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0-40

作者:大饼娘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猪肉炖粉条 买猪


    杂市在整个贾贸节的正中心,这不由得让福珠发出疑问:“这么得天独厚的位置应该留给当下行市最好的行当,怎么就给杂市了呢?”


    陆离笑着问福珠:“那照你所言,现在最好的行当是什么?”


    福珠思考片刻:“女子的生意最是好做,比如服饰和胭脂水粉,每年都会出现新样式!”


    他们正好路过锦市,里边人头攒动,福珠得意地抬头,示意陆离:目前人最多的就是锦市。


    陆离没反驳也没认同,只继续问她:“其他呢?现在还有什么时兴的?”


    “其他的换新就达不到这速度了,得看人们一直离不开什么。茶与酒,十家有九家离不开,其中还得有几个茶迷或酒鬼;或许还有药材?救命疗伤,肯定有不少大夫借此机会寻药草。”


    “说的不错,但你只猜对了一半,锦市和香市的确受欢迎,每年过完贾贸节,京中都会掀起新妆容风,引得小姐夫人争相效仿,但也只限于她们,普通人家还有穷苦人家疲于生计,根本顾得此。”


    福珠观望四周的热闹,忘了看路,有人差点绊倒她,幸好陆离及时薅住了她胳膊,不然被人踩上两脚也不稀奇。


    “看路!”陆离拉着她道:“热闹这几天都有,不差着一时!”


    福珠讪道:“我会看脚底下的。”并试图默默抽出自己的胳膊来,陆离的手像金刚圈崮着她,掐的生疼。


    陆离见自,己的手还拉着人家姑娘的胳膊,没了刚才的严肃,松了手道:“不好意思。”


    表面上不紧不慢,陆离藏在宽袖下的手都捏成一团了,活着十几年,他还没离姑娘这么近过。


    福珠觉得没什么,她骨子里毕竟是个现代人,不过她见陆离紧绷的很,赶紧转话头揭过这茬:“陆公子刚才说到哪里了,茶和酒为什么不在市中?”


    说起生意,陆离放松不少,又恢复滔滔不绝的模样:“像异乡来的酒和茶,品质都是极好的,当然价格也是极高的。像低廉的茶酒也有,但赚不上几个钱,所以慢慢地被边缘化,商贾也就不费劲倒腾了。”


    “至于药草,你说的对,全朝的大夫都会聚于此来补充自己的药匣子。”陆离说完这句话,俯下身小声道:“但这里仅限于普通药草,像毒药草这种东西不可出现在药市,所以他们都跑到杂市偷偷卖。”


    陆离说话喷出的热气弄得她犯痒,福珠揉了揉耳朵,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所以杂市集结了三教九流,平日买不到的也许能在那里找到?”福珠问他。


    陆离正盯着福珠发呆,不知想什么,冷不丁问他反应不过来。


    还是陆禾在后边戳了下他:公子,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好吗?


    福珠没听到陆离接话,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不明所以:“陆公子?”


    “哦对,咱们赶紧去杂市吧,前边马上就到了!”说完匆匆地往前走,少年背对着福珠的脸颊悄悄泛红,盛夏暑热,可能是走路走急了吧。


    到了杂市,福珠才知道,刚才那些都不够看的,光摆摊子的商贩都比他们多了三倍不止。


    福珠开始以为人家是摆不上台面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吐纳万物,什么奇珍异品都有。


    波黄玉爪的海东青、五花八门的药草、造型奇特的瓷器、真假难辨的书法孤本,桑蚕丝、菜刀、染料、八哥儿、谷种、墨宝、棋谱、石雕等等,这里几乎每个人的东西都不一样。


    最吸引福珠的是笼子里的一对小白猪,摊主是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穿着短打,束裤脚的绑带沾了好些泥,看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换衣物。


    这对猪一个蹄子有四五指甲,而普通的猪只有三个指甲,虽然现在还小,但能看出来,这个猪种肯定比普通的体型大上许多。


    “摊主,我看这猪略有不同,您可否给详细介绍介绍?”


    那黑大汉道:“此猪为岭南地区特产的郁林大猪,体大、性温、膏厚,肉细。”


    “这两只猪崽是公是母,有几个月了?”因这猪体型大,福珠也不好判断。


    “两月余,不到三个月。”黑大汉从笼子里抱出来一只猪崽:“此次前来带了十只郁林猪,五公五母,只是坐船遇上了水贼,只留下了最瘦弱的俩,剩下都被抢了去。”


    说起来,这损失不少,如若不是交的船费退不回来了,他真想扭头就回去,不过想想还能从京都倒腾东西回岭南卖,一来一回这趟不至于赔本。


    小猪崽此时饮了羊奶正酣睡着,福珠摸了摸它粉白的头:“敢问摊主卖价几何?”


    “我本打算是卖二十两一只。”黑大汉把酣睡的猪崽放回笼子,又抱出了另一只。它可不如刚才那只温顺,被搅扰了睡眠,睁开眼睛就开始吱吱叫唤,得亏它长的是小奶牙,不然摊主的胳膊可要给它咬烂了:“这只是公猪崽,调皮的很。姑娘,我也不说什么赔赚了,现在就还剩这俩。两只三十两,将它们卖与你,我好去选些往回带的货,省的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一只十五两也不便宜了,除了福珠能把猪肉做的受人追捧,其他人养的猪还是无人问津。这摊主应该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这里的口味和风俗。


    如果今天不是遇上福珠,可能他从贾贸节开始站到结束都卖不出去。


    在别人那里可能一文不值,但在福珠这里会派上大用场:“要价虽是不低,但听了摊主你的经历,我也不打算再还价了。”


    “但我可否麻烦摊主你回去后,帮忙找找有无黑猪?”福珠道:“有的话,你可以写信给我,我愿意买下来。”


    黑大汉祖孙四代都是屠户,岭南许多猪种都见过,不用回去找,他心里自然明了:“还真有!我今日碰上行家了!”


    “不过黑猪不常见,它是林子里跑出来的寄豭(jia)与家猪配成的。”


    “那性情会比家猪更暴躁了?”陆离问的是关键,许多脾气暴躁的家猪都会把栅栏踢坏,或者在背后袭击工人,更何况是与寄豭□□生出的黑猪?


    “这种黑猪脾气暴躁就表现在产崽前后,不允许人近身照顾它和猪崽,其他时候与家猪无异!”黑大汉认真道,他记得幼时爷爷养过这种黑猪,后来做了屠户,只收别人养的猪,再也没自己养过。


    福珠前世养过这种杂交的黑猪,自是知道它们的脾气秉性,母猪生产前都能上产床,但它们不行,只要人靠近就会挨咬挨踢。普通母猪产后可以近身照顾,把小猪移走,但黑猪不可以,这样的后果就只能看黑猪的母性强弱了,有的黑猪不会照顾猪崽,会一屁股压死好几个,甚至还有的把刚出生的小猪咬死,这就是为什么黑猪肉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依然很珍贵。


    “照你这么说,不是不可以养,就是需要格外注意?”陆离问:“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喂养黑猪吗?”


    “我们闽南地区用大米来催肥,黑猪平时还要喂上山果子还有蔬菜,它们肠胃比普通的猪要强健,这样为出来的黑猪,肉质更加紧实。”黑大汉不藏私,大方地和他们传授养猪经验。


    用大米催肥可以是可以,但北京城不比南方,大米的价格是极高的,所以福珠觉得还是用她食补的方法更佳。


    “好,冲摊主大哥你的实诚,我把这两只猪买下了!”福珠道:“陆公子可有其他意见?”


    陆离老实地摇摇头:“只要你决定就好!”毕竟猪场的一切事宜都交给福珠了,他这个门外汉对其一窍不通。


    “好,那就决定了,买下它们吧!”福珠作状就要掏银子,但旁边的陆离比她更快一步,从陆禾手里接过银子就递给黑大汉了。


    陆禾早就预备好了,这猪场他家公子也有干股,万没有让女子自己掏银子购置的道理,而且可能还是他心宜的女子。


    “我也出不了力,只能出些银子了,不过要是喂养有困难,随时找我商量,毕竟猪场是我们两个人的,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用!”陆离不疾不徐道。


    上辈子一生要强的福珠满脸问号:“这不太好吧?”


    阿余悄悄桶自家小姐:“男子愿意付银子,千万不要拦着,这是我从上个东家那里学到的经验!”


    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太实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公子对她的意思,就是小姐一家看不出来,还傻呵呵地对他好。


    “行吧,这猪崽就作为扩大猪场的根基,我和我爹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福珠隐隐约约觉得阿余说的话有道理。


    “顺其自然就好,照顾的太周到,反而过犹不及。”陆离劝道。


    黑大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拱手道:“今日多谢二位相助,如若二位想要黑猪的话,等我回了闽南,定会托镖局给你们送过一对来,就是走镖的银钱比较高,你看这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大哥,走镖的银钱本就该我们付。”福珠认真道。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帮忙,如果找到了,该付的银钱,一分都不会少。”陆离接话道,在他眼里,人情和金钱要泾渭分明,可以用银子解决的事,绝不能承人家的情。


    福珠用胳膊肘怼他,眼里警告他:你说什么呢!万一得罪了人家,不给找了怎么办?


    她作势要道歉:“摊主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只见那黑大汉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离,对福珠说的话久久未回应,就在福珠以为他要发脾气的时候,突然爽朗一笑:“这位公子快人快语,我喜欢,我这个人就不会弯弯绕绕,有什么说什么多痛快。”


    陆离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并没有被黑大汉的乐观所感染:“那就拜托您了,一对可能不够,多带几只最佳,用多少银钱无所谓。”


    福珠一听,感觉这话怎如此熟悉,这不电视剧里妥妥的富二代霸总嘛,只是感觉这话从陆离嘴里说出来很正常,并没有电视剧里扑面而来的油腻感。


    “陆公子说的有理,到时候大哥您多给寻几只,统统送过来!”福珠应和出声。


    “没问题,等我来信。”黑大汉把笼子和剩下的羊奶都送给他们了,带着换来的三十两银子去京都寻货了,福珠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一切顺利,希望他一诺千金。


    “放心吧,他不会食言的,他比我们更需要那笔银子。”陆离站在福珠身后道:“有了酬金作为诱饵,他就不会不去寻。”


    合着刚才福珠还以为他不愿意欠人家人情,原来究其深处,竟是如此。她不得不感叹:“果然呐,陆公子就是老谋深算,将人心算计得到位。”


    这句话恰好被陆离听到:“姑娘可不要污蔑我,我何时算计过你?”


    福珠讲人家坏话反被捉住,满脸尴尬不已:“我我这是不会夸人,其实我的意思是陆公子比我想的周到,有你咱们猪场和饭馆肯定蒸蒸日上!”


    “哦,勉强信你了!”陆离走在前头,福珠一路追着他找不刚才的漏洞,后边陆禾拎着猪笼,阿余时不时瞪他两眼:就你家公子欺负我家小姐,惹不起他,我还不能多瞪你两眼了?反正谅他也不敢告状。


    陆禾:欲哭无泪啊,到哪儿都是受气包!唯有与猪兄妹作伴!


    笼子里的两只猪:拱了拱笼子,翻了翻白眼,直挺挺睡过去了。


    杂市转完,阿余背上,哦不,是陆禾背上的竹篓子已经满了,里边装满了菜籽,果苗,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海鲜干儿,都是放在北方极其稀有的东西。


    福珠还淘到了一大捆粉条,据说是闽南那边从洋人过来的东西,福珠不得不赞叹,大礼朝真是个开放而神奇的朝代,老天待她不薄,没有让她穿到光秃秃的原始社会。


    有了它,当然要做上一顿猪肉炖粉条打打牙祭,今天正好试试这个粉的质量。


    福珠打开布袋仔细看,才知道这粉条是“一条龙”似的,所以要用刀沿着弧度斩成长段,再放到清水里提前泡软,这样炖出来的粉条软糯不失滑弹,柔韧不糟烂。


    三寸见方的五花肉,煸炒出多余的油脂后,便就着荤油下锅,爆炒赤红的干辣椒和纯白的蒜末,勾人的味道在锅里一下炸开,嗜辣的陆离本来在外间无聊地饮茶,闻到这股霸道咸辣的香,忍不住去厨间门口有意无意地晃悠。


    里边福珠手起刀落,“哒哒哒”几下,一颗小臂长的白菜就被切成了正好入口的小段儿,收到锅里,撒上细盐和调料和粉条一锅炖,就只等出锅了。


    东北菜永远来的那么直接,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塞上一口软烂多汁的五花肉,肥的不见腻,瘦的不见柴,脂肪的润与瘦肉的纹理相得益彰,宋茂嘴里填的满满当当,香的满嘴流油。


    挑上一柱子粉条,竟还淘气地在筷子下弹跳,所以只能用嗦的,什么淑女贵女用饭规矩,全然抛之脑后,什么都不如嗦粉来的痛快。


    陆离极爱里边的白菜,翠色的菜叶被蒸煮的软塌,却不糜烂,菜叶的缝隙裹挟着饱满的肉汁,有种嚼素肉的甘醇。白菜帮清脆爽口,乃解腻的神器,尤其是他用白菜裹着切断的干辣椒,别提多么过瘾了。不过,他只偷偷夹了两口就被福珠发现了,只好做罢,改为食粉条。


    陆离的清雅公子不是浪得虚名的,就是食粉条,人家也是咬断一节才入口嚼,福珠很想看看他嗦粉的模样:“陆公子,粉条这样食才过瘾!”


    说罢,冲宋茂一扭头,筷子长的一撮粉“秃噜”就被他嗦到口中鼓鼓囊囊地嚼。


    福珠对他挑眉:看吧,这才叫食粉,你那失去了食物的很多快乐。


    陆离闻言,只点点头,继续食,嚼净口中的饭对宋茂道:“小心呛着,嚼细点。”


    宋茂也咽下口中的粉:“我才不会。我又不像阿余姐那么笨!”


    只有他们几个知道,阿余在厨间尝粉的时候,不知怎的,一小节粉就呛到了嗓子,从鼻子里飞了出来,咳嗽得满面通红,泪流不止,可把他们吓坏了。


    此时知道她无事,宋茂才开始打趣她。


    “你这小兔崽子,竟会嘲笑我,小心我一会儿打烂你的屁股。”阿余张牙舞爪道。


    因是人多,众人坐了两桌,阿余和宋茂这两个冤家一张桌子坐个面对面,是不是就要呛呛两句。


    “好啦,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们,快用饭吧,明日还有的忙!”田氏怕这俩人吵个不停,扰了陆公子。


    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桌子上一时无言,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阿余恶狠狠猛塞了两口肥肉,包了瓣生蒜扔到口中,辣中带汁,脂中带膏,大蒜就肥肉,这快活神仙不换!


