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是禅房,寻常香客并不涉足,寂寥许多,却也不至于人迹罕至。
里面依稀有几处散落的交谈声,另有几道并不同频的脚步。
景门做成圆拱形,虽瞧着宽敞,底下收束,仅容二人并肩而过。
许革音分辨出最前头趋近的脚步声隐约有些急促,已经很靠近了。她当即收回脚步,往墙边贴一贴避让。
门内刚摆出来一片墨色衣角的时候,许革音的手肘也骤然被人攫住。
她吓了一跳,惊惶抬头,却见祝秉青睨下来,眉骨截住头顶的天光,显得眼神愈发冷沉。
许革音已经被带着踉跄转了个身,拽出去两步,“你——”
“呀!你是何人?!”寸步不离跟着许革音的丫头春朝也很是震惊,想伸手拦人,却又被祝秉青轻飘飘瞪过来的一眼吓得噤了声。
春朝是在街头带着卖身葬父的牌子被许泮林买过来的,刚跟着许革音没几日。到底不曾接触过官老爷的,眼前这个也不认识,却从他的穿着举止大概判断出来应当是很惹不起的,甚至搬出来许编修大人也未必管用。
但也不敢任人轻易将主子带走。正再鼓起勇气想据理力争一番时,迎面颓山走过来,见到这边的拉扯景象面上空白一瞬。
祝秉青看见了人,当即吩咐道:“将这丫鬟带走。”
颓山回过神来,犹疑道:“尚书大人……”话音立刻断在祝秉青不耐的眼神里。
许革音眉头一皱,也终于从陡然的变故里找回自己的声音,道:“祝大人叫人拿我的丫鬟是要做什么?”
祝秉青闻声只是看她一眼,面色淡淡,怎么瞧都是风雨欲来。
见面的短暂交锋也不过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已有人声渐近。
他们所在的这处到底只是个连接前面大殿和后面禅房的园子,往来的人并不在少数,前头正有人拾级而下,约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探着头看。
祝秉青没有给人当猴看的癖好,神色很有些不耐,手往下一滑,从手肘转而攥在她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人疾步往僻静处走。
凌乱的脚步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手腕还在手心里转磨挣扎。
祝秉青被磨得愈发恼火,却在手里的腕骨突然一重的时候迅速回身将快要跌倒的许革音抱住。
许革音总算在他停下的脚步的这刻找到空子,挣开束缚,连往后退了三四步。“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祝秉青不答这句话,反而阔迈两步逼近,忽而伸手抵在她的肩膀一推。等她因为后背磕上树干而抽吸,他复又追上去,将人困在中间。“你在议亲?同陈远钧?”
许革音听他问到这些,眉头拢起来,很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与祝大人又有何干系?”
见她避而不答,祝秉青权当默认。晨间听柏呈汇报的时候那些没有注意到的只言片语此刻在脑海中联结,绘出一个令他此刻怒不可遏的事实。
祝秉青按在树干上的手指施力收捏,指腹压得泛白,手背上的青筋突跳,狠狠吐息,才勉强压下陡上心头的戾气,冷声道:“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许革音看了他两眼,淡淡叹道:“真可惜,那您不会来参加婚宴了是吗?”
气氛陡然冷凝。
“许革音!”祝秉青兀地伸手掐捏她的下巴,强迫她将头抬得更高,“你找死么?”
许革音的背紧紧贴在树上,硌痛分明,被迫仰着头的姿势更令人不适。
距离近到祝秉青因为气怒而格外灼热急促的呼吸都喷薄在许革音面上,凝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大人为何生气?”许革音眉头再次皱一皱,只是语气依旧冷淡至极。兴许那微微展露情绪的皱眉也只是出于此刻身体被压迫的难受。
“我与大人云泥之别,在合县时也已彻底割席,并不明白当下大人的迁怒和干涉究竟为何。”
祝秉青看着她透露着真诚的不解的眼睛,平生头一遭哑口无言。
他钳制着她的手松下来,移到腰际,却很规矩地没动,低垂着视线像是在试图理清思绪,以给她抛出的疑问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骤然上头的情绪也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他很快已经跳过了所有求解的过程,要求一个结果:“我反悔了,回我身边来。”
他重新掀起眼皮,定定看进她的眼睛里去,隐隐有些期待。
只是这样的陈述于许革音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她像是被耗尽耐心,道:“你疯了不成?”
