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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作者:天枢妖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午的时候,顾时舟整理好要带的东西。


    谢闻湛倚靠在门边,看着收拾东西的人,问道:“你要打算今天去莫奈的花园吗?”


    顾时舟转过头,看向谢闻湛。


    谢闻湛还是那么盯着他,安静的眼神一如既往。


    如果,在这之前,他们没有躺在床上,谢闻湛呢喃出声,让顾时舟喊他的名字。


    而顾时舟在达到**的**时,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这里的一切,其实挺正常的。


    顾时舟问道:“今天去,不行吗?”


    谢闻湛笑了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今天可能人很多。”


    顾时舟笑了笑,耸了耸肩,说出了一句很多人都会说的话:“人多热闹。”


    谢闻湛走近顾时舟,他侧了侧头,道:“我倒是没有想过,你这样的人会喜欢热闹?”


    他眸底的神色,此刻已没有刚刚如同火山喷发时的**,平静如同一抹江上的月亮,即使风起云涌,他也依旧祥和。


    顾时舟却像是答非所问,道:“我喜欢艺术。”


    一个喜欢艺术的人,并不意味着讨厌热闹。但也并不意味着喜欢热闹。


    因为人群里或许有一个人,是他朝思暮想,所希望见到的人。


    但对于顾时舟而言,他朝思暮想望见到的人,此刻或许在准备婚礼的路上。


    或许此时此刻,他正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左手挽着他的夫人,右手端着一杯应酬的酒。


    在无人的角落处,他会不会温柔地蹲下身子为那位女生揉一揉发酸的脚跟。


    谢闻湛笑了笑,打断了顾时舟思考的思绪。出声:“既然喜欢艺术,那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顾时舟问道:“什么地方?”


    谢闻湛道:“你可以猜猜。”


    顾时舟笑了笑,思索了片刻,半开玩笑,半试探性问道:“佛罗伦萨?”


    谢闻湛笑了笑,问道:“你想回去重新遇见我吗?”


    他的眼神不似作假,哪怕双方都知道是假话,可他的语气太过于真诚。


    真诚到可以让双方相信彼此的语录。


    话落半晌,谢闻湛又用了一种揶揄的语气,道:“可惜你没有机会重新遇见我了。我们已经遇见过了。”


    顾时舟抬起头,道:“我该遗憾吗?”


    谢闻湛的指腹揉了揉顾时舟额前的碎发,轻轻笑出了声:“你觉得呢?我反正挺遗憾的。”


    顾时舟问:“遗憾什么?”


    谢闻湛静静地放下了顾时舟的碎发,侧过头。


    房间一下子就无声了。


    周周的一切气压顾时舟感觉下一秒自己就忍不住打喷嚏了。


    谢闻湛道:“这又是一个你可以猜猜的内容?我为什么会遗憾呢?”


    遗憾什么?其实你遗憾任何东西都本该和我无关的,顾时舟心想。


    可他看着谢闻湛直直盯着他的眼神,忽然间就想到了,好久好久之前。


    其实,在你等待的时候,你或许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这个眼神。


    等待被爱,等待放弃,等待一个离开的机会,等待一个问题的答案。


    顾时舟心想,自己真是古希腊掌管心软的神。


    他笑了笑,道:“我赌你在遗憾艺术。”


    他的眼中带着一股试探性的笑意,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玩笑的语气。


    接收到这股意思的谢闻湛,依旧只是静静地盯着顾时舟。


    许久许久,他轻轻出声。


    如果不是顾时舟的眼神很好,看到了那人微微动了的嘴唇。


    或许,他说出来的话就在风声中吹散了。


    谢闻湛道:“是啊,我在遗憾艺术。”


    接下来却是一句无关遗憾的话,他说:“那艺术先生,你会遗憾吗?”


    顾时舟靠着墙,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淡淡的烟雾顺着风的综迹成s形的上升路线缓缓升起。


    模糊了顾时舟的眼神,似乎下一秒,这个人在这么一股雾气之下就要离开了。


    顾时舟苦涩的嘴角勾起,他说:“有一种艺术,就叫遗憾。”、


    我错过的人,我错过的路,我错过的风景,还有我错过的那一阵风。


    顾时舟道:“你都叫我艺术了。那艺术总会有些遗憾吗?”


    寄托着作者的感情,成为一种流行的形式,顾时舟管这叫做艺术。


    苦难与遗憾共同构造成了一个人丰富的人生。


    顾时舟看向收拾好的东西,说:“我觉得自己收拾好了所有的一切,可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收拾好。”


    谢闻湛笑了笑,走过去,接过他正在收拾的东西,道:“那艺术先生,请让我帮你终结掉这个遗憾吧?”