    许多人觉得生蒜食了会带口气,但福珠与阿余觉得此美味不可因小瑕疵而被辜负。每次上新,福珠都会填上一道蒜蓉凉拌的肉菜或素菜尔尔。不过在食客用完饭后,福珠会给食客几颗薄荷叶做的糖球。放入口中,小小一颗,与蒜的辛辣相碰撞,可谓是提神醒脑,直冲天灵盖。


    沈夫子那里的孩子,尝过董鹄与明嘉分享的薄荷糖,纷纷要来饭馆买点儿,只要在课堂上犯困,将其放到嘴里,瞬间就醒了。


    沈夫子听闻,也试了一颗,因此,他随身携带这五六颗糖果,这个书迷,什么时候看书看困了,就含上一颗,坚持把文章读完。


    为此,安御医调侃他:“老东西,你又不年少了,注意着点,看看你头发又白了多少!”


    乱哄哄的贾贸节一连持续了十日,到了最后一日,洪金收完摊儿来找福珠洽谈合同。


    福珠特意把宋月提前叫来,与她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月听完很是激动,她腌的杬子得到了外乡人的认可,竟还有机会可以让更多的人尝到,对一直不自信的她,是莫大的肯定。


    宋月激动道:“我当然愿意!不用签什么合同,我相信你。”


    “不是这样的,宋姐姐。咱们姐妹平日里感情好是一码事,但涉及到银钱还是要分清楚,日子还久,莫让银子坏了咱们姐妹往日的情分。”福珠还是不放心,提醒道:“宋姐姐,你赚的银子一定要有自己支配的能力,否则你再能干,只会伤身伤神,白白辛苦却落得个一无所有。”


    “自古以来女子本就不易,嫁人是赌运,生子是赌命,原以为熬过就好了,万不是这样,年纪越大,家庭人口越庞大,产生的矛盾分歧就越多。有的人能同甘,却不能共苦,还有的亦反之,所有一切都有他的因果,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创造,并尽可能守住一切。尽力而为,其他的,就看老天了!”宋月说完看着吃惊的福珠微微笑。


    福珠没想到平日里温婉的宋月姐姐活的竟然如此通透豁达,比许多男子还要看的开,想的深。原以为她是小家碧玉的菟丝花,没想到她是含苞待放,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有这样的伙伴,她们一定可以把事业做成,证明给世人看:女子并不输于男子!


    第32章 椒盐小排 践行 上


    “既如此,那咱们俩得的利按四六分成如何?”福珠怕她理解错,又紧跟着加了句:“你六我四!”


    福珠见宋月果然露出为难的表情,给她分析:“宋姐姐你看,鸭子是你们费心养的,鸭蛋不够用得你们费心收,腌杬子的手艺是你的,我只负责牵线搭桥,这么看,我分得四成利就不少了!”


    “话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你,我可能还在村里养鸭子,哪能赚这么多银子。”宋月是个明白人:“也就是福珠妹妹你看上了我的手艺,才让它有出头的机会。”


    “半成利我也不愿多分,不如咱们按照五五分成吧,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宋月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


    “也好,那咱俩达成一致了,再和洪大哥谈就省事了。”福珠见此,也不死乞白赖地让那一成利。


    ‘人不可惯’的道理她深有体会,五成利也不少了,以后和她来往的机会还多,没得一开始就找补她。现在是一切都好,就怕慢慢把心养大了,以后再伤了感情。


    “对于咱们与洪家双方的分成,你觉得是三七分合适,还是四六分合适好呢?”福珠必须与她言明,这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内部必须达成一致,才能对外一致。


    “我也不知,福珠我都听你的!”这个真把宋月难住了,对外人的各种顾忌,凭她的脑子她算计不到。


    福珠见状,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是觉得咱们分四成有点多,三成有点少,所以三成半是最好的,宋姐姐你觉得呢?”


    第一次合作,福珠也不能太黑,毕竟走镖是有风险的,但也不能不赚钱,否则她忙活半天是图的什么?这半成利她必须得争取。


    “我觉得也合适。一切全凭福珠妹妹决定,!”宋月知道,福珠肯定不会让她吃亏。


    “小姐,洪大哥到啦!”阿余进来告诉福珠。


    “宋姐姐,那咱们一起和洪大哥谈谈吧。”福珠今日特意把她叫来,就是为了一起和洪金商量杬子的事,三个人分利,怎能让两个人决定!三个人必须全部在场。


    “我不”宋月想打退堂鼓,作为村里的妇人,哪有机会出面谈生意,可想到刚才福珠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我和你一起去!”


    “那咱们走吧!”福珠看出她紧张了,牵住她的手。


    洪金今日不是自己来的,刘玉今日也破天荒地跟来了。半月余不见,她气色好了不少,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狼狈得吓人。


    “刘姐姐,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福珠拉着宋月上前打招呼:“快让我看看,身子养的如何?”


    刘玉笑道:“可不是,明日洪金就要南下了,我让他今天带我来感谢你!那天急匆匆地,我都没来的及和你好好道谢,倒是麻烦你给我做了这么些日子的吃食。”


    “这算什么?”福珠假装严肃道:“刘姐姐要是这么见外,我可是要生气的!”


    “瞧,我都忘了介绍。”福珠对宋月道:“宋姐姐,这是洪大哥的妻子刘玉姐姐,咱们是老乡!”


    说完又对刘玉道:“刘姐姐,这位是宋月姐姐,她手可巧呢,咱们用的咸杬子和变蛋都出自她之手。”


    福珠也是跟夫妻二人变相解释,为何今日谈生意会出现第三个人。


    洪金大江南北跑了这么多年,自是懂福珠的意思,拱手道:“那咱们可都要仰仗宋娘子你了!”


    他这举动搞得宋月不好意思,却不知怎么回礼,只得连连后退:“大哥言重,我这只是出些力罢了。”


    刘玉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呀!别吓着宋娘子。”又对宋月解释:“宋妹妹,他跑江湖惯了,粗鲁蛮横些,你千万莫见怪。”


    “我没被吓到,只是当下反应不过来如何回礼!”宋月不好意思道,她怕做的不好,给福珠给饭馆丢了气势,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有福来的一员。


    福珠过去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慰,道:“你们这一来一回可把我都忘了。”她指了指厨间,傲娇道:“一会儿我可是准备做道新菜,若再不抓紧时间商量契单,一会儿可就没机会尝了!”


    “过几日我就走了,这逮着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洪金这些日子跟着刘玉沾光,尝了不少福珠做的菜式,他可是很佩服福珠的手艺。


    “娘,我与刘姐姐他们去后院谈,若是有事让阿余叫我。”福珠和田氏道。


    “茂哥儿,送一壶茶到后院。”福珠又想到刘玉是孕妇,不能饮浓茶:“再单独沏一杯红枣枸杞茶!”


    “马上来!”宋茂应和一声,就去柜台拿茶壶了。


    四人来到后院的那颗香椿树下,夏日为了用饭方便,宋茂特意放了一张桌子,也不挪动它,谁想坐下歇息都方便。


    刘玉上次没来的及观察这个小院儿,都说饭馆的后院是不能进的,否则味道再好的饭菜,都会恶心的用不下去。可这个小院凉风习习,井边放着案板,竟半点油污都没有。木盆里的肉用凉水拔着,但周边的土里也不见油渍,可见这姑娘是个利落有规矩的人,这饭馆不大,却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光是能做到后院整洁就得下大功夫,在众人见不到的地方如此表里如一,更是不易。


    “洪大哥,你对腌蛋有什么疑问,都能问宋姐姐,她讲的比我详细,或是对腌蛋的器皿有什么要求,咱们今日也可以一起商量。”


    “好,那咱们就直入正题。”洪金和妻子对视,刘玉点了下头,他按两人商量好的道:“因是去闽南路途遥远,所以不能带腌好的杬子走,只能麻烦宋娘子你腌一批新的装好坛子,我们带走。”


    “这个好说,不过洪大哥,这杬子到了日子就得食了,否则就会影响风味。”宋月见众人听的认真,没人反驳她,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分几批日子装坛,这样洪大哥你可以沿途售卖,分摊风险,这样你后期的压力会小些。”


    “这个想法好!”洪金一拍桌子,震的茶杯抖三抖,刘玉在一旁瞪他:“抱歉抱歉,两位娘子见谅,我太激动了!”


    他直了直身子道:“到闽南一路要经过扬州、杭州两个富庶地带,我们可能会在那里停留十余日,若按宋娘子所言,我们可以多带一些了,这两个地方,无论银钱多少,只要味道上佳,就不愁销路。”


    如此说来,他们可以再多赚一笔。


    宋月考虑的比较周到:“洪大哥,对于杬子和坛子的运输问题,你可有什么想法?”


    洪金被问的发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咸杬子外边包着厚厚的泥,从郊外到码头这段距离是没有问题,但此去闽南,路程太长,我想的是在每个泥杬子外边包上麻草,给每个坛子外边也裹上麻草,这样防止他们之间互相磕碰,就不容易坏了!”但宋月也有顾虑:“只是我们的成本会增加。”


    “这个不用担心,只要能把利润加上去,麻草与人力的成本不算什么!”刘玉觉得宋月说的有理,是他们想窄了。


    福珠想,专业的问题还是得专业的来。


    她感叹的同时,又想到正是麦收季节:“麻草这个时候正好找,咱们可以多买些囤着!”


    “时间紧,宋姐姐你们夫妻俩肯定是忙不过来的。”福珠提醒宋月:“该找帮手还是要找帮手,这些费用咱们算到公家的成本里,千万别省着。”


    洪金夫妇也没有异议,毕竟此时能出的咸杬子是越多越好,味道摆在这儿,这个东西到了苏杭是不愁卖的。


    “好!我尽量腌更多的货出来!”宋月点点头。


    既然把腌杬子的事谈妥了,接下来也该谈谈分成了。


    “福珠妹妹,对于分成,我和你洪大哥想听听你的意见!”环顾完院子,刘玉更欣赏福珠了,所以她不打算先发制人。


    福珠对于他们的举动倒是意外,还以为只有陆离会给她让利,没想到这对夫妻竟也如此:“我们出货,往后运输还有售卖的事都要指望洪大哥,所以我们分三成半的利,六成半归你们,如何?”


    这与洪金夫妻想的差不多,就是比他们的预期差了福珠要争的那半成。


    洪金不动声色,刘玉反应快:“实话说,与我们这边提的差不离,咱们都是爽快人,况福珠妹妹照顾了我这么久,争那半成利也没意思。”


    “咱们就按福珠你说的分成签契。”刘玉对洪金道,做生意的事,洪金都会与她商量,最后由她决定,所以她没意见,洪金更是什么异议都没有。


    福珠还以为会争上一争,没想到这么顺利:“好,今日洪大哥与刘姐姐便留下来用饭吧,就当提前给洪大哥践行了!”


    “往后得有好些日子尝不到福珠妹子做的菜,跑江湖这么多年,南北菜式酸甜苦辣咸,苍蝇馆子、大酒楼我食的都不少,但还真没人能比的上你的手艺!”


    “洪大哥、刘姐姐,还有福珠,我今日得先走一步了,还有好多事情得准备!”宋月起身道。


    “那宋姐姐你先忙,下次我给你补上!”福珠也不拦她,腌杬子的事现在都压在她身上:“要是人手不够,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刘玉道:“有什么难处就开口,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有问题我一定和你们商量,不能耽误了正事!”宋月去前边和祖母告别,嘱咐宋茂一定要听福珠的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洪大哥,刘姐姐你们去前边喝茶还是在后院坐坐,我去准备菜,咱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我们去前边会不会影响食客?”刘玉想的周到。


    福珠看了看日头,巳时还不到:“不会,现在还没到饭点儿,前头后头都是我们忙活,尤其是阿余和阿茂,他俩拌嘴可有意思,就是刘姐姐你别嫌吵闹。”


    “那咱们去前头吧!”刘玉是个爱凑热闹的:“不过,这枣茶可能再给我一杯,甜丝丝的让我舍不下。”


    她平日不爱饮茶,尤其是最近饮了很多药汤,更是对茶水厌烦。但这个红枣令她爱不释手,清香爽口,连茶里的枣子和枸杞她都食了。


    “当然没问题,这个红枣枸杞茶对怀了身子的人好,补血益气。”福珠唤来阿茂:“给刘姐姐再沏杯红枣茶,再包上一包红枣枸杞,一会儿带上。”


    “我怎好再拿东西走,一会儿我去药堂买些就好!”刘玉赶紧制止她。


    “这红枣枸杞是我在杂市偶然淘来的,与外边卖的不同,色泽暗红,味道却更香甜。”


    到了前边,众人都互相认识,夫妻二人与田氏、吴氏打过招呼,便坐在一旁的桌子不言不语地饮茶。


    刘玉见田氏那里堆了不少菜,便叫洪金帮忙择菜,田氏与他又是一番拉扯:“使不得,怎能让客人动手?”


    “大娘,您就让他帮忙吧,平日里他都干惯了,保证择不坏。”刘玉饮了口枣茶,习以为常道。


    福珠正好出来去后院拿猪肉,看到洪金那熟练的样子,心里感叹:刘姐姐果然是驭夫有道啊!


    今日她要做一道椒盐小排,是她上辈子在福建当地学来的,这地道的闽南菜,正好让洪金这个地道的闽南人尝尝正不正宗。


    今早是曹大郎送过来新鲜的猪大排和五花肉,董父这几天都在忙着照料福珠新买的郁林猪,他养了这么多年猪,还从未见过这么“骨骼清奇”的猪崽,现在恨不得住在幼猪房,生怕照顾不好它们,所以都换了曹大郎来送货。


    福珠在后院洗猪排的时候,陆离带着陆禾也来了。他不识得洪金夫妇,只当他们是寻常食客。唤了田氏“伯母”,吴氏“婶娘”后,便熟门熟路去厨间找福珠,找不到,便去后院,平日她只在这两个地方忙。


    第33章 椒盐小排 践行 下


    陆离出去后,刘玉才偷偷和田氏问他的身份:“大娘,这位公子是?”


    “哦,他是和珠儿合作的东家。”田氏边择菜道:“酒楼里的菜与饭馆是同步的,两家关系不错,他经常来这里帮忙。”


    刘玉觉得这位公子不简单,表面上不动声色,随意点点头,与田氏聊起了别的话题。


    院子里,主仆见福珠在忙,用不着陆离吩咐,陆禾撸起袖子上前:“董娘子,我来吧,这活儿我擅长,保证给你干的好好的!”


