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光径直疾射向季玉臣,将他五花大绑捆成了个粽子放倒在地。
地上这只妖被长嬴一剑钉入木板,剑身凌冽锋利,妖怪发出多声怪叫,甚是刺耳,不一会便现出原型,竟是只面皮光滑的蟾蜍精。
长嬴将其收入锁妖壶后提剑来到那只“大妖”面前。
剑身流溢冷白的光辉,只是略微靠近自己,季玉臣就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冷。
缚妖索骤然缩紧,“大妖”被捆得更严实了,长嬴这才蹲下身,他手一挥,“大妖”面庞上的发丝无风而动,“大妖”全貌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触感温热,这妖幻化的人身长得不错。
也意味着这只妖的修为绝对称得上强劲。
“大侠,你真的绑错人了!”季玉臣被猛然收紧的缚妖索捆得浑身都疼,骨头可能裂开了,顶着龇牙咧嘴的苦相哭喊着:“你真的绑错人了,我不是妖怪啊!”
“快放开我,好疼……”
见他死到临头还在嘴硬,长嬴厌恶地冷嗤道:“若有遗言,同它说去吧。”
长剑配合着主人震颤出嗡嗡响声,长嬴提剑,剑锋直指他。
亲眼瞧见长剑即将落下,季玉臣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也太背时了,才当了几天人还没过上好日子,今夜就要命丧这好赖不分的王八蛋之手。
他不想死!
他不甘心啊!
有什么腥臭、冰冷的液体滴在他眼皮上,季玉臣闭着眼,眼皮打颤。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缩着脑袋往后退,没敢睁开眼,怕那东西滴进自己眼睛里。
“别装死。”
这王八蛋声音还挺好听的,声音再好听也是个王八蛋。
季玉臣试探性地睁开眼,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绿色的纱,透过薄纱,他看见了那双杀意犹存的眼。
看得他冷汗涔涔,这人刚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不知缘由又没动手。
“我不是妖。”
裂骨之痛未散,季玉臣耐不住地求饶:“大侠、哦不!仙长!您要明察秋毫啊!我是人不是妖!我就是个小厮,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也从未做过坏事!您就放了我罢!”
他这番诚挚的求饶并未激起长嬴的同理心,反而是身上的缚妖索像是喜爱极了自己般,邦得更紧了,非要镶进他皮肉里才肯罢休。
痛得他冷汗直流,满地打滚。
窸窸窣窣脚步声由远处传来,看来是蟾蜍精布下的结界破了,此地不宜久留。
长嬴冷眼凝视地上打滚的“大妖”,为不引起骚动,他提起“大妖”从窗户一跃而下。
在他走后,那腥臭锈绿的妖血像是长眼般,争先恐后地渗透进木板间,弹指间隐没无痕。
失重感袭来,被这么提在手上晃来晃去晃得季玉臣吐出酸水,冷风吹得簌簌作响,身上那点热气都被吹没了。
季玉臣又冷又疼又气,难受得直接晕了过去。
被这么折腾一趟,便是个健全的人也要遭难,更何况他这个大病初愈、魂魄不稳的倒霉蛋。
意识消散,季玉臣陷入昏迷,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中混乱一片,他在梦境中遭受了剧烈的苦楚,疼得脸魂魄都在颤抖。
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席卷他满身,似乎要在这泯灭方能彻底逃离。
不!我不想死!
我绝不能死!
一具已死之身庇佑下的孤魂,若是泯灭,是不是真的就此魂飞魄散?
我要醒过来!
醒过来!
猛然睁开眼,季玉臣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砰砰砰地在剧烈跳动,他倾听着怦然的心跳声,抬手按住快跳出来般的心脏,终于笑了。
我没死,我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感觉了。
等他缓过来再去回忆做了什么梦却发觉已经记不清了。
季玉臣汗湿寝衣,身上仍旧黏糊糊,他扒开衣服往里瞧,被那东西捆出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只余下数道淡粉的痕迹交叉在皮肤上。
“醒了。”
忽然间听见声音,季玉臣缩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掀帘进来,堂而皇之站在他床边的美人。
“你是?”
这美人臭着脸,没搭理他的话,不过无碍,丝毫不损她的好颜色。
美人拧眉:“喝药。”
季玉臣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已经接过药碗:“……”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捧着药碗呆呆地盯着深褐色的药汤直发愣,见这傻样,美人不耐烦道:“没毒,快喝。”
美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傻小子终于把视线从药汤上移开了,先是落到美人的脸上,再落到“她的”身上。
一身劲装,前胸平平,他是个男的!
“喝药!”
季玉臣张着嘴无知无觉地灌了一肚子汤药下去,浓重苦涩的药味在唇瓣见弥漫开来,他这才缓过神,问:“仙长,我可以走了吧?”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心中暗暗感慨,仙门的修士果真不俗,想他也是见识过不少美人的。柔媚如兰烟,娇俏似丽娘,眼前的这位更是有独树一帜的美。
肤白赛雪,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墨发如瀑。身形高挑,黑色的劲装流畅地勾勒出他胸前腰间的线条,最妙的还是他那张脸。
美得锋利。
不怪季玉臣看直了眼,饶是换谁对上他,都没法忍住不先瞧他的脸。
“不能。”美人冷脸端着碗出门。
季玉臣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声音耳熟了,这人是抓他过来的王八蛋!