    顾时舟将手中正在收拾的衣服递给了谢闻湛。


    谢闻湛有些疑惑,问道:“就是下午去莫奈的花园而已,你为什么要带衣服呢?”


    谢闻湛接过手中的衣服看了一眼,这是顾时舟在床上被他脱下的衣服。


    他抬起头看向顾时舟,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是一件浅绿色的衬衫,淡淡勾勒出的群山的黑白痕迹,下身是一条没有任何装饰的浅灰色的裤子。


    如果一定要问有什么特别的话,或许就是他左手带着的一个用落叶编织成的戒指。


    那是一抹秋天的痕迹,边缘浅黄色的痕迹向中间聚集,却又没有完全掩埋夏日的痕迹。


    顾时舟见谢闻湛盯着自己的戒指,他笑了笑,将那个手指举了起来,让谢闻湛看的更清楚。


    谢闻湛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地凑过来看,仔仔细细地盯了一个遍,观察这枚戒指是如何做的。


    谢闻湛道:“可你,还是没有回复我,为什么你要带衣服?”


    顾时舟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谁说这是我要带的衣服,这是换下来的衣服,麻烦你帮我去洗,顺便晾一下。”


    谢闻湛道:“你这是把我当仆人了吗?”


    顾时舟轻轻笑出了声,道:“这也得你愿意,不是吗?”


    谢闻湛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顾时舟在谢闻湛走后便捂着身体蹲了下去。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一股又一股从肠胃中传来的阵痛席卷至全身。


    从刚刚,跟谢闻湛说一句话开始,他的身体便开始传来疼痛,一阵又一阵。


    顾时舟蹲了许久,在听到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时,急忙擦掉冷汗,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谢闻湛环顾了四周,看向顾时舟,问道:“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顾时舟缓了口气,听到谢闻湛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回复道:“没有了。”


    他实际上要带的东西很少,除了水、相机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但在回来的时候,或许他会带回一样东西。


    顾时舟说了声“谢谢”。而谢闻湛只是笑笑,没有在说些什么。


    顾时舟静静地在原处呆了一会,肠胃带来的不适或许才慢慢缓解了。


    顾时舟问道:”你用不用收些什么东西?“


    谢闻湛低下身子,和他平视,问道:”怎么你要帮我收吗?“


    顾时舟默然。


    半晌,才带着一丝别扭开口:”你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能。“


    谢闻湛笑了笑,揉了揉顾时舟的耳垂,道:”那算了,我舍不得。“


    至于舍不得什么。那就是说不清道不尽的情绪了。


    顾时舟笑了笑,告诉谢闻湛:”那就准备好前往莫奈的花园吧!“


    谢闻湛微微斜着头,看到顾时舟的眼里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光。


    那是一道亮着的,是对生活的向往,以及无穷无尽的喜悦。


    可那道光却实在像是要熄灭,就像是我走过无边的道路,看过无尽的风景,知道无数的故事,了解过无穷的一切。


    可我还是注定会离开,注定会非正常性地离开。


    曾经有个人告诉他,遇见一个人其实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并不算真正的有缘,如果你遇见他的那一刻同时也在失去他,那你和这个人的缘分其实也就如此,或许在某个擦肩而过的时候,见到了他的你同时也忘记他了。


    同行的人算不算缘分呢?


    谢闻湛伸出手去牵住顾时舟的手,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关节,以及皮肉下的青筋,修长的手指,雪白的肌肤。


    很好看的一双手。


    顾时舟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谢闻湛的力气太大了,大到他稍稍用点力,就感觉手要被拉裂开了。


    顾时舟看向谢闻湛,歪了歪头,表示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闻湛就一直盯着他的手,那支手并没有他带的戒指。


    顾时舟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打不过他,就这样让他盯个够就行。


    可下一刻,谢闻湛竟然和他十指相握了。


    顾时舟抬起头,眼神带有探究的意味看向谢闻湛与自己十指相握的手。


    顾时舟:“你想干什么?”


    谢闻湛没有回答,就是一直盯着顾时舟的手。


    久到顾时舟觉得腿有些软,侧过头去看闹钟,已经过了五分钟,而五分钟里,顾时舟就这么站着,而谢闻湛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去看。


    感觉该放下了,可谢闻湛的手,却还是牢牢地抓住顾时舟的手,手劲变松了,但只要顾时舟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谢闻湛的力气便会加大。