    “那这个排骨搓洗两遍后帮我送到厨间。”因着主仆总来蹭饭的缘故,福珠用着陆禾也顺手。


    “让他干吧,干不好没饭吃!”陆离看着急忙表现自己的陆禾道。


    陆禾有苦不能言,他家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福珠现在见了陆离也不意外了,三天两头来,她也习惯了:“陆公子找个地方坐坐,我先去准备午时要用的菜。”


    “我也去帮忙。”他转身进屋,比福珠还快呢。


    不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开的饭馆呢!


    中午要用的红烧蹄髈焖煮好了,福珠把它盛出来腾锅,准备把红烧狮子头用的肉丸子炸出来,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阿余已经能团的光润整圆了,福珠只需将肉馅拌好即可。


    团子炸出来沥油,陆禾就端着洗好的排骨进来了:“董娘子,把它放在切肉的案板上?”


    “对,放在上边就行,辛苦你了。”福珠把锅里的油盛出来,炸货剩下的油只能用一次,余下的就炒菜用了。


    盆里的排骨是一整扇,福珠得用菜刀将其剁成小块,里边传来“咣咣咣”的声音。


    刘玉道:“福珠这是剁什么呢,这么用力?”


    “许是她又研究新菜呢,平日里她最爱捣鼓,甭管她,你歇着你的。”田氏抬头对刘玉讲。


    另一边饮茶的陆离好像没听见这话似的,掀开半帘就看见福珠正卖力地剁肉:“还有不少呢,我来剁吧!”


    福珠正在分段,猪排带骨,两节骨头即三分宽为最佳,沿着猪肋的纹理,利落地将脆骨斩断,庞大的猪排就被卸成戒尺状了,一会儿再横着将其斩成块,就方便入口了。


    她闻声见陆离站在一旁:“陆公子你用不着帮忙,而且这个排骨得剁一寸长入口为最佳,你没干过这个,别再伤了手!”


    “一寸长,我能掌握,不信你看着我试试?”陆离着实怕她伤着手。


    “也好!”见他如此坚持,福珠也不好拒绝,毕竟还有一堆活等着她做呢,也不能老让他吃白食,男人该用就得用,没得总是供着的道理。


    陆离动作不大,但是猪骨被整齐的斩断了,福珠当然知道这对腕力要求有多高,她意识到:这个清风朗月的公子,外表虽是文文弱弱,但他好像并不简单。


    只有陆离知道,剁猪肋算什么。他的武功是当朝大将军肃王亲自教的,以前夜间遇袭逃命的时候,他连活的野猪都砍过。


    福珠看他剁的大小均匀,挺满意,其他的也不多问,谁还没点秘密了。


    马上就要进入三伏天气,气温一日比着一日闷热,古代连个风扇也没有,人们被这暑天折磨得食欲越来越差,福珠准备做道酸辣黄瓜条,给众食客开开胃。


    直挑的黄瓜洗净,去练,分成四条,顶端呈三棱状,再将黄瓜条切成三到四段,撒上细盐“杀”出里边的水分。


    新蒜脆嫩,不必用刀背拍扁,只需切成片,提味就足够了。红亮的小米椒切成小段,其虽只有小拇指大,威力却是无穷的,所以只需一个,和姜丝蒜片爆炒,蛮横夺人食欲的味道一下就在厨房炸开了。


    这么猛烈的味道扑面而来,惹得福珠喉咙痒痒,吭吭咳嗽几声,陆离还好,他在另一边,只偷偷狠吸几口辣香,闻着就很过瘾。


    只片刻时间,锅里最后倒入福珠兑好的料汁,关火即可,时间再长,酱汁变浓,就失了那份清爽。


    只需等炒好的酱汁晾凉,就可以与黄瓜随拌随走。


    去芯的黄瓜更爽脆,料汁是生醋汁子和酱油并白糖兑好的,酸中带甜,要的就是它的酸劲儿,此乃开胃神器。


    福珠为了增加解暑度,待黄瓜条能放到酱汁子里时,把他们放到井筒里冰起来了,到饭点再取出来,凉意能沁到心里。


    切成小段的排骨还不能直接用,得先用清亮的高粱酒放盐和佐料腌制。


    屋里的辣味刚散,又飘出来阵阵酒香,刘玉与田氏打趣道:“福珠在里面可别被薰醉倒!”


    “这酒十有八九还是做菜用的,不知这是做的什么菜?”这么多年,作为母亲还是非常了解自己孩子的。


    “这么一通折腾,肯定简单不了,今日咱们又有口福了。”吴氏道。


    宋老太帮吴氏擀面,闻言道:“咱们哪是今日有口福,分明是天天都有口福。自从跟了福丫头,我这裤腰渐紧,再这样下去,我得重新裁两身夏装去了。”


    “这话说的一点不差,我说呢,去年拿出来的夏装,怎么肩膀处感觉紧崩了不少,听了宋阿婆的话,原来如此。”吴氏说着又动了动肩膀处,是真的不舒服,看来真该裁两件衣服去了。


    陆离切好排骨,别的他也不会,就别帮倒忙了,被福珠变相地请出来了,刘玉见他俩这相处的架势,仿佛看见了三年前与洪金相处的模样,觉得有点意思,最起码,这公子肯定惦记上福珠了,有机会要点点这傻丫头。


    高粱酒和五香粉调成的褐色料汁,散倒在排骨上,福珠洗净手后,挽起袖子将排骨抓匀。切记手上是不能有伤口的,否则会被这高粱酒“折磨”的刺疼无比。因着阿余前两日切菜时,手指划了个口子,所以福珠便没让她上手。


    因着排骨足足有一大盆,所以福珠扬开膀子大力翻搅,折腾的满头大汗。


    活匀的排骨还要静置,以便入味。福珠在此间隙,将手上残留的酒洗净,时间长了,手背一样的刺痛。


    再回来时,肩膀上搭了块棉帕子,方便擦汗用,若是额头上的汗珠子滴到锅里就不成了,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鲜鸡蛋在碗沿磕口,用筷子快速打散,橘红的蛋黄与蛋清被打出白沫子,却半点不减颜色,没有用过饲料催生的鸡蛋,就是不同。


    打散的鸡蛋液中混上面粉和炒熟的猪油,用竹筷搅匀,碗里就变成嫩黄的蛋面糊了,搅到碗里没有面疙瘩,挑起来只剩细腻丝滑的蛋糊才能放排骨进行挂糊。否则这块有个面团子,那里的糊薄,这里还没熟,薄的地方就炸的焦糊了。


    福珠让阿余将火烧旺,倒入熟猪油,与素油的透亮不同,猪油是亮中带黄的,这样炸出来的猪排更加酥香松软,若是用素油,肉质炸不起来,嚼起来多少带点硬厥。


    福珠用大臂长的竹筷夹着挂匀面糊的排骨下锅,夏季了,油温过高,离得太近,长时间下去,胳膊被烤的一片红,所以她特意定制了加长的大竹筷。


    八成热的猪油,下锅炸三弹指捞出,再放到冷猪油中浸润,这样排骨的外皮更加酥香可口。刚捞出的猪排,表面被炸的一个个小泡泡,滋滋冒着热油,与凉油一碰撞,没有任何声响,不像油与水沾到就“刺啦”作响,但泡泡中的热油释放到凉油中,里边携带的空气也随着释放出来,在凉猪油中又流出一串串针尖大的小泡泡,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浸好的排骨捞出,时间不可太长,不然就该油嘴了。放到竹笊篱上沥油,酥到掉渣的排骨小山似的攒到大瓷盘子里,晾凉,只等上桌前淋上芝麻油,散上花椒碎和少许细盐,就可以下筷子了。


    排骨是浅黄的,犹如秋天枯黄的落叶,且放凉也不影响其风味,干松酥香,佐酒最佳,因而福珠特意给安御医和沈夫子送去一份。


    这道菜与其说是菜,也可以称作小食,饿了当作零食尝上几块也就饱了,严格地说,他不用什么特定的主食相伴,他本身也可以当作一份主食。


    所以,不用分什么正午不正午,做出来福珠就端到外间让众人尝尝。


    虽是炸货,刘玉这个孕妇闻起来却不见半点油腻和厌恶,她率先加起来尝了一口:“酥嫩细腻,醇香无比。”


    “洪金你也尝尝,这与闽南那边的椒盐小排是不是一样的味道,食起来比一般的还要正宗不少?”


    洪金一听,见这炸排骨与他家乡的菜式一模一样,他也夹了一块:“果真是,跟老城里最正宗的那家是一样的味道,从小到大,记忆里椒盐小排的味道只在这两个地方尝到过!”


    福珠听闻,心里一笑:“实不相瞒,我做的就是闽南的椒盐小排,特意让洪大哥与刘姐姐帮我尝尝味道是否正宗,听你们的话,好像我的手艺还能交差。”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碟子里就被夹了筷子椒盐小排。


    第34章 溜肉段 建房


    福珠低头入目的是骨节分明的大手,抬头看那人,陆离已经啃起了自己碗中的排骨,好像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


    幸好今日福珠与田氏他们没在一张桌子上,不过这些都被刘玉看在眼中里了,在对面跟福珠挤眉弄眼,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当着这么多人肯定不能讲,等私下再问清楚吧。


    福珠赶紧岔开话题:“既然刘姐姐你们觉得此菜正宗,那我就放心在饭馆售卖了。”


    “这椒盐小排就是放在老城也是正宗的不得了的程度,还有上次你做的莲合肚汤,也是闽南的味道。”洪金又夹了两块排骨道自己碗里:“没想到福珠你做南方菜竟也如此厉害!”


    “我福珠姐姐做的菜就没味道不好的!”阿余咽下一口排骨肉道。


    陆禾与阿茂没有时间寒暄,两人自上次在餐桌上结下怨后,这次都长了心眼儿,话不多说,直接干饭,幸好福珠他们还在,不然两人用筷子都能打起来。


    陆离倒是有够,今日没有像以往用的很多,双眼亮晶晶地转头看着福珠:“你做的东西都有独特风味儿,不必纠结正不正宗,有你的特点是主要的。”


    福珠心里空了下,瞅着陆离发愣,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话。


    “怎么了?”陆离歪头对上福珠的眼睛。


    福珠晃了晃脑袋回神,直了下腰道:“没怎么,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饭菜与人一样,光是模仿是不成的,你得有自己的个性才能讨人喜欢,所谓正宗,就是获得众人咳咳的东西。所以,你也一样做出了大家都喜欢的味道,你做的椒盐排骨也是正宗的。”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福珠你只要按自己的心意做菜,以你的手艺,做什么都是好味道。”刘玉认可陆离的话:“也许哪一天,你出了属于自己的食谱,收徒继承你的手艺,那你就是正宗的大师傅啦!”


    “刘姐姐净会说笑,我就是个小厨子,离那步还远着呐。”福珠笑了笑,偷偷看了眼陆离。


    “你可以做到,只要你愿意。”陆离看着福珠认真道。


    “那承蒙各位厚爱,我努努力!”福珠被他看的不好意思。


    “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你的恶,千万要说。”刘玉不像是开玩笑:“莫把我当外人呐。”


    “怎会?洪大哥帮我们销咸杬子,就是帮了我们大忙。”福珠知道这两口子是个爽快人。


    “我也愿意帮忙。”陆离突然来了句。


    别人不懂,但刘玉能看出来,这句话是针对她说的,她笑嘻嘻地看向陆离,仿佛在说:哼!这姑娘是你这么容易能骗走的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福珠赶紧打圆场:“都仰仗大家,没有你们帮忙,我自己孤掌难鸣。”


    要说以前福珠难以言明陆离的意思,今日他这么明显,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只是她目前事业未竞,其他的都要放到以后再说,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感情的事,况且,这位公子的身份不简单,哪是她这小平民百姓能觊觎的?


    过了两三日,宋月那边两班倒,没日没夜地将需要的咸杬子和皮蛋准备好了,洪金带着这五百坛杬子,顺着运河一路南下了。


    刘玉则是留在了京城里养胎,她身子恢复的不错,安御医说可以适量的走动,以减轻生产时的苦楚。


    忙完了这一摊子,福珠终于能腾出精力修建家里的房子,不然到了冬日又要难熬了,雨季也要来了,屋顶要是不修,肯定是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房子东边的人家早就说卖,福珠趁机买了隔壁的老房子。现在两个老俩已经搬走回老家去了,地契在上次申请猪场地契的时候就过了户。


    只是端午前后太忙,一直没时间重建,这次趁这机会,把原来的老房子推倒,直接重建六间,正好院子也大了不少,还能修上洗浴间和炕。还有厨房,她早就想打两口做饭的锅,原来的太影响发挥了,要是冬天烧个热水,还得把烧饭的锅腾了。


    猪场那边,董父得主持大局,一家三口谁有时间就往家里跑,现在福珠一家搬到吴氏家暂住,互相照料的也方便。


    福珠用的还是建猪场的那批工人,为了赶工,把活计都托付给他们了。虽说多花费些银两,但能省不少心,只需要把自己的要求给他讲明白成。


    动工半月余,配房的澡间是比较复杂的,因为古代人没有见过这种挖地沟的做法,若这地道今日不一口气挖完,明日来了还得费同样的力气,因而众人干到天黑还没归家。


    夏季的日头本来下山就完美,天要黑透,就得戌时过了。


    因而福珠决定给工人加个餐,小二十口人,做什么大锅饭好呢?既能补充力气,还能尽快出锅。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阿余过来讲:“小姐,上次那猪肉炖粉条就不错,咱们再做一次?”


    “这倒提醒我了!”福珠想起来,要说量大实惠,莫过于东北菜了:“今日咱们不做猪肉炖粉条,我给你们做道新菜尝尝!”主要粉条有限,上次被她用的不算少,剩的这些得省着点用了。


    “什么菜?小姐你提前透露我下,不然阿茂那胖小子老是嘲笑我,食了半天连菜名都不知道!”


    “叫溜肉段,跟猪肉炖粉条一样,是东北的菜式,一会儿再让婶娘烙上几张大饼,保证管饱!”福珠无奈地说,他俩现在都到了谁先知道菜名都要争的地步。


    “哈!我这就告诉小阿茂去!”说完阿余就蹦跳着跑了。


    这俩人,闹起来的时候鸡飞狗跳的,田氏这么好脾气的人有事也要说上他们两句,等有了什么好消息,好东西,还要一块分享,果然还都是半大的孩子。


    原来的厨房拆了,为了方便,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个锅灶,满天星光之下,工人赤膊干活,福珠和阿余生火炒菜,田氏帮着吴氏擀面压剂子,天太晚了,阿茂留在有福来陪祖母。


    溜肉段并非纯肉菜,里边还要搭配上胡萝卜等菜为宜,菜不够用,福珠和曹阿婆家借了些,虽然这个朝代还没有洋葱,但能有青椒可用就不错了。


    精瘦的猪里脊切成三寸大小的肉块,切的小少了东北的那种豪爽,切大了炸不透里边夹生,这肉段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阿余,小葱可洗好了?剥好的蒜瓣也递给我,今日只有一块案板,就放过你吧!”


