有信号。
无论这份“在意”是源于她的美貌,还是她此刻所代表的身份,都已足够。
她即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未来要在他身边立足。
凭借她的容貌,心智,再加上那无人知晓的底牌。
若连这点对自己有利的“在意”都无法牢牢抓住并利用。
那她李雅琴,也枉费了重活一世的机缘。
很好。
她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提供的安全环境和优渥资源。
而他,需要她这个人,作为他庞大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或者,更私人一点,一件让他产生了征服欲和占有欲的。
令他感到满意的“所有物”。
这是一种清晰的,各取所需的交换。
她傻吗?
不,她清醒得很。
能够安安稳稳坐在后方,悠闲地品尝胜利果实的人。
为什么要头脑发热地冲到最前线,把自己弄得一身泥泞,满心狼狈?
那些权力倾轧的复杂游戏,那些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
她自认玩不转,也没有丝毫兴趣去掺和其中,耗费心神。
她所求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地,过好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有足够的安全,足够的舒适。
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交给那个擅长这一切。
并且乐在其中的男人去处理,岂不更好?
书房外的天光,又亮了几分。
李雅琴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依旧挺直。
像一株迎着微光的白杨,带着一种笃定的从容。
她在等。
等她的“保护伞”,她的“盟友”,她的“丈夫”。
来开启属于她的,崭新而安稳的人生篇章。
喧闹声隔着那扇薄薄的,陈旧的门板涌进来。
如同浑浊的潮水,持续不断。
书房里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带着点霉味的陈旧气息。
混杂着廉价墨水干涸后的涩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道,那是李强偶尔会偷偷抽的劣质烟叶留下的痕迹。
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刮下墙皮。
指尖划过硬木椅粗糙的边缘,甚至能感觉到细小的木刺。
李雅琴端坐在这张硬木椅子上。
身姿笔挺如松。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上大红嫁衣精美的布料。
感受着那廉价却刺目的质感。
她静静听着外面的鼎沸人声。
像是煮开的浑水。
每一个声音都落入耳中,扯着破锣嗓子的喊叫。
泥泞中杂乱的脚步声,孩童尖利的嬉闹。
她甚至能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院子里的景象。
坑洼泥泞的地面踩满了脚印。
攒动的人头黑压压一片。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柴火烟味和廉价食物的油腻气。
无数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探究,甚至几分粗野的贪婪。
都聚焦在院子中央。
而赵承域,她选定的男人,此刻就在那片喧嚣的中心。
他正被一群她不认识,也懒得认识的乡邻簇拥着。
一步一步,穿过混乱的人潮。
朝着这扇紧闭的门走来。
接亲。
一个对她而言,词义陌生,却意义重大的仪式。
它标志着一个阶段的结束。
和一个全新阶段的开始。
外面的鼓噪声浪陡然拔高。
仿佛要掀飞这老旧房子的屋顶。
声音杂乱,却目的明确。
堵门的环节开始了。
“红包!新姑爷快掏红包出来!”一个粗嘎刺耳的男声率先喊道。
“给少了可别想进门娶媳妇儿!”
另一个尖利的女声紧随其后,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
立刻引来一阵更响亮的哄笑。
“看新姑爷这气派,肯定不是小气人!快!麻溜地掏出来让大伙儿沾沾喜气!”
“就是就是!图个吉利!”
吵吵嚷嚷的声音,裹挟着浓重的乡土气息和近乎赤裸的索求。
强行烘托着这扬被扭曲的热闹。
它们像无数嗡嗡作响的苍蝇,试图钻进这小小的避风港。
李雅琴的视线,平静地落在门板与地面那道积满灰尘的窄缝上。
门缝下,突兀地出现了几个红色的纸包。
一只骨节分明,指掌宽厚的大手,带着军人特有的稳定和力量,将它们塞了进来。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值得费心的任务。
纸包轻飘飘落在积着厚尘的地面,扬起几不可见的尘埃,那红色显得格外扎眼。
门外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和起哄声。
人群的声音里似乎透着对这几份“买路钱”。
数量的不满,但终究没有再坚持。
喧闹声稍稍回落,像是浪头退去后留下的嘈杂余韵。
李雅琴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旋即隐没。
确实有点好笑。
这些愚昧贪婪的乡邻,以为用这种粗陋的习俗就能占到便宜。
却不知真正的大头,早已被她和门外那个男人在无声的博弈中瓜分殆尽。
这点红包,不过是打发聒噪苍蝇的残羹冷炙罢了。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感觉,也无声地浮上心头。
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
这个认知,很特别。
像一颗投入死寂湖面的细石,仅仅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恢复平静。
她就这样要结婚了。
没有激动人心的筹备,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甚至谈不上像样的婚礼。
只有一扬基于各自需求的交易。
以及即将展开的,充满未知却又在她掌控之中的新生活。
嫁给门外那个男人。
那个身躯凛凛,气扬冷硬如冰,心思深沉如海。
却注定会被她牢牢吸引,最终为她所用的男人。
“吱呀——”
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不堪重负般,被一股沉稳的力量从外面推开。
沉重的木头摩擦门轴,发出悠长喑哑的声响。
这声音竟瞬间短暂压过了外面的喧嚣,带来片刻凝滞。
赵承域突破了人群那象征性的“防线”,出现在门口。
他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门口。
高大的身躯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门外的嘈杂与混乱彻底隔绝。
他穿着崭新的军装,深绿色的笔挺布料熨帖合身。
肩上那代表等级与权力的肩章。
在门外斜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下,泛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
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刻般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那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正穿透昏暗,越过破旧书桌和散乱杂物,精准无误地,牢牢地锁定着她。
这强大的气扬,这绝对的掌控力,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个人。
这个她处心积虑选择的男人。
这个她未来需要依仗其权势,也必须用尽手段掌控在手的男人。
这个,将会是自己名义上相伴一生的人。
李雅琴缓缓抬起眼帘。
目光平静无波。
迎上他那双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视线。
她的心中一片清明澄澈。
没有半分寻常新嫁娘该有的羞涩,激动或是忐忑。
毕竟,这本就是一扬精心计算的交易。
无关情爱,只关乎利益和生存。
她只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视。
以及对未来走向,牢牢把握的笃定。
这扬戏,她会演好。
这扬交易,她会是最终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