    随它去吧,看了一眼时间,在时间还充沛的情况下,顾时舟允许谢闻湛随意地握他手。


    下午,当走进莫奈的花园的时候,顾时舟特意站在门口处等着后方慢他两步的谢闻湛。


    若问他为什么身高腿长却比顾时舟慢了两步。


    答案就是:一路上,顾时舟罕见的一直让谢闻湛拍拍拍,拍这拍那,最大的特色就是拍顾时舟的背影。


    于是一路走来,谢闻湛都主动地走在顾时舟较后方地位置,方便于顾时舟随时呼唤他给自己拍照。


    直至到了莫奈的花园的门口,谢闻湛才两步并作一步追上了顾时舟。


    扎在门口的二人,面容英俊,身材高挺,与周遭充满艺术气息的景物格外吸人眼球。


    路过的几位标准的西方面孔,在看见谢闻湛那近乎上帝的完美之作的脸庞时,都忍不住惊叹出声,飚了几句顾时舟听不太懂的话。


    大抵意思应该是夸他们两个人好看吧,不过主要是夸谢闻湛。


    顾时舟的面容在东方人中是比较突出的,可或许是外国人的五官太过于深邃而立体,所以对于顾时舟这种较为柔和的面容而言,最先关注到的反而是这个人身上的气质。


    那种淡然却又在恍惚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有那一双如新春如初雪融化的温和的眼睛,实在是矛盾,突出的矛盾。


    这个人似乎上一秒还在笑,可下一秒,却早已在踏上远方的那一刻,暗暗将对方推开。


    至于谢闻湛,从见到他的那双紫色瞳孔开始,顾时舟就知道,这个人,太美了。


    他的美,是那种立体五官的冲击感,是直抵灵魂深处的震撼。


    如果,在他们二人作出选择的话,顾时舟心想,在看着那张美的毫无瑕疵的脸面前,选择他是常人必然的选择,而于他而言,或许选择一个还有大好时光可以挥霍的人,比选择一个将死之人要更有意义。


    这样想着,顾时舟伸出手捂住了谢闻湛的紫色瞳孔。


    谢闻湛长长的睫毛在顾时舟的掌心滑来滑去。


    顾时舟恍惚中,他捂着谢闻湛的手便被谢闻湛的手握住了。


    那双手,曾几何时也曾经触碰到他身体最敏感的地方。


    谢闻湛带着一股笑意,“怎么,不进去看你的艺术,而打算跟我在这里**?”


    那双紫色瞳孔带着一丝温情时是在床上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运动的缘故,顾时舟的眼睛被汗水浸湿,看到的谢闻湛像是梦中的人。


    那双紫色的眼睛即使被雾挡住,依旧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可现在,那双眼睛,带着淡淡的**意味,不带一□□惑,却又似乎让人觉得这是一道求情的邀请。


    顾时舟抽出被谢闻湛握住的手。


    他说:“谢闻湛,你的眼睛美的犯规了。”


    谢闻湛轻轻凑了过来,鼻尖的吐息喷洒在顾时舟的眼睛上,他先说:“顾时舟,没人告诉你,你的眼睛也很美吗?”


    紧接着,他又说:“我想犯规了,你愿意吗?愿意让我犯规吗?”


    游戏的规则是由双方共同决定的,要求双方在游戏途中必须遵守,否则就算出局。


    可是,看着那双格外美丽的紫色瞳孔。


    第一次,顾时舟第一次嘴唇动动,却又不知道何言,最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谢闻湛却像是早已接受了这个沉默的答案。


    他只是轻轻地捏了捏顾时舟的下巴,替他擦掉了或许本就不存在的污渍。


    随后,他牵起了顾时舟的手。


    义无反顾地拉着顾时舟的手,走进了莫奈的花园。


    莫奈的花园位于吉□□小镇上,原本是莫奈的住所,莫奈的代表作睡莲系列诞生的地方。


    如今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是一群追求艺术的人。


    除去他们,就只剩下满园的花。


    身为一个对花和植物不是很了解的人,顾时舟依旧沉迷于这满园的生机。如果用美来形容的话,其实不是很准确。


    欧洲大多以温带海洋性气候为主,气候相对温暖,降雨也相对适中。


    所以基本上在欧洲,只要你想,你总能看到满山遍野的花。


    当然,在这里的目的也并不是看花,顾时舟来这里更主要的目的,也是更符合他心意的事情,那就是找个地方,安静地画下他来这里的第一幅画。


    第一次想来这里,得是五年前了。那个时候,自己随口提了出来,看着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真情的哀求,许听松答应了。


    想着要来,顾时舟收拾好很多东西,包括他想要画一幅画,至于画的内容,其实他一直都没想好,想画自己,想画花园的景色,还想画许听松。


    纠结于画什么好,这样的纠结其实纠结了五年,一直纠结到那天许听松告诉他要订婚的消息时。


    那几天说来也怪,以往一些像莫奈的花园这样纠结的想法在那段时间里,却慢慢地被他所放下了。


    前所未有的通透,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一夜之间,自己就安心地接受了七年前便明白的道理——这一生的所求,所有的一切,都并非能如想象中如愿。


    即使答应好的事情,最终不也是遥遥无期嘛。


    顾时舟侧过脸去,谢闻湛正在看他。


    见他看向自己,谢闻湛露出一个笑容。


    笑容有些勉强,顾时舟伸出手抚摸住他的脸。


    真丑,他轻轻的捏了捏。


    这满园的景色,只有你担得起。


    顾时舟想,如果陪自己来的人是许听松,自己大概不会像待在谢闻湛身边这样轻松吧。真奇怪,七年来缺少的幸福,在谢闻湛身边却总是加倍弥补了回来。


    顾时舟想,莫非,他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吗?