    阿余将一把嫩生生的小水葱递给福珠:“小姐又打趣我,亏我特意去了曹家阿婆院子里挖了新鲜的葱蒜!”说着又将一大把白胖的蒜瓣儿塞给她:“今天我切不了案,只能将就烧火去喽!”


    “尖嘴利牙的姑娘,亏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一会儿火先不要烧旺,肉段需要文火慢炸。”福珠嘱咐道。


    “谨记小姐吩咐,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是个合格的烧火丫头了。”


    阿余去外边抱柴火,正好碰上披星戴月下山回来的董父和曹大郎,董父看院子里忙活不停,问:“怎这么晚了还不归家休息?”


    包工头韩强道:“回家就尝不到福珠做的菜了,这不我们商量商量,谁都舍不得走?”


    “净开玩笑!”董父拍了下他肩膀。


    “爹,今天韩大伯给咱们加时修澡间,我做个夜宵,你和曹大哥也一起简单用些。”


    两人各自去洗漱了,福珠把加料酒的里脊肉翻面,继续腌制去腥气。仔细看,为了入味,里脊肉表面被福珠用竹签渣了小孔。


    炸糊与寻常面糊相比更复杂些,福珠为了保证外焦里嫩的口感,提前虑好两只鲜鸡蛋清倒入面粉里,单一的面粉会让表皮发干发脆,因而还要倒上淀粉增加酥皮的弹、滑、嫩。


    裹匀面糊的肉段像一条条小金鱼跃入锅底,等它摆摆尾巴浮起来时就该出锅了。大沿锅里中,满目金黄的肉段,福珠用笊篱舀了一层又一层,阿茂想偷食,被福珠逮着制止了:“里边还没熟,沥完油还得复炸一遍呢。”


    宋茂挠挠头:“是这样呐,我还想替小姐你尝尝熟没熟呢。”


    “分明是想偷食!”旁边烧火的阿余不屑道。


    “阿余,转大火!炸好先让你们尝尝!”


    “好!”阿余填上一大把碎树叶,催旺火不可用大柴,要的是它瞬间燃烧的爆发力,锅里的热油不过半弹指就翻花了。


    趁着滚油将整盆的肉段下锅复炸至焦黄,表皮残留的油脂被逼仄出来,只剩脆香。


    “滋啦”葱段、蒜碎爆香,有几片葱皮被激的爆起,发出“噼啪”的响声。


    “转小火,要不该糊啦!”炝完锅,福珠把切好的青椒段和胡萝卜片一股脑倒进锅,拿着木铲翻炒两下,再加少许清水以防干锅。


    青椒和胡萝卜炒到断生就得放肉段,勾芡、花椒末、淋麻油、酱油上色、出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分装了三大盘子才将锅里的菜铲完,等到工人用饭时,菜的余热已经将自己烘熟了,咬起来脯厚鲜脆,菜的原汁原味被锁在外皮里,一口青椒咬下去,满嘴辣甜。


    “外壳干滑酥焦,肉片鲜灵松嫩,迷的我都不知嚼什么了!”韩强尝了一口夸赞道。


    另一桌子发出感叹:“要是有这夜宵食,我愿意天天加时做活!”


    福珠应声:“偶尔就够了,可别为了房子将你们累坏了,各位大伯大哥,多用些,饭菜都准备的足足的!”


    刚出锅的大饼还烫手,软的糯手,一扯还挺有弹劲儿,这是吴氏听了福珠的建议,用烫面烙的饼。


    一般人烙不成,滚开的热水倒进面盆里,手难下去的很,只能忍着烫把面活成团,做成剂子。烫面大饼又软又韧,放两天也不带干的,只是烙的时候太受罪,品尝的时候千万要珍惜!


    第35章 骨渣丸子 三个渣滓 上


    房子建了半月余,垒是垒完了,里边整葺好还需要个时日,一时半会儿是搬不进去了。


    日子安安稳稳地度过,福珠自那日暗里对陆离冷淡处理后,就再也没见他出现过。只前些天,两人合作的猪场里,有几头猪又拉又吐,掌事张清来找福珠求助,连陆岸都没有露过面。


    清晨,后院福珠正在洗面,井口大的木盆里已经搓洗出不少面汁,澄澈的面汤光是看着就清爽,让人总忍不住饮上一口。


    面团被洗成酱黄色蜂窝状的流体,这面才算洗到位。


    木盆里的面汁子蒸熟,一张张晶莹剔透的凉皮慢慢地摞成小山。洗好的面团可蒸可煮,切成指肚大小的剂子,当作菜码。


    三伏天卖的最好的就是这凉皮,再有就是凉面,不限什么卤料,过三遍水的细面,只在上边淋上浓稠的麻酱,再擦上几下黄瓜丝,扑面的凉气令人食欲大振,喜酸的还能佐些醋汁,喜辣的舀上几勺生蒜泥,过瘾却不蹿火。


    瘦陈和胖高已经连续食了三天没换过样了,胖高饮完最后一口麻酱汁,身心舒爽道:“这麻酱料汁也不知怎么调的,香浓醇厚,像碾碎的芝麻在舌尖化开的真实感。”


    瘦陈今天的蒜泥加多了,被辣的直吸气,即便是凉面,用完仍是满头大汗的:“董娘子做的这饭食,外边就买不到同样的。你看东边码头有多少学她的,凉皮做不出来就做凉面,谁家都不是这位味道!”


    “没错,就是小咸菜,这里的都比别的地方味鲜!”胖高额上也冒出了一层汗珠子,险些流到眼里:“你看看咱俩没出息的,冬天喝粥出汗,夏天用凉面还出汗,怎这汗珠子就恁不值呢!”


    “三伏天排汗就是排毒,不爱出汗的人才羡慕您哩!”阿余来给他们上凉茶,搭话道。


    “这丫头说的有理!”胖高接过茶壶:“来!老陈,再饮些茶水!”


    送走最后一批食客,福珠才有时间歇一歇,猪肉最近的需求量减半,虽说不乏夏天愿意食猪蹄子的食客,毕竟是少数。为此,两个猪场也放缓了育肥的进程。


    用不着准备这么多菜,福珠闲下来不少。往日用完午食就得马不停蹄地回厨间,现在午后可以歇息一个多时辰。田氏和吴氏年纪大熬不住,回家午休去了,阿余和渍娘去宋老太屋里歇晌,只剩福珠和阿茂这两个精力旺盛的人看店。


    日头正盛,街上半天才过一个半个的行人,福珠最享受这安静的午后,仿佛全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


    后院,福珠在树底下听着蝉鸣,躺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地放空时,阿茂跑来禀报:“福珠姐,刚才来了一个人,说是宁王家的小厮,找你有事。”


    福珠懒洋洋地睁开眼:“阿茂你说是谁?”


    他只好又重复了一次:“是宁王家的小厮。”


    福珠匆匆把鞋穿上,到了外边一看,果然是宁王喝醉那天陪同的小厮。


    “福珠姑娘,王爷说咱们见过面,所以吩咐我过来,在有福来订几道菜。”这小厮跟上次见面似的,客气有礼。


    “不知宁王想订哪几道菜,何时需要?”


    “每隔两个月,我家郡主和世子会带着玄外孙探亲小住,这不过明日又要归家了,故而提前来姑娘你这里订好菜。”小厮认真回答道。


    “那宁王殿下可列了菜单?”福珠继续问到,毕竟她没见过郡主一家,口味也不甚了解。


    “王爷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你一看便明了。”


    福珠接过信,里面除了列菜单外,还嘱咐她:福珠丫头一定要捎上你酿的清酒,自上次尝过后,我就念念不忘,听俺老头说,铺子里还有果酒,不论什么,都给我带上,啊!福丫头,千万别忘了,还有我那女儿姑爷一家没有忌口,夫人嗜甜,那小外孙不用管他,大人食什么他跟着用就行。


    福珠看完心道:这宁王老爷子,先交代好自己惦记的酒水才想起别人,真是不靠谱!


    “这上边的确都写清楚了,您明日准时来取菜就好!”福珠摇摇手中的信纸道。


    “那就拜托姑娘你了。”小厮把手中的定金交给福珠转身要走,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来道:“王爷肯定和姑娘你要酒水了,夫人平日里不愿让他饮酒,因此王爷总是借着相聚的机会蹭些酒水,不过千万不要多带,带多了夫人又要责备他了。”


    “好,多谢您提醒!”福珠给小厮装了一杯酸梅饮子:“这个您拿着路上喝,天气炎热,路上辛苦,注意防暑。”


    小厮接过竹筒顶着烈日驾车回去了。


    福珠望着马车的背影心有余悸,幸好这小哥心地好,不然到时候惹了宁王夫人生气,这不是她这小老百姓能惹的起的。


    这老头,怎么能害她呢!福珠见时辰差不多,该准备飨食了:“阿茂,去后院把阿余和渍娘喊起来,让祖母多休息会儿!”


    “马上去,福珠姐姐!”


    等人到齐后,有福来又忙活起来了!


    宁王一家明晚相聚,福珠午间歇晌的时候将他所需要的菜式准备出来就来的及,怎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除了宁王指定的菜式,福珠考虑到还有小孩子,早上从猪场的冰窖里拿了食材,填上一道小食,算是给餐桌填个彩头。


    猪前腿最顶端的月牙骨,整块的脆骨上还盖着薄薄一层肉。瘦肉中间的白线就是月牙骨,属于“夹心”部分,不懂吃的人会将这块骨头丢弃,殊不知这部分有独特的风味。


    月牙骨从中间片成两半,切成黄豆粒大小的脆骨肉块,还要拌上同样量的里脊肉才能团成肉丸子。


    葱白切成宽丝,白皮中一点翠,这部分够味够劲儿,用来去腥最佳,再来隔年的老姜,同样切成大宽丝,撒上细盐,下手揉搓,把苦涩的姜汁和冲鼻的葱香激发出来,添上白开水搅匀。


    用手半捂着碗口,将葱姜汁水倒入肉碗中继续抓拌,中间洒些提前磨好的五香粉,一丢丢就足够提味了,若是放多了,猪肉便会带上一股药性子气,和食中药无异,因为肉香被压没了。


    这一步还没完,现在碗中的脆骨肉和里脊肉还是散的,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捶打一番才能成为“一家人”。


    “啪、啪、啪”,前后院都安安静静,只厨间传来响动,前后窗户都打着,微风拂过,扬起福珠身后挂着的半帘,却吹不散福珠额上冒出的汗珠。


    中间不停加葱姜水,等到肉团之间有黏黏的拉丝,福珠才停手,不过这个“发黏”可不是坏了,而是摔到“起胶”了,脆骨肉借这个黏糊劲儿终于团成一体。


    倒红褐的老酱油着色和半固体的湿淀粉,福珠快速用手抓拌,此间就不用再放盐了,三年以上的老抽,含盐量多多。


    骨渣丸子比狮子头要小上许多,甚至比四喜丸子还要小,福珠为了照顾小孩子,特意把丸子搓成四寸余,从虎口推出来的大小正好。


    纯肉丸子顺着锅沿滑到滚油中,为了防止溅出的热油烫伤,这大热天,沾到油点就是一个泡,福珠可不愿给自己找那罪受。


    不用翻锅,肉丸子会顺着油花翻滚到锅中心。纯肉团子比发黏,下完一锅丸子,福珠用木铲托底沿着锅边向上铲,防止粘边沿,等所有丸子漂起来,笊篱和木铲配合,将锅里的一网打尽。


    油漉漉的丸子与菜丸子不同,肉丸被胶质包的严实,金色的外皮光滑,不像菜团子炸起,看着渣渣沫沫的,粗糙剌嘴。


    福珠还炸了第二轮,明显比头锅多上一半。骨渣丸子适合小孩子,当然更适合大孩子了!正好董鹄和明嘉俩人也要休假回家,大家伙都要尝尝才有乐趣。


    福珠先给阿茂捏了俩尝鲜,一口一个,Q弹的里脊肉和咯吱咯吱的脆骨一点都不违和,脆骨遇热便熟,甚至比猪肉还要柔嫩几分。


    阿茂嘴唇泛着油光,抿了抿唇道:“福珠姐姐,这个丸子这么香,不如放到铺子里售卖,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你倒是有眼光!不过咱可拿不出这么多月牙骨来!”福珠洗净手,又切了几大片葱姜片:“一头猪两条前腿,就两块月牙骨,这点丸子用了二十块月牙骨,相当于食了十头猪,我可攒了好久呢!”


    烧火的阿茂惊呆:“这也太珍贵了,早知道就不嚼这么快了,得细细品味才行。”


    福珠“今日你这进步不少,连细细品味都知道啦?”福珠逗他。


    “在福珠姐姐的熏陶下,我不进步都难!再说,为了吵架不输给阿余,我也得苦练口才。”说完,小脸皱巴巴的,主要是平日吃了阿余太多亏。


    炸好的丸子放到柜橱里,等准备好飨食,日头渐西,福珠才开始进行最后一步:炖丸子,保证每道菜到了饭桌上都是刚出锅的。


    一大勺花生油入锅烧热,花椒粒、大料瓣烹炸出香味后,再加葱姜片,等到姜片杏黄发皱,葱片微焦时加水烹煮后捞出,防止食的尽兴的时候,一口花椒、半口大料来捣乱。


    丸子倒进锅里,福珠见水有点少,赶紧又加了些清水进去,不然糊了就大发了。


    除了放盐外,还要放糖提鲜,福珠去柜台底下的黄酒桶里倒了两勺酒浇到汤里。宁王不能多饮酒,菜里的就算不上饮了,咸中带甜的多层次口感,也能照顾到宁王夫人,这道菜简直太周到,太懂事了。


    第36章 骨渣丸子 三个渣滓 下


    福珠让阿余把柴火都抽干净,只用灶里零星的火点就足够。


    半个时辰后,掀开锅盖,里边的丸子已经膨胀起来了,说明火候够了。


    先盛出一份装到炖盅里,剩下的装盘当做今日的飨食,阿余早就觊觎炸好的丸子了。


    最后一道菜装完食盒,宁王府的小厮正好登门。


    阿余见到来人,惊叹道:“大哥你来的可真巧!”


    “我家王爷从清晨便嘱咐我不能迟了,晌午嘱咐一次。”奴仆认识这丫头,圆头圆脑,讨喜的很,应声道:“这不,晚上不等王爷催,我赶忙驾着马车来了!”