床铺柔软得能让人陷在里面,身上盖的、身下垫的一摸就是名贵物件,滑溜溜的。根本不是他的木板床可以相提并论的,若是处境安全,他恨不得将自己埋进这床铺里,躺它个昏天黑地。
忽而又听见推门而进的声响,一个彪形壮汉大步走进来。
壮汉不客气地坐到他床边,伸出手指点在季玉臣眉心,季玉臣惶惶不安地坐着,一动不敢动。
又听他道,“恢复的不错。”
季玉臣吞咽了下,说:“仙长,我是被误抓过来的。我本是倚月楼的小厮,昨夜正睡着,忽然我房间闯进一妖怪,幸得刚才出去的那位仙长所救。可那位仙长对我有些误会,他竟以为我是妖,这才将我带到这来。”他口齿伶俐,决口不提这误会是什么,意图蒙混过关,让这人放他离开。
大汉点点头,须臾又冲他一笑:“误会?”
“这、这当真是误会,那位仙长原本在捉妖,不是为何有根泛着金光的绳子突然将我给绑起来了。”季玉臣心道这群修士明知故问,莫不是在消遣自己。
“金光的绳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
大汉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道:“此物名唤缚妖索。”
季玉臣脸色一白。
大汉又继续说:“顾名思义,有擒拿妖邪之用。”
“会不会、是这东西、不不不!这仙器坏了?”
大汉赞许地点点头:“诸如此般器物并非不会出差错,也是有坏了的可能。”
季玉臣方面复如常,又听他苦恼地说道:“可我们出山门游历前,身上的法宝都会谨慎查验检修,缚妖索坏了?这事真是奇哉怪哉。”
这人反复无常,季玉臣的面色也无常地变幻,“仙长,我真不是妖!”
“诶,小兄弟,不必紧张,我也没说你是妖呀。”
你是没明着说,可话里坏外不就是在说我是妖吗,季玉臣一颗心起起落落,惊惧交加过头,反而冷静下来。
他们如若真发现自己的借宿重生的邪魔外道,犯不着用药救他,一剑杀了更省事。
季玉臣掀开被子,起身朝他作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这拜谢仙长了。”
“你走不了。”大汉捋了捋他杂乱的络腮胡子,挑眉一笑,说出来的话吓得季玉臣心沉了下去。
总之,他被扣下了。
季玉臣不甘心道:“仙长不知凡间事琐碎,若是楼中管事知晓我躲在这享清福,我不好交代。再者好端端一个人消失不见,他们定会去报官。”
他说的这些,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竟先他一步考虑到了,大汉蒲扇大的手往胸口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纸来,“你瞧瞧,这是何物?”
季玉臣定睛一瞧,这是他的身契!
“这下放心了吧。”
彻底死心了。
“师叔,何必逗他。”又一人入屋,她端着喷香的饭菜,招呼他:“过来吃点东西吧。”
大汉摇摇头道:“这小兄弟有趣,我同他讲两句话,谁叫你们一个两个无趣的很。”
“哟,今日菜色不错,小兄弟你先吃着,待会再聊。”大汉佯装不经意瞄了两眼桌上的饭菜,振衣阔步而去。
只是这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迫不及待。
“赵师叔就是爱逗趣,对了,我叫欧阳真,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季,名唤玉臣。”
“哪两个字?”
“山玉凝清魄,孤臣抱雪身。”
“好名字。”
季玉臣腹内只有一肚子苦药汤,闻着饭菜香味,肚子也应景地叫唤出声,屋内二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名唤欧阳真的少女粲然一笑:“坐下吃吧,你该饿坏了。”
“刚才你见到的那位是赵师叔,对了,你应该已经见过长嬴师兄了吧。前天夜里,就是他将你捉……带回来的。因罗盘与缚妖索都指向你,长嬴师兄便以为你是妖。”
季玉臣吃着碗里的饭菜,闷声回应道:“我不是妖,我没害过人。”
“我知道,赵师叔探过你的底了,倚月楼那边也我们打过招呼了,你放心住下吧。”
“是你们的法宝出了问题?”季玉臣放下筷子,“我为何不能离开这?”
“我也不清楚,师叔说你身上有些古怪。”欧阳真收了盘子,她很爱笑,连眼眸都是笑盈盈的,“住在这不好吗?”
“对了,差点忘了,缚妖索还在你身上,暂时取不下来。”
当真是个晴天霹雳,季玉臣按了按脑袋,惊道:“它在我身上?”
“对。”欧阳真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缚妖索不伤人,你不必害怕,待回苍华山,寻青阳长老瞧瞧就成,而且你身上带有缚妖索,寻常邪物近不得你身。”
“这样啊……”和他们回那劳什子苍华山,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我先走了,你若是无聊,可以在院里四处逛逛。”欧阳真提着食盒推门走了。
她一走,季玉臣立即起身插上门栓,到内室将全身扒了个干净,浑身上下遍布红痕,看着骇人,惨不忍睹。
上下前后都瞧了个遍也没找着缚妖索在哪。
莫不是这法宝还会隐身?
什么鬼,为什么hama也是敏感词[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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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昼谢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