    谢闻湛轻轻揉了揉顾时舟的脑袋,问:“你就这么呆在这里吗?”


    顾时舟拉住了那支盘旋在自己头顶的手,把自己的发型搞得稀巴烂。


    顾时舟另一只手随意地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发型,打理了一下。


    他看向谢闻湛:“怎么,陪我待在这里不愿意吗?”


    谢闻湛笑了笑,眉眼弯弯。


    那一瞬间,总有一种错觉。


    仿佛,面前这个人,与自己已经认识很久了。似乎,这个人属于自己。


    顾时舟眼下眼眸,垂下眼皮,像泄气一般,全然不见要来莫奈的花园的时候的那种激动,就像是一个长期生活在童话中的人,忽然间回归到了本就没有他的位置的人间现实中。巨大的落差席卷着这个少年,让他此刻变得脆弱、让人心疼。


    如果,后来的谢闻湛想,如果能回到这个时候,那大抵自己会代替现在的自己,轻轻拥抱下顾时舟,告诉这个三个月后便会永远离开自己的人:你永远是这人间里属于我的孤岛。


    一道带有些震惊的女声停下了谢闻湛抬起的手。


    “闻湛?”


    顾时舟循声看去。


    站在他们远处的是一位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是一条牛仔裤的女生。


    那个女生的眼睛很柔和,眉毛很细,是一位长相温婉,看着就很让人感觉良好的人。


    她此时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谢闻湛,目光触及到谢闻湛左眼的刀疤时,眼神一下子就愧疚了。


    顾时舟想起了谢闻湛讲的故事。


    莫非面前的女生就是那个故事中的女主人公。


    难道谢闻湛是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兔崽子,可是看着那个女生的神色,为什么她要愧疚呢?


    而且看着谢闻湛那健硕的身躯以及非人的体力,怎么着都不像是会被面前这位温柔善良的女士在左眼留下一道伤疤。


    那位女生抬眼看向在谢闻湛身后的顾时舟,眼神中带着打探的意味。


    可还没看清顾时舟,便被谢闻湛挡住了她的视线。


    谢闻湛略带些警告的语气道:“季卿。”


    名为季卿的女生收回自己的视线,转眼看向谢闻湛左眼的伤疤。嘴唇动动,最后憋出了几个字:“抱歉。”


    谢闻湛道:“你不用道歉,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走向不太一样。顾时舟摸了摸自己垂下的发丝。


    季卿道:“我能和你身后的朋友聊一聊吗?”


    谢闻湛道:“你不应该问我,我没有资格替我朋友答应别人的请求。”


    季卿走了过来,面向谢闻湛身后的顾时舟,俯下身子,以一种近乎虔诚的请求方式,请顾时舟答应自己的申请,和他聊聊。


    顾时舟愣了愣,看向被自己抓着衣尾的谢闻湛。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而谢闻湛只是用眼神传递给他:想要和她聊聊的话那就聊聊,不想的话可以不聊,一切都看他的心意。


    季卿找了一个比较少人的角落。


    她看着顾时舟,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顾时舟倒是抢先一步开口道:“我叫顾时舟,算是谢闻湛的朋友吧!”


    季卿笑了笑,似乎是感激。


    她接过话茬,道:“你认识闻湛多久了?”


    多久了,顾时舟都快忘记他和谢闻湛不过只认识了几天而已,就这几天,结果自己竟然就认为是谢闻湛的朋友。


    他失声笑了一下。道:“就几天。”


    季卿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几乎要到了腰的位置。她应该很爱自己的头发,这么长的头发竟然没有一处会打结,而且看着头发一点都不干燥。她应该,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吧。


    季卿笑了笑,道:“没事,我和他也只认识了几天就成为了朋友。”


    顾时舟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有什么意义。是显摆吗?但是这个人太过真诚,而且好像她说的话也没什么显摆,更像是安慰自己的话。


    季卿咬了咬嘴唇,思考了许久后才从身后背着的一个小包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顾时舟。


    顾时舟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过来。


    他接过名片的时候,看了一眼,上面是一家工作室。具体是做什么的,从名片来看的话,倒是看不太清楚。


    季卿解释道:“我现在在一家工作室担任摄影师。”


    顾时舟将名片收起,放在随身携带的钱包里后,安静的等待着下文。


    季卿道:“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需要四处去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城市。”


    顾时舟愣了愣,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自己似乎和她还没熟悉到那种刚见一面就可以交代工作吧。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季卿又顺了顺自己的长发,道:“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并不能长留在一个地方。”


    季卿边说边观察顾时舟的神色,见他神色依旧,便决定直入话题,道:“抱歉,冒昧打扰你了。我想请你,帮我劝劝谢闻湛。”


    顾时舟退后了几步,实在没想到这个刚见面的女生,就能做出请求陌生人劝劝自己好友的决定。


    还有,他能劝谢闻湛什么,不要太过于精力充沛?还是?


