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沈墨终于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伏在床边睡着的林清浅。
她发髻松散,眼下泛青,显然一夜未眠。
可就是这样狼狈的模样,却让沈墨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忍不住伸手,却在即将触到她脸颊时停住。
阿浅......他的阿浅......即便忘记了一切,还是会为他担心。
"你醒了?"
林清浅突然惊醒,见沈墨正望着自己,顿时红了脸,
"可还疼?要喝水吗?"
沈墨眸光一闪,突然虚弱地咳嗽起来:
"疼......心口闷......"
"我这就叫大夫!"
"不必......"
他拉住她的袖子,声音微弱,
"林姑娘亲手熬的药膳......比大夫管用......"
林清浅手足无措:
"那、那我再熬一碗?"
"有劳姑娘......"
沈墨气若游丝,却在看到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时,唇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自此,沈公子"病势沉重"。
喝药要她亲手喂,换药要她亲自来,连翻身都要她搀扶。
最过分的是,每当她想离开,他就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青杏也受了伤,林清浅被沈墨缠得连看望她的时间都匀不出来。
"沈公子,"
再次喂药时,林清浅终于忍不住怀疑,
"大夫明明说你伤口已无大碍,怎么还......"
"内伤......"
沈墨虚弱地靠在她肩上,
"那一刀内力强劲伤了心脉,普通大夫看不出来......"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林清浅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药碗差点打翻。
恰在此时,有小丫鬟兴冲冲跑来:
"姑娘!摄政王到府上了,正往咱们这边来呢!"
林清浅手中药匙"当啷"落地。
沈墨瞬间"病情加重",捂着胸口艰难道:
"不可......若被人知道姑娘院里藏了男子......"
"可你的伤......"
"无妨......反正也死不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整个人却虚弱的跌倒在她身上
"我这就......"
"别动!"
林清浅按住他,
"我去前厅应付他,你安心待着便是!"
她匆匆整理衣衫迎出去,正好撞上风尘仆仆的君墨晗。
"阿浅!"
林清浅仓皇抬头,正对上君墨晗惊惶未定的眼眸——那双向来沉静如寒潭的眼睛,此刻竟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波澜。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
他不是应该外出巡查吗?怎么回来了?
她下意识瞥了眼偏房方向,不知为何有种害怕偷入被抓的恐惧感。
君墨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手握住她肩膀的力道大得惊人:
"可有受伤?"
他声音发紧,目光如炬般在她周身扫视,最后定格在她颈侧一道浅浅的血痕上,"这是......"
林清浅慌忙拨开碎发遮掩:
"没事儿,都是小伤,不用担心……。"
她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王爷消息倒是灵通。"
"我在你身边安排了人护你。"
他直言不讳,拇指轻轻摩挲那道红痕,
这句话像火星溅入油锅。
林清浅猛地后退一步:
"你派人监视我?"
她声音陡然拔高,余光却见房间的窗纱微微晃动——沈墨定然听见了。
君墨晗被她激烈的反应刺痛,却仍耐着性子解释:
"不是监视,是保护。你现在失了忆,我不放心......"
"那我该感恩戴德了?"
林清浅冷笑,
"我们还未成婚,我也不是犯人,你能不能给我一点自由?!"
一阵难堪的沉默。
君墨晗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
"这是我特地为你寻来的花种,你说过想种......"
"不必了。"
她打断得干脆,
"这院子太小,容不下王爷赏的东西。"
锦囊悬在半空,君墨晗骨节泛白。
他记得有一年上元夜,她提着琉璃灯在雪地里追着他跑:
"墨晗哥哥,听说铃兰花开很美,你见过吗?"
那时她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盛着满天星辰。
而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刺客的事我会查。"
他生硬地转开话题,
"再在你院外加派......"
"不需要!"
林清浅突然激动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你从来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擅自决定一切!"
她不再忍耐,说出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未尽之言,
"难道就因为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无论我喜不喜欢,都只能嫁给你吗?!"
君墨晗如遭雷击。
他不明白,爱到底是什么?!
林清浅当初那么爱他,为何她即使失忆,都恨不能让自己消失?!
"阿浅,你是我的妻。"
他声音哑得可怕,
"我们一定会成婚的......"
“如果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可以再缓缓,但是你必须要嫁给我。”
林清浅脸色一僵,心中升起阵阵反感:
“成婚的事情,等我记忆恢复后再说吧。”
君墨晗突然觉得荒谬,林清浅失忆,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如果她永远都恢复不了,难道真就永远都不嫁给自己了吗?
不行!
他绝对不答应!
“阿浅,你我本就是先皇赐婚。”
“现在年纪也都不小了,还是尽快成婚为好。”
“我最多再等你半年,无论你是否恢复记忆,我们都必须成婚。”
争执间,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是茶盏落地。
君墨晗眸光一凛,抬步就要往内室去。
"等等!"
她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尖都在发颤。
君墨晗垂眸看她,那双看她总是含笑的凤眼此刻幽深如寒潭:
"里面是谁?"
林清浅呼吸急促,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忽然,她计上心来。
"我......"
她咬了咬唇,声音忽然软了下来,
"我饿了。"
君墨晗一怔:
"什么?"
"我想吃樊楼的蟹粉狮子头。"
她仰起脸,竟露出几分从前撒娇时的神态,"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阳光穿过海棠枝桠,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君墨晗恍惚看见当年那个提着裙摆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眨着眼说
"墨晗哥哥我饿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松了力道。
"就现在。"
林清浅趁机拽着他往外走,"听说新来了个江南厨子,做的醉蟹......"
"阿浅。"
君墨晗突然反握住她的手,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
她后背沁出冷汗,却强作镇定:
"你若是不想去,我自个儿去便是了,何必寻这些借口?"
君墨晗虽心有疑惑,可却不想扫她的兴,于是强扯出抹笑:
"好,我们去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