    “元淇大哥来啦!菜都是刚出锅的,马车也快,等到了饭桌上也都是热腾腾的!”宁王家的仆人来了,福珠就是再忙也得亲自迎接。


    两人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听他介绍自己,福珠才知道,这小厮唤作元淇,看着没比自己年长几岁,到王府却十年有余。五年前,缘是王爷身边的大管家庞叔年纪见衰,故而从百余人中选出的他,协助庞叔照顾王爷。


    “王爷这会儿可能都在饭桌上等着了,我得赶紧回王府,就不耽搁姑娘你的生意了。”元宝淇把剩下的尾金递给福珠便匆匆要走。


    “这里还有酒水没带,别忘了!”福珠叫住他。阿茂从柜台拿来三瓶巴掌大的精装小酒,福珠接过来递给元宝:“这酒水有两种口味,两瓶清酒和一瓶杏子酒。”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三小瓶酒笑,心道:这姑娘冰雪聪明,只点过一次,便安排的如此周到。


    如此,他既可以和宁王交差,还能不得罪王妃:“劳福珠姑娘费心!”


    奴仆千恩万谢地走了,福珠在心里琢磨:在大家族当值,说起来风光无限,殊不知要时刻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主子,想想自己,虽然累点儿,穷点儿,干了活是自己的,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多想无益,着手当下才是:“咱们也继续忙吧,食客们这就来了。”福珠赶着两个小的干活去了。


    元淇赶着马车回到宁王小居的住处,门口已经有婢子在等了。


    不用多想,肯定是郡主一家到了,王爷和王妃两人着急,故而让婢子出来等。


    他将食盒递过去,嘱咐婢子:“慢点儿,里边有汤盅,千万别洒了!”


    屋里,不仅坐着宁王夫妇,今日他亲家肃王也来串亲了。


    宁王独女周惜锦与肃王家长子青梅竹马,到了议亲年纪,两家顺理成章地定下亲事。婚后夫妻二人和睦,儿子祁新辰也乖巧可爱的很。


    元淇进屋回话,行完礼发现肃王府二世子齐康和陆离也在连忙再次行礼。


    “王爷,菜已备齐,随时可以开宴。”


    祁新辰虽只有四岁,可是精的很,此时他正趴在宁王肩上摸索胡子玩儿:“可是外祖说的那家饭馆的菜?”


    宁王转手将他抱正坐好:“错不了,外祖特意让元淇订的,辰哥儿肯定会喜欢!”


    “福珠姑娘听说小世子来了,还特意给添了道菜。”元淇回禀道。


    听到福珠的名字,陆离端茶的手一顿。旁人没有察觉,祁康发觉了他的异样,用眼神询问他,惹来陆离的无视。


    祁新辰从宁王膝上爬下来,小跑到郡主面前,抱住她的手:“这个姐姐可真大方,娘,明日咱们得去当面感谢她!”


    “我看你呀,就是惦记铺子里的餐食!”宁惜锦摸摸他的小肉手,这孩子自小就吃嘛嘛香,很少生病,连最难熬的断奶都异常轻松,别的孩子不愿吃辅食,他却早就抢着食米汤。


    宁王发话:“祁兄,你家二郎常年戍边,平日里小聚,叫陆离这小子也不过来。今日难得聚齐,咱们定要不醉不归!”


    说起祁靖肃王就生气:“哼!要不是回京述职,我看他到了明年这时候都想不起来回家!”


    “儿子在边关多危险,你不担心也就罢了,怎么还教训起儿子了?”肃王妃在一旁埋怨。


    夫人一发话,肃王这老头也就冷静下来了,转话茬道:“我这不也是想让他多回家看看嘛!”


    宁王妃颜慧淑打圆场:“好啦,蓉娘,肃王兄也是关心则乱。还有二郎,以后要勤归家看看,我们可是想你想的紧!”


    祁靖眼看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赶紧应和:“婶娘,我以后定改。”


    惹得他娘何静蓉瞪他,若不是怕这老头将儿子吓跑再也不回来,她也得责备他两句不可。


    众人呼啦啦地去了饭厅,厨房的婢子和婆子已经把菜上全,围上桌就可以动筷子了。


    满桌子菜,肃王只识得那手把肉,女眷则是先尝的凉拌菜和糖醋排骨,尤其是两位王妃,对甜丝丝的菜完全抗拒不了。


    小世子辰哥儿尝了一口面前的甜烧白,薄的近乎透明的肥肉片夹着绵细的豆沙。甫一入口,肉片与豆沙分层,牙齿咀嚼,舌头裹挟,方能体会软沙软沙的口感。


    宁王其他菜都食过了,唯独没见过骨渣丸子。刚揭开盖子的瓷盅里,汤汁偶尔还滚出个小泡泡。


    “嚯,这菜还是刚出锅的!宁老弟费心了!”肃王也随着宁王用汤匙连汤带水地舀了一个丸子。


    宁王来不及应声,这丸子实在太有嚼劲儿了,他忙着“咔哧咔哧”地咀嚼脆骨。


    他以为这骨渣丸子和红烧狮子头一样嫩生,入口即化,没想到里边还有软骨,就连肉质也更筋道,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把外观相似的菜倒腾的截然不同的。


    “这肉丸子看起来松散,我还以为被炖烂了。”勺子里还剩半个,肃王直接连着汤一齐入口。


    他是武夫出身,溢美之词说不出来,只道一字:“爽!”


    其他人也纷纷尝起别的菜,即便是幼童,也能食这骨渣丸子,辰哥儿用他那小奶牙便能将软骨剁的碎碎的,食了一个后,又让他母亲给他舀来两个。


    宁王唤仆人倒上福珠拿来的酒水,元淇解释道:“福珠姑娘给拿来了三瓶酒,分别是青杏酒和清酒。”


    宁王一看他手中的酒瓶,不可思议道:“这么小的瓶子?福丫头也太小气了!”说完又心虚地瞄了一眼他夫人:“既如此,那就凑合着吧,把清酒先倒上!”


    因着两家相聚不易,颜氏见这么三小瓶酒水,五个人也分不得什么,便什么话都没说。


    有福来此时也忙过点了,吴氏烙了大饼,田氏提前煮了绿豆花汤,除了骨渣丸子外,福珠还拌了几只皮蛋做凉菜。伴着夜间的清风,饮着冰凉的绿豆饭,足以扫除这一天的暑气。


    待用完饭,留阿茂收拾碗筷,大家便都回家休息了。


    锁好前后院的门,阿茂又检查了一遍早在后院墙角挖的地洞和墙边放的鼠夹子,见没有问题就扶祖母回屋里了。


    陆离和祁靖将军在宁王小居用完饭转头回了一线天,等到酒楼打烊,许久,两人才等到该出现的人。


    “参见特使大人!”


    依旧是上次陆离见的那位特使,今天依旧是黑衣黑帽的打扮,这次他来,主要是商量关于官盐走私案的最新进展,近期在江浙至闽南途中,又查出一艘走私官盐的船只,如今却找不出幕后之人。


    “皇帝有命:使臣已全数离开,可以重新着手查询官盐案件了!如有消息,还按老方式联系我。”说完黑衣人便离开了。


    陆离和祁靖两人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从酒楼离开时,祁靖突然问陆离:“总是讨论正事,头都大了”说着看了眼陆离,试探道:“刚才在宁伯那里说起的饭馆,听说就在附近?”


    “在不在附近与你关系也不大,反正一年你也回不来两次。”陆离望着永无止境的夜色,无情道。


    “这次不着急回去,正好尝尝这家饭馆,味道的确很好,还能见见那位娘子,能有这样的手艺,男子都不多,女子就更稀奇了!”祁靖故意说道。


    陆离一听他要见福珠,表情少有的凌厉,盯得祁靖直发毛,这样的表情他只见过一次,就是他们外出游历时,在荒郊野外遇到野猪,当时他受了伤,陆离一人与野猪近身搏斗,杀掉了野猪。


    “我只是好奇罢了,不过你与这小娘子相识?”祁靖可不敢再逗他。


    “相识又如何?”


    祁靖兴奋地刚要八卦他,陆离又来了句:“不相识又如何?”


    弄得祁靖一下泄了气,心道:莫非是他喜欢人家小娘子,但被拒绝了?


    祁靖和他挤眼:“我是你兄长,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聊聊,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陆离觉得他滑稽的模样辣眼睛,抬头看夜空中的星星:“既然你想去,那就走吧。”


    果然就在附近,看来这小子情窦初开却被铩羽而归呐,改日他一定得见见这是何方神圣动摇了他“成佛”的心,毕竟在祁靖心里,陆离将来可是要出家修佛之人。


    两人到了饭馆,“有福来”牌匾上映出斑驳的月光,前边大门紧闭,后院却炸开了锅。


    后半夜,祖孙两人在屋里睡的正香,后院突然一声惨叫进行了二人。


    宋茂没让宋老太起身,也没点蜡,拿了一根大木棒,将木窗开开一条缝,不观察好外边的情况,决不能贸然出去。


    宋茂的房间在西边,从窗户里看院子尤其是西边墙角,简直是一览无余。


    那三个贼人够笨的,有一个摔到了地洞里,剩下那俩一个被夹住了手,一个被夹住了脚。


    宋茂借着月光看见掉到洞里的没有动静,应该是摔晕过去了,另两个疼的发出阵阵嚎叫。


    陆离和祁靖耳力极佳,自然听到后院的动静了,两人一听就知道后院进了贼人。


    宋茂等了会儿,确定他们没有帮手了,才准备提着棍子出门。他在拉门栓的时候,突然又听到敲门声,接着有人喊:“开门,院里进贼了,有没有人呐?”


    “你这么叫唤,还以为你是贼人的同伙!”陆离嫌弃道,他知道里边住着谁,扬声喊:“阿茂,是我,陆离,把门打开!”


    阿茂听的出他的声音,在门里喊:“是陆公子?”


    两个被夹脚的贼人听到门里门外都来了人,也不喊叫了,安安静静地缩在原地当鹌鹑,疼的龇牙咧嘴的鹌鹑。


    陆离应声:“是!”


    因着那俩人不叫了,所以阿茂听的更加清楚,这下确定好了,他快速拔下门栓,“噔噔噔”地跑去开门,因着着急,踩着了一个贼人的脚,又是一声惨叫。


    阿茂见到来人,强做镇定的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表现的再镇定也是个半大的孩子,经历这种事,他也害怕。


    三人往里走,陆离先问阿茂:“你和你祖母没被伤到吧?”


    阿茂听到关心的话,心里暖暖的,骄傲地说:“我提早就挖了陷阱,还放了鼠夹,他们都没能进门!”


    看他的模样,仿佛在说:我聪明吧!


    祁靖搂住他的肩膀,夸赞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想的周到。放心吧,有我们在,他们肯定跑不了。”


    “阿茂,有绳子吗?”陆离见这情形,先把他们绑起来再说。


    两个清醒的贼人,被绑也不挣扎,坑里那个更是一动不动。


    祁靖绑人的手法是专业的,陆离不下手,在一边指挥:“阿茂,再去端盆水,把这个晕着的泼醒。”


    祁靖扎完最后一道结:“没错,你陆哥哥说的对,要不赶他们去衙门,谁还背着他去!”


    “阿茂,你回去睡觉吧,我俩把他们送到衙门,剩下的事明日再说。”陆离交代好,和祁靖赶着三人奔府衙去了。


    鼠夹子虽然撤了,但夹的脚还肿着,俩人一瘸一拐地走,另一个头朝下摔懵了,和另两人串在一个绳子上,在后边歪歪扭扭地跟着,俨然是一根绳上的三个蚂蚱。


    祁靖在前边拽着绳子,陆离善后,跟在紧后边。


    “我跟你说,这大半夜的替她抓贼,明日一定要让那董娘子好好请请我。”


    “走你的吧,今天还想不想回家了?”陆离不理他的话茬。


    祁靖嘴里嘀咕:又不是让你请,人家都拒绝你了,还护着呢!


    胡县令治安严谨,值班的衙役一看是三个夜闯民宅的贼人,任他们再狡辩都无用,二话不说全都关进大牢了。


    第二日,福珠还没来的及开锁,阿茂听见动静就把门打开了。


    看见福珠,赶紧和她报告昨晚的事:“福珠姐,昨日院里进了贼人!”


    “什么?”福珠拉过他仔细看:“你没被伤着吧?祖母呢?”


    “我们俩都好的很,他们三个栽倒我布置的陷阱里了,后来陆公子和另一位公子来了,把贼人送去府衙了。”


    “那就好!”福珠沉了口气。


    其他人也吓的不轻,吴氏和田氏跑到后院去看宋老太。阿余也收敛了,对阿茂说道:“有没有被吓到,今日我不跟你抢菜了,你多食些好的,压压惊!”


    在阿余看来,吃东西是最大的疗愈方式。


    安慰完祖孙俩,福珠还没开始忙,就来人传他们去府衙升堂。


    福珠带着阿茂赶到的时候,三个贼人没样子地半跪坐在朝堂上。这仨人是出了名的偷鸡摸狗,三家早就折腾的疲了,也不给儿子争辩,只一句:县令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


    胡县令拿他们也没办法,按大礼朝例律,夜闯民宅的贼人,是要发配边疆的,只是这三个毛孩子,只有十余岁,没法按例律定罪。


    胡县令正发愁的时候,福珠冒出个想法:“县令大人,不如让他们替我们扫猪场去吧?”


    县令一琢磨,这倒是个法:“虽然你们没造成严重的损失,但夜闯民宅触犯了律法,有罪当罚!就罚你们去清扫董家猪场半年。若有违背,罪责加倍!”


    三人一听,让他们去扫臭烘烘的猪场,一下就蔫了,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得捏着鼻子认罪。


    外围看热闹的祁靖,听了笑道:“这姑娘还挺有意思,扫猪场,亏她想的出来!”


    福珠对这个处理很满意,正好今日要清猪圈里的大粪了,董父还发愁找不到帮手,你看这帮手不就来了?


    她领着阿茂出府衙的门,正好与陆离两人碰个对头。


    两人谁也没出声,气氛尴尬之时,祁靖出声道:“董娘子,昨日捉贼我可是出了力!”


    福珠不认识他,疑惑地看着他,陆离白了一眼祁靖,介绍道:“这位是祁靖将军,近日回家探亲!”


    “原来是祁将军,怪不得气度不凡!”既然人家帮了自己,福珠自然得表示表示:“今日晌午我做东,祁将军、陆公子都来我饭馆用午食吧,给我个机会好好感谢你们?”


    陆离没来得及出声,祁靖抢在他前面:“那可好,我们一定准时到!”


    第37章 绿豆冻肘 压惊


    福珠本就打算中午做些好菜安慰阿茂,多添两双筷子不算问题。


    这么一打岔,阿茂也忘了昨晚的恐惧,一心想着福珠给他做什么好菜。


    太阳越顶越高,福珠和阿茂不约而同地迈大了步子:“阿茂,等房子建好了,你和你祖母也搬回来住吧。”


    她前思后想,还是觉得后怕,万一昨天遇上的不是几个蠢的,光靠老人和小孩儿是挡不住的,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能碰上陆离和祁将军。


    “用不着,要不是后院有人,咱们饭馆这次肯定被偷。我和祖母得看着点儿。”阿茂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忘了昨晚有多危险、多害怕啦?”福珠见他不像早上那么慌了才问出口。


    “害怕归害怕,可是守着铺子更重要!”


