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此番考绩至多添个骁骑尉的虚衔以示圣眷,但刑部右侍郎适此时丁忧,职位空缺下来,廷推上祝秉青的名字位列其首。
最后更是一路畅通经由司礼监批红,翰林院起草任命诏书加盖皇帝宝玺,一路下发到了刑部。就任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你问他做什么?”许泮林将筷子放下来。
许革音也跟着将筷子从米饭里拔出来,搁置到一边,轻声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便问一问。”
许泮林又将她来回看了两眼,微微转身过来,话头一转:“上回怎么回事?陈远钧还问我你究竟为何爽约。”
“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一开始便不要答应。点了头又叫别人干等半天是个什么道理?”说到此处不免要清算旧账。
许革音原本相看的心思便不太坚定,原也是经由兄长多番劝导才将独身的想法暂且搁置。
但在禅寺里碰见祝秉青一遭,即使他甩袖走了,留在原地的许革音到底是惊疑不定,实在不知道他于此事上究竟是否真的言出必行。
原地缓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去找春朝。
彼时颓山都还没走,旧识相见却很是尴尬,最后是颓山丢下来一句:“走西侧门。”
虽然大抵不是出于祝秉青的授意,但若是一意孤行,将相看贯彻到底也实在不明智。
“不是同你说了么?”许革音抿了抿唇,“那时候身子不适。”
那日许泮林是见到她躺在榻上恹恹的样子,信了大半,没有过多问责,隔日里自己去找陈远钧赔了个不是,今日却有些起疑。
许泮林又看她几眼,回头道:“春朝,你来说。”
春朝被点到名,下意识往许革音看过去,见她轻轻摇头,才按照原先的说辞继续道:“那会子山上下了点小雨,姑娘便有些受凉,脾胃不爽。”
许革音脾胃确实稍脆弱些,这话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许泮林仍旧不是被说服的样子,回头若有所思,渐渐正色道:“阿煦,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着祝秉青那厮?”
“那怎么可能?哥哥还不知道我么?”许革音也皱起眉来,反驳之后又斟酌道:“只是听到了他超擢的消息,好奇问一问。”
许革音虽瞧着温婉端丽,实际上性子却很有些狷介孤直,有时连许泮林都要自退一步。
——而她就曾在父兄面前放言,决计不会屈从为人妾室。
想来如今一别两宽也绝不是妄言。许泮林思及此处,稍稍宽心,对于她话中的讯息却是轻哼一声。
诚然祝秉青道貌岸然,可手上的案子却都办得漂亮,本就是前途无量。另得皇帝青眼越级提拔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少有人不信服。
许泮林想到此处,另有所指道:“可见即便官场上措置裕如,却也未必真正不欺暗室。”
这是拐着弯儿说祝秉青两面三刀呢。
许革音原先也只是想旁敲侧击打探一下祝秉青是否真的怀恨在心着手报复,此刻见他还有心情指桑骂槐,松了口气,不置可否。
她抬手盛汤,意欲将他的嘴堵一堵,好顺势结束这个话题。
许泮林转而又道:“说起来考绩期已过,陈远钧那边却还没个动静。”
如今许泮林是将陈远钧视为妹夫的头号人选的,自然对其仕途也颇有关注。
陈远钧任按察司知事也已经有了三年,期间多次外出公干,并非全都没有成绩,今年考绩擢升按察司经历原先应当是十拿九稳的,而今却都还没有消息,大约是没有着落了。
许革音的手一抖,灼烫的清汤洒了一手。
“怎么这样不小心?”许泮林思绪断在此处,将她手上的汤碗接过来,“春朝——”
等许革音的手在凉水里过了一遍,被许泮林隔着衣袖捏住手腕端详了半宿,这才状似不经意问道:“陈远钧是公事上有什么疏漏吗?”