    季卿道:“我想请你,劝他去做手术。”


    顾时舟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手术?”


    季卿叹了口气,似乎过往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季卿道:“我想,你应该蛮好奇他的伤疤吧?”


    顾时舟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想知道那道刀疤的由来,可是旁敲侧击几次,谢闻湛都巧言引出另外话题,即使单刀直入打直球,谢闻湛也总是会生硬的扯开话题。


    对此,顾时舟觉得,一个人不想说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他也不能强求。


    顾时舟道:“我确实很好奇。但是抱歉,我并不想从你的口中听到我朋友的过往。我知道那或许对于他而言是一段不好的过往,既然他不想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应该因为我的好奇心,而去强硬地把一个人苦心积虑隐藏的过往和痛苦都给拉回来。”


    季卿笑了笑,道:“你和闻湛,真的很像。”


    哪里像呢?那个曾经因为正义站在她面前挺身而出的少年,和这位拒绝了别人告诉他朋友过往的顾时舟,都同样充满人格魅力。


    季卿笑了笑,轻声道:“好。但我还是想请你帮我这个忙。帮我劝他去做手术。”


    季卿说,那道刀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很微妙地伤到了谢闻湛眼睛里的一根神经。


    本来做一场手术修复就能好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谢闻湛没有去做。


    一连三年,他宁愿忍受着那根神经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却也不愿意去做手术修复。


    平时的时候还好,只是到了一个色彩很丰富的地方,他的眼睛就会不由控制地疼痛,尤其是看到红色。


    医生说,那是因为他被砍的时候看到的颜色,或者说眼里的颜色只剩下血,猩红的一片。


    季卿笑了笑,道:“跟你说了很多闻湛的过往,抱歉,麻烦你跟我跟他道句歉。”


    季卿这个女生,真的好爱说抱歉。从见到谢闻湛的时候到现在,估计得说了起码三句抱歉或以上。


    顾时舟说道:“我可能不会帮你。”


    季卿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丝错楞。


    或许她自己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说话这么直接的一个男生。


    季卿道:“抱歉,冒昧打扰了。”


    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却听见身后的少年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对她说:“但我会劝他的。至于他愿不愿意去做,那就不是由我决定的。这是他的选择,身为他的朋友,那就只是他的朋友,并不意味着可以插手他所有的一切,替他做所谓的为了他好的决定。”


    季卿愣了愣,侧过头但又没完全侧过的时候,她的嘴角苦涩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自己似乎总是打着为谢闻湛好的名义,一直劝他去做手术。可是却都没有询问他的意愿,是否愿意呢?


    季卿道:“抱歉。”


    随后,她转身就走了。


    顾时舟见季卿走了,也便离开去找谢闻湛了。


    谢闻湛这个时候在原来的位置等着顾时舟。


    周围有几个打闹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孩子在追赶别人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了。


    就在即将摔倒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孩子的手,将之符号。


    孩子乖乖地道了声谢后,接着又不长记性地跑去追他的朋友。


    谢闻湛侧过头去看回来的顾时舟,眼神依旧平常。


    他没有责怪这个人,为了别人而抛弃自己,而是心甘情愿地在等。


    顾时舟笑了笑,道:“抱歉。”


    谢闻湛伸出手牵住了顾时舟。


    顾时舟问他:“你还想走吗?”


    谢闻湛摇了摇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来陪你的。”


    顾时舟笑了笑,第一次主动地在清醒地情况下,抱住了谢闻湛。


    他说:“既然是再陪我的,那就再陪我一会好吗?”