    “但在我心里,你和宋祖母的安全比钱财更重要!”福珠认真对他讲:“钱财没了可以再赚,而人是一切的希望,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福珠见阿茂听不明白,又接着说:“你要牢牢记住,时刻要保护好自己,你比多少银子都重要!”


    听完,阿茂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似懂非懂,福珠只能点到这里,剩下的需要他自己体会。身处这个封建朝代的底层人民,命如草芥,有人一辈子都只是个奴婢,从未没被当作独立的个体对待过,但福珠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牺牲掉某个人的一生来换取银子。


    “走吧,回去做些好菜给你压压惊。”福珠轻快地拍了下他的肩头。


    “太棒了!”提起吃的,阿茂就高兴地跳脚。


    两人刚进门,三个长辈就围上住他们了,心急地问:“县令怎么说的?”


    “阿茂这孩子的亏不能白吃,有没有定他们的罪?”田氏道。


    阿余也从后院跑过来了,在一边静静听着话茬儿。


    “他们年纪还不够,所以没能定罪,不过”


    福珠话没说完,阿余听了气愤道:“没惩罚他们!大不了我去打他们一顿给阿茂和宋祖母出气!”


    “阿余姐别急,等福珠姐说完。”阿茂劝住她。


    福珠把后半截说完:“不过胡县令让他们三个来猪场扫粪半年,如若不从,随时给他们双倍定罪!”


    “倒是也只能如此了。”田氏叹了口气。


    “不过咱也不亏,让他们干活,比打他们一顿还值,正好猪场缺人扫粪呢!”阿茂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觉得让他们扫臭臭的猪粪比打板子还要痛快。”


    宋老太赞同阿茂的话:“这倒是,那三个贼人一看就是娇惯坏的,让他们干这活,让他们又累又丢人,是个好法!”


    “对了,刚才你曹大哥送来的肉里有个大肘子,我特意留起来了,一会儿给阿茂和你宋祖母炖着食,好好补补!”田氏对福珠说。


    福珠逗田氏:“都听娘的,刚才在路上我还说给阿茂做菜呢!没想到娘你都提前给他点好菜啦?”


    “我这是怕好东西被用了去!”田氏说完又拉着阿茂嘱咐:“要是不喜欢食肘子,就让你福珠姐给你做别的。”


    阿茂很容易满足:“只要是福珠姐做的,我什么都喜欢!”


    “中午陆离和另一位帮忙的友人也要过来,昨日多亏了他们两个,所以把他们也叫上了。”福珠提前告知午间来的客人,以免到时候露怯。


    “有些日子没见到过陆公子了,帮了这么大忙,请请人家是应该的。”吴氏的面手快干了,说完匆匆去洗手了。


    “那菜式就不能太简单,珠儿你有想法吗?”田氏怕慢待了人家。


    “我准备用肘子做道绿豆冻肘,大菜这不就有了嘛,再填上几道店里的招牌菜,就齐活了。”福珠早就安排好了。


    “从未听闻肘子和绿豆放到一起做菜,这能行吗,珠儿?”田氏疑惑地问。


    其他人也觉得新鲜,闻所未闻。


    “当然可以!娘你就等着尝菜吧,保你喜欢!”福珠自信道。


    绿豆冻肘说它是道正经肉菜,说它是道正经的凉菜也没错。食肉易上火,绿豆恰好解暑,炖肉发腻,冰肘肉最宜打开食欲,此乃夏日解馋消暑的万能菜。


    福珠让阿余给猪肘去骨,只留下净肉。阿余的刀法最近越发长进了,福珠觉得她要是做不了厨子,将来也必定是个好屠夫。


    “阿茂,再拿两只猪蹄来!”福珠喊道。


    “小姐,绿豆猪肘还要用到猪蹄?”阿余抬头不解地问道。


    “当然,冻肘并不是单纯的用冰冻起来的,而是利用猪蹄里的胶质将肉半黏起来。”福珠正在切瘦猪肉茸,阿余的刀法还不够火候,所以得福珠亲自来:“不仅如此,我切的瘦肉也要用到!”


    阿余感叹:“原来听起来简单的一道菜,背后还要耗费这么多种食材,真是太不易了。小姐你放心,往后不论你做的什么菜,我都会倍加珍惜,格外好好享用!”


    “术业有专攻,要想把菜的味道做的好,就不能偷工减料!”福珠将瘦肉切成丝,再切成丁,最后剁成肉茸,这样与猪肘拌到一起的‘口感’才自然不突兀。


    猪蹄也是刮净的,和猪肘一样处理:剃掉猪骨和蹄甲,留下厚厚的胶原蛋白质。


    肉茸切好后不能暴露在空气中,否则碎小的肉屑会风干变硬变焦,影响食用的口感。海碗装上清水,肉茸托入水中瞬间解散,每粒肉茸清晰可见。


    “阿余,你去帮着我婶娘做凉皮吧,这边交给我。”洗面不需要技术,只需耐心即可,吴氏本就钻研面点,所以有关于面食的活计,她都能做的得心应手。


    锅里炖着红烧蹄髈,因着天热,现在每日缩减为只供应一道大菜,口味随机,不接受指定,食客不用操心,只管吃就好。


    一下工作量小了不少,福珠这才能得闲捣鼓新菜式。


    今年刚打的新绿豆,与陈绿豆不同的是:新豆表皮浅绿,嫩黄嫩黄的,易熟易软,水一沸,便煮的开了花。


    福珠将绿豆过水洗净后,还要用纱布包好,要的是它清热解表的功效,若放了豆子进锅煮出沙,会极大影响肉茸的凝结和口感。


    拍松的姜片和葱蒜裹上纱布,和蹄、肘一起扔到汤锅里,旺火将汤烧滚。


    锅里先传出来的不是香味儿,而是猪杂质的腥臭味儿,锅里漂起一层肉末,福珠拿笊篱撇了一层又一层,锅里的水才算清澈了。


    把猪肉捞出洗净,倒掉肉沫子水,换上新水的砂锅里舀上福珠提前熬好的肉汤,为了多防几日腐,福珠特地将盐放的多多的,汤底还有没完全融化的粗盐粒。一碗汤,五斤水,这个汤底就够味了,再多加一点就齁的拉不开舌头了。


    绿豆包和葱姜纱布包放到汤里,得文火煨上一个半时辰,火大了不行,火苗得控制到“烛火”般大小,否则汤就熬飞了,令里边的食材失去了平衡感,就发挥不出食材最佳的味道和口感。


    在此期间,福珠接过吴氏手中的勺子,去另一个灶台蒸凉皮了,吴氏和田氏则去擀凉面了,总之,人少活多,谁都没有悠闲的时候。


    待到了巳时,福珠令阿余关火,猪肘捞出晾凉片刻。此时猪肘就染上了一股绿豆的清香,绿豆皮煮完有点发涩,恰好中和了猪肘的肥脂,令腻腻的猪肉也搞起“小清新”来了。


    晾到凉的整块肘肉切成一寸五分长、八分宽、一分半厚的肉片,整齐地码到海碗里上锅蒸到耙软,方可取出来。


    猪蹄、纱布包全部都捞走后,待原汤沉淀沉淀杂质,澄清汤出来后再次返入砂锅,继续加猛火煮沸。


    瘦肉茸连带着清水一齐倒入砂锅,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刚开始煮沸时,肉茸或多或少也会出浮沫,无伤大雅,用铲子撇干净后再次调味。


    福珠让阿茂和阿余尝了尝汤汁的咸淡,两人一下被香迷糊了。


    绿豆和肘肉碰撞出醇香厚重的香味,清甜中带着一丝荤腴,肉质里夹杂着豆子的干涩,光是汤汁,就让人齿颊留香,完全顾不上品尝咸淡。


    福珠见他们俩指望不上,索性自己下口,尝完味道后将汤汁滤入木盆,再放进肘肉片,搁上冰块下井冰镇成形。


    没有杂质的汤汁,却融入了猪蹄和瘦肉茸的胶质,在凝结成块时,肘肉片像如镶嵌在水晶冻状里,清澈透亮,甚是清新养眼。


    福珠在这边忙活,陆离和祁靖却是在凉亭中闲坐。


    祁靖饮了口茶,四两前后问出口:“阿离,今日的见到的那位姑娘,便是那位擅长做菜的小娘子吗?”


    陆离正在看远处的风景,闻言转头直愣愣的盯着祁靖,一开始许久的沉默,见祁靖坚持,也不岔开话题,陆离只能接着他的话说:“是她!”


    “我看她与你相识的样子?你们是如何相识的?”祁靖今日也不见好就收了,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机缘巧合罢了。”陆离道。


    “巧合?难道这其中还有许多复杂的故事?”


    “当日她走投无路,恰好来到一线天那破旧楼卖食谱,我闲的发慌,看了她那猪肉菜觉得好奇,就让她试上一试,没想到味道上佳,所以我们签了契约,成了合作伙伴!”陆离今日不知怎么,也不抵触祁靖的询问。


    “哦!怪不得我回来见一线天这么热闹红火,到了半夜才能关门打烊!上次回来它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纳闷,怎么短短半年的时间,竟变化如此之大,我还以为是你请的厨子的功劳呢?原来靠的是人家董娘子的手艺啊!”


    祁靖说完又加上一句:“那你可千万不能慢待了人家,要是没人家的手艺,你这酒楼也盘不活,千万别对小娘子小气,咱们京城汉子不做那小人之径。”


    “我分给她一成的股份,现在她也是酒楼的股东,我何时像你说的那般小气过?”陆离不屑地看他,仿佛在说:咱俩谁更小气,你心里没点数?


    祁靖被看的心虚,的确他更小气些,毕竟陆离更有银子,他有点银子都补贴到军饷了,出去的时候可不得陆离请客吗,他就是穷光蛋一个,连老婆本都得靠他爹娘给他攒。


    “那人家为什么对你生疏冷淡了?定是你惹人家不快了,我看人家小娘子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祁靖分析道,他眼神亮的很,只见一面就知道,两人之间闹了别扭。


    “我觉得她是抵触我的感情,福珠那么聪明,肯定察觉了什么,否则她不会躲闪。”陆离顿了顿又讲:“或许是她察觉我的身份欺骗了她,所以生我的气了,才不理我?”


    “她看出你什么身份了?”祁靖突然把声音压低,陆离密探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


    第38章 蘸碟 宴客


    “怀疑不到那里去,自上次我帮她切排骨之后,她就开始疏远我。”陆离打消祁靖的疑虑:“以她的刀工,手上的劲儿瞒不过她,她应该害怕我了吧。”


    又或许我不再是她眼里那个惨弱的落魄公子了,对我的那点怜悯也就消失了,这句话陆离没有说出来。


    祁靖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你剁排骨了?还真有人使唤得动你?”


    陆离心里有事,不理他的捉弄:“你还是把你自己管好吧,不然这次白回来了。”


    “光我吗?不还有你跟我作伴呢?”祁靖不满陆离,这明明是他俩的任务,独自担可不成。


    说完,祁靖又用手肘拱了拱陆离:“兄弟,用不用我帮你?”


    陆离见他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样子,嫌弃的用手拍了拍他刚才碰到的地方:“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哼!管好自己就管好自己,这才刚开始就碰了壁,这万年老树开的花,魅力也不行啊。”祁靖小声叨叨。


    湖面清风掠过,荡起粼粼微波,拂过少年郎的脸庞。


    凉亭上,俊朗清瘦的少年望向远方,心事重重;粗犷憨笑的小将军没心没肺,看见湖上的水鸭子只想烤来食。


    哎呀,不知那掌柜娘子用什么来招待他这“贵客”,不过祁将军好喂,只要桌上有肉就行。


    日头向西倾斜,升到最高处直直晒着路人的头顶。祁靖正要续第二杯茶,陆离沉了口气,突然起身:“别饮了,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祁靖不知所措,赶紧扔下茶壶赶紧跟上他。


    那边,陆离早都下了两厅的最后一级台阶,


    祁靖初到有福来,被红火的生意惊叹到了:“天气这么热,竟还有如此多的人愿意出来食饭,不简单呐!莫不是全码头外出的人都聚在这里了?”


    刚才一路上他都没见到几个人影,在有福来可是把这一上午的人都看完了。


    陆离见福珠在忙,也没打扰他们,领着祁靖熟门熟路地去了后院的树下乘凉,唤陆禾:“去倒杯酸梅凉汤过来。”


    堂食的酸梅凉汤是用青瓷杯盛的,陆禾端来时,杯壁还挂着水珠,杯里浓紫的酸梅汤里浮着几枚冰块,祁靖猛饮一大口,冰爽镇牙,可把他痛快坏了:“这比那劳什子热茶强太多了,夏天就得饮两的,越凉越好!”


    陆离轻饮一口,嘴里有淡淡的药香。盛日之夏,福珠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放了陈皮、甘草相熬,清热解表,最适宜顶着日头干活儿的食客饮用。


    等众人忙过午食,陆离两人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福珠从厨间伸了个懒腰,捶了捶发酸的肩膀,问阿余道:“陆公子和齐将军还没到么?”


    阿余答道:“小姐,我去外边问问阿茂。”


    福珠想起来了,阿余在厨间忙的也没出去过:“算了,咱们俩一起出去问,顺便透口气吧。”


    阿茂正要进门告诉小姐,三人在门口碰了个对脸,他着急道:“小姐,我去后边放碗筷才看到陆公子和那位将军坐在那儿。”他又想到了什么,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应该来了很久了,方才我听吴婶说,酸梅汤都添了两次了。”


    福珠一听,头都大了,那里还顾得上细纹,赶紧吩咐阿茂把井里的绿豆冻肘提上来,阿余把碗橱里留好的菜端到桌子上摆好。


    陆离让陆禾给田氏和吴氏打了招呼,莫要打扰福珠,他就是来领朋友坐坐,况且她俩完全不知道祁靖的身份,就听了陆公子的,没有通知福珠。


    福珠则匆忙到后院赔罪:“祁将军,陆公子,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这么久,饭菜马上就好。”


    陆离看着面前站定的福珠,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站起来两步走到她面前:“明明是我没让人通知你,怎是你的错了?”


