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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流浪的狸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完了,她好像真的有点见色起意了


    姜桃靠在门板上, 惊魂未定,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漱口漱到一半,嘴上还沾着泡沫。


    她连忙抬起手背胡乱抹了抹。


    狗子蹲伏在拖鞋后面,尾巴匀速摇摆着, 脸上挂着讨好的神情, 姜桃看看拖鞋, 又看看狗子, 心里十分犹豫。


    自己一个女孩子, 冒然留宿在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单身男人家里,着实有些不妥, 而且眼前这个黑发红衣的帅哥也没明确说“你留下来吧”, 她也不好仅凭狗子叼拖鞋的这个动作就妄下判断, 没准谁来它都叼拖鞋呢。


    局促了几分钟,她还是决定回家将就一宿。反正再厉害的鬼都无法近她的身,充其量吓唬吓唬她,或者往她身上扔东西泄愤,钻进被窝里还是能将就一晚的。


    “不好意思啊, 刚刚我有些失态了。”她小声说道,又抹了一把嘴角,“那……我就先回去了,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 按下门把, 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谨慎地朝外面张望两眼。


    走廊里安静如常,没有阴风, 温度和煦。


    也许那个女鬼只是过来吓唬吓唬她的,没准已经走了。她自我安慰道, 扭头朝他抿唇笑笑,然后像跳水坑那样跳进走廊中。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陪你进屋看看吧。”帅哥抬手捏住正欲闭合的门框,不动声色地建议道。


    他手指修长,骨节泛着青白的颜色,手背与手腕处青筋凸出而不突兀,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性感。


    姜桃简直不敢多瞅,半移开目光,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好、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必和我这么客气,桃……姜小姐。”帅哥笑笑,一脚踏进走廊。


    “姜小姐”这个称呼有点别扭,即便在公司大家也不这么叫她,一般都叫“小姜”或者“那谁”。


    但她现在没有心情纠正他,她的心跳陡然很快,一是因为他就立在她身后不到一块橡皮的距离,二则是她不知道此刻自家屋里的状况,比如一开门会不会被恶鬼贴脸突袭——


    那恶鬼脖子是歪的,走路拖着脚,还穿着大红色的旗袍,身上一股陈年老尸的腐臭味,简直聚齐了所有恐怖要素,一想到很可能要跟她斡旋一整晚,姜桃胃里一阵恶寒。


    刚刚逃得匆忙,门没关严,她深吸一口气,顺着门缝小心翼翼打开房门,灯光顿时倾泻而出,将他们罩住。


    里面没有鬼,也没有阴冷的腐臭味,一切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姜桃挠挠鬓角,稍稍舒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想帅哥该不会误以为她真的精神不正常吧,连忙找补道:“可、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哈哈哈,虚惊一场,真是麻烦你了——”


    帅哥默然看着她,将她那些可爱又青涩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姜桃努力表现出乐观的样子。


    人总是这样,一旦嗅不到恐惧,立刻又自我感觉良好起来。此时屋内温暖平静,完全没有鬼存在的迹象,她也就越发胆肥了起来。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他说道,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很快就洒脱地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还轻轻带上房门。


    他开、关自己家门时都是用踹的,以至于姜桃一度以为他脾气很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一离开,屋子里的安静立刻变了一层味道,变得深邃不详起来,仿佛某处正藏着一双眼睛,阴暗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发动突袭——


    姜桃咽咽口水,搓了搓胳膊,开始大步在客厅里走动,以此为自己壮胆。


    “哗啦——”厨房里传来被子打翻在地的声音,吓得她“嗷”地尖叫了一声,刚刚那些乐观的打算瞬间烟消云散,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


    他竟然没有回屋,而是抱着手臂,靠在他们两家房门之间的墙壁上,修长紧致的身影分外有安全感,见她推开门,一点也不意外。


    “我、我还是去你那儿吧……”她磕磕巴巴道,话说出口感觉不大对味,又换了个说法,“我是说,能、能让我在你家里借宿一夜吗,我睡客厅地板上就行——”


    帅哥放下手臂,直起身,面朝向她,笑着说:“都说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家有两间卧室,你可以睡床上的,当然你若是想睡地上我也不拦你。”


    他幽默地化解了尴尬,姜桃有些讪讪地垂了下脑袋,心里还是觉得不大好意思。


    接着,她进屋拿了被子和枕头,又抓过手机,巡视一圈后,看见小蛇居然躺在客厅沙发上。


    自己离开时不是把它放床上了吗,是受惊吓过度记错了?


    她一把捞起小蛇,放在被子顶上,捧着来到他的客厅,被他引到左侧的那件卧房。


    卧房不算大,比旁边那间小一大圈,但十分温馨,墙上还贴着卡通人物,有樱桃小丸子、乌萨奇等等,靠窗户那侧还挂着两张巨幅黄油小熊的海报。


    怎么看都像是孩子的房间。哦,对,他也是刚搬进来的,可能是拎包即入,家具都是原先户主的。


    她越发对他感到好奇。他的外形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甚至可能只有十七八岁,可由于气质过于沉稳老成,实在很难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他可能是个大学生,也可能和自己一样是个刚参加工作的菜鸟,甚至还可能是一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


    姜桃从未见过如此难以辨别年龄的人。


    不过老成倒是真的,至于稳重,总觉得有点像装的,比如会用脚踢门,拿卷发棒给狗烫刘海……


    完了,他要是真只有十七八岁,自己算不算对未成年人犯了思想上的错误?


    她刚过完25岁生日,无论怎么算都比他大,妥妥的年上,以后要是真的发展出点什么,岂不就是姐弟恋了?


    她一瞬间YY了很多,脸蛋不由自主红了,心里直骂自己花痴。


    可他长得真的好看诶。


    他很绅士地接过她手中被褥,动作间他们手指碰在了一起,姜桃感到一股热流直窜心口,麻酥酥的,但特别舒服。


    完了,她好像真的有点见色起意了。


    色狼竟是我自己。


    “谢谢你肯收留我。”姜桃让头发滑下来一绺,遮住微微泛红的面颊,“小……李先生。”


    “叫我小李就好。”


    “小李——”她有点难为情地唤了一声,还是觉得别扭,“不不,还是叫你李先生吧,你刚才不也叫我姜小姐嘛。”


    “我觉得‘姜小姐’太生硬了。”他竟一本正经地跟她辩论道,“要不这样吧,你继续叫我‘小李’,我不叫你‘姜小姐’了,就叫你‘桃桃’怎么样?这回还别扭吗?”


    双倍别扭了,感觉从一下子从都市剧,变成了乡村爱情剧……


    桃桃。


    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呢。诶,好像有人这样叫过,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人,是谁来着?


    她试图拨开脑中迷雾,回想那个模糊的存在,可就像以前一样,每次她试图回忆小时候的事或者其他很久以前的事,脑袋就会又胀又痛,脑海里弥漫开一团白色的雾,阻止她继续探寻下去。


    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可能是某种神经抵御机制,问她小时候受没受过刺激,她用力点点头,医生于是下了诊断,告诉她没什么大碍,随着年纪增长也许会好转,她也就没再当回事。


    “呃……那好吧。”她寄人篱下,不好拒绝,便勾着脑袋点了点头。


    他露出极其满意的神情,略侧了一下身,指着客厅道:


    “桃桃,外面那只狗虽然很吵,但很有本事,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连只蚂蚁都进不来的。”


    他立刻用上了新的称呼,语气也十分有安全感。


    姜桃感动地抽了抽鼻子,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桃桃你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找我。”他说道,可身子却半天没动,眼睛隐隐含着某种期待。


    “嗯。”姜桃拧了拧身子,微微感到了些许暧昧,但是——


    “对了,桃桃,你饿不饿,用不用吃点东西?”


    “桃桃,要不我带你参观一下洗手间,他家的抽水马桶不大好用——”


    “桃桃,你要是想喝水,那里有矿泉水——”


    暧昧感瞬间消退,姜桃一时间状如呆鹅,满脑子都飘着“桃桃”“桃桃”“桃桃”——


    他的声音特别好听,清爽而矜贵,还带着一丝磁沉,但即便如此,这样密集地唤她的名字,也足以让她感到精神受到污染。


    可他却好像乐此不疲,眼底偶尔划过一抹幼稚,与气场强大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忽然心里一笑,既然他喜欢叫就叫吧,“桃桃”整个称呼挺好听的,像是个活泼又娇俏的少女,感觉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呢。


    更何况,他的声音还那么好听。


    越听越觉得似曾相识。


    第72章 那还是画我吧……


    姜桃躺在床上, 半天睡不着。


    别说睡着了,连困意都没有,心情也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她翻过来覆过去,最后望着薄薄的门板发起了呆。


    客厅有乳白色灯光透进来, 表明他还在外面没有睡觉, 他在做什么呢?


    看电视?客厅里确实有一台电视机, 但没有一丁点声音传进来, 应该不是。


    那就是在刷手机。


    她忽然愣了一下, 自己好像从来没看见他用过手机,甚至家里也没看到手机的存在。


    这很反常, 现在的年轻人不说眼睛时时刻刻粘在手机上, 也大差不差, 可他好像真的一次也没掏出过手机,更别提看一眼了。


    继而她想到了他白皙的皮肤,赤红的外套,连里面穿的卫衣也是红色的,他、他该不会是那个女鬼的同伴吧——


    这个猜测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可他身上非但一点鬼气都没有,还有股正得发邪的气场,与妖魔鬼怪截然相反的那种气场,无论如何都不大可能是鬼。


    她用力拍了下额头, 觉得自己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简直是草木皆兵嘛。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翻身面向窗户,手下意识地去爪小蛇, 却抓了个空。


    起身四处翻找,小蛇并不在床上, 屋里也没有。


    一定是落在客厅里了,方才搬被子枕头时将它顶在最顶上,确实有可能掉落在了哪里。


    她整理了下衣服,轻手轻脚推开门,打算在客厅里找找小蛇,今晚没有它,她估计是睡不着了。


    客厅里灯光柔和,他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弓,面前的茶几摆着几个瓶瓶罐罐,还有几根毛笔、毛刷,黑漆漆的狗子正乖巧趴在电视机旁,如果忽略它嘴里叼着的小蛇,这将会是一副相当温情的画面。


    小蛇被它当成了磨牙棒,一边拿爪子拨拉着,一边用牙慢慢撕咬,力道不大,就像是在玩,姜桃仿佛看见小蛇难受地拧了下身子。


    她刚想开口,他就转过身来。


    “桃桃?”


    “那个,我的玩偶……”她有点尴尬地朝着狗子指了指。


    他转过头去看了狗子一眼,狗子讪讪地站起来,颠颠走过来,将沾满它口水的小蛇放在她脚下。


    呃……


    一点也不想要了。


    她两根手指拈起小蛇,嘴角抽了抽,狗子迈着猫步又折返回电视机旁边,打了个哈欠,趴在地上埋头睡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将小蛇夹在腋下,朝他尴尬地笑笑,目光扫过茶几。


    “你这是……在做不倒翁?”她眸中腾起一抹惊喜,她以前在孤儿院里做过不倒翁,手艺还不错。


    他点了点头,表情异常乖顺,眼光却始终盯着她:“在商场里看见有卖制作材料的,有些好奇,就买了回来,但好像完全不会做。你会做?”


    姜桃用力点头:“以前给孤儿院里每个小朋友都做了一个,还算挺有经验的。”


    “你在孤儿院长大?”


    “嗯。”


    “哦。那你还记得父母的样子吗?”


