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琴站在门后。
像暗夜里骤然绽放的血色蔷薇,带着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她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大红嫁衣。
料子精美,针脚疏密。
可就是这样的红衣,穿在她身上。
却被那张脸,硬生生夺走了所有光彩。
简单的红色绢花,斜插在乌黑的发间。
雪白细腻的肌肤,与之形成强烈对比。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
眉目精致得像,是画师呕心沥血的描摹,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寡淡。
美得极具攻击性,带着锐利的锋芒。
仿佛能瞬间攫取所有人的视线和呼吸。
喧闹的院子,似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难以察觉的死寂。
赵承域的目光,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穿透喧嚣,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他那如同实质般冰冷迫人的气扬。
竟出现了刹那的,近乎冻结般的停顿。
仿佛连时间都为,这惊心动魄的美而凝固了一瞬。
他阅人无数,何等绝色没有见过?
温婉如水的大家闺秀,娇媚似火的名门千金。
清丽脱俗的艺术才女,各有风情,却都如同精心装裱的画。
唯独眼前这个,美得如此鲜活。
带着勃勃生机,和锐利的侵略性。
仿佛一朵骤然在,悬崖峭壁上绽放的血色蔷薇。
肆无忌惮地燃烧着生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照片,终究是平面的,死板的。
远不及此刻真人带来的冲击力的万分之一。
一种全然陌生的,近乎蛮横的冲动。
如同蛰伏的凶兽被惊醒,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好看。
是那种仿佛能掌控一切,却又带着致命危险的美。
这个女人,她的容貌,她的眼神,她此刻的镇定……
都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念头。
她,必须是他的。
完完全全,从身到心。
打上他赵承域独一无二的烙印,不容任何人觊觎分毫。
这不仅仅是欲望,更是一种本能的宣告。
过去只觉得父亲对母亲的在意,有些过于外露,甚至被同僚善意调侃。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又似乎暗藏利爪的女人。
他第一次隐约理解了,那种想要将某个人彻底纳入自己羽翼之下。
不许任何人窥探,不许她偏离自己轨道的强烈掌控感。
“哎呀!看呐!新郎官来接亲咯!”
人群中,不知谁扯着嗓子。
用浓重乡音高喊了一声,打破了那短暂的凝滞。
周围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善意的哄笑,粗俗的打趣,年轻人故意为难的起哄,响成一片。
一个脸上皱纹深刻的老妇人挤在最前面,咧着缺牙的嘴喊得最响。
旁边一个穿着破褂子的半大小子,眼神里满是好奇和一丝贪婪,也跟着起哄。
“快!新姑爷快给红包!不给大红包不让接新娘子!”
“就是!讨个吉利!”
“不给够,门都别想进!”
赵承域对这,震耳欲聋的喧嚣置若罔闻。
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那些叫嚷的人群。
仿佛他们只是空气中恼人的尘埃。
那些吵闹,在他听来,如同夏日午后聒噪的蝉鸣,引不起他丝毫情绪波动。
赵承域的全部注意力,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门内那个红衣身影上。
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翻涌着外人无法窥探的暗流。
冰冷的审度中,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
像是在评估一件极其美丽,珍贵,却又可能随时噬主的艺术品。
而门内的李雅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
背脊挺直,下颌微抬,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李雅琴端坐在,哥哥李强那间逼仄狭小的书房里。
窗棂上糊着的旧报纸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
勉强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身下的硬木椅子有些硌人,但她坐得笔直,仿佛感觉不到。
屋外隐约传来乡邻们嘈杂的喧闹,与这间小屋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和尘埃混合的微涩气味。
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哥哥李强常用的廉价墨水的气息。
她在这里,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静默,沉稳。
窗外,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
是小蓝。
她已换回那身,便于行动的军装。
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无声,如同一只灵猫。
从院外一闪而入,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周。
确认无异常后,便迅速消失在屋角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的出现和消失,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汇报——外围已清扫干净。
紧接着。
从先前关押李盼弟的那间,偏僻小屋方向。
传来几声极其沉闷的,被刻意压制到最低的响动。
像是麻袋重重落地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拖拽摩擦着地面。
那声音短暂而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李雅琴的听觉捕捉到了。
这并未在她平静的湖心投下任何涟漪。
她的坐姿依旧笔挺。
双手安稳地放在膝上。
连指尖都没有一丝颤动。
那些声音很快就彻底平息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沉寂,如同厚重的幕布,再次笼罩了整个院落。
只剩下微风拂过屋檐的低低呜咽。
她听见了。
但她并未在意。
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在等她的男人,赵承域。
等他来履行承诺,接走属于他的“新娘”。
身边这些沉默寡言,气息内敛如鞘中之刃的战士,无声地环绕着这间小屋。
构建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种感觉很奇特,却又无比真实——一种坚硬的,不容侵犯的安全感。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选择赤膊上阵。
亲自去和那些藏在暗处的“坏蛋”撕扯,搏斗。
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真正聪明的人,永远懂得如何审时度势。
如何巧妙地将自己置于最安全,最有利的保护圈之内。
兵不血刃,坐享其成。
这才是上策。
她现在正在做的,便是借用盟友——赵承域——那只强悍有力的手。
将所有横亘在她面前,碍眼的石子。
一颗接着一颗,悄无声息地,不留任何痕迹地清理干净。
她细细地在心里盘算着,像一个精明的商人清点着账目。
自己付出了什么?
似乎,微乎其微。
不过是顺水推舟,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实话,再配合着演了一扬戏。
仅此而已,轻飘飘得几乎没有重量。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心中清楚。
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空间里的丹药是她最后的底牌。
但现在,有赵承域这把更好用的刀在前,何必亲自沾染血腥?
借力打力,方为上策。
何况,今日这般容貌,多少也得益于那美颜丹的调理,不是吗?
这第一眼的惊艳,至关重要。
可收获呢?
沉甸甸的,令人满意。
那个叫李盼弟的女人,无论她原本是谁。
背后牵扯着怎样复杂的算计和阴谋,赵承域都绝不会允许她成为一个隐患。
他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将她处理得干干净净。
连一丝可能引起麻烦的尘埃都不会留下。
而自己这具身体的来历,那些穿越带来的,可能引人怀疑的蛛丝马迹……
李雅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赵承域,这个看似冷硬的男人,会主动帮忙抹平这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即将迎娶的妻子身上。
存在任何可能被对手,利用的疑点或污点。
他会动用他的权势和资源,不动声色地扫清一切可能暴露她真实身份的风险。
这几乎是一种必然。
这,也正是她当初在无数可能性中。
选择紧紧抓住,赵承域这根线的根本原因。
这个男人,外表冷酷得像永不融化的极地寒冰,行事狠辣果决。
但他的内里,却潜藏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掌控欲。
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针对他认定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甚至,李雅琴敏锐地感觉到。
这个男人冰冷的外壳之下,似乎潜藏着一种。
极其强烈的独占欲,和某种近乎偏执的执念。
一旦认定了某样“东西”属于自己。
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不允许丝毫的染指和背离。
或许,这正是赵家男人骨子里,某种不为人知的特质?
只是被他,此刻的冷硬深深掩盖了。
所有的危险,所有的风浪。
都会被他这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