    谢闻湛笑了笑,像以往一般温柔地接受了顾时舟的请求。


    他从身后的包包里,拿出了顾时舟需要的装备,画画的工具都被他整齐的收好。


    现在拿出来也很轻松,可在他放好的时候,一双手拿着一条本披在顾时舟身上的黑色毛巾,围住了他的眼睛。


    今天下午要来莫奈的花园的时候,其实下了一场雨。


    雨后的空气有些清新,同时也有些冷。


    为了顾时舟着想,谢闻湛将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了。


    可现在,这条围巾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笑了笑,说:“谢谢。可现在我就看不见路了。”


    顾时舟伸出手牵住了谢闻湛,将他带到一个充满理想的地方。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


    谢闻湛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提出一句意见。


    顾时舟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执起手中的画笔。


    上一次画画,是什么时候,大抵是在和谢闻湛认识的前一夜,自己画了一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素描。


    那张素描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在佛罗伦萨的晚上,他一个人及拿到的佛罗伦萨油画般的景色。


    很美很美,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当时见到的颜色。


    即使再次回去,或许已不再是当时的颜色了吧。


    他在来莫奈的花园之前,一直都没决定好画谁。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间决定好了。


    画完这幅画的时候,谢闻湛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扯下了裹着自己眼睛的毛巾。


    依旧温柔的眼神静静地和顾时舟对视。


    顾时舟收拾好东西后,没有把自己的画拿给谢闻湛看。


    谢闻湛似乎也不在乎他不肯给自己看,只是牵起了那双被颜料弄到的手。


    轻轻地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手指。


    谢闻湛道:“现在,要离开了吗?”


    顾时舟说:“那请你,陪着我一起离开。”


    谢闻湛的下巴靠在顾时舟的肩上。


    顾时舟也这么任由谢闻湛。


    他牵着谢闻湛的手,出了莫奈的花园。


    他们坐进车里,开在吉□□小镇的路上。


    谢闻湛伸出手,去迎接来临的风。


    顾时舟道:“你……”


    谢闻湛侧过头来看顾时舟。


    他的眼睛或许因为下午的时候带在莫奈的花园看到的景色太久了,此刻已经泛起阵阵红血丝。


    顾时舟想说出口的话这下子又憋了回去。


    他认识谢闻湛不过几天,但很清楚的认识就是谢闻湛并非拿自己的身体儿戏之人。


    他一旦决定好的事情,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顾时舟有种错觉,如果自己提出让他去做手术的请求,他一定会离开的。


    所以,在离开之前,他还想再跟谢闻湛多聊一会。


    他说:“你知道下午的时候,季卿和我说了什么吗?”


    谢闻湛紫色的瞳孔毫无情绪的波动,他眼中的风景是路边的野草和原处的天空。


    但在他紫色的瞳孔里,一切都很浪漫。


    谢闻湛道:“我愿意听。”


    没有你愿不愿意说,而是我愿意听。


    这句话,或许意思是,你不愿意说的话,我愿意听你讲别的。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也愿意听你讲。总之,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你讲。


    只要,你愿意说。


    谢闻湛补充道:“如果,你肯告诉我。”


    顾时舟笑了笑,道:”五句话。“


    谢闻湛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时舟,等待他说出五句话的具体内容。


    顾时舟却突然说道:”抱歉。“


    谢闻湛笑了笑,说:”没关系,不愿意说就不说。“


    顾时舟却摇摇头,道:”我愿意说的,真的。“


    谢闻湛笑了笑,表示自己愿意听。


    可顾时舟却说:”我已经说过的。“


    回想他刚刚说过的话哪一句像是下午的聊天内容。


    谢闻湛试探性道:”抱歉?“


    顾时舟比了个正确的手势,又比了个五的手势。道:”五句抱歉。“


    谢闻湛没有问季卿为什么抱歉,也没有问为什么顾时舟只肯告诉他这五句道歉。


    他的情绪淡淡的,紫色瞳孔刚刚有的红色血丝慢慢降了下去。


    顾时舟并不打算聊不下去。


    看着谢闻湛冷静的神色,自己也深知,或许,问下去的内容对于谢闻湛而言,是一对难以掀开坦诚的话语。


    顾时舟不说话,一路看着谢闻湛吹着窗外的风。


    回到酒店的时候,谢闻湛先一步进了房间。


    顾时舟在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


    他下午的时候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在谢闻湛的房间里,谢闻湛的房间足够住下两个人了。可以省钱的方式,自己也乐得接受。


    前台的服务态度一直都是认真地敷衍,面对退房手续也只是敷衍,随手交代了几句,便退了房


    顾时舟拿到了一半退了的定金后便上了电梯。


    等到电梯到了他所住的楼层。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此时是黄昏,房门打开的时候,房间里昏暗一片,就像是没有人先回来一样。但那床头开着的一抹淡黄色的灯,又告诉顾时舟:谢闻湛回来了。


    顾时舟走了进去,关了门后正想喊谢闻湛。


    可在关门后的转身,那一瞬间。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道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烟味,就这样强势地吻了上来。