    “不记得了,我好像一出生就被送到了那里。”


    “抱歉,我不该问的,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


    “没事,没事,我早就和自己和解了。反正烂命一条,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乐观地说,眼睛忽闪忽闪的。


    只是她并没有看见,他眸中闪过一抹阴翳,睫毛迅速往下垂了一下。


    “那你能帮我做一个吗?我也顺便学习学习。”他迅速转移了话题,朝她笑着说。


    姜桃本也毫无睡意,便痛快答应了,就当是对人家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答谢。


    她绕过来坐到他身边,小心让膝盖与他膝头保持一定距离,拿起塑料壳与装谷粒的袋子,比对了一下后,开始了分装与填充。


    他在一旁默默看着,只是目光并没有看向她的手,而是落在她专注又娴静的侧脸上。


    他喉结微微滑动,蓦地移开了视线,手指在膝盖上猛地蜷了一下。


    姜桃认真地制作着不倒翁,很快就完成了基本雏形,只差绘制图案与填色了。


    “怎么样,学会了吗?”她扬起目光,满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差不多,不过我总是把握不好填充物的量,经常头重脚轻,桃桃你能给我讲讲不倒翁的原理吗,也许我就能掌握判断标准了。”


    他吐字变得又慢又轻,声音沙沙的,伴随着少年人特有的灼热吐息响在耳畔,令她心跳骤然加快了一拍。


    他身上很热,干燥舒服的热,应该是那种天生体温就略高的人。他还有一股莲花似的淡淡清香,伴随着体温逸散出来,令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想要靠近。


    姜桃努力压住那些不矜持的想法,面颊微微泛红,连忙搜寻记忆,给他讲了不倒翁的原理,诸如重心高低等等,还拿茶几和竹竿做例子,他听得十分认真,眼神有一瞬间的飘远,像是沉浸在某段遥远的回忆里。


    “绘画就交给你吧,我实在不擅长。”姜桃最后将不倒翁推给他,双手掌心贴在一起插进腿缝中,做出观望的姿态。


    “那……我画你好不好?”他忽然扬唇一笑,笑容既狡猾又幼稚。


    姜桃连忙将头摇成拨浪鼓:“不要画我呀,我可不想天天被推来推去的——”


    诶,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逗你呢,桃桃,就画它吧。”他朝睡得正香的狗子努努下巴,果断拿起毛笔蘸了油墨,画得飞快。


    不一会儿,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复制粘贴过来的狗子跃然纸上,姜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触竟就在身边。


    她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解说有点卖弄的嫌疑,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眼睛却忍不住直往不倒翁上贴。


    材料还剩很多,做个八九个都不成问题,姜桃暗搓搓地又做了几个模子,小心翼翼推到他手边,眼睛亮闪闪地:“能、能再画一只卡皮巴拉吗?”


    “你喜欢水豚?”他专注地看向她,轻声问道。


    “嗯,我小的时候有一只卡皮巴拉玩偶,特别可爱,头上还带着一顶绿色的小帽子,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找不到了。”


    “它叫什么名字呀?”


    “豚豚。”姜桃下意识回答道,话说出口顿觉奇怪,他为什么要问它的名字呀,感觉毫无必要嘛。


    像是看出了她小小的疑惑,他笑笑,并没有解释,而是提起了毛笔,沾上浅棕色颜料,不到十分钟,一个带着草绿色小帽的胖胖水豚就鲜活地浮现在她眼前,与她记忆里的豚豚几乎一模一样。


    好厉害。


    “送你了。”他把水豚不倒翁轻轻放在她掌心上,“颜料还没干,小心蹭到。”


    “谢、谢谢你。”姜桃开心地收下不倒翁,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上去比豚豚还可爱。


    他们又一连气做了好几个,他看上去脾气特别好的样子,姜桃就越发大胆起来,图案全变成了自己指定的款式,什么樱桃小丸子,带着假发的loopy等等,等等。


    最后就还剩一个了。


    “画什么呢?”他微微侧歪着头,自言自语道。


    “画……”姜桃也陷入了灵感枯竭,忽然她眼睛一亮,“画齐天大圣孙悟空吧。”


    然而帅哥却脸上一黑,明显不大高兴了:“我不会画猴子。”


    “哦。”姜桃从他声音里听出了一股阴阳怪气,顿时不敢放肆了,认真想了想,又提出道,“那就画龙吧。”


    中国人,人均龙性恋,这回总不至于踩坑吧。


    然而帅哥的脸,比方才还黑了一个色度,手指险些将毛笔捏成两段:“我也不会画龙。像长虫一样的东西我都不会画。”


    姜桃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就不高兴了,但她最怕冷场了,鼓着嘴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献祭自己。


    “那还是画我吧……”她小心翼翼地提出道,睫毛忽闪了两下。


    帅哥眯了下眼睛,倏地一笑:“你确定?不怕被天天推来推去了?”


    “那你就画得别太像呗。”她转身正面对着他,挺直腰板,一脸仿佛即将上镜的严肃,“我准备好了,你画吧。”


    帅哥黑眸微眯,盯着她看了片刻,一侧嘴角轻轻勾了勾,提起笔尖,每落一笔就认真端详她半晌,看得她都不太好意思了,后半程全程红着脸,好像一只火烈鸟。


    这次画得比前面慢得多,以至于她都快绷不住表情了,而且他眸光每扫过来一次,她心跳就瞬间加速,整个人血压和心率都不大正常了。


    最后总算完工,她迫不及待凑过去看,然而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形象,而是一只气鼓鼓的扇着翅膀的小胖鸟,鹅黄色,脖子上还有一圈红,但神情与自己生气时简直一模一样。


    可爱虽可爱,但是——


    “你在耍我是不是?”她顿时升起一股羞赧,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


    仿佛是小猫发了脾气,呼噜呼噜的,只在尾巴处炸了点毛。


    而她一发起脾气,神情与不倒翁上的小鸟更酷似了,帅哥看看她,又看看不倒翁,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清脆,充满少年感,与先前的沉稳冷肃形成强烈反差。


    笑起来的样子,也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看的。


    “是你说的不要太像嘛——”


    “不过桃桃,真的和你一模一样呢,哈哈哈哈——”


    姜桃气急败坏,使劲剁了两下脚,结果除了把自己脚底板跺痛,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她抄起近旁唯一一件趁手的工具——沾着狗子口水的小蛇玩偶,朝他脑袋砸了过去。


    “不许笑,不许再笑了!”边砸边继续小猫般炸毛,“这个不倒翁不许给别人——”


    “不给别人,我留着自用。”帅哥根本无视她的攻击,躲都不躲,还在她差点重心不稳向后栽倒时,好心拉了她一把。


    “自用更不行!给我,这个我要了!”


    她嘟起嘴巴,蛮横地要求道,不经意间两条跪在沙发上的腿,竟叉到了他膝盖上方,只要再稍稍不稳一丁点,整个人就跨坐在了他大腿上。


    她顿时停住攻击,满面通红,迅速从他腿上移开。


    “总、总之,不许给别人,更不许自用。”她嘟囔着,没敢看他的脸,双臂抱紧小蛇,人也像蛇一样腾地钻进了卧室,用力关上门。


    第73章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姜桃一头栽进被窝里, 一手搂着小蛇,一手戳着那只可爱的卡皮巴拉不倒翁,脸蛋还是滚烫的。


    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过火了,拿玩偶砸他, 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吧?


    可是是他先故意揶揄她的, 还画了只胖胖的小鸟取笑她——


    可恶, 一定是这些天吃得太多变胖了, 明天开始她一定要减肥!


    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嘟起嘴巴碎碎念了一会儿,困意渐涌, 翻了个两个身, 被子一卷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虽然身处一个陌生男人的家中, 她却有一种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深深的安全感,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更没有鬼敢来吓唬她。


    只是今晚的某些画面,她隐隐觉得似曾相识,比如做不倒翁, 比如那只鹅黄色的鸟,好像就在不久前,她和什么人做过同样的事,但那个人的容貌, 她却无论无何都回忆不起来了。


    她睡得很沉, 小蛇被压在腰下, 有些硌人,她毫无意识地蛄蛹了两下, 把小蛇蛄蛹出了被窝,又胳膊一伸, 怼到了地上。


    小蛇原地扭了扭,一双卡通眼眨动了一下,身子渐渐变得灵活柔软,在地上慢慢蠕动,像是在适应可以自由活动的状态。


    对面卧室里,哪吒坐在窗台上,慢慢吃着姜桃先前送来的山楂糕。他吃得非常非常慢,还一小口一小口的,仿佛想将每一口的味道,深深印在记忆中。


    哮天犬蹲在床与墙壁之间的过道上,眼巴巴地看着,舌头都快垂到地上了,可惜主人一点也没有分享的打算,还炫耀似的瞄了它一眼。


    “哈哈哈,馋狗,你也有今天。”


    一道声音凭空在屋里响起,接着床上出现了一个猴里猴气的帅哥,浅浅的茶色头发,虽然变成了人的模样,但胳膊和手上还是毛茸茸的,与头发颜色一模一样。


    哪吒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嘴里叼着叉子:“好久不见了啊,斗战胜佛,想必你应该知道另一只臭猴子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吧?你们猴子是不是都见不得人好,非要什么事都掺和一脚?”


    “小哪吒,你的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孙悟空换了悠闲的侧躺姿势,一只手臂撑着脑袋,笑嘻嘻看向哪吒,“那只猴子是那只猴子,与我何干,要不是上面做事太绝,彻底毁坏他的肉身,他何至于此啊?我倒有些同情他了。”


    “哼,现在你不必同情了,他已经按照在幻境里学来的方法重塑肉身了,你难道不想再找他比试一回吗?”哪吒语气挑衅,闭上一只眼睛,嘴角似笑非笑,“堂堂斗战胜佛,却始终都赢不了一个复制品,说出去多贬身价啊。”


    六耳猕猴乃是它恶念的化形,与他本就是一身二心,就算打到天荒地老也是分不出胜负的。但六耳自化形开始,便与孙悟空分割开来,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此时的孙悟空已是斗战胜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它大约早已经不是对手了。


    孙悟空不甚在意地一笑,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只大桃子,吧唧吧唧啃了起来,啃得床单上都是汁水。


    “随它去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过俺倒是很好奇,小哪吒,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为何还要与那丫头接近呢?为何不像以前一样趁她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杀掉她,完成最后一次杀劫,何必非要卷入她所剩不多的生活呢?”


    哪吒手中的叉子顿住,垂眸望着只剩下边边角角的山楂糕,半晌没有回答。


    桃桃的每一次转世,都是由他亲手杀死的。


    也只能由他杀死,否则她入不了轮回,只能像那六耳猕猴一样,千年万年游荡在阴冷荒芜又恐怖的幽冥之界。


    从几千年前到现在,算上那三张抵命符,她一共转世了九十九次,他也杀了她九十九次,还差这最后一次,她就能彻底终结这个悲惨的命运,获得重生。


    而他,也将完成一千七百九十九杀劫中的最后一劫。


    他抬起眼睛,隔着两道门,望向对面房间里睡得面容嫣红,手脚不大老实的桃桃,心口一阵揪痛。


    她本应该和以前的每一世一样,活不到25岁,而此时她却已经过完了25岁生日,那是他向师父求来的,师父又向天尊求助,也只求来了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天道不可逆,这是谁也无法擅自更改的事实,否则天下就会大乱,世界将重新陷入混沌。这一个月已经是天尊的额外开恩了。


    也就是说,还有不到20天,他就必须再次杀死她,完成她的最后一世轮回。


    “她的灵魂随时有崩塌的风险,我必须近距离监控她,保证她顺利渡过这最后的时间。”哪吒收敛多余的情绪,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回答道。


    只是他心底很清楚,这不过是最不重要的一环。作为天神,想要监控她,怎么都能做到,哪怕变出一盏台灯、一丝头发、一根睫毛,时刻附着在她身上,就能像眼睛一样看清她的一切,包括灵魂状态。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与她好好地相处一回,在他神智健全、完完全全是自己的情况下——不是性情捉摸不定的幼儿,不是几天就突然窜大的少年,而是完整的自己,经过几千年历练,“守护”她轮回近百次的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


    即便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去收割她的性命,他也忍不住化身为普通人,与她再次相识、相处,尽情而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她的笑容,她的一切。


    这是几千年来,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往的每一世,为了规避风险,防止她灵魂过早崩坏,他根本就不敢与她产生过多交集,这次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安全期已过,一旦她出现灵魂分崩离析的迹象,他可以立刻杀死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一个月相当于天尊和师父“赏赐”给他的额外时光,他只希望能拖到最后一日。


    孙悟空明显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他打了个哈欠,随后又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我说小哪吒啊,小桃子重生之后,是不是有很大概率会再也记不得你了?不光是你,就连你的前世灵珠子,灵珠子的前世、吸收日月精华而生的那块石头她也记不得了?”


