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赤金兽牙，体温与金属的凉意交织，像根细针挑动着神经——
曲武天尊选在卯时召见，既非清晨的朝气，亦非正午的炽烈，正是人心最易松懈的时分。
“韩姑娘请。”守殿亲卫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刃，推开殿门的瞬间，幽蓝的兽骨灯台在廊下次第亮起，映得殿内铺陈的火鳞地毯泛着暗赤光泽。
正中央的青铜兽首案后，曲武天尊端坐着，玄色大氅垂落如瀑，腰间九颗兽牙在灯影里流转着妖异的光。
“天尊。”韩素芯福身，目光掠过他案头半卷的《御兽通典》，注意到书页停在“九阶通神·因果兽”那章——原身记忆里，因果兽能窥测命数，却因太过逆天早已绝迹。
“三日前的话，你可想清楚了？”曲武天尊的声音不带温度，指节叩了叩案上的玉扳指，“本座收徒，从无第二次开口。”
韩素芯喉间泛起原身被家族羞辱时的铁锈味。
她垂眸盯着自己左手的紫金戒，系统在识海轻轻震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回天尊，素芯虽愚钝，却知拜师乃终身大事。”她抬眼时眼尾微挑，带着几分未脱稚气的诚恳，“韩家虽势微，终究是生养我的宗族，总要回禀家主一声。”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结。
火驼尊者从侧廊转出来，玄色长袍上的烈焰纹几乎要烧穿布料：“好个韩家规矩！天尊屈尊相邀，你倒拿家族压人？”
他腰间的烈焰狂牛玉牌震得叮当响，显然是动了真怒。
曲武天尊却笑了，指节在案上敲出轻响：“火驼，退下。”他盯着韩素芯发顶的银步摇，那是韩家嫡女的信物，“你倒是谨慎。”
韩素芯感觉后颈沁出薄汗。
她赌的就是天尊不会轻易动怒——若对方真有诚意，自会容她试探；
若只是试探，此刻的退让反能让对方露出马脚。
“既如此，”曲武天尊抬手指向殿后，“便先让本座看看，韩家嫡女的本事。”
殿后笼着层薄纱帘，韩素芯掀帘的瞬间，热浪裹着嘶吼扑面而来。
一只遍体鳞伤的六阶火蜥撞在铁笼上，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狂躁，前爪深深抠进笼壁，血珠顺着鳞片缝隙往下淌。
“它被毒蜂群围攻，伤了识海。”曲武天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御兽师若连自家灵宠都安抚不了，谈何通神？”
韩素芯摸向戒指，合成空间里那枚青白色丹药正泛着微光——
这是她用合欢草、静心叶加三滴灵露合成的“通灵丹”，本是为原身被家族毒打后安神用的。
她捏着丹药凑近笼栏，火蜥突然暴起，尖牙擦着她手背划过，在青玉案上留下道深痕。
“小心！”火驼尊者冷笑，“连灵宠都制不住，也配......”
话音未落，韩素芯已将丹药弹进笼中。
火蜥的嘶吼戛然而止，它低头嗅了嗅丹药，舌尖卷起吞了下去。
众人盯着铁笼，连呼吸都放轻了——三息，五息，火蜥的瞳孔渐渐褪成琥珀色，前爪从笼壁上松开，竟缓缓蹭向韩素芯的手。
“这......”火驼尊者的胡子抖成了乱草，“不过是碰运气！”
“此丹能调和灵宠体内的火毒，安抚识海躁动。”韩素芯抚着火蜥的鳞甲，指尖能感觉到它体温正逐渐回落。
“御兽师与灵宠心意相通，可若灵宠受了伤，单靠心意是不够的。”她转头看向曲武天尊，“就像人病了要吃药，灵宠也需要对症的丹药。”
殿内陷入死寂。
曲武天尊的目光扫过她染血的手背，又落在火蜥此刻温顺的模样上，喉结动了动。
“好个‘对症’。”火驼尊者突然甩袖，“既然你说丹药能解躁，那试试这个！”他拍了拍手，两名御兽师架着一头庞然大物进来——
地龙兽足有两人高，浑身覆盖着熔岩石甲，双眼泛着妖异的紫芒，正用前蹄狠踹地面，震得殿内灯台摇晃。
“这是被幻音铃操控的狂躁种。”火驼尊者阴恻恻地笑，“你若能让它安静，老夫便信你！”
韩素芯望着地龙兽脖颈间晃动的青铜铃，铃身上刻满咒文——这是御兽阁禁术，用声波扰乱灵宠识海，比毒蜂伤得更狠。
她袖中传来细微的震动，胖嘟嘟的触须戳了戳她掌心。
“胖嘟嘟，拜托了。”她低声道。
圆滚滚的身影从袖中窜出，胖嘟嘟鼓着肚皮爬到案头，粉色的触须骤然绷直。
一声清越的嗡鸣从它喉间溢出，像是春溪破冰，又像晨钟撞响。
地龙兽的蹄子悬在半空，紫芒渐褪；幻音铃突然炸裂成碎片，咒文在空气中化作黑烟。
“这是......”曲武天尊猛然站起，案上的《御兽通典》被带得翻了几页，停在“上古灵宠·镇魂蜂”那章。
“胖嘟嘟是我用废丹渣和灵土合成的。”韩素芯接住落回袖中的胖嘟嘟，它正得意地晃着触须，“它的嗡鸣能净化负面能量，对灵宠......对人也有效。”
火驼尊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瞪了眼地龙兽，又瞥向曲武天尊：“天尊，这分明是取巧！”
“取巧？”曲武天尊重新坐下，指节叩了叩案上的玉扳指，“能让狂躁的六阶火蜥和受控的地龙兽安静，便是本事。”他抬眼时目光如炬，“火驼，你若不服，自可另择时机切磋。”
火驼尊者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闷哼。
他甩袖时带翻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溅到韩素芯脚边，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韩姑娘留步。”
韩素芯走到殿门时，被一名玄衣亲卫拦住。
亲卫递来个绣着火纹的信筒，压低声音：“赤焰峰顶，子时三刻。”不等她反应，亲卫已融入廊下阴影，只余信筒上残留的龙涎香，像根细针戳进她鼻腔——这是御皇圣殿特有的香料。
回韩府的马车上，韩素芯捏着信筒，系统在识海发出提示：“检测到高阶因果波动，来源：赤焰峰顶。”她望着车外渐沉的夕阳，银铃在脚踝轻响——
原身母亲曾说，这铃儿能驱邪避凶，可此刻她却觉得，那铃声像在催她往更深处去。
深夜，韩素芯坐在窗前，信筒在烛火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她刚要打开，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快得像片被风卷走的鸦羽。
胖嘟嘟从她膝头窜起，触须指向屋檐：“啾！”
韩素芯抓起案上的手术刀，指尖抵在紫金戒上。
月光被云层遮住的刹那，她分明看见瓦当上有半枚爪印——不是兽类的，倒像是......人的。
风掀起窗纱，烛火忽明忽暗。
她望着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该来的，终究要来。
而这一次，她不仅要接招，还要......掀翻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