    灼热的气息席卷上来,一下子,顾时舟便有些喘不上气。


    他抓住了谢闻湛的衣服,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染上了**。


    他趁着自己一时还算清晰,轻轻推了推谢闻湛,告诉他:”别在这里,去床上。“


    谢闻湛听了他的话,将他抱到了床上。


    他身上穿的衣服买的时候没看尺码。对他而言有些大。


    而正好,方便了谢闻湛。


    轻轻松松脱下衣服的时候,顾时舟抬起头看向谢闻湛坚实的肌肉。


    他的身上并没有其他伤疤。


    他轻轻吻上了对于谢闻湛而言,算得上是敏感的地方。


    谢闻湛染上**的瞳孔看着身下的人。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柔软的头孔。


    他保住了顾时舟,轻轻地揉了揉顾时舟。


    他的手慢慢探入顾时舟时。


    顾时舟从他的胸前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那双此刻已经谈不上清醒的瞳孔,就那样子近乎人畜无害地看着他。


    谢闻湛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眼睛。


    顾时舟却抬起了头,让谢闻湛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吻的地方,刚好能清晰地感受到顾时舟呼吸时皮肤下血管的律动。


    谢闻湛长长的睫毛此时正滑过顾时舟的嘴唇。


    顾时舟直起身子,凑上前,吻了谢闻湛左眼的刀疤。


    心疼一般,那个吻在谢闻湛的刀疤处停留了许久。


    谢闻湛的手一顿,看向身下的人。


    身下的人就那么安静地吻着他的刀疤,紧闭着的双眼脆弱而又温柔。


    刀疤隐隐作痛,可传来的还有阵阵甜蜜。


    这是心疼吗?男人这样想。


    谢闻湛的体温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焰,一股又一股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时舟脖颈间,有丝丝痒意,可顾时舟不想躲,想就这样子下去,然后陪着这个人,让接下来都这么过去。


    会不会太自私了。顾时舟想。


    男人在他的唇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顾时舟静静地感受着那道吻。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吻带来的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带有男人火热的气息的吻,还有吐息间的温情,和来自谢闻湛的心跳声。


    轻轻笑出的声音,和心跳声,一起让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


    月色已经上来。


    房间依旧没有开灯。


    只是当月光照进床上的时候,谢闻湛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顾时舟靠在床头上,强撑着才没因为刚刚经过的一场欢爱而睡着。


    顾时舟看着谢闻湛,安静,这个人太安静了。


    所有的一切都太脆弱。


    谢闻湛什么时候会给人脆弱的感觉,什么时候呢?貌似什么时候都不会。


    可现在,他太脆弱了。


    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上,顾时舟可以清晰地看着他脸上的毛孔,还有那道左眼的伤疤。


    顾时舟伸出手,以往的时候他都不想伸手去触碰任何一个人。


    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去触摸面前的这个人。


    他太脆弱了。


    似乎,如果不再去触碰他。


    那顾时舟就会失去这个机会,永远都碰不了他了。


    顾时舟柔和地划过他的脸。


    细细勾勒着面前人的轮廓。


    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永远记住此时此刻面前人的脆弱。


    他俯下身子,吻了刚刚没有吻的嘴唇。


    他本来想过,让谢闻湛陪着自己看完莫奈的花园后,自己就打算离开。


    可是,自己从来没想过,愿意答应自己去看莫奈的花园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自己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他。


    连他唯一的伤疤都是因为季卿有求于他才告诉他的。


    顾时舟对着夜色说:”你犯规了。”


    这句话说过无数遍了。


    谢闻湛,你的眼睛美的犯规了。


    了解一个人,不一定要了解他的伤痛。


    可如果,了解他的伤痛就意味着要错过他的话。


    那么,对于谢闻湛而言,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陪着顾时舟去莫奈的花园。


    为什么要去莫奈的花园呢?


    其实他也想不通吧。


    最主要是陪顾时舟去。


    还有呢,是想要知道自己不做手术的话眼睛是不是有所好转了。


    谢闻湛并没有睡着。


    今天下午的一切对于自己而言,难以入眠。


    所以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顾时舟的勾勒,还有顾时舟的话。


    他第一次正视了他与顾时舟的关系。


    许久许久,顾时舟躺下了。


    谢闻湛能感受到顾时舟的手想要抱住他。


    可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随后便收回去了。


    谢闻湛伪装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最后抱了他。


    将他揽入怀中的那一刻,才发现这个人瘦的过分。


    他想,似乎自从自己见过他之后,他就没有好好吃过一次饭。


    这么瘦,难道是生病了吗?