    此话正中哪吒心窝,他用力咬着牙床,手指不经意将碟子和不锈钢叉碾成碎末。


    这正是他非要主动接近桃桃的最最最根本原因。


    桃桃重生之后,很可能再也记不得他了。


    他们的三生三世,一切因果,都只会成为他自己的单相思,新生的桃桃懵懂又纯粹,是个完完全全崭新的存在,她会有强大的法力,一部分源于她自身(她的第一世很强,是感受天地间第一缕清风、第一缕阳光而生的仙草),另一部分来源于百次轮回的修行,可是她很大概率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从来就没怕过什么,这是他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所以他拼命想要抓住他们之间仅存的这一个月的联系,就算她日后再也记不得他,他也能自欺欺人地稍感宽慰。


    而且,也许这最后的“亲密”相处,能降低她“失忆”的可能性也说不定。从这方面看,他也要竭尽全力的接近她。


    “哎呀,那这样的话,作为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当初还和你们一起并排生活了很久的我,她应该也记不得了吧?哎呀呀,我还想她能再结出几只桃子给我呢,这下就算她恢复了力量,也不肯平白无故送桃子给我了吧……”


    像是还没撒够盐,猴子又开始了叨叨咕咕,哪吒长眉一挑,嗖地飞出混天绫,将猴子缠成红色木乃伊,猴子也不躲,被绑得舒服着呢。


    混天绫将他往窗口送:“隔壁有个恶鬼,你闲着也是闲着,把它渡了吧。”


    “没那个必要了。”一道像是女孩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门被撬开一道缝,一条青绿色的小蛇蠕动进来,它身体已不再是玩偶模样,得意洋洋地竖立起来,若是有两只胳膊,此刻怕是已经叉起了腰,“我已经把它吃掉了。”


    哪吒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不善,混天绫松开孙悟空,嗖地捆上小蛇,将它“啪叽”一声抛到哮天犬面前。


    一直被忽略的狗子重获磨牙棒,兴奋得直摇尾巴,血盆大口一口咬住小六的尾巴。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恶犬!我可是女娲娘娘亲手捏的,上个被娘娘亲手捏的蛇还是腾蛇与白矖,快、快松开你的牙齿和爪子,我可是灵兽,是祥瑞,你、你不许咬我——”


    小六扯着脖子叫嚷道,可哮天犬根本不怕,咬得更欢了。


    “我才是拯救阿桃的大功臣,要不是我,阿桃免不了再转世一次。她将抵命符给了我,但我在她被你杀死后也自尽了,随她一同回到现在,让她免于再次进入轮回。我是女娲娘娘派来帮助你们的。哼,娘娘就知道你们会搞砸,阿桃就交给我来守护吧,我才是阿桃最好的朋友——”


    哪吒脸色越来越黑:“哮天犬,给我使劲咬。臭蛇,若不是桃桃将抵命符给了你,白白浪费掉一次机会,还至于拖到现在吗?”


    “要不是你一进入幻境就贪恋短暂的温存,见到阿桃后更是把自己大部分意识都强行分离出去,变成小孩子死乞白赖缠着阿桃,更不会拖到现在呢,也不会横生出那么多事端,以至于幻境都快维持不住,非得太乙真人闭关强行维持。说到底,都是你的错,要是没有我,看你们现在怎么办——”


    哪吒一时语塞,怒视了它一阵,忽然想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放肆地接近桃桃,若是一切都在幻境里结束,他和桃桃的最后一次相处,完全就是一场悲剧,如此一想,突然就不生气了,朝哮天犬使了个眼色。


    哮天犬不情不愿地松开牙齿和爪子。


    “呵,不愧是女娲娘娘亲手捏的,就是抗咬。”虽然但是,仍然免不了阴阳怪气,谁让它胆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我才是阿桃最好的朋友”……


    对于这点,他仍然来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还有这使命的?”他拖长音调,傲慢地、幼稚地质问道。


    孙悟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离开了,只留下满床黏糊糊的桃子汁,哪吒依旧坐在窗台上,隔着一张大床与小六互相瞪着眼。


    “就是在阿桃被你一箭射死的时候。那时候我仍然以为自己只是幻境中的虚幻角色,阿桃不在了我的世界也彻底终结了,但很快女娲娘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让我快自尽,我就照做了。为了阿桃,我做什么都行。等我在一堆毛绒玩具中苏醒来的时候,就知晓了自己的使命。我会守护好阿桃的,直到她重生。”


    “哼,小小一只蛇妖,口气倒不小。”哪吒随手召唤出斩妖剑,威胁似的抽刀出鞘,剑光白冷锋锐,“能拯救桃桃的,只有我,你一边去。若是再敢捣乱,小心我把你砍成碎块。”


    小蛇瑟缩了一下,气呼呼瞪了他几眼,没瞪嬴,讪讪地游回姜桃卧室,蜿蜒爬上她枕边,像在幻境中那样,轻轻熟练地缠上她手臂,一道睡过去。


    翌日清晨,姜桃醒过来,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身。


    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不倒翁同款的小鸟,笨拙地飞在他手心之中,四周是山东的岩壁,阴冷潮湿,外面有海水翻涌的声音,浩大而沉闷。


    真是个怪梦。


    小蛇正安静地躺在她手边,可爱极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翻身下床。


    一推开房门,看见那只小鸟不倒翁就在自己门口,距离刚刚好。


    她弯身将它捡起来,捧在手心中戳了戳。


    真好玩。


    是特意留给她的吗?


    对面卧室门敞开着,他没在里面。厨房客厅甚至洗手间都没有他的身影,她抱着不倒翁来到餐厅,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牛奶和刚刚烤好的加了黄油的土司。


    餐桌中央压着一张字条。


    “桃桃,我去晨练了,这是早餐,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趁热吃了吧。祝你今天工作顺利。”


    呃,不说晨跑,而说晨练,语气好像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头子……


    虽然但是,她仍然美滋滋地吃了一顿难得丰盛的早餐,整个白天心情都十分美妙。


    但同时问题也来了:今天晚上,她到底应该睡在哪里?


    回自己家,还是继续“赖”在他那里?


    第74章 对这一世的这个名为姜桃的女孩,太不公平了


    姜桃的好心情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中午, 并在中午迎来了一个飞升。


    同事彻底摆脱厉鬼,容光焕发,皮肤清透得好像刚刚做完十个玻尿酸面膜,她拿出一张高级餐厅的vip卡, 在姜桃眼前晃了晃。


    “走, 请你吃大餐。”她豪爽地说道, 还没等姜桃予以反应, 就一把拽住她的手, 把她摁进自己的奔驰,风风火火开到目的地, 下车, 选座位, 点餐。


    直到一盘盘精致餐点被端上来,姜桃才从恍惚中彻底回过神来,她望着一盘盘价格不菲的海物,吞了吞口水,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疯狂叫嚣。


    “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些都是我认为好吃的,你可以尝尝看。”同事是个有钱人,对这点“小钱”根本不当回事,就连上班也是因为怕在家闲着脑子生锈, 不像她, 不上班就要饿死。


    机会难得, 姜桃扭捏了一小会儿,立刻本性暴露, 吸溜着口水又追加了三道自己眼馋已久的海鲜,看见还有鹅肝, 偷偷瞅了眼同事,见她笑得一脸慈祥,才在上面指了指,让服务员记下。


    “小桃,我昨天晚上没事在外面逛街,忽然想去那个道观看看,结果按照上次的路线居然没找到,这是怎么回事啊?”同事喝着可乐,若有所思地问道。


    “哦,可能是他们布下结界了,不想让你找到。”姜桃用叉子插起一块鹅肝,满足地咬了一口。


    “结界?又不是小说,哪来的那种东西。可能还是我记错路线了。”


    “鬼都有了,还差结界吗?”姜桃淡定地说,“这个世上确实存在这些东西,我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也吓得不浅。”


    同事好奇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有点想深入问问,但她天生不是爱追根究底的人,且鬼神之说本就隐秘,她无意深入,而且听姜桃的语气,小时候应该没少吃苦,于是想了想也就罢了。


    “那小道士长得可真帅,我回去之后就念念不忘,本来寻思再见一面,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她洒脱地耸了耸肩,又喝了口可乐,把可乐喝出了威士忌的架势。


    果然如此,让一个年轻女士深更半夜蠢蠢欲动的,就唯有帅哥了。


    她掩口轻笑道,忽然想起自己隔壁那个红衣墨发的少年,心口牵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道士的主意还是别打了。”她好心建议道,摸了摸滚热的面颊,低头吃了块三文鱼。


    “知道了,知道了。”同事笑笑,“我都28了,人家看着也就20出头,我这头‘老牛’就不去吃‘嫩草’了。”


    那自己算“老牛”吗?隔壁少年最多也是20出头的样子,自己至少比他大五岁,甚至六、七岁都有可能,这个年龄差是有些大了,哪怕两、三岁她还敢胡思乱想一下,五、六、七岁着实有些罪恶感。


    正沮丧地思考着这件毫无意义的事,一股似曾相识的清香淡淡飘散过来,在记忆的深湖中激起涟漪,她猛地抬起头,小兽一样循着气息的来源望去。


    那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子,年龄与她相仿,身形高挑笔直,气质清冷突出,容貌俊美到了极致,以至于都有了一种非人感。


    姜桃觉得面熟,忍不住多盯了几眼。


    “眼光不错嘛,一眼就看中了东海集团的三公子。”同事暗搓搓地笑道,在她耳边介绍着。


    东海集团,是全国都能数上名号的大企业,其经营范围不仅涵盖海陆空,还种类丰富,从飞机到汽车、从热水器到电饭锅、从商业广场到娱乐影城,应有尽有,甚至最近还打算进军手机产业,很是为国家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


    甚至姜桃之前还投过简历,只是她的专业属实坑爹,第一关就被筛了。


    哦,对了,这家餐厅好像也是他们家的。


    “没、没有啊,就是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姜桃红了脸收回目光,嘟囔了一句。


    同事一拍桌子,表情夸张:“没准是小时候见过呢,比如小小的少爷因为母亲过世而伤心离家,晕倒在街头被你救了,你快回想回想,有没有这个记忆?”


    姜桃扑哧笑了,声音有点大:“你到底刷了多少短剧啊,来得这般快?”


    同事也笑了,两人前仰后合的,吸引来不少目光,其中就包括三公子。


    这就导致姜桃再次扭头看去时,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微微发蓝,甚至眼眸也泛着淡淡的蓝色,但再仔细一看,却还是深邃如海一般的黑色,仿佛一切都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姜桃吐吐舌头,讪讪移开视线,埋头吃着盘子里的山珍海味。


    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落了挺久。


    培训结束后,她趁晚高峰到来前坐地铁来到那家道观,想求一张放在家里驱鬼的符纸。道观里坐阵的还是那个英俊健气的小道士,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玩着植物大战僵尸。


    小道士见了她分外热情,姜桃猜他肯定很少遇见同龄人,毕竟修道有成的大多都是老头子了,所以才对她表现出自来熟。


    她说了自己的来意,小道士点点头,说没问题,抬手就现写了三张符纸,吹吹墨迹,塞到她手里。


    这时,姜桃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犬吠声。


    “你们也养狗了?”她好奇问了一句,小心折好纸符,塞进衣服口袋里。


    “没、没有啊,可能是流浪狗误入了,附近流浪狗特别多,我们的结界呀,只防人不防狗,哈哈哈——”


    姜桃“嗯”了一声,本也没当回事。小道士仍旧不要报酬,但是希望她能抽空读一读他送的那本书,如果能给他提提意见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姜桃讷讷点了点头,决定周末休息的时候拜读拜读,又道了一声谢,握着额外赠送的袖珍桃木剑转身离开了。


    “人家走喽。”她前脚刚一离开,“小道士”沉香就撩开一旁的帘子,有点幸灾乐祸似的冲里面嚷道。


    哪吒牵着哮天犬不紧不慢走出来,冷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又不是聋子。”


    “呵呵,冲我发脾气也没用呀,小桃特意来求驱鬼符,这表明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沉香跳上桌子,摇晃着手中的冰咖啡揶揄道。


    哪吒脸色蓦地一沉,周遭气压骤降,压迫得花草都弯了枝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当然知道,这表明桃桃今晚,不想继续住在他家了。


    桃桃她,想要逃开了。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说你呀,跟女孩子交往要循序渐进,把啸天借给你也是这个目的,不然你第一天就能把小桃吓得搬家。”沉香颇有心得地建议道,“要我说,你得使点计谋,女孩子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毫无芥蒂地跟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同居于一室,你切不可强留她,让她心生畏惧,你应该先——”


    “用不着你这个小鬼来教我,我自有分寸。”哪吒又抛出一枚白眼,拽着正兴奋地绕着沉香小腿转圈的哮天犬往外走。


    正要跨出门槛,身后沉香又问道:“你不想让她记起幻境里发生的事,又想她能回忆起你们前生前世的缘分,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哪吒猛然顿住,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


    “与你无关。”


    “哦,我明白了,我们的中坛元帅大人是想在这一个月里,只体会爱情的美好,至于其他的,根本不在计划内。那万一小桃回想起了幻境中的一切,你又当如何呢?”沉香继续追问,神色微微严肃起来。


    哪吒一只手手指轻蜷,用力咬了下唇,半晌抛下一句话:“在她回想起之前,我会杀了她。”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沉香不认同地摇摇头。


    “可怕的直男癌,和我舅舅有一拼了。”他翘起二郎腿,碎碎叨叨自语道,“可怜的小桃,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你可不要太敏感哦,不要回忆起不该回忆的东西,这样还能快乐地多活几日。”