这样的拒绝并不在意料之外。祝秉青也皱起眉来,尝试打动她:“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祝大人,我不明白。”许革音看了他片刻,“我于大人究竟还有各种用处?”
许革音至今没想明白祝秉青最初横夺姻亲的原因,但凭他最初疏冷的态度,绝不会是出于情与欲的任意一者。
如今她也并不是真的还想深究致使祝秉青当初不得不牺牲自己哄住她的原因,只是实在无力应付。
“用处?”祝秉青愣了一愣,旋即冷声道:“你便这么想我么?”
许革音道:“那大人觉得在我心中该是什么样子的?”
“先轻贱玩弄的人不是大人吗?”她垂下眼睫,声音清淡到极致,终究还是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祝秉青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她,此刻自然轻易捕捉到那微不可察的颤抖,怔愣道:“我何时又曾轻贱玩弄?”
“我是真心……”这话脱口得太过顺畅,以至于祝秉青都没能第一时间顺利截停。等说出了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嘴唇抿起来,微垂着视线看着她颤抖着的睫毛和僵着的脸色,倏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他闭了闭眼,吸了口气道:“你离开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你……我是喜欢你的。”
一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甚至声音也因为压低而显得沉闷。
许革音眨了眨眼,将他的话来回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率先感受到的是不可思议。实在不知道他这样庄正冷肃的人说起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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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究竟是怎样的容色。
出于下意识的探究反应,她想抬头,却在刚有动作之际立刻被人按住,压在胸前。
闷闷的嗓音从上面传下来时,紧贴着的胸腔也震颤:“从前兴许有诸多冷视,是我不对。”
许革音隐约听出一些微妙的委屈。
默了一默,她道:“祝大人,如今你肯屈尊说这些,妾实在是感激。”
祝秉青贴在她脊背上的手指微微一蜷,心跳通过骨头震到耳朵里。喉结滚了滚,先是因为她明显软和下来的语音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欢喜,转而又因为称呼的疏离而抿唇。
“那我也坦白问一句,大人此番是以正妻之位相许吗?此后又能做到不抬妾、不收通房、不再有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子吗?”许革音的声音再次从下方传上来。
祝秉青原本染上耳尖的红晕一瞬褪去,因为她这样惊世骇俗的发言而惊疑。圈住她的手也松下来,往后稍微拉开一些距离,以方便他看清她此刻的神色
——世上再粗蛮落后的部落也不会对男子作这样的要求。
没有一个明理的、贤德的妻子会这样要求她的丈夫为其守贞。
“你应当已经知道,我于此事并没有那样热衷。”祝秉青沉声道。
只是话说出口他自己却捏了捏手指,为其中的名不副实。
他从前固然不近女色,甚至截至目前也从未设想过与其他女子共度良宵。可打从许革音进了房,拖着她弄到鸡鸣也不是没有的事。
许革音并没有反驳,只是问道:“这是拒绝吗?”
祝秉青的两颊因为咬牙而鼓动,被她的打破砂锅再一次弄得无言以对。
这样的诘问令人措手不及,他现在并不能直截了当地给出承诺。
许革音并不意外于他对这样的规戒感到不满,轻声回道:“你看,你连刚出口的话都无法保证,遑论践行。”
他才说了,什么都能给。
“你是故意的吗?”僵持几息,祝秉青咬牙道。
祝秉青从前觉得旧臣的刚直不屈愚蠢,此刻同样认为许革音的不吐不茹并不识时务。
“当然不是。两心相依固然是心之所向,求不到便也罢了,从始至终我都只想远避纷扰。”许革音道,“是大人一定要强人所难。”
空气中仿佛连浮尘都静止。
许久后,许革音再退一步,道:“祝大人如果实在无法忍受再度相逢,我不留在应天府便是了。”
祝秉青看了她片刻,倏然冷笑一声道:“你跑得了,你的兄长和那个公狗呢?”
许革音稍缓和下来的面色又是一顿。
他顶着她投过来的目光,“你以为得罪了我,你们都还能毫发无损吗?”
“我有的是办法,”祝秉青一字一顿道,“整死你们。”
许革音原本还算得上平和的面色骤然变得冷峻。
祝秉青心头忽而涌上莫名的惶恐,捏紧了扳指,率先错开视线,拉开距离,阔步走出去。
落荒而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