    “祁靖不是外人,你不用多想。”陆离说着侧脸给躺在椅子上的祁靖使眼色。


    那人直起身,没正经道:“董娘子莫自责,要说慢待,也是陆公子慢待我,你有不知情,与你何干?而且我饮了铺子里三大杯酸梅汤,啊火起来还是我赚到了。千万别把我当外人,以后我会常来蹭饭的。”


    “欢迎祁将军常来呐!菜都上桌了,那咱们回屋里食饭吧?”这两人既然这么说,福珠也就不往自己身上揽罪让自己难受的慌,大不了以后多请他们几次。


    井底的温度足够低,肘肉提上来的时候,碎冰块还未化完,此时碗里的肉和汤汁已经凝成一整坨,如果冻般弹软。


    将海碗倒扣在案板上,掌心轻拍碗底,晶冻状的肘肉就从碗底脱落了。绿豆冻肘随海碗成圆弧形,滑溜溜的,用手指一戳,整块晶冻都发颤。


    肘肉片静置在透明的胶质之中,不争不抢,岁月静好。


    绿豆冻肘的灵魂还在它不同的蘸碟,福珠不知道祁靖的口味,索性将四种口味都调了出来,红油味碟、椒麻味碟、姜汁味碟、蒜泥味碟,每个人四种口味都来上一小碟,也方便大家都尝尝不同口味。


    绿豆冻肘切成一寸二分长、八分宽、二分厚的小块,垛成小山状码在盘子上。淡翠色的胶冻冰冰凉,祁靖夹了一块,这颜色好像凉亭下的湖水。


    福珠看他为难,不知从哪个蘸碟下手,给他介绍起蘸碟来。


    “祁将祁公子”福珠改口道:“泛红的是红油味碟,此乃辣口的,由酱油、辣椒油和芝麻油三种调制而成,您若喜辣可以试试。”


    说完,福珠看见陆离毫不犹豫地将肉片蘸到红油碟了。


    “那其余三个是什么?味道都不同吗?”祁靖第一次碰到这种吃法,好奇的很,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旁边那个浮着蒜蓉的是蒜泥味儿的,里边还放了酱油、芝麻油和白糖,尝起来甜辣甜辣的;飘着葱叶的是椒麻碟,花椒粒和细盐捣成粉末,散入剁碎的水葱细叶,除了酱油和芝麻油,里边还加了些许肉汤,在肉冻的基础上又丰富了口感;最后那碟是姜汁味的,乃捣碎的姜茸与醋对成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姜的苦辣,试着来就好。”福珠一口气给他们介绍下来。


    祁靖独爱大蒜,裹满蒜泥和料汁子的肉冻送入口中,大蒜的辣,肉块的豆香在舌尖绽放,嚼透后里边夹的肉筋道绵密,冰镇后的油脂不再腻人,也没变成冰碴,但与口腔接触相融的那一刻,如春风过境,河开燕来,凉意入侵大脑,整个身体都被唤醒了。


    陆离食完一块,下一块蘸的是椒麻碟,甫一入口,又冰又麻,由于他裹的汁子太多,以至于嚼到最后,嘴唇都是麻的,不过他不会吱声,说出来平白无故的惹人笑话。


    田氏和吴氏喜欢姜汁蘸碟,比起红油蘸碟那种霸道的辣,姜沫虽辣,却甘醇厚朴,像沉淀已久的佳酿,流露着岁月的宽容。


    两个小的都蘸了一遍,表示哪个都喜欢,年轻人最难接受的姜味儿碟他俩也不排斥,福珠给他俩竖了个大拇指,再看她与陆离,姜味儿碟尝过一口就推到一边去了。


    食完午饭,祁靖和陆离便要告辞了。


    临走时陆离询问福珠:“家里的房子可要建好了?”


    “再有一两日就能陆续搬家具了。”福珠笑着回答,没想到韩工头的团队还挺利索,连装修都要弄好了。


    “这个地方危险了,出现第一波盯上这里的人,说明它有偷窃的价值,难保会出现第二波,晚上这里尽量别留人了,千万别为了银子而致自己于险地。”陆离临走时不放心地嘱咐。


    “多谢陆公子提醒,等一两天房子装好也就有地方了,阿余和宋祖母也就一起搬过去了!”福珠又想起什么,邀请道:“我们预计五日后搬清,到时候我们做上一桌温居饭,大家一起聚聚,要是你和齐将军有时间,一起来热闹热闹啊?”


    “好,到时候我尽量来。”陆离特意把祁靖撇下了,谁知他突然出现在陆离身后:“你小子。又想吃独食。”


    他扬了扬头:“这次我可听的清清楚楚,别想骗我过关!”祁靖见福珠在这里更硬气了:“这次当着董娘子的面,你忽悠不了我。”


    祁靖笑嘻嘻地对福珠说:“放心,五日后我一定到,还有陆离,我保证他和我一起到。”


    陆离拿他的厚脸皮没办法催促道:“肯定忘不了你,现在赶紧走,别耽误人家生意。”


    “好好好!那我们走了啊,福珠妹妹,五日后见!”祁靖不舍地离开饭馆,


    陆离听到那句“福珠妹妹”心里膈应的很,斥鼻道:“下次不准唤福珠姑娘‘妹妹’,别随意认人家做妹妹!”


    祁靖一听,这家伙竟吃醋了?正想打趣他两声,一扭头撞上一张黑脸,陆离瞪得他心里扑腾,求饶道:“下次不叫了,我就一直唤福珠姑娘!”


    说罢,又添了句:“就等着改口弟妹的那天啦。”


    这句话成功让陆离脸上放晴,祁靖吐了口气,惹不得惹不得,还是小时候那个霸道的黑脸“阎王”!


    第39章 逛菜市 买菜


    有福来本就名气大,那日又有许多百姓看到福珠去府衙里据理力争,一下子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饭馆里进了贼人。


    要说其他人如何议论都与福珠无关,倒是工头韩强和工人听了这件事,又加快了速度,尽量缩短工期。


    本来说五日后才能往里搬,没想到两日后新房里就被修葺好了,只余外墙和院子需要修缮了。这两处都好说,韩强特意将外边甩下,只要屋子修好能住人了,剩下的他们再慢慢修。


    听了这件事的还有镇上的孙家父子,孙兴对儿子讲:“这两日咱们父子俩多干会儿,橱柜不着急,得把董娘子订的几张床先打出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看她这边的人都等着搬家用呢!那姑娘肯定不好意思过来催,咱们自己紧着点,做出来你就给人送过去。”


    孙广安点头,为饭馆不平道:“人家生意做的好就去偷,这种人就欠大板伺候,听隔壁卖菜的大娘叨叨,只罚他们去扫粪了,太便宜这三个兔崽子了!”


    说起那三个贼人,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度日如年。其中一个人整天算计着还有多久才够半年,但时间不会因为他而改变,只能垂头丧气地熬。


    夏季天热,董父怕猪群生了猪瘟,所以每日都清猪圈,听福珠的建议,还买来石灰粉洒在猪圈内外。


    以前只有他和曹大郎两人,日日铲猪粪是做不到,幸而逮着了这三个贼人,让他们帮忙铲铲管用的多。


    猪粪多了,味道难闻,而且猪场规模扩大,每天能扫出千余斤粪尿。三个贼人好吃懒做,平日里铁锹不拿,扫帚不举的,光是鼓动出十几车大粪就要了他们的命。


    “这粪都统一倒去山脚的大空地上沤起来,等着秋天用到地里,不可洒到别处,要是有上山的村民反应,你们还得再收一次,而且我们还得禀告胡县令,别存侥幸心理。”曹大郎把丑话说在前头,警告三人。


    被夹住手的那个是他们的老大,现在还裹着纱布,翘愣着手指在圈外边等着推粪,另两个进猪圈用铁锹铲,只是他们手法不够娴熟,时而有粪水溅到脸上。


    只不过这次县令发了话,族长发话也不管用,只能捏着鼻子干下去。


    只要他们不作妖捣乱,福珠也不会刻意找他们的麻烦,她现在正忙着搬家呢。


    福珠一家没什么东西,衣服都破烂了,索性该扔的扔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至于其他用的,福珠穿过来的时候家徒四壁的,就一个破柜子,现在在院里扔着,先抬进去凑合用着,等孙家把新柜橱送过来后再换新的。


    两个灶台也打好了,这下再招待客人就不怕出菜慢了。还有浴间,夏日里进去可直接洗澡,污水就顺着挖的地道管子流出去了,不用麻烦地往外断水了,就是冬日有些麻烦,水管怕冻,要是用水得端到外边去倒,不过在古代能有个屋子洗澡便不错了,福珠实在接受不了夏日去河边洗,冬三月完全不洗澡,她怕长虱子。


    宋老太和宋茂拗不过福珠,他们祖孙俩搬到了最东边的屋子里,福珠他们还是住在西边的这排房里。阿茂不好意思住,福珠劝他:“等你攒够银子,有能力带着祖母搬出去的时候,她绝对不插手,这屋子权当租给你们的。”


    “好,若是不拿租金,我和祖母真是没脸住了。”宋茂扣着双手道。


    “租金从工钱里扣,这你就没负担了吧?”到时候福珠就象征性的扣点儿,让祖孙俩心理过了那道坎儿。


    阿余还是睡在福珠隔壁的小屋里,董鹄大了,被单独分到了东边的屋子,与宋茂住在隔壁。


    等收拾完这摊子,福珠也该着手准备温居饭了,把安御医、沈夫子、宁王邀请过来,再加上陆离一家,若是到齐了,一桌可能都不够,还有平日里对自己不错的刘玉,隔壁的曹阿婆一家,汪老肯定也得叫上。


    福珠计算,最起码得做四桌菜才有富裕,要是再多来几个朋友呢,你不能说添双筷子的菜都没了。


    现在刘玉胎象稳定,吃的饱喝的足,上午常来有福来聊天。一听福珠要请她食温居饭,第二日就给她带了一大包海米。


    福珠打开一看,不是瞎瞎瘪瘪的小虾皮,这是大海虾的虾仁烘干而成的,品质绝佳,每一个干虾仁都有两个指节那么大。


    “这东西太难寻了,刘姐姐!”大礼朝比不了现代,不住在海边是见不得这么大的海虾的,京城食的虾子是河里捞的。与海里的相比,虾头傻大,虾身小而窄,虾肉薄而瘦,照福珠来说,没什么吃头。


    “这东西在闽南多的很,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我娘也不擅厨,交给你才能发掘它的好味道!”刘玉摆手道。


    “那我就不推脱了,今天晚上我将它做了菜,让大家都沾沾刘姐姐的光,尝尝真正的海味。”福珠计划着菜单,唤来阿余与她跑腿再去菜市买些食材,阿茂则被打发着去挨个通知各位亲友了。


    主仆两人分工明确,阿余背着大竹篓子负责装菜,福珠则去挑拣肉菜,砍价时阿余也会附和两句,可谓是神仙搭档。


    因是上午,许多菜都是刚从地头摘来的,好多菜农裤脚上还潮乎乎的带着泥,这是起早趟的露水,骗不了人。


    福珠见今日的羊肉肉质鲜红,羊油嫩白,没有黄边儿,就知这是今早刚杀的。挑了一块上好的里脊,主要是宁王胡县令这样的贵人,骨子里还是极喜羊肉的。


    所谓“鱼羊一道鲜”,饭桌上有了羊肉,鱼肉也是不可或缺的。安和镇有河流穿过,鱼是不愁的,鲤鱼、草鱼、鲶鱼、鳝鱼、鲫鱼、泥鳅


    福珠脑海里“唰唰”闪过菜谱,最后买了四尾鳜鱼,做道醋椒鱼,酸辣下饭,陆离应该会很喜欢。


    “姑娘好眼光,这四条鳜鱼是我老头子起网打的最大的,你看,还活蹦烂跳哩。”跟那应景似的,话音刚落,他手上捞的那尾鱼一卷身子,鱼尾差点甩在他脸上。


    “有道是桃花流水鳜鱼肥,这个季节的鱼最肥啦!不过夜间还要去守这鱼,老翁着实不易。”福珠看着鳜鱼背脊竖起的鳍,威风凛凛。


    “丫头,这东西凶猛无比,它以小鱼为食,千万别逗它完,口中的牙利的很。”老翁告诉那边蠢蠢欲动的阿余。


    这傻姑娘第一次见长相这么凶的鱼,她伸了根食指挑衅盆里的鳜鱼,见它们一跳一跳的还挺有意思。


    听了老翁的话,阿余不敢了,心有余悸地将食指攥到手里,这要是被咬掉了指头就成了残废了。


    老翁用草绳将三条鱼串好,递到阿余手里:“这下就咬不到你了!”


    福珠与老翁告别,又带着阿余继续转悠,肉菜齐了,还得寻摸寻摸素菜,跟肉菜江定好的都是大众菜,要是想找些独特的,还是得亲自来菜市。


    伏天雨水勤,山间树林能找到不少菌菇,许多孩子妇人无事便去树间子里采蘑菇,福珠见一老妪竹筐里的香菇鲜嫩干净,便包圆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了冬日只能食香菇干,要是炖菜还行,清炒还得是鲜菇。


    至于热汤,福珠不考虑了,如此闷热的天气,还是准备些清凉的绿豆汤或甜水饮子最宜。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拾掇了一大竹篓子的东西,阿余肩上背着,剩下的福珠手上拎着,这才往回走。


    “小姐,这么多菜,傍晚打烊了再准备能收拾的完吗?”阿余掂了掂肩上的竹篓,担心地问。


    “忙完午时咱们就回家准备,挂牌打烊半日。”福珠早就安排好了,不过还是可惜:“要是我能招个厨子,或者收个徒弟就好了,即便我有事分不开身,也不用关门了!”