    至于她能不能想起她与哪吒早在开天辟地之时就发生了联系,他根本就不报任何希望,可元帅大人非要让他将那本书交给她,他也只好照办。


    凡事都有个万一,试试也无妨。


    但他是真心希望小桃能好过一些,毕竟他以人类的身份跟她做了四年的大学同学,还在同一个推理小说社团里,挺志同道合的,虽然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而他的舅舅和这位可怕的三坛海会大神,居然要以他为诱饵,来判断小桃是否恢复记忆,真是用心险恶。


    果然“社畜”当久了,都会心理变态。


    他在心里分别将两人吐槽了一遍。


    不行,他还是要想办法帮小桃一把,不然小桃实在太可怜了,她虽然只是小仙草近百次转世中的一世,但她毕竟曾鲜活地活过,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带着虚假的记忆死去,对这一世的这个名为姜桃的女孩,太不公平了。


    话又说回来,哪吒怎么能这样残忍呢,明明这个小桃,才是唯一一个好好跟他相处过的小桃嘛,即便那是在幻境里,可也真真切切相处过几个月,竟然说杀就杀,真不愧是杀神本神,有够冷酷的。


    不过放心吧,小桃,有我在呢,我可不会让这些冷血的天神为所欲为。


    他忽然义愤填膺起来,继而想起自己母亲被舅舅压在山下的一幕幕,斗志嗖地燃了起来。


    哼,等着瞧吧,臭神仙们,别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将人类/半个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也是会反抗的。


    第75章 李哪吒,计划通


    出了地铁站, 姜桃就一直在想,如何跟邻家帅哥委婉地表明自己今夜打算回自己房间住,不在他家里叨饶了。


    这本应该是件挺简单的事,但她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白住了一宿不说, 还白嫖了人家一顿丰盛早餐, 如此迫不及待, 简直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 人家可能也希望她走,也同样不好意思下逐客令, 她没必要为此内耗, 直白说出就可以了。


    她摸了摸心口, 想这些的时候心脏一直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头弥漫,牵起一阵阵悸动。


    她还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昨夜与他相处的一些细节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 令她悸动加剧,面颊微烫。


    明明是当时都没有过多留意的小细节,比如他光洁指甲的弧度,他手背上隐隐浮动的青色血管, 他俯身凑近她时温热干燥的吐息……此刻回想起来, 竟能激起惊涛骇浪, 后劲十足,让她久久难以平复。


    甚至关上门, 与他隔着两道门、一段空间,她还能隐隐感受到他的热度, 像网一样将她罩住,无处遁逃。但她一点也没有想逃,反而很享受那种微微暧昧的氛围,甚至还没心没肺地很快睡着了。


    她使劲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见色起意了,若他长得普通一点,她可能根本就不会沦陷,甚而他若丑一点,她可能一开始就把他当作变态了,宁可露宿街头也不会胆肥地睡到他家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其实同样适合女性。


    不行,不行,不能再放纵下去了,女孩子单身在外,一定得保持警惕,万一他真是个变态杀人狂呢——


    她嘟着嘴巴胡思乱想着走进小区,不经意一抬眼,就看见他牵着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慢悠悠逛着,一手插在裤兜里,朝她的方向走着。


    “哟,下班了?”他率先打招呼道,语气随和惬意。


    姜桃顿时把一切念头都抛到耳后,矜持地点了点头,又想到早上接受的馈赠,连忙道:“谢谢你的早餐,真的很好吃。我一天都很有精神呢。”


    李姓帅哥扬唇微笑,黄昏的阳光涂在他脸上,将他的眸子映得金灿灿的,仿佛燃着两簇安静的火焰:“那正好,我今天在超市买了很多菜,正愁吃不了,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姜桃下意识地想拒绝,可他淡淡垂下眼眸,轻声说出的一番话却堵住了她的话头:“我一直孤身在外漂泊,已经好久没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还挺怀念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感觉呢。”


    此言一出,简直如箭一般刺入姜桃柔软的小心脏,她立刻压下婉拒的话语,小猫似的点了点脑袋,扬起笑脸说,“好、好啊,那就有劳你了。”


    还不忘同情地拍拍他手臂,乌黑的小鹿眼里波光潋滟。


    他乜斜了下眼睛,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若有所思地咂摸了一瞬,渐渐有些上道了。


    桃桃心软,容易同情心泛滥,那么他就……


    他自信地点点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勾了勾嘴角。


    顺其自然地,姜桃跟着他回到了他家,帮他洗菜打下手。


    虽然独居了这么久,她其实不怎么会做饭,拿得出手的菜依旧是西红柿鸡蛋、西葫芦香肠、茄子炖土豆等,自己都吃腻了,根本不好意思做给别人吃。


    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能随手做出糖醋排骨、红酒焗牛排、薄切生鱼片的大触。


    看着他几乎把菜刀剁出了残影,她渐渐瞪圆眼睛,不知不觉就停在一旁观摩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喉管滚动一下,咽下一口口水。


    太牛掰了,这刀功可以破吉尼斯记录了。


    “桃桃,你最喜欢吃什么?”他把肉馅倒进汤碗里,开始撒面粉,准备炸茄盒。


    “烤鱼。”她想都没想就回答道,“直接架在火堆上烤的那种。”


    他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然后笑笑:“我很擅长烤鱼,下次烤给你吃。”


    “真的吗,那就提前谢谢你了。”


    忽然,他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转眸看向她,眸光蓦地深邃了一瞬:“桃桃,你以前这样烤过鱼吃?”


    姜桃点点头:“嗯,小的时候在野外的山上烤过——”


    她倏地顿住,表情呈现出茫然。


    不对,好像是在某座荒废的寺庙里,不,不,还是在山上,奇怪,为什么深入一想反而更混乱了,甚至怀疑这事有没有发生过……


    “是和朋友一起吧。”他轻飘飘问道。


    “哦,嗯,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别人烤,我只负责吃,哈哈哈。”她尬笑了两声,转头给自己找了点活干,把酱油瓶跟香油、耗油掉了个个儿,然后又无事可做了。


    忽然,她一转身,朝客厅张望了一会儿。


    “那个,狗……狗呢?”她猛地转向他,满脸惊恐。


    帅哥也是一愣,然后撇了撇嘴:“哦,应该是忘楼下了。”


    仔细一回想,坐电梯时狗子不在身边了,他竟毫无察觉,比她还后知后觉。


    真的是亲狗吗,怎么这么随意啊——


    菜已经做完了一大半,他关上煤气,让她在厅里好好休息,然后就不大情愿似的下楼找狗去了。


    仿佛她不提,他这一晚上都懒得去寻找。


    姜桃讪讪地退出厨房,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干坐着有些尴尬,玩手机又有些不好意思,便打开电视机,让眼睛和注意力有处可放。


    她随便调了个本地的频道,遥控器还没放下,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另一张也有几分熟悉的脸的后面。


    那张脸,是今天中午刚刚打过照面的东海集团三公子,而站在他前面,面对镜头的男人,容貌与他有些酷似,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年龄大约三十多,若不是有字幕,真有点难以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父子,那男人是他的父亲,东海集团的总裁。


    竟这么年轻,一点也不像有那么大孩子的人,更恐怖的是,那孩子只是老三,前面还有两个更大的。


    有钱人保养的就是好,她撑着腮帮子盯着屏幕,欣赏着老帅哥和小帅哥,觉得眼睛得到滋养。


    这时,门被一脚轻轻踹开,狗子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先进来,样子委屈巴巴的,李姓帅哥紧随其后,表情若无其事,就像是下楼买了瓶酱油似的。


    “桃——”他刚要开口,目光倏地一沉,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遥控器,换了台。


    姜桃被吓了一跳,诧异地仰头看向他,却被他凶巴巴的表情吓到了。


    他使劲摁着遥控器,将频道固定在一个音乐台,然后遥控器一扔,什么都没说,大步走进开放式厨房,继续炒菜做饭。


    姜桃呆呆地望着他忙碌起来的身影,好半天没都没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


    唯一的解释是他不喜欢那对父子,姜桃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一个解释了,毕竟仇富是这个社会的常态,她有的时候也会羡慕嫉妒那些有钱人,觉得他们的钱简直像大风刮来的,而且还是龙卷风。


    她不敢再造次了,乖乖垫着手坐着,眼睛盯着屏幕里深情对唱的流行歌手,时不时往厨房里瞟一眼,观察他的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只一门心思做菜,而且速度极快,只过了十几分钟,六道菜就全都搞定,甚至还抽空做了个水果沙拉,仿佛有三头六臂似的。


    “桃桃,来吃饭吧。”他招呼道,声音蓦地温柔,但仍透着一丝不悦。


    姜桃原本雀跃的心情慢慢被紧张取代,她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坐下,盯着满桌美味佳肴,却迟迟不敢动筷。


    说实话,他表情还蒙着一层阴翳,虽然并不明显,但敏感如姜桃还是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而且他沉下气场的时候,真的很摄人,像是连空气都瞬间紧绷若弦,挤压着胸口,令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他看着她,目光有些幽幽的:“桃桃,你怎么不吃啊?”


    姜桃连忙小仓鼠般拿起筷子,窸窸窣窣分别加了几块肉,埋头嚼起来,腮帮子一抖一抖的。


    她能感觉他正看着她,目光如同凝胶,在她露出桌面的每个部位慢慢拖拽、逶迤,全部涂上自己的印记。


    她不大喜欢这种感觉,像是猎人在标记猎物,可她根本没有勇气抬起眼睛与他对视。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怕他,这种怕好像是刻在记忆深处的,就像老鼠怕蛇,蛇怕老鹰似的。


    其实初次见面时,她就隐隐约约有股类似的感觉,只是很轻微,外加他表现得非常温和有礼,她就将之当成了初见陌生人时下意识的不安,没做多想。她从小见鬼,时常容易不安,久而久之就对“不安”习以为常,失去了敏感度。


    可是为什么昨晚,又在他的气息包围下,睡得如此安稳,甚至这辈子都没这样有安全感过?


    还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了好久,莫非自己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拼命往自己嘴里塞菜,生怕他不乐意。


    不过该说不说,这菜是真好吃,不亚于中午的高级餐厅。心里虽然害怕,嘴上却很诚实。


    “桃桃,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又没逼你。”他突然开口道,但仍然没有动筷子。


    姜桃拘谨地第一次抬起脑袋,嘴巴油汪汪的,眼神像小鹿一样湿润无辜,他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倾身上前,直接用拇指刮去她嘴角残留的油污。


    姜桃简直羞愧,连忙用力抿了抿唇,四处搜寻纸巾。至今就在炉台边上,她伸手够了一把,轻轻擦了擦嘴角,冲他尴尬笑笑。


    “你……怎么不吃呢?”她鼓起勇气问道,兴许是看他刚刚笑了,胆子便略微肥了起来。


    “刚刚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桃桃?”他慢悠悠拈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块牛排,放在盘子里戳着,瓮声瓮气道,“对不起,我只是不大喜欢那对父子,让你见笑了。”


    果然如此啊,姜桃抬起眼睛,睫毛眨了眨,想问问原因,但还是作罢了:“没事没事,你快吃呀,菜都凉了呢。你以前学过厨艺吧,这么会做?”


    “没特意学过。”他说道,一侧唇角扬了扬,“我学什么都很快,可能顺手就记住了。”


    还真不谦虚。姜桃偷偷吐了吐舌头,看见他似乎恢复了好情绪,也开始吃起来。


    之后谁都没再开口,但气氛明显松弛了下来,不再紧绷如弦了,姜桃吃得肚子很撑,但还是努力吃了点水果沙拉,最后不得不放下筷子,不然裤腰带就要勒不住了。


    她帮着刷了碗筷,之后又磨蹭了一会儿,见他还维持着不错的情绪,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谢谢你的招待。今晚,嗯,今晚我还是回我那里住吧,总给你添麻烦怪过意不去的。”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说“好”,还帮她搬了被子。


    他离开后,姜桃将求来的符纸每个房间各贴一张。她绝对相信它的威力,那个鬼如果还在屋里,不到一秒就会被渡掉。


    她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喝了一一大口可乐,越喝越渴,不一会儿一瓶就没了。


    心虽然安稳了,可却开始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似的。


    他在干什么呢?


    她用力捶了下脑袋,将可乐瓶投进垃圾篓,坐起身来,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穿着睡衣抱着小蛇舒舒服服钻进被窝。


    不要再想他了,纵然他有一千般好,生气起来却太过摄人,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不过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间,那么怕他呢?她虽然胆子不大,可也算不上胆小,不然都活不到这么大岁数,可在那一刻,她却怂了,甚至连抬眼看一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越想越委屈,脑袋一点点埋进被窝里。


    这时,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她一激灵,本能的动作是去抓手机,手机抓在手里才慢慢下床,走到门口问是谁。


    其实若非隔壁住着他,谁敲门她都不会去开的,直接假装屋里没人,以免中计被恶人闯入,可他在隔壁,让她无端生出很多安全感,她仿佛什么都不怕了。


    这就很矛盾,明明前一秒还因为他脸色一沉而瑟瑟发抖,下一秒却又因为他而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安全感,她实在难以理解这两种割裂的感觉是如何共存的。


    “是我,隔壁。”门外传来他的声音,莫名嘶哑虚弱。


    姜桃想也没想就打开门,看见他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神情还有些扭曲。


    “你、你这是怎么了?”


