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马姨的信。
说钢厂已经恢复正常，钢厂子弟学校在厂长及学校领导的合作下，也平静不少。
施永盛一个星期会去看她两三次，她谨遵施琦玉的嘱咐，‘借钱’让他回学校去了。
倒是听他说，施绮雯经常不去学校，不知道和什么人鬼混在一起，整个人变化很大。
又说：“我已经被安排进厂里后勤处负责卫生这一块儿，比扫厕所轻松不少，每个月还有12.5的补贴，足够我生活。”
让她不用担心，也不用寄钱，她留下的钱还有很多。
施琦玉之前一直很忙，原本打算给马姨寄一些特产，但直到现在都没能做成。
眼下大雪不好出门，只能等明年春天再看。
她宅了三天没出门。
期间除了吃和睡，就是锻炼。
现在除了拳击、练枪，修炼神识功法，她还开始认药材。
空间里的药材好多都已经成熟，她若是不采收放好，又要浪费在地里，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每天事情这么多，一天24小时也不够她造。
第四天早上，钟贵文来喊她，“我爷他们要去公社卖菜，你去不去？”
施琦玉不想去，但想起一个事，还是去了大队部。
冬天的菜最怕被冻坏，公社为了保护这些菜，除了在木框里围上厚厚的稻草，还用被子保温。
大队部院子里停了三辆驴车，两辆马车，车上的箱子码的满满当当，外面还用被子隔温。
此外还有十几挑箩筐。
阵仗很大。
看他们已经准备出发，施琦玉找出京市医院的就诊记录给老支书，“您最好当着高书记的面交给冯主任。”
比起冯主任的奸猾，公社高书记是出了名的眼里不揉沙子。
正是有他的压制，冯主任还有忌惮，才没让三家子公社乌烟瘴气。
如果之前她找的是高书记，几乎拿不到崔禹霖的介绍信，顶多让他在县医院看看。
现在崔禹霖手术已经做完，在高书记面前过明路，他一定会查到底是谁要害崔禹霖，背后的人有所忌惮，崔禹霖也会更安全些。
冯水根不是个好干部，但讽刺的是，有些事这样的干部才能办。
老支书知道好赖，“行。”
施琦玉笑了笑，“您就说是替我转交，我回来就病了，没法自己去。免得他记恨您。”
老支书笑笑，“放心，我肯定没事。”
这点自保之力他还是有的。
等他们走后，施琦玉往何家的方向去。
走到附近，就看到何家屋顶上趴着一个人。
再近些，听到下面有人在骂骂咧咧。
“……个瘪犊子玩意儿，养你还不如养头猪，猪杀了还能吃肉，你能干啥？”
“让你扫个雪磨磨唧唧，烂泥扶不上墙的贱胚子！还不快点！扫完给你爹做饭，还有你弟那床单子，昨晚糖水喝多了，又尿床了，赶紧洗了烤干……”
“奶！你说她干啥提我尿床的事！又有人要笑话我！”何子昌在屋里大喊。
“噗哧。”
何家左边邻居屋里传来一声笑。
老太太脸一垮，指着那边骂：“放屁拉屎的赶紧上茅房，大白天屋里乱拉也不怕臭着自己！”
那边许是怕了老太太的凶悍，没声儿了。
施琦玉站着看了会儿热闹，又打量那老太太。
六十多的年纪，黑瘦又矮小。
衣裳也补丁摞补丁，但看着臃肿，保暖效果应该还行。
再看屋顶上战战兢兢的何继子。
身上还是那身破烂钻絮的棉袄，头上戴着薄薄的破帽子，光着手，穿着毛窝子，脚踝也露在外面，冻得青紫肿胀。
“何继子，下来，我找你有事。”
何继子听见喊声望来，看见她激动不已，正想下来，院子里正要进屋的老太太又骂起来。
“哪来的丫头片子？没看见她正忙着？你眼瞎就去吃药，别来我家找骂！”
施琦玉微笑，“这位奶奶，我是知青，姓施，找何继子有点事。”
“你是施知青？”
老太太态度大变，热情不已。
一对眼珠子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尤其看见她身上崭新的军大衣时，笑的嘴巴都合不上。
拉着她往屋里走，“外面冷，施知青屋里坐，屋里暖和。”
又扯着嗓子喊何继子，“你杵那等死啊，没看到来且了？赶紧下来给客人倒水！真是赖巴子投生的，戳一下动一下，没用的东西。”
当着外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辱骂孙女。
何继子涨红着一张脸，颤颤巍巍爬下来。
施琦玉拉住老太太，笑着道：“我家里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我来找何继子拿个东西，拿了就走。”
老太太闻言有些失望，松开手，“咋这么忙，坐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这时何继子走上来，缩手缩脚，“施知青。”
“你好。”
施琦玉点了点，扫了她一眼，“你没穿借我的棉袄，看来是不冷了，你拿来给我吧，正好我没换洗的了。”
听见这话，老太太脸色一变，脸上那点笑也没了。
何继子小心翼翼看了眼老太太，磨磨蹭蹭，“我……我……”
施琦玉皱眉，“麻烦你快点拿来吧，我赶时间。”
何继子攥着手快哭了，央求地看向老太太，“奶……”
“你看我干啥，我咋知道啥棉袄不棉袄的，真是，我还要收拾屋子呢……”
说着往屋里走。
施琦玉看向何继子。
后者急得不行，抓着衣角看施琦玉，又看老太太，嘴巴张了又张，就是说不出话来。
施琦玉神情变淡。
眼看老太太就要进屋，右边忽然传来一道有些虚弱、但竭力高昂的声音。
“奶，施知青借给小二的新棉袄，不是被你抢去了吗？小二都说了那是借的，你不听，还打她，现在人施知青已经找上门，你该还给人家了吧。”
施琦玉看去，何有子扶着门框站在厨房门口，脸上乌青，枯黄的头发糟乱，寒风吹过，她和破碎的衣裳都在晃荡。
但骨骼清晰可见的双手死死抠着木头，稳住自己。
那真是一个糟糕的人。
也只有那双眼睛仿佛带着火。
凌冽的寒风不能吹灭，带着尖锐讽刺看着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