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长叹口气，上前劝道：“小崔，现在孩子还小，以后仔细养着，会把他养好的。”
韩春水擦掉眼泪，也跟着道：“是啊小崔，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也能把孩子养好，你自己手也伤着，别太激动。”
王湛将他扶起来，严肃道：“崔，一起，养外甥。”
崔禹霖低着头，“多谢你们。”
又向施琦玉深深鞠躬，“施知青，谢谢你！”
施琦玉往旁边移了一步，“这也是我自己要管的，以后你好好养着他吧。”
又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小孩儿，“他一直不说话，你们要注意点。”
崔禹霖点头。
“我回来之前已经去过老支书家，孩子在他那儿过过明路，你们不用藏，就说是我放这儿养的。”
她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崔禹霖只有感激。
“好了，我先回去了，冬天外面没什么人，有事去找我。”
她戴上帽子，扣上大衣扣子，指了指王湛拿回来的那包东西，“里面是他的药和换洗衣服，王湛会看外伤，他看着换就行。”
交代完往外走。
王湛去送她。
两人才走到门口，后面忽然传来崔禹霖着急的声音，“昭昭，你要做什么？”
施琦玉回头，看见那小孩儿不顾十个指头包着，推搡着挡住他的崔禹霖，死死看着她的方向。
对上她的目光，眼泪忽然落下来，使劲朝她伸手，木然的小脸终于有了表情，急切而惶恐。
施琦玉脚步顿住，心情有些微妙。
崔禹霖安抚小孩儿，“昭昭别怕，姐姐就住在附近，等你养好了舅舅带你去找她玩好不好？”
韩春水也温柔哄道：“昭昭，你现在回到舅舅身边了，还有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
小孩儿充耳不闻，因为太瘦显得过大的眼睛执拗地看着她。
“昭昭……”崔禹霖心酸又难受。
昭昭出生的时候他在国外，只有家人寄的照片可以让他时常看看他，回来后只见过几面就被迫分开，不信任他是应该的。
他只能不顾受伤的右手抱住他。
施琦玉走过去将他提出来放回炕上，给他盖好被子。
小孩儿不挣扎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得其他人心情复杂不已。
施琦玉从他衣服兜里掏出那块怀表，挂到他脖子上。
“你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活到现在，等到我去救你，说明你很聪明，你听得懂我说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害怕，你觉得只有呆在我身边才安全。可这些日子你应该学会一个道理——你已经没有了耍小孩儿脾气的权力。”
其他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这话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很难受，何况一个受尽苦难的孩子。
韩春水欲言又止，宁原拉住她的手摇摇头。
心软不是错，但不分场合的心软大错特错。
崔禹霖也没有阻止，只是心中疼痛难忍。
小孩儿眼睛微微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施琦玉知道他听进去了，“从现在起，你舅舅，还有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会伤害你，会保护你，我就住在附近，等你好了，你可以自己去找我。”
“我能救你，能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已经是我心善，而你，不能仗着年纪小就要求我顺从你。”
“你要明白，”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义务，也不会照顾你。”
“往后，你可以靠你舅舅，但最终，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就像你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一样，你明白了吗？”
施琦玉眼神平静，没有凶悍，没有压迫，就这么平和的与他对视。
小孩儿和她对看，小小的眼睛里茫然、无措、害怕、不安，无数种负面情绪，最终都在她不动如山的眼神下平静下来。
他犹豫着，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施琦玉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笑，“果然是聪明的小孩儿，你以后一定可以过得很好，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小孩儿眼里有了点点光彩，像是欢喜她的鼓励和信任。
“你不愿说话没人勉强你，但吃喝拉撒你得想方法告诉别人，如果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你身上臭臭的，我就不喜欢了。”
小孩儿又点点头，这次幅度大了些。
施琦玉：“现在我要回家了，你不能像之前那样，要乖乖躺在床上，能做到吗？”
小孩儿过了会儿才慢慢点头，似乎有些不情愿。
施琦玉又笑了下，“乖孩子。”
她没有摸他，也没有抱他。
以她过来人的经验深知，孩子亲近的大人离开的时候，如果和孩子黏黏糊糊，那不是恩赐是加倍的伤害。
她站起来，“这回真走了，你们不用送了。”
说着离开，王湛忙跟上去。
其他人忙看向小孩儿，发现他果然乖乖躺着，只是头转向门口。
看得他们心软又心疼。
施琦玉回去的第一件事又是生火。
系统：“你每次回来家里都冷冰冰的，为什么不和其他知青一起住？”
“比起烧火的这点不便利，我更喜欢一个人住的自由和清静。”
又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灶上烧两大锅热水，洗头洗澡，晾干头发，洗好衣裳。
忙完后往炕上一躺，小篮子里装着各种零食点心，被子往腰上一放。
哎哟，舒服得嘞。
就差个电视看。
心念一动，拿出一台收音机，装好电池，调到唱歌频道，正在播放《东方红》。
有点可惜不能听抒情音乐，要是有一首《现代爱情故事》就好了，她喜欢林晓峰＆刘惜君粤语版的。
这首歌歌词特别写实，她学粤语的时候经常单曲重复。
然后掏出一叠报纸，是在京市买的。
翻了翻，在十二月初五的几期报纸上，看到了对钱有福一案的相关报道。
她信里写的重点内容都见报，照片也用了八张，没用的两张分别是坑底的尸堆，和地下室里的一大堆财物。
施琦玉理解，怕引起恐慌嘛。
她总共寄了六家报社，最终只有三家报社报道。有两家是京市的权威报纸，想必影响力还是有一些。
又找了找近期的，没看到对相关人员的问罪或者处罚的消息。
见报距今不过一周，调查的确需要时间，可以再等等。
放下报纸，又打开周家夫妻寄送的包裹。
里面大部分是海市的小吃。
应该是知道她口味偏咸辣，排骨年糕、蟹黄壳最多，还有糟田螺、八宝辣酱也有不少。
她下炕，热了一份排骨年糕和糟田螺端到炕上。
再来两瓶北冰洋汽水，一个人慢悠悠的吃，爽气的喝，那叫一个自在。
边吃边看他们写的信。
先表达对她的想念，又说起案子的后续。
曹吉龙被判20年劳改，蔡仙芝被判5年。有几位干部被枪毙，其他也各有判刑。
可惜康永渡被杀，没能得到法律的制裁，他们稍有遗憾。
又说她的房子的房主很快要离开，他们会帮她打扫看好，等她有时间再去海市，直接入住就行。
最后叮嘱，周聪聪回海市后会给她打电话，让她一定要接。
这是怕她不和他们联系了？
施琦玉好笑，她其实也没那么‘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