    “胃有点疼,老毛病了。”他挤出一丝更苍白的笑,额角挂着细密汗珠,怎么看都不是“有点”疼,“我好像发烧了,你家有温度计吗,借我用用。”


    “有,有,你等一下。”姜桃从柜子里翻出体温计,又跑回门口,见他已经难受地蹲在门槛上,身体佝偻着了,连忙弯身搀起他,“我扶你回去吧。”


    帅哥“嗯”了一声,被她扶进了家门,安顿进卧室,嘴里塞了体温计。


    狗子见他们进来,毫无反应,依旧委屈巴巴地趴在电视机旁,舔着自己的爪子。姜桃心急地等了一会儿,时间一到就抽出体温计,一看,差点吓晕了。


    40度整。


    再一摸他额头,滚烫得可以直接烤鱼了。


    “我陪你去医院吧,体温实在太高了,这样烧下去容易出事——”


    “不必了,我——天生体温就比旁人高些,可能就是胃肠感冒,睡一宿就好了。”他虚弱地说,躺在被窝里的样子像个孩子。


    姜桃瞬间“母爱”泛滥,给他掖好被角,又烧上开水,回自己家里翻出一堆退烧药和退热贴,捧过来堆在他床边,比对着生产日期,挑出最新的一贴,轻轻贴在他额头上。


    他的身上有莲花的清香,被热度烘散开来,香气更浓郁醇厚了,姜桃有些好奇他平时都是用什么洗的衣服,竟如此好闻,下次她也用用。


    她倒出两片退烧药,喂他喝下去,他异常听话,任她摆布,浓长漆黑的睫毛像鸦羽一样低低垂覆着,在两颊上打出一片阴影。


    “肚子还痛吗?”姜桃接过空了的水杯,心疼地问。


    “好多了。不碍事的,阿桃,你快回去睡觉吧,打扰你休息了……”他客气地说。


    如果姜桃仔细听,会听出一丝刻意,可她眼下满心焦虑,生怕他今天晚上一个不注意烧昏过去,烧出脑膜炎胸膜炎之类的。


    “我、我……”她咬了咬唇,厚着脸皮要求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我还是在你这儿吧,以防你有个万一——”


    “那多不好意思啊,你明天还要上班,别为我担心了,我没事的……”


    虽然茶里茶气得很明显,姜桃还是没能听出来,她用力摇摇头:“明天也是培训,不用带脑子,今晚熬个通宵都没事。我这就去搬被子和枕头,你先躺着啊,我再看看我那儿有没有消炎药,胃肠感冒应该吃阿奇霉素吧……”


    她碎碎念叨着,走出卧室,穿过厅堂,回到自己家里又是一顿翻找。


    而另一边,她方一离开,某人就停止了伪装,眉头也不皱了,脸也不扭曲了,整个人看着比谁都神清气爽。


    桃桃还真是容易心软啊,不过她关心自己的样子,真是可爱……


    他单手撑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却幼稚的笑。


    李哪吒,计划通。


    第76章 姜桃?你是姜桃吧?


    “桃桃, 我想喝水。”


    “好,好,我这就去倒水。”


    “桃桃,我嗓子里好干, 像要着火了, 想吃个苹果。”


    “好, 好, 我去削一个。”


    “桃桃, 我还想吃橙子。”


    “……吃这么多凉的东西,肚子不会更痛吗?”


    “没事, 我就是想吃, 桃桃你给我剥一个橙子吧。”


    “哦, 好,好,你稍等啊。”


    以上对话均发生在半个小时内。姜桃在厨房里洗了两只橙子,用面粉仔细搓去表皮的细小污垢,又用清水冲了好几遍, 才小心翼翼剥开,掰成几块放在盘子里。


    他胃肠感冒,更应该注意食品卫生。她端着盘子回到卧室,把橙子送到他手边。


    他半晌没动, 躺在枕头上瞅了她两眼, 眼神里有种期待。


    这家伙, 该不会是想让她喂他吃吧?


    正当她莫名有这种猜测时,他慢悠悠支起身子, 背靠在软枕上,垂着眼皮抓起橙子大口吃了起来。


    大概是太虚弱了, 想要坐起来都得蓄力半天,自己莫要再胡乱猜测,冤枉人家了。


    见他吃得正香,她又开始剥洗好的另一只橙子,动作算不上娴熟,但一板一眼很认真很细致,剥好的橙子皮也没扔,小心捧在手心里,左右看了看,忽然扑哧笑了。


    他转过头来。


    “你看,这橘子皮的形状,像不像一朵慢慢绽开的莲花?”她傻乎乎笑道,拿手指戳了戳花瓣一样的一块橘皮。


    屋里的灯是暖黄色的,色调偏暗,融融洒在她身上,使她落在他眼里,隐隐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就像是那些旧相片里的人物。


    他猝不及防地伸了一下手,在她发觉前又缩了回来,假装去抓旁边的纸巾。


    这样的桃桃,与幻境中在他房间陪他一起做不倒翁的桃桃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切,就连笑起来嘴角弯弯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不知为何,异常触动他的心。


    是啊,又怎会不一样呢,就算师父篡改了她的记忆,她也还是那个桃桃,本质与性格都不曾变。


    不仅此时此刻,晚上吃饭时她有些胆怯地埋下脑袋,拼命往嘴里扒拉食物的样子,也跟神庙里一模一样。


    那时他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善的那部分也好,恶的那部分也好,全都回归到他身上,拼凑成完整的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气场冷冽、暴戾,连牛魔王那样的大妖王都会畏惧三分,更别提桃桃了。


    他进入幻境后,唯一没有剥离出去的,就是对桃桃的爱意,它埋伏在他的大脑深处,时不时就想窜出来,想夺取主动权,甚至还脑补出了自己陪她轮回千百年的浪漫桥段,现在想想简直有点可笑。


    地狱级别的可笑。


    他是“陪”她轮回了千年,可其中没有任何浪漫可言,她的每一世都要由他亲手杀死,否则她入不了轮回,只会变成幽魂,游荡在虚无之中,任何一道天雷都可能轻易将她劈死。


    他不得不杀了她。


    但无论理由多冠冕堂皇,他终究还是杀了她那么多次,就连她在进入幻境前的那次死亡,也都是他下的手。她不是因为心脏病突发猝死,而是他用神力强行停住了她的心跳,扼杀了她的生命。


    而这不过是九十几次杀戮中,最温柔的一次。


    以前他不敢过多介入她的转世,杀她时更不敢使用神力,她以各种方式死于他手中,最紧急的一次,甚至被活生生扼断了喉咙,因为他不赶快下手,她就会被别人杀死,这样的话一切就全完了。


    “那个,橙子还吃吗?”她把橙子往他盘子里推推,见他似乎正在发呆,忍不住问了句。


    “不想吃了桃桃,你吃吧。”他眼帘微掀,第一次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哦,那我给狗狗分一点吧,刚刚我洗橙子时,它一直绕着我裤腿转,想必是馋了吧。欸,狗能吃橙子吗?”姜桃歪着脑袋说。


    “能吃,它什么都能吃。”哪吒淡淡说了一句,忽然特别想她离开一会儿。


    “哦。”姜桃什么也不知道,傻fufu地点点头,“那你先躺下,我去喂它,对了,它有名字吗?”


    “……有。”


    “是什么呀?”


    “哮……笑笑。”


    “好奇怪的名字。”姜桃想起狗子英姿飒爽的外形,忍不住笑了两声。还真是不搭,“该不会是你临时起的吧?”


    “那以后你可以给它起个新的名字,我们一起养它。”


    “欸?”姜桃愣了一下,脸上忽地一烧。


    他这是什么意思——


    哪吒不动声色地躺进被窝,又装出虚弱的样子。他本就皮肤雪白,还长着一张少年人的脸,只要稍稍蹙一下眉,把骨子里的戾气收敛点,立刻就招人疼爱起来。


    果然姜桃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泪汪汪地望了他两眼,心里全是心疼。


    这招虽好用,但只在桃桃面前才能使出来,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冷酷少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


    姜桃担忧地又望了他一眼,端着橙子来到客厅,将橙子喂给笑笑,一边喂一边rua了rua它的脑袋。


    她想起昨晚,他拿卷发棒试图将它烫成招人稀罕的大金毛,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坐在沙发上,把从自家拿出来的药又翻找了一遍,发现退烧的那个已濒临过期了,她担心药效,便穿上外衣,走到卧室门口,告诉他自己要下楼买一趟药。


    他好像有点不大高兴,但很快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又点点头,举止莫名地充满机械感,或者说人机感。


    “注意安全,桃桃。”


    “嗯。”


    她轻轻带上门,坐电梯下楼,从小区西门出来,过了几个马路,这时天空忽然飘起小雨点,她赶紧加快脚步,朝着不远处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药店跑去。


    她前脚刚一离开,躺在床上的病号就被子一踢,折身坐起,双手插在长裤兜里,在整间屋中昂首阔步,走到客厅,看见狗子正美滋滋地舔着桃桃亲手剥的橙子,脸色蓦地一沉,弯身一把夺走仅剩的几瓣橙子,无视狗子撕心裂肺的吠叫,将橙瓣塞进自己口中,挑衅地乜斜一眼,不紧不慢地咀嚼。


    边嚼边掏出手机,从收藏夹里点出一篇博文。


    智能手机都已经普及十几年了,他还是不太习惯,毕竟他很少下凡,虽然如今妖怪已经所剩不多,天庭早已变成养老院,但他好歹有个中坛元帅的官职,多少也得在在岗,不像沉香那种可以长久任意地呆在人间,甚至装扮成普通人,一遍一遍地上大学、参加工作,据说他还出国玩了很长时间,回来晒得像变了个人种,还学会了一些古怪的法术。


    这篇博文他收藏了很久。


    ——虽然在小说和电视剧中,女人喜欢霸道总裁型男主,喜欢强制爱,但在实际生活中,女生更倾向于喜欢会做饭、脾气随和、偶尔主动示弱甚至撒娇的男性,养狗也是加分项,有研究表明,女性对养狗的男性更容易产生第一眼的好感。


    ——切记,追女生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操之过急,比如第一次看电影就迫不及待牵人家的手,这种行为会导致你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一旦被女性认定为轻浮,这辈子基本是难以翻身了。


    ——当然如果你长得非常帅气,无敌出众,那么可以不必顾虑这么多,在适当的时机主动出击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哪吒从头到尾又快速读了一遍,越读越迷茫,越迷茫越着急。


    这篇博文点赞量过十万,显然是人类们普遍认可的恋爱法则,可照这个法则下去,他猴年马月能牵到桃桃的手,吻到桃桃的唇?


    更别提他还想做得更多一点。


    在幻境中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方面的烦恼,可那里面的他,只是个生长速度过快的纯小孩,此刻他都已经几千岁了,竟还为同样的事而烦恼,真是可气又可笑。


    切,不就是没谈过恋爱吗,自己没谈过,好歹也看过别人谈过,也许有些经验可以通用……


    天庭上鲜少有爱情发生,但下界除妖的时候,他见过不少妖怪恋爱,它们都是怎么做的呢?


    比如老鼠精与和尚,蝎子精与和尚,玉兔与和尚……


    怎么和尚的存在感这么强?一定是那只猴子总跟他念叨这点事,魔音绕耳了。


    不行,再想点其他的,比如牛魔王和罗刹女,这对好歹是修成正果的夫妻。


    他摩挲着下巴,陷入了回忆与思考。


    姜桃走进药店时,雨已经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不大,她直奔咨询台,说了病症,店员很快就给她介绍了一堆药。


    她根本就没管价格,挑了疗效最好的进口消炎药,外加一盒退烧药、退热贴,排队结账。


    这是一家相当大的连锁药店,即便晚上也有不少人光顾,前面排了五六个人,看样子不是买感冒药就是消炎药。这阵子换季,发烧感冒的确实不少。


    前面女孩正在劈里啪啦发信息,一不小心手上购物袋滑落在地,几只苹果骨碌碌滚到姜桃脚下,姜桃蹲下身帮忙捡起来。


    “谢谢,谢谢。”女孩赶紧撑开袋子,让她把苹果放进去。


    “姜桃?你是姜桃吧?”女孩忽然叫道,声音有些大,引得好几个人看过来。


    她脸蛋圆圆的,一双眼睛不算大,却有神,面相很活泼,戴着一副很大的眼镜。


    姜桃愣愣地看着她,谁呀?