    他的下巴轻轻地磕在顾时舟的头上。


    他想:露水情缘,如果给双方都带来了困扰。


    那带来困扰的那方,是不是该离开了。


    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顾时舟,想要将这个人深深地揉进自己的血肉。


    似乎是想要,当自己看到自己的身体时,第一个会想起的就是怀中的人。


    他从未主动抱过别人。


    之前的炮友也好,又或者是什么人。他从未抱过。


    顾时舟在模糊之中也抱住了他。


    谢闻湛清楚地直到,顾时舟已经睡着了,这才有恃无恐地加大力度抱住了顾时舟。


    这样的拥抱一直持续到顾时舟醒来之前。


    醒来的时候,谢闻湛安静的面孔在眼前立马放大。


    顾时舟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却又退了回来。


    他蹑手蹑脚地从谢闻湛的怀中离开了。


    他一走,谢闻湛便醒了过来。


    其实在顾时舟醒过来前的一段时间。


    谢闻湛就醒了过来,他给前台预定了送早餐的时间,刚好和顾时舟醒来的时间只相差不到五分钟。


    谢闻湛下了床。


    听到下床的声音的时候,顾时舟就知道谢闻湛醒了。


    他想要和谢闻湛说声早上好。


    可是他正在刷牙,只能含糊不清的含着泡沫说了声:“早上好。”


    不知道谢闻湛有没有听到。


    顾时舟加快了刷牙的速度,在吐出最后一口唾沫,他打开水龙头的时候,当水流声出现时,房间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异动。


    可是太小声了,顾时舟没有听到。


    关了水龙头后,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顾时舟习惯性地冲着浴室外的谢闻湛喊道:“去开下门。”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收到来自谢闻湛的回复。


    或者说,他连谢闻湛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出了房间。


    房间里昨天凌乱的一切都已经被整理好了,包括那张本来充满意乱情迷和情爱痕迹的床,都已经被整理好了。


    就好像,这间房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从始至终,都只有顾时舟一个人住在这里一般。


    那些属于谢闻湛的痕迹,似乎都消失了。


    他内心带着一丝侥幸,或许谢闻湛只是出去散步,忘了带房卡被锁在门外呢。


    他急忙开了门,希望门外看到的是谢闻湛那熟悉和英俊的脸庞,希望见到他,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责怪他。以及如果可以的话,还有机会劝他去做手术。


    可是,打开门,出现的却并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而是一张,相比较而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西方面孔。


    那是前台的一位服务生。


    顾时舟对他有清晰的印象是因为,自己在发烧的那晚叫了一份粥,刚好就是面前人送来的。


    那个时候,他只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而对于粗略学习过法语的人来讲,虽然不至于说听不懂,但因为习惯用英语的顾时舟而言,忽然间听到了一门陌生的语言还是有些为难。


    可今天,这位服务生却说着一口蹩脚的英语。


    顾时舟用自己并不精通的法语道了声谢。


    接过早餐后就关了门回到了房间。


    早餐下放着一张便条,是陌生的字体,可一眼看去便知道是谁。


    只有那种潇洒肆意的人才能写出来的,如此自由的字。


    顾时舟念出了声:“致顾时舟。抱歉,因为我的事,给你带来了烦恼。我想一段关系最后的尽头,就是彼此都烦恼的时候吧。”


    顾时舟翻过背面,“还好,我们都还好,还好没有到那种喜欢上彼此的程度。”


    落款:谢闻湛。


    顾时舟将纸条放了起来,吃了早餐。


    自打确诊胃癌后,其实每顿饭都吃不完,因为吃得越多,稍后来的疼痛越多。


    为了在谢闻湛面前维持正常,自己宁愿饿着肚子,却也不愿到时候疼的异常。


    可这一次,他异常的吃完了所有的早餐,连以往不喜欢喝的牛奶都吃了干净。


    吃完后,他就倒在床上。


    谢闻湛走的时候,给房间开了灯。


    知道顾时舟不会开,而今天是阴天,室内的光线并不是很好。


    顾时舟说:“还好,还好,还好,我们都没有……到那种喜欢到非对方不可的程度。”


    想起那个佛罗伦萨酒吧里相遇的人,和等待黄昏的他不期而遇。


    似乎这一生的等待他也没有等到什么。


    等待去莫奈的花园,没有等到。


    等待佛罗伦萨的日落,也没有等到一个等待的机会。


    等待一个劝谢闻湛去做手术的机会,也还是没有等待。


    等待好痛苦,等待好残忍。


    等待是一座牢,是位于深渊的牢。而我甘之如饴。


    如果,我没有异想天开,试图改变你,让你去尝试未曾选择的道路,或许现在,你还会抱住我,下巴抵住我的肩头,在我耳边呢喃吧。


    还好,我们都没喜欢到那种非对方不可的程度。


    一切,真的还好吗?


    顾时舟将被子埋过头顶。


    这种并不绝对的黑暗能够让他静下来。


    幻想起昨晚的一切。


    似乎又有汗水流了下来。


    曾经,你说我欠你一句不告而别的道歉,如今我依旧欠你一句不告而别的道歉。


    谢闻湛,真的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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