    福珠心里琢磨,是时候招厨了,收徒弟不锻炼个十年八年的出不了师。要是能找到个想牛大厨这样基础厚的人,只要稍加指点,便能做出味道相似的菜肴。


    “小姐,陆公子人脉广泛,不如让他帮你寻寻?”阿余提议。


    “陆离?”福珠把他的名字念出声:“要是请他帮忙还得打情,而且我”


    而且我还没理清和他的关系,福珠默想。


    最后那张窗户纸福珠不想捅破,他们现在是合伙人的关系。不说她察觉陆离的身份觉不像她看到的这么简单,就算他背景简单,现在酒楼猪场陆离占大头,算是她的东家,福珠多少得敬着他。


    两人要是在一起,难免发生矛盾,牵扯越多,涉及的利益越多;要是福珠拒绝了他,陆离脸上无光,两家闹得不快,到时候姻缘不成,生意连带着炒勺,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纯粹的关系。


    “还是靠自己吧!”福珠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烈日:“等我变成独立的太阳,自己有了大酒楼,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第40章 虾米肉、炸鸡椒、花浪香菇、它似蜜 温居饭 上


    阿茂过了晌午才从外边回来,悄悄把福珠拉倒后院小声道:“那位宁王殿下说他亲家来了,飨食他们要一起来,得多加五个人。”


    福珠算计人数,算上这五个人,得二十多口不到三十口人了,幸好她备了四桌的食材,不然还真不够食,要是再现抓,还真来不及。


    不过桌子肯定不够用了,晚上再去曹阿婆家借一张应该就够用了。


    “我后去的胡县令家,特意和他打听了下,说是宁王殿下的亲家是肃王,也就是祁靖将军的家人。”阿茂学聪明了,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福珠。


    不用打探,她也能猜到,能让宁王舍脸带来的人,铁定简单不了。其实她让阿茂邀请之前也犹豫来着,她这么个小厨子,让宁王来家里食温居饭是否有点不自量力,可陆离和胡县令知道她家建房子搬家,温居饭得邀请他们来,你要是不跟王爷吱一声,也太不拿人家放在眼里了。


    索□□珠也不顾什么王爷、县令了,直接让阿茂都通知一遍,她礼仪到了,来不来就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了。


    “小姐,那么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阿茂见福珠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心地问。


    “不用紧张,能和宁王殿下做亲家,想必不是挑刺的贵人,用不着有负担,咱们只要好好招待便是。”福珠开导他:“不过,肃王殿下的身份不能声张,谁都不要讲。”


    阿茂立马捂住嘴,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又添了贵客,福珠担心时间来不及:“剩下的就交给我娘和婶娘,咱们先回去收拾着。”


    “娘,还剩下地没擦,你和婶娘把它擦完再回。”福珠对田氏说:“今天来的贵人比较多,咱们得分头行动,我把马车留给你们,你们慢慢走,不着急。”


    田氏现在都听女儿的:“你们驾马车也快点,留给我们做什么?”


    福珠道:“宋老太也和你们一起回去,我们就先走了。”


    “那行,我们拖完地也就回去了,你们别着急啊!”田氏怕她着急,叮嘱道。


    “好啦,我们这么多人呢,忙的过来!娘你驾车慢着点儿!”福珠没想到田氏竟然会驾车。


    “你娘我从嫁过来就驾着驴车运猪肉,你们赶紧忙去,崩操心我们!”田氏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挺自信的。


    “阿茂,牌子立出去了吗?记得把前门锁好!”福珠喊道。


    福珠去检查食材了,最重要的五香粉不能忘了带,猪肉带上一部分,若是不够用再去山里拿。


    她努力精简,食材还装了三个大竹篓,正好一人一筐,最重的留给阿茂背。


    韩强他们今天没上工,福珠特意找了个理由让他们歇两天假,不然来了客人没法解释。


    村边的晌午格外安静,福珠三人抄小路回去,新房子坐落在农田的尽头,那一大片空地上就还剩了董家和曹家两家,福珠远远望着气派的大房子,心里自豪的很,这是她用自己的双手赚银子盖起来的。


    破烂的木门也换成了宽大的铁门,福珠推开门,两个小的从后边溜进去,卸下竹篓,后背一大片都湿了。


    “咱们也别换衣服了,这闷热的天,一动弹就得出汗!”阿余一边接福珠的竹篓子一边说。


    “我觉得也是,干活嘛,脏点没关系,只要你俩别嫌弃我就行!”阿茂倒了三碗白水,这是他早上出门前烧的,


    福珠饮了一口:“还是凉白开解渴!”看来阿茂这小子很细心呀。


    阿余不管两人,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路上把她渴坏了。


    坐着稍微喘了口气,阿余洗菜,阿茂去洗肉,福珠去处理那四条鳜鱼。


    鳜鱼头小而尖,不像鲤鱼,没什么吃头,但也不能剁掉,否则影响卖相,“无头鱼”装到盘子里得多难看。


    其他鱼是先处理外边还是里边都无所谓,但鳜鱼要先去鱼鳞和鱼鳍,如果碰到它的背或者尾部的尖刺,就会中毒,这是一场危险而美味的冒险。


    福珠用刀小心地将背上的鱼骨切掉,它的刺主要在背脊,切完整条鱼就没什么刺了,再坡着刀在鱼尾横切一刀,直到切断鱼骨,有毒的尾巴就能捡出来了了。


    再就是鳜鱼披着一身黑话黑滑的“外衣”,福珠用剪刀刮净鱼鳞,再用热水烫掉外皮,这菜算是把外边处理干净了。


    为了保证鱼的完整性,福珠找到鳜鱼尾巴与腹部交汇那里的“肚脐眼”,用刀切开,鱼肠和鱼身就剥离了,再拿两根筷子插到鱼腹,拧住旋转两圈,无需开鱼肚,鱼鳃和鱼肠就一起出来了。


    用清水盆子洗干净,福珠在鱼身的一面上剞成十字花刀,另一面剞成一字花刀,两两一盘,洒盐和五香粉揉搓后放置一边腌制。


    处理完死鱼,接着拾掇上午那块羊肉,这两个东西一直放在外边,天热怕它变腐。


    福珠打算用羊里脊做一道北京的清真菜“它似蜜”,光听菜名就知道这道菜一定是甜口的,但它的名实际来源于它的色泽,酱红光润。


    斜着下刀刃,将嫩弹的羊肉切成薄片,举到阳光底下不能透光,却也不能太厚,似透不透的肉片既好入味,嚼起来也有东西。五分酱油与一钱调好的湿淀粉,点上少许的清水活成粉浆,把案板上的羊肉收到浆水里拌匀。


    “不能用筷子搅拌,用手活匀。”福珠见阿余要拿筷子搅和肉片,制止道。


    “肉片切的不厚,容易搅断了,若是搅成一团,再下锅就是一团麻疙瘩。”福珠开玩笑:“真成了炸羊肉团子了,到时候里边还能要出血来,外边就糊了。”


    因是新灶,灶口还没来的及变黑,只是熥的通红。灶火烧旺,在大锅里舀上半勺芝麻油,五成热时,芝麻的浓香便从锅里溢出来了,香的如偷了香油坊一般。


    浆好的里脊片下锅后迅速用铲子拨散,炸至表面颜色变浅后,火猛而急,时间极短就能捞出来了。


    “怪不得贵人都爱食羊肉呢!”阿余一边烧火一边念叨:“甘醇不膻,这炸好的羊肉还带着一股子奶香。”


    “就你嘴贫,等炒好更香!”羊肉沥油的间隙,福珠腾锅准备炒糖色。


    用酱油调制当然省事,却胜不过糖色的魅力,福珠认为炒糖色是一种情怀,是对古法的尊重,若是偷奸取巧就失去了对食物的敬畏。


    清酒、湿淀粉、酱油、白糖、糖色、姜汁和醋汁在碗里搅匀,在锅里翻炒两下过油的羊肉片,铲子边搅料汁边往下倒,继续用猛火翻搅着炒制片刻,片片分明的羊肉就像裹了糖浆一般,粽红可人,临出锅时,再点上几滴香油增香,把隔壁的曹阿婆和带孩子的秋娘都引过来了。


    “不是说了叫我过来帮忙吗?”曹阿婆昨天就知道她要准备温居饭,所以听到动静就过来了。


    “现在忙得过来,我想着一会儿再去隔壁叫你曹阿婆。”福珠将锅里的菜分四盘子铲出来,


    “正好,我让阿茂去趟山里拿猪肉,剩下的菜就麻烦阿婆帮我洗啦!”福珠叫来阿茂让他去跑腿,因着她还要加一道炸鸡椒,肉不够用了。


    菜市买来的整鸡,片掉带着翅骨的鸡胸脯,备用。剩下一只用来吊鸡汤,其余的四只让阿茂捎去冰窖镇好,以后再做,


    这只鸡买的值,花浪香菇用完鸡汤,剩下的肉还能食,简直就是一鸡三吃。


    用菜刀剔净鸡翅骨上的肉,露出节骨来,切去根骨环但不能剁断骨节,否则鸡脯肉就瘫成了一大块,毫无形状可言了。


    鸡胸脯肉上还带着没处理干净的脂肪和白筋,福珠用刀刃挂掉后放到水里清洗干净,回来将鸡胸肉甩到砧板上,用细针在圆滚滚的鸡大胸上戳上小眼,肉太厚,方便入味。


    戳好小孔后,福珠将菜刀一转,用刀背把鸡胸肉砸松,一下一下的,块状的肉塌下去成了片状,边砸还要避着鸡骨,要是砸断了,整块肉就散了。


    鸡椒肉不单有鸡肉,还有猪肉作为它的馅儿,所以福珠说猪肉是百搭的,与什么菜都能配出好滋味。


    肥瘦相间的猪肉用细细剁成泥,取泡发的海米也剁成细末,抓拌前打上鸡蛋清,用葱姜蒜泡水加入肉馅里去腥,借着水劲儿,干巴巴的肉馅便能搅活开了。


    十片鸡胸肉从中间分成二十片,把海米肉馅用木勺抹在鸡肉片上搓成卷,加上中间的翅骨,宛若一只豌豆荚。


    肉卷蘸水裹面粉,抖落干面再次蘸水裹面,如此反复六七次,待上边的面疙瘩像刺猬一样炸开时,便可以下油锅炸了。


    无论多少次,花生油总是能激发出食物隐藏的味道,加上豆油断生纯粹的香,鸡胸肉、猪肉、海米的原味混做一团,游走在鼻间,勾起藏在舌尖的馋虫,令阿余不停地耸鼻子,他们跟着福珠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这种新奇的味道还是第一次闻。


    阿茂顺着香味把五花肉取回来了,进门一看,还好他出去的间隙,小姐只做了一道菜了,错过香味他都觉得可惜。


    五花肉不去皮,用镊子将上边残留的白猪毛拔净后直接下锅煮,福珠为了去腥,还切了葱段和姜片进锅,不然白水煮死猪肉的味道着实令人恶心。


    一插肉皮弹筷子,肥肉外边软和,里边有硬心时,就可以捞出来抹蜂蜜醋汁了。


    待抹匀实以后,阿余将油锅也烧热了,带着蜜醋的肉皮见油变红变。


    海米铺满蒸碗的碗底,切好的肉片皮朝下码在碗中后,将葱段与甜面酱铺在肥肉上,淋上清酒,盖上锅盖,旺火蒸制。


    待客人到齐,这四碗虾米肉才能陆续出锅。


    一边的鳜鱼也腌好了,再腌下去恐怕要臭了。福珠想,它臭了也还是一道菜:臭鳜鱼嘛,后世的名吃,恐怕这群贵族一时难以接受,还是赶紧下锅炖了吧!


    炖鳜鱼用的是猪油,冒碎泡时,放葱姜末末,小米辣椒掰断煸香,曹阿婆食不了辣,眼泪鼻涕一把,吓了福珠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呢,结果跑到外边洗了把脸才好。


    鸡汤在锅里咕噜咕噜沸着,福珠让阿余盛来一盅,鸡汤将暴跳的辣味压下去了,锅里熬着香味,福珠用开水把鳜鱼的花刀口反复浇灌,直至泛起,才能入汤。


    因是鳜鱼肉紧,若花刀口不翻起,便煮不进味道。俗话说“咸鱼淡肉”,福珠往汤里舀了三大勺精盐,鱼汤反正是不能喝的了。


    “阿余,等汤烧开了便加水转至微火慢熬,我去做下一道菜!”


    花浪香菇也是要用到海米的,福珠今日不把这包海米用完誓不罢休。


    六月伏天容易生虫,若是保存不当就被虫子吃了,还不如趁着人齐,给大家伙做了菜食,起码浪费不了。


    曹阿婆已经把香菇的尾巴掐掉了,洗净的香菇沥完水,表皮仍是润润的。


    福珠把碗中泡着的海米都剁成了虾肉糜,倒上蛋清、猪油活匀。为了让虾糜的口感更佳滑弹,福珠还加了些湿淀粉,不过葱姜末就不必了。海边的虾子刚捞上来就处理了,没有后世那股子腥气,加一些无谓的调料,反而破坏了虾肉的清甜。


    猪油起锅,爆炒香菇后加鸡汤沉淀,待完全透味后关火冷却。能下去手时,福珠让阿茂与她给香菇擦干,一人一块棉布,轻轻包裹住香菇盖,抹去表面的水分:“千万不可用力,不然香菇就被碾碎了。”


    新鲜的香菇没有干香菇的皮劲,因此在烹饪时,火候也要小上许多。


    香菇盖仰头朝上,在每一个小洼槽里挤上虾糜,为了令食材更佳多样,福珠把切碎的发菜末嵌在肉糜上,上锅蒸制少半刻钟就必须出蒸笼,不然香菇会被蒸瘫,化成一股水,噗囊噗囊的令人难以下咽。


    主菜准备好,就剩凉拌素锦了,这些出菜快,福珠带着另个小的去准备饮子。


    来过饭馆的人都喝过酸梅饮子,福珠打算做点花茶供女客饮用,至于男客,想必还是更喜果酒一些。


    昨日傍晚她路过村里的荷花池时,让小童帮忙采了两大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和一大片荷叶,荷叶张的舒展,花蕊包的紧紧的。


    到了家,福珠抓了一小撮红茶放进花苞攥紧,这还是她在贾贸节买到的正宗功夫红茶呢。看色泽应该是去岁的新茶,炒制好后就带着茶叶北上沿途售卖。


    荷花苞裹着红茶放置里一天一夜,取出来时每片茶叶都沾着荷花香。


    “阿茂,用剪刀把荷叶边剪到茶壶口大小。”


    福珠找来最大最深的茶壶,荷叶放到茶壶口,叶心放上带着花香的茶叶,慢慢注上冷水。茶叶虽未来的及舒展,但是带着花香的茶水顺着荷叶的脉络,在底部顺着嫩绿的茎汇到茶壶里。


    福珠让刚回来的田氏和吴氏给这两壶茶添水,阿余和阿茂还得帮她忙灶间的事。


    再拿鸡汤烧沸,捏上细盐、放上一掐鲜翠的豌豆尖,滚上两开淋在香菇上,捻上些许胡椒粉,便可以上桌了。


    福珠让阿茂从曹阿婆家搬来两张桌子,他家有两张,正好凑够四桌,坐下这些人是绰绰有余的。


    鳜鱼蒸好,出锅时淋上醋和麻油,福珠把葱切成棉线般粗细的丝,窄长的盘子沿儿,围上一小绺葱丝和香菜段,光是视觉都让人垂涎三尺。


    虾米肉的那屉也能取下来了,扣入海碗时,油炸的肉皮朝上,颜色褐棕,软弹不干焦。


    阿茂在端菜时,肉片随着他的脚步颤乎,透过肉片的缝隙,可以看到里边的海米被蒸的肥肥嫩嫩,已经完全炸开,紧弹的虾肉已经冲破边缝绽开了花,每一个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这要是让他咬上一口,不得塞的满嘴都是?【你现在阅读的是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