    “你不认识我了?我们初中的时候在一个班呀,前后桌,不过我很快就转学走了,我父母要出国工作,我跟他们一起去了日本,最近才回来。哎呀,你真没怎么变,还是这么漂亮,初中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小美女,如今妥妥的大美女一枚,真是羡慕啊——”


    她热络地说着,显然对姜桃无比熟悉。


    可姜桃根本就不认识她,甚至她说的那所中学,她也毫无印象。


    不仅如此,城市都对不上,女孩说的学校在北方,离天津很近,可在姜桃的记忆中自己一直都是南方人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呆呆地看着女孩眉飞色舞的表情,手中最后一只苹果僵硬地落进袋子里,发出沉闷的回音。


    是自己记忆错乱了,还是世界上存在另一个与她同名同姓同长相的人?


    第77章 小刘不姓杨


    姜桃还想问些什么, 女孩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转过身一边接听一边结账,然后冲姜桃点点头,意思是我先走了, 以后有机会再见。


    姜桃张大嘴巴, 想问一句“你叫什么”, 话到舌尖徘徊许久, 等终于决定放出来时, 女孩早已经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收款员提醒她结账, 她转过头, 把药和医保卡递了出去, 拿到小票走出药店时,脑子还有些浑噩。


    几串细碎的雨滴落在她身上,将她浇醒了点,她双手挡在头顶,打算加速跑回去。


    可老天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 她出来没几秒,雨势就骤然加大,满街行人齐齐抱头鼠窜,她也不得不冲进距离最近的一家24小时银行, 隔着玻璃窗看外面灯火辉煌的雨景。


    这该死的雨, 怎么这么难以捉摸?


    继而她又想起最近几日也是时不时就下雨, 在她印象中,这个城市好像没有真么多雨吧?


    而且就算多雨, 也没这般毫无征兆就突然落下来一阵吧?


    她望着窗外,望着倒映在雨水中的霓虹灯和车灯, 忽然觉得这个城市无比陌生。


    莫非她从小真的是在北方长大的?


    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这怎么可能呢,所有的记忆都告诉她,她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个城市就是个很南方的城市,多雨、暖和,几乎从来就没下过雪。


    雪……


    脑中莫名其妙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和两个成年人一起堆雪人的画面,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她使劲抱住脑袋,不敢想再想下去。


    轻轻一阵风,伴随着雨气卷入,新鲜的空气仿佛拥有魔力,瞬间驱散了她的头痛,她抬起眼睛朝门口看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同样狼狈的脸。


    “啊,道长?”她诧异地看着年轻的小道士,他的短发全湿了,眉眼被雨水冲刷,显出几分略带凌厉与倔强的俊美,但他一笑起来,马上就变得活泼爽朗了。


    “别叫我道长,好像个老头子。”他甩甩头上雨水,姜桃连忙掏出纸巾包递给他。


    “哦,谢啦。”他大开大合地擦拭着自己,举手投足都有种初生牛犊的蓬勃感,还时不时冲她笑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姜桃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


    小道士将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精准投递进很远角落里的垃圾桶,纸巾包还给她,牙齿雪白地一闪:“敢情你一直以为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树一样长在道观里是吧?”


    还真是。但姜桃肯定不能这样说,她无辜地眨了眨小鹿眼:“没、没有啊,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可能我们有缘吧,我还真是第一次到这个城区。对了,我姓刘,你以后可以叫我小刘。”他大大方方地说。


    “呃……”最近的年轻人都流行这么介绍自己吗?小李,小刘,是走七十年代复古风吗?


    “好……我姓姜,”她磕巴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全名,“叫姜桃。”


    “我知道。”他异常温柔地笑笑,琥珀色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有种很暖和的感觉,“对了,你刚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感觉你脸色不大好,特苍白。该不会是身体不大舒服吧?”


    他低头看了眼她购物袋里的药:“你发烧了吗,不要紧吧?”


    “啊,不是我,不是我。”姜桃摇摇头,突然苦于如何解释自己与邻家帅哥之间的关系,“我、我朋友胃肠不舒服,这药是买给他的……”


    小刘一侧眉毛往上抬了一下,忽地露出一种不忍直视的神情,但很快就恢复了温和爽朗:“是这样啊。你没事就好。”


    “其实是……刚刚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她非说认识我,还特别热络地跟我说了好多话。”姜桃敷衍地笑笑,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如果告诉他,那个人自称是自己的中学同学,然后自己还对她毫无印象,不知他会以为对方精神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索性就不说了。


    “哦,可能是你和她认识的人长得比较像吧。”小刘摸着下巴,轻描淡写道,“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像你这种经常遇鬼的人,以后需要符纸可以随时微我,我提前准备好了你直接来取就行,或者我用美团跑腿给你送过去。”


    这年头,连符纸都可以外卖了,虽然便利但还是希望以后别遇鬼。


    姜桃在心里碎碎念道,点着下巴掏出手机与他互加了微信。


    然而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早就有了他的微信——


    她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理解,小刘倒是一脸平静,思考了一会儿后一本正经道:“可能是师父之前给你推过名片吧。哎呀,雨停了,还挺快,我还要赶晚班车,先走喽!再见。”


    “哦,哦,好。再见……”


    “姜小姐,以后有任何事你都可以联系我哦。”一脚迈出玻璃门后,他又倏地侧转过身,大声说了一句,然后才快步冲进满是水坑的街道。


    几辆车擦着他身体飞过,水花飞溅,他身轻如燕,愣是一滴水也没溅到,几下就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姜桃呆呆地望了一阵,又垂下脑袋,盯着手机上面那个完全陌生的头像。


    头像是一朵十分漂亮的七色宝莲,看着既像是自然生长的,又像是用最纯粹无暇的珠宝精雕细琢而成的。总之,十分十分美丽,富有神性,看上一眼就觉得心灵好似被净化了。


    虽然但是,这样的图片总感觉是老爷爷老奶奶会用的,根本就与他活泼健气的外表不搭。


    可能修道的人,都这样?


    “小刘不姓杨”是他的微信名,姜桃点了下图片,个人页面除了微信号什么信息也没显示,更看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加的他。


    按说这么有特点的名字,加过一次应该不会忘。


    她心口微微发紧,有种说不出的惶恐感。按说她每天朝九晚五,前段时间更是连续五天加班到九点,忘事儿是常有的,可不知为何,偏偏这件事令她分外心惊,总觉得关联着某件特别重大的,甚至可以说惊天动地的事情。


    她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他还在家中病歪歪地躺着,连忙摒弃一切胡思乱想,推开玻璃门,小心避开地上水坑,朝自己家小跑而去。


    第78章 她要好好活着


    姜桃一回到家, 就看见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卧室床上,一只手臂硬邦邦地垂着,被子踢到了膝盖以下,白皙如块砌的一截小腹在T恤和裤腰之间若隐若现。


    她赶忙将袋子扔在一边, 把被子给他拉上, 掌心覆上他额头, 探了探体温。


    还很烫。


    怎么好像比先前还烫了呢, 整个额头就像个小火炉……


    她着急地一边撕开新买的退烧贴, 贴在他额头上,又忙不迭抽出体温计, 塞进他嘴巴里。


    他全程不言不语, 任她摆布, 听话得都有些不同寻常了,而且表情很是乐在其中,眼角余光时不时就偷偷瞥她一眼,嘴角勾起窃笑。


    “你好慢啊,桃桃。”被她小宝宝似的照料了一通后, 他拉长声音抱怨道,长长的睫毛轻眨,乌黑浓密宛如乌鸦羽翼。


    姜桃仍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并未领会他暗搓搓的“撒娇”, 闻言吓了一跳似的哆嗦了一下, 迅速瞅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外、外面忽然下雨了, 我在银行里躲了一会儿……幸好雨停得早,不然这会儿还回不来呢。”


    她说着, 低头扫了眼手机上时间,依旧避开他目光, 探身去取他嘴里的体温计。


    38.7,比最开始降了不少。


    奇怪,她又探了探他额头,不似方才那么滚烫了,是自己的错觉吗?


    难得乖巧躺在枕头上的某人,见她不仅心神不宁,还对他目光躲闪,顿时有了危机感,连忙继续表演柔弱:“桃桃,我还想吃苹果,你再给我削一个呗。”


    “哦,好……”姜桃从袋子里翻出一包消炎药,按说明书抠出来一粒,跟水杯一起送到他手边,“你先把药吃了,我再给你削苹果。”


    某人立刻坐了起来,一口将药吞下,看得姜桃哭笑不得。


    到底是有多馋苹果呀。


    她从旁边桌子上的果盘里,挑了最大的一只苹果,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削皮,看着果皮层层剥落,她有种奇异的爽快感,就像是记忆的迷雾被一层层拨开,直露出最里面的本质……


    “姜桃,你是姜桃吧?”


    “我们加个微信吧。”


    “……”


    脑中忽然想起纷杂的声音,她手一抖,接着指尖一痛,一大团血花瞬间绽放开来。


    她削到了手指,似乎还切下了一小块肉,不然不至于出血量如此巨大。


    她吓坏了,连忙将手指裹进嘴巴里,使劲吸吮。痛感十分尖锐,针一样持续不断,她能感觉一块面积不小的肉团只被一层皮连着,却始终不敢用舌尖去确认。


    她其实怂得很,被划个口子都要哼唧半天,若不是他在旁边,她此刻一定劈里啪啦掉眼泪了。


    她眼眶泛着红,使劲吸吮,满口腔都是恐怖的血腥味。手指拿出来,很快指尖又洇出大团血迹,触目惊心。


    她正要把手指裹进嘴里再吸一吸,他忽然一把攫过她手腕,动作迅捷果断,力道却轻柔,将她那截细白的指尖含入口中,舌尖从伤口处轻轻刮过,慢慢舔舐。


    姜桃身子猛地一抖,下意识想抽出手指,可他看着没怎么使劲,力道却岿然如山,任她怎么挣扎都不动分毫,她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可怜兮兮地垂着眼皮,任由他滚然的舌尖一次又一次地吮吸、刮擦她的伤口。


    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指尖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感到自己的整条胳膊都在轻轻颤抖,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战栗。


    这……对吗?


    她睫毛簌簌抖了两下,鼓起勇气去看他,却与他微微上挑的目光对了正着,唬得她连忙躲开实现,颤抖得更厉害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松开干燥柔软的唇瓣,她连忙把手指缩回来,眼睛都不知往哪儿放,飘忽了一圈后落在自己的伤口上。


    血竟止住了,而且并没有掉下一块肉,只是一道平平无奇的刮伤痕迹,就像在办公室里被纸猝不及防割了一下。


    许是刚刚太过慌乱,放大了恐惧,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对他升起了感激之情。


    “谢、谢谢。”她抿抿唇,有点扭捏地小声道。


    “桃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样心神不安?”他没有回应她的谢意,而是半侧着身子,眼神幽深地盯着她问道。


    “没、没有啊,就是突然下雨有些猝不及防。哦,对了,进小区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流浪狗,冲着我叫还追了我一路,大概是原因吧……”她随口扯谎道。


    “哦。”他显然并不信,却也没说什么,从她手中拿过苹果,带着皮大口大口吃起来。


    “桃桃,我没事了,你回隔壁休息吧。”他嚼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你一个人能行吗?”姜桃其实有点想回去了,不是说她不愿意与他共处一室,而是她心莫名乱,更想自己独处。


    他扑哧一声笑了,笑容像一朵白莲一样散发着幽香:“怎么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已经吃过药了。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我若是有事就给你发微信,你要是有事也可以随时找我。”


    “哦,嗯,好。”姜桃乖乖掏出手机,跟他互相加了,然后把药一一摆在桌上,简单交待了下,就转身离开他卧室,经过客厅,蹲下身摸了摸狗子的脑袋,狗子似睡非睡,没理她,但尾巴愉快地扫了一下。


    回到房间,姜桃一夜未眠。


    她脑子里塞满各种事情,还时不时窜出来一些零碎的画面,这些画面毫无根据,可就莫名其妙充斥在她的记忆空间里,出现最多的是一对夫妻,如果她有父母,大约也是这个年龄。


    还时常浮现的,是一片碧蓝无边、波澜壮阔的大海,她站在海边,望着遥远的海天相接处发呆,忽然,有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慢慢回过头去——


    之后画面就戛然而止。她烦躁地翻了几个身,把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


    小蛇玩偶猝不及防出现在她手边,她没多想,随手搂进怀中,rua了rua它毛茸茸的脊背。


    “小六真乖。”她毫无意识地念叨着,忽然整个人一激灵。


    “小六?”她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脱口而出。


    嗡嗡——


    微信提示响了,是邻居。


    “睡了吗,桃桃?”


    “还没有。”她迅速回复道。不知为何,看见他的消息让她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哦。那你赶快睡吧,明天不是还上班吗?”


    “嗯,不过明天是周五,就算一宿未睡,也会很有干劲儿的。你好些吗?”


    “好多了,谢谢你,桃桃。”


    “没事没事,邻居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发出去的,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再回复。


    姜桃有些沮丧,瞪大眼睛盯着屏幕。他怎么可以不回复呢?


    她执拗地使劲盯着,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莫非是睡过去了?


    她嘟起嘴巴,将手机重重拍在床上,脸复又埋进枕头里。


    怎么也应该说点什么嘛,显得自己好像个傻子……


    嗡嗡。


    手机终于震动了两声,她脑子还没开始运转,手就先一步划开手机。


    “还睡不着吗?”他问道。


    什么呀,没头没尾的,她嘟囔一句,手指劈里啪啦敲出一串文字。


    “嗯,根本睡不着。”


    “那……你多穿点衣服,到阳台上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诶?


    姜桃没料到他会发这个,愣了片刻,乖乖披上外衣,踩着拖鞋拉开阳台的落地窗,跨了进去。


    她家与他是并排的结构,所以阳台也是平行的,中间只隔着两扇窗户,而且两家的阳台都是全开放式的,没有加窗户。


    她看见他站在自家阳台上,正面对着她,一只胳膊随意搭在水泥侧墙上,另一只提着一串烟花一样的东西。


    她眯起眼睛辨认了两眼,就是烟花,手提着的那种,日剧里经常能看见。


    他朝她眨了眨眼,一双锐利的黑眸在月色下显出几多柔情,他抬起一根手指,朝着烟花指了指。


    接着,烟花就劈里啪啦盛放开来,一朵连着另一朵,层层叠叠好几层,颜色丰富,火焰绚丽,简直跟那种升上天空的礼花毫无差别,除了小一些,弱一些。


    她惊喜地盯着那串烟花,看着它们持久、丰盈地绽开,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有种特别治愈的感觉。


    她不知不觉双手捂上面颊,脸蛋红彤彤的,很像是一只可爱的桃子。


    小烟花盛放了不该有的时间长度,才慢慢烧尽,最后他手指一松,线头迅速坠落,带着最后一点火星坠入黑暗。


    他朝她做了个“祝好梦”的手势,扬唇笑笑进了屋,姜桃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半梦半醒似的返身进屋,背靠着阳台窗户又默默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直奔卧室,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但她并不知道,在自己熟睡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床边,静静看着她,表情认真而温柔,手指还轻轻捋开她贴在唇边的发丝,指尖不经意摩挲过她娇艳唇瓣,最后停在唇珠上,不轻不重按了一下。


    她哼唧一声,嘴巴抿了抿,他指尖被含入一小截,被一团潮湿的柔软紧紧包裹。


    他有点得意地勾起唇角,心情大好。


    而床下一个乱糟糟的角落,小蛇被无情抛弃在那里,因能力未完全恢复,暂无法显形,气得咬牙切齿,原地扑腾了两下就没劲了,气鼓鼓看着阿桃被坏蛋占便宜。


    但坏蛋也就摸了摸她的唇,抓了抓她的头发,没干什么出格的,很快他就走了,像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似的。


    等它奋力扑腾回阿桃身边时,天已经亮了,姜桃抻了个懒腰就急匆匆起来,以从未有过的迅捷淘米、切南瓜煮粥,还在里面洒了点莲子和芸豆。


    她决定忘记一切不和谐,再也不胡思乱想,认真上班,认真生活,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她要好好活着。


    第79章 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怦然心动,情难自已


    姜桃捧着煲好的南瓜粥, 轻轻敲开了隔壁房门。


    “好些了吗?”她站在门口问道,表情微微有些局促。


    “好多了。多谢你的药……”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半路咽了回去,薄薄的唇浅浅勾起, 对她露出极好看的微笑。


    接着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电饭煲上。


    “我做了南瓜粥, 驱寒养胃,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当早餐吃了吧。”


    他眼珠不易察觉地一转, 自然而然向旁边闪身:“一起吃吧, 桃桃,我这儿还有些昨晚的剩菜。”


    姜桃矜持了半秒钟, 就点了点头, 微微勾着脑袋迈进屋去。


    狗子伸长脖子朝她望了一眼, 然后开始漫不经心地舔自己的爪子,尾巴躺在从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里,同样漫不经心地偶尔扫动一下。


    他刚要去热饭,姜桃就一把将他摁在沙发上,轻车熟路地在厨房忙活起来, 挑了些好消化的剩菜分别塞进微波炉、蒸锅和铁大勺里同时加热,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张饭桌。


    他们像昨晚一样相对而坐,安静地吃早饭,不同的是今早气氛和煦舒服, 虽然都没吭声, 但丝毫不觉得尴尬, 反而有种认识了很久的舒缓感。


    “明天就可以休息了吧?”他明知故问道。


    “嗯,从周一开始就盼着了。”姜桃甜甜地笑了笑, 露出两只可爱的小小梨涡。


    他迅速移开目光,低头连喝了好几口粥。


    “对了, 你今年多大了呀?是不是还在上大学呢?”姜桃忍不住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


    他扑哧一声笑了:“我的脸一直很有迷惑性,其实我今年都25了。”


    姜桃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也25诶,你是几月份生的呀?”


    “三月吧。”他随口挑了个月份,已经不大能回忆起几千年前,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呱呱落地的了。好像也是个春天,草长莺飞、流水潺潺。


    “那你比我大。”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长得年轻,太好了。


    诶,自己这是在庆幸什么呀,莫非还真想与他发生些什么吗?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怕被他察觉出心中所想,连忙又抛出新的问题:“那你是本地人吗?为什么要搬进这栋楼里呀,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楼里发生过什么呀?”


    他淡然地笑笑:“当然是图便宜喽。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每天都有人死,我不在乎。我不是本地人,刚过来没多久。还想知道点什么呢,桃桃?”


    他带着一丝调侃,眼神却异常温柔,以至于姜桃胆子陡然膨胀,乌润的眼睛眨了眨,好奇问道:


    “你为什么不留在老家呢?这里就业环境其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我上一份工作累倒吐血,不得不辞职,空窗了整整两个月才找到现在的工作呢。对了,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呀,工科和计算机会比较好就业。”


    她一口气问道,他安静地听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她毛茸茸红扑扑的脸蛋。


    “我和父亲关系不大好,水火不相容那种,我怕把他气得猝死,就拎包走了,反正天大地大,总有容身的地方。至于工作嘛,我不缺钱,可以慢慢找。”


    他从容地扯谎道。


    “哦。”真是羡慕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财富自由呢?


    她微微嘟起嘴巴,埋下头继续喝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七点半了,必须赶快走了,不然打卡会迟到的。


    昨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今天直接去公司,首要任务是向财务经理汇报一下培训内容,因为涉及到新系统更换,经理很看重这场培训,她可不能迟到了。


    虽然还有好些问题想问他,但只能先搁在心里,匆匆吞下一片面包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回自己家抓起背包用力关上门,路过他门口时,探进脑袋丢下一句“电饭煲先放你这儿了,晚上回来我再取走”。


    “桃桃,晚上也一块吃吧,我做好吃的给你——”趁她脑袋还没匆匆缩回去,他扬起声音说道。


    姜桃愣了片刻,面颊微热,幸福地“嗯”了一声,直奔电梯而去。


    虽然时间仓促,但好像与他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呢,对他也多了些了解。


    去单位的路上,她脸上始终藏不住喜悦,坐在地铁上还时不时就露出傻笑,头一次带着这种开心的情绪上班。


    财务经理是个面色萎靡的中年男子,他一边翻看着她带回来的讲义,一边眨巴着狡黠的、一侧眼窝塌陷的小眼睛听完她条理清晰的汇报,然后夸了一通令人不大舒服的彩虹屁。


    姜桃一直不喜欢这个经理,可谁又喜欢自己的领导呢。


    经理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她如释重负地坐回工位,掏出速溶咖啡,倒在水杯里,摁了摁太阳穴,准备开始办公。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经理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到她工位旁,说是新人,让她带一带,把学到的调试新系统方法也教教她。


    姜桃心底首先闪过一丝惊喜,原本她以为派她出去学习是想要给她加活,心里还很抗拒很郁闷,如今看来是自己太不自信了,经理或许没她想得那么坏。


    新人大姐算不上漂亮,但衣着整洁,长发披肩,很有女人味,说话也细声慢语,身材微胖但匀称,穿着肉色丝袜和高跟鞋,身上飘着得体的香水味。


    她很会来事,刚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就让姜桃觉得特别舒服,又是帮她冲咖啡,又是印凭证,还顺手帮她理了理早上匆忙间没顾上的衣领褶皱,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很认真地把自己学的东西都交给她。


    大姐姓王,原先也是做财务工作的,不过公司倒闭了,这才跳槽到这里。姜桃觉得她学东西蛮快的,想来以前工作能力就很不错,甚至比自己还胜任。


    财务就是这样,经验胜于学历,性格胜于能力,不过姜桃也抽空环视了一圈办公室,想不明白她会分走谁的工作。


    可能是小刘吧,她怀孕快生了;也可能是张哥,他似乎有跳槽的打算,前一阵还因分工不均跟经理干了一仗。


    一道吃过午饭,王姐挽着她的胳膊,跟她绕着公司后面绿化带散步了几圈。


    她很会说话,水到渠成那种,一点也不刻意,让人听了心里特别熨帖,越发引以为知己,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很多事说了。


    回到办公室,姜桃摊开折叠床打算眯一会儿,王姐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一遍遍复习上午学过的操作,一分钟都没有休息。


    姜桃本来想说点什么,让她不必这么紧迫,她若是记不住她可以挑一个晚上再给她讲一遍,但邻家帅哥这时发来了微信,问她吃过午饭了吗,晚上想吃点什么,他好提前准备。


    她又控制不住嘴角的微笑了,侧了个身,一字一斟酌地回复起来。


    最后他们敲定,晚上吃烤鱼。


    午睡醒来,她看见自己的办公桌焕然一新,王姐在学习之余帮她把桌子也收拾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下午教得越发认真了,幸好最近是报销淡季,基本没人来填单子,让她不至于手忙脚乱。


    “妹子呀,你为什么把铅笔都倒着放啊,用起来多麻烦?”王姐忽然诧异地问了一句。


    “哦,我有点尖端恐惧症,不太习惯笔尖向上。”姜桃解释说。


    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毛病了。


    下午集中做了一波付款凭证,新旧系统各做一遍,幸好有王姐搭把手,不然她都忙不过来,总算在四点前将凭证送到了出纳手里。


    公司对于付款时间要求非常严格,因为是供应商,一旦付款延迟,就会造成采购单位很大的损失,所以姜桃基本上时刻都待命,一有付款审批下来就马上付款,耽误不得。


    完成这项紧迫任务,她和王姐一起出去透口气,王姐趁机问了她一些细碎的知识点,她都毫无保留地讲给她。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公司前台,周围远远近近有不少人围观。


    姜桃倏地顿住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高挑挺拔的背影。


    她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见那背影长出了海蓝色的长长发丝,头上戴着同样颜色的发冠,发冠是珊瑚做成的,很衬他的气质,他衣角翩飞,长袖迎风鼓荡,身后传来海潮的声音……


    诶,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印象?


    忽然,一道电流瞬间流遍全身——那人的背影与自己昨夜梦中的那个男人重合在了一起,她突然无比笃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啊,那个,请问你——”她忍不住脱口唤道,声音有些尖锐,引来不少目光。


    男人闻声转过头来,俊美至极的面容令人呼吸一窒。


    竟是东海集团的三公子,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哦,对,东海集团是他们公司最大的客户,可能是来谈业务的。


    可她的公司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中小型企业,犯不着让他亲自出马吧?


    这些仅是一闪念,她把更多精力都放在死死盯住他上,试图将他与自己梦中男人对上号。


    此时此刻,她完全是抱着追求真理的态度,尚未感觉到不礼貌,目光几乎是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将他扫视好几遍,直到周围的吐嘈声飘入她耳朵。


    “这不是财务部的小姜吗,干啥呢这是,想把人家活吞了啊?”


    “看见帅哥走不动道了呗。”


    “错,是有钱的帅哥。啧啧,言情小说看多了吧,莫非是想不经意扑进人家怀里,留下一个‘女人你成功引起我注意’的印象,啧啧。”


    “女人上位可真简单,不要脸就行呗。”


    五花八门的声音刺入耳膜,令她骤然清醒,她惊悚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揪在他胳膊肘处衣料上,脸与他肩膀靠得很近,就像是在嗅他身上的气味,无论怎么看都是妥妥的痴汉行径。


    她脸登时红成了西红柿,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一步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完了,丢死人不说,她还彻底失去了最初的那种感觉,一时间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梦见的那人。


    她双手捂脸,冲男人大声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然后转身就跑。


    王姐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处,冲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讥笑。


    与其同时,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屑与怨恨。


    回到办公室,姜桃慌手慌脚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压压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早上她都发过誓了,要好好生活,不再想些有的没的,这还不到一天,又犯病了。


    她从小就想象力丰富,梦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可能她上次看见三公子惊为天人,气质又跟大海很配,不知不觉便将他纳入了自己的梦中,这代表不了什么。


    她用力拍了下脑袋,再次告诫自己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王姐很久才回来,后面还跟着经理。经理眯着小眼睛,说晚上请她们两位女士吃饭。


    姜桃委婉地回绝了一次,没好使,肉眼可见经理有点生气,她没敢再回绝,不情不愿点了点头。经理走后,她掏出手机,犹豫了好半天,难受地敲打着输入法,告诉他自己回不去了,让他不要做那么多的菜了。


    真是沮丧,明明从早上就在期待,他一定也失望了吧?


    “好,工作上的事要紧,我还没开始做呢。”他很快回道,一点也没有不悦的意思,反倒安慰起她来。


    “真是抱歉啊,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呀。”她又敲道。


    “放心吧,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后面缀了一个笑脸。


    姜桃稍稍宽慰了些,很快他又发过来一条。


    “既然今晚没有缘分,那明天一起去街上逛逛如何?”


    姜桃心头轻轻颤了一下,手指都跟着轻轻颤抖,她像蛇一样原地拧了几拧,回了个“好啊”。


    晚上的请客中规中矩,经理画了一堆饼,然后再三叮嘱她好好教王姐,话里话外都有想给她升职加薪的意思,听得姜桃心里也升起了期待,觉得他没那么烦人,那么像灰土豆了。


    回到家已经过了七点半,她在楼下蔬果超市买了一兜子苹果,敲开他的门,隔着门框递了进去。


    他低头接过袋子,举起来看了看,忽然扬唇一笑:“没有桃子吗?其实我最喜欢的水果,是桃子。”


    姜桃再傻白甜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脸唰地红了,哼唧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去开自己房门,门磕磕绊绊开了,她迫不及待跳进去,用力关上门。


    她紧紧靠在门板上,心跳节节攀升。


    她知道,他没有进屋,就提着袋子默默立在楼道的昏暗之中。


    他又在想什么呢?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怦然心动,情难自已?


    第80章 她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炙热


    因为是休息日, 商场里人很多,小孩子也多,稍一不注意就会发生磕碰,姜桃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只手略有些局促地抓着挎包带子, 另一只微微蜷在身侧。


    她今天换了身新裙子, 稍稍化了妆, 很淡, 接近于无,口红也是豆沙色的, 但看上去却焕然一新, 娇媚可人。


    她皮肤白嫩, 天生一双乌黑如墨的眼瞳,自带眼线,面部线条流畅柔和,只要稍微提提气色就很惹眼,且耐看, 越看越觉得漂亮。


    其实一早她想将自己画得艳丽些、元气些,毕竟他的容貌美得那般锐利深刻,自己若是素着张脸站在他旁边,怕是会被显得像只灰扑扑的丑小鸭。


    但转念一想, 自己与他也不是什么亲密关系, 他邀她逛街, 多半也是闲着无聊,他初来乍到没有朋友, 自己又是同龄人,他很可能是出于这点才邀请她的, 她打扮得那么明媚艳丽,万一是会错意了岂不很尴尬?


    综合下来,就简单又不失精致地化了裸妆,不过路过橱窗和落地镜时偶尔瞟上一眼,还挺登对的,一点也不显得灰扑扑,反倒柔和了他的锋锐,无论是长相上还是气质上的。


    “桃桃,你想去哪儿玩?”他明显放慢了脚步,跟她并肩走着,眼睛时不时就扭过来打量她一番,但因为姜桃太过紧张,又比他矮半头,没有注意到他频繁的窥视。


    姜桃想了想,朝自动扶梯指了指:“那我们去顶层吧,据说这里新开发了**,应该挺有意思的。”


    “好。”他爽利地点点头,仿佛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喜好。


    不仅如此,他走起路来也目不斜视,对橱窗里的琳琅商品看都不看一眼,若非眼睛隔三岔五就往姜桃身上飘,都要让人误以为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了。


    而且他从不让道,双手插在裤兜里,昂着脖子走,迎面迎来无论男女老幼,他都不主动躲闪,理直气壮地走直线。碍于他的美貌与气场,人们也自然而然地主动绕开或闪身,仿佛他身上自带一种令人拜服顺从的气场。


    姜桃觉得有些奇怪,偷偷瞄了他两眼,被他逮到目光,瞬间红了耳朵,侧过头去假装看商品,捡起一只丑萌丑萌的不知是什么品牌的玩具娃娃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又慢慢放了回去。


    他们来到商城的最顶层,果不其然十分热闹,都跟过年时的火车站有一拼了。


    他们顺时针慢慢逛着,偶尔在感兴趣的娱乐项目前停下来。姜桃没什么特别想玩的,抓娃娃之类的她没啥兴趣,但觉得女孩子似乎应该都喜欢这些,便带有表演性质地扫了几次码,抓了同等次数的空。


    他在一旁默默看着,虽然姜桃对抓娃娃没太大兴趣,可一直抓空让她升起了奇怪的胜负欲,到后来嘴巴都拧了起来,头发也炸毛了。


    他扑哧笑了一声,手机从她肩膀后面探出来,一口气扫了二十次。


    “啊,这、这太破费了吧,我手气不好的……”


    “没事,我手气好。”人家根本就不是给她扫的,一边说一边轻轻将她扒拉到旁边,自己握住遥控杆,剑眉一蹙,劈里啪啦抓了起来。


    速度之快,犹如饿狼扑食,不到几分钟,二十只玩偶就堆叠罗列在了姜桃的臂弯里。


    姜桃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直到眼睛都被玩偶挡住了,都没缓过劲儿来。


    “你……”她动了动唇,低头又瞅了瞅怀中的毛绒绒们,第一次觉得这些眼睛大到离谱的小玩意,还挺招人稀罕。


    “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出一句囫囵话,眼睛往四处张望,生怕下一秒就看见管理员提着钥匙气冲冲过来兴师问罪。


    “凭实力得到的,有什么可过分的。”他不以为然地挑起一侧眉毛,神情有一瞬间的凶神恶煞。


    和姜桃不一样,他总是显得很理直气壮,仿佛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与想法。可若说他自我意识过强,他又属实很照顾姜桃的心思,这一点在很多细微处都能得到体现。


    为了防止出现方才的错误理解,姜桃唰地将玩具娃娃们往他面前一送,以物归原主。


    他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笑笑,朝她努了努下巴:“是送你的。我看你连那么丑的蛇都当成宝贝一样处处带着,想必很喜欢这些吧。”


    “还、还好吧。可这也太多了,我家放不下呀。”姜桃心里虽欢喜,却也实在无法在自己六十平的房子里给它们都安一个家。


    “那就……放我这里吧,你要是想玩,随时都可以到我家里来。”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话本原本是打算针对哮天犬说的,原本的计划是让哮天犬得到她的喜爱,然后他自然而然说出这番话,可惜那只笨狗不仅不太配合,还一点也不招女孩喜欢,早知道就听沉香的建议,把他变成一只柯基或者金毛了。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犹如一道惊雷霹在姜桃最敏感的神经上,她浑身猛烈地一颤,臂弯里抱着的玩偶尽数抖落在地。


    她周身僵硬顿在原地,冷汗蹭蹭直冒,就这么凝固了足足半分钟,才慢慢抬起手指,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摸了摸心口,最后才极其缓慢地,像是怕看见什么可怖事物似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开放式射箭区,只在箭靶附近有隔断拦着,其余地方都是开放的,因此声音很大。


    “你……没事吧?”


    他也被她的突然失态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抬起手指,正要落在她肩头时忽然停住,慢慢又缩了回去。


    姜桃快速摇摇头,忙不迭地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弯下身去捡地上的玩偶。


    那是他送她的礼物,就这样掉在地上,实在很不好意思。


    他也蹲下来,她还没怎么看清动作,玩偶就基本都被他拾捡起来,安稳地抱在怀里。


    “你不要紧吧?”他又问了一句。


    “没、没事的,我一直有尖端恐惧症,尤其怕箭头,听到射箭声都会害怕。哈哈,很奇怪,是不是?”她努力用轻松的口吻回答道,慢慢站起身来。


    还有些头重脚轻,他及时扶了她一把。


    只是她并没有留意,他两只手都被毛绒玩具霸占,到底是从哪里伸出的手去扶她的……


    更没有留意到,她说出这番回答时,他瞬间紧缩的瞳孔,以及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尽管姜桃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可有些东西欲盖弥彰,越是掩饰越是明显,她甚至不大敢抬头走路,睫毛也轻轻垂着,一有点尖锐的动静耳朵就条件反射般缩一下,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默默看着她,忽然停下脚步。


    “桃桃,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吧。”他说,目光柔和而认真,“这里太闷了。”


    “好啊。”姜桃早就迫不及待想逃离这里。


    “你刚刚不是说想去动物园吗,我们就去动物园吧。”


    “可那里很远诶,在郊区呢。”


    “无妨,我开车很快的。”


    他开车岂止是快,简直跟踩着火一样,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愣是被他缩减到半个小时,姜桃才学车没多久,并不确定这符不符合常理。


    一进到动物园,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姜桃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也特别招小动物喜爱,尤其是食草的动物。


    他们不紧不慢地挨个展区逛,看了小猴、小鹿还有美洲狮美洲豹,最后姜桃还抱着小老虎小狮子一起合了照。


    她笑得极甜,他蹲在一旁拍照,手几度停下,目光复杂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久久难以挪开,最后才摁下快门。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沉,他们往停车场走,在离开园区前,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天鹅绒长条小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根特别漂亮的红绳。


    红绳上面浮动着金色纹路,被编成极其繁复优美的样式,很像是古装剧里的璎珞,姜桃不懂首饰,可光看这红绳材质,就觉得难以置信,像是活的一样,一起一伏仿佛在呼吸,指尖触上去,温凉如水,像在触碰一条溪流。


    “听说你刚过完生日,这个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他眼神躲闪了一下,轻声说道,不待她言语,就拈起红绳,熟练地系在她皓白手腕上。


    姜桃本想拒绝,她没理由收他的礼物,可他接下来却说:“这东西开过光,能驱鬼辟邪,比什么符纸都管用。你好像很招脏东西,带着再合适不过了。”


    他居然也信这个啊,她低头望了眼手腕,那赤红的颜色正得发邪,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那……谢谢你了。”姜桃小声说道,算是接受了。


    他唇角轻扬,笑容被夕阳涂成了暖黄色,很是好看。


    他们开车回家,他速度明显慢下来,不多不少正好用了两个小时才到家。


    坐在他身边,姜桃感觉特别有安全感,即便一路无言,她也十分舒服,就是心跳时不时就快几拍,尤其是当他们膝盖或者胳膊肘不经意相触之时。


    好想时间就这样无限期拉长,她想,然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沦陷了吗?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


    也太轻浮了吧,或者说,也太大胆了吧?


    她根本就不了解他,他说的那些身世可能是随口胡诌的,上一个这么相信缘分天注定的女孩,可能早就变成了今日说法里的一具尸体……


    可她还是感觉他很不一样,那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已经认识了他很久——


    正胡思乱想着,车已经驶入小区,稳稳地停在车位上。


    他们一起上了楼,然后分别站在自家门口,掏钥匙开门。


    谁也没说话,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姜桃慢吞吞把钥匙插在锁孔里。


    进了这道门,她就又孤身一人了,就像小时候那样,所有人都有归宿,只有她抱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卡皮巴拉玩偶,眼巴巴望着那些有父母有玩伴的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羡慕。


    她半垂着睫毛,眼中的失落都要流淌出来了。


    “桃桃。”他在一旁忽然唤道,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视线还没聚焦,就被一只炽热滚烫的大手攫住了腕子。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拇指指尖摩挲着她腕上红绳的纹路,用力吻了下去。


    姜桃浑身酥麻了一瞬,小手本能地抵住他胸膛用力推了推,可他看着劲瘦,身躯却坚硬得像一堵墙,根本推不动分毫,还把自己手腕怼得生疼。


    他的唇炙烫,干燥,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很用力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碎。


    她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炙热,不仅是唇,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火,包围着她,将她也点燃。


    她很快放弃了挣扎,仰着小巧的下巴,被他一手按着后背,一手攥着腕子,夺走每一寸呼吸。【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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