“谁知道?兴许是性子刚直,同上峰关系不佳。”许泮林的视线从她泛红的指尖上收回来,再解释两句:“他手头上最近的案子都已经在一月前结清了,不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过失的。大约是上峰不肯举荐。”
陈远钧到底官微,经手的案子不大不小,他自己又不是个十分轻虑浅谋的人,不应当在这个关头叫人抓到把柄。
——但若是祝秉青出手拿陈远钧开刀,便很说得通了。
许革音微微收紧了手指,“庙堂的职务到底是僧多粥少。若有同僚竞争,会不会捏住什么要紧的错处?”
她平日里并不会这般关心陈远钧。许泮林有些讶异,瞥她一眼,揶揄笑道:“放心罢,要紧的案子也不至于放到他手里,天塌下来有旁人顶着呢。”
许革音闻言垂下眼睫,眉毛虽松了一些,但仍是不和缓。
许泮林见她担忧,心道到底是打小认识的,哪怕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是牵心挂肚。又道:“有空时我可得跟他聊一聊,如此鲁莽,以后连累上你过苦日子,我定不饶他。”
许革音此刻连反驳的心神都抽不出来,微微提了提唇角应付,紧接着道:“官场尔虞我诈,哥哥也要小心。”
一个并不在权利中心的从八品芝麻官固然没有一击摧垮的必要,甚至判断为巧合都比猜想祝秉青亲自着手算计都更有说服力。
但许革音回想到祝秉青彼时凌乱的气息和冷然的视线,实在是不大能确定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你操心的事情怎么这样多?”许泮林笑道。
-
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
许泮林这边尚且毫无动静,陈远钧那边虽说与按察司经历之职失之交臂,却并没有发现别的错漏,左不过是明年政绩做得漂亮一些,再来一回。
眼见着一切皆在正轨,但许革音莫名有种头顶悬刀的风雨欲来之感。
这种感觉在某日许泮林推迟一个时辰下值且面带愁容的时候达到巅峰。
迎上去的几步里,许革音甚至已经想到自己是否真的要被逼到再去祝秉青面前跪一跪的境地。
问话急急出了口,许泮林安抚道:“别担心,是哥哥疏忽,记错了修书的时间,不是什么大事。”
《忠义传》是三月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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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许泮林手里,原先记得清清楚楚是给了半年的时限,谁知道竟是在六月底便有人来催收。
拖延修书进度虽不是个大罪,但细究起来却也是渎职,要罚俸的。
“是不是、是不是祝秉青从中作梗?”许革音话说得急,反倒有些断断续续。
许泮林没想到她竟联想到祝秉青,心觉异样,当即问道:“阿煦,你有些不对劲。祝秉青找过你了对吗?”
许革音一顿,竭力压着语速道:“没有,应天府之后没有再见过。”
“当真么?”许泮林正色,“你别瞒我。”
声线一压到底肃正,许革音喉头一哽。
只是实情到底是不堪说。
许泮林虽经由商队历练,面上温润翩翩,处事玲珑圆滑,可内里同样刚直不屈。
且不论许泮林本就与祝秉青诸多不对付,光是知道他如此相迫,不等他报复的手段接着下来,许泮林便率先要到他跟前对峙。
祝秉青如今官至三品,实权在握,背后又有左丞府,并不是他们能开罪起的。
“真的。”许革音捏了捏手心,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只是其实在合县争执时闹得并不好看,他并不欲轻易放过,因此我有些担心。”
她的神色太过自然,且合县的具体内情只靠言语转述并不详尽,及至应天府她又多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许泮林信了大半,沉吟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看过档案里的批文,确实是我记错了日子,你不必忧思过甚。”
文官大都爱惜羽翼,孤高清肃,讲究个文人风骨,是不可能一再折节逼迫女子的。
凉祝秉青早几个月他便也撤了所有明面私下的调令,连留在许宅的最后一个小厮前些时候也突然召回去了。
更别说祝秉青将将擢升,分不出心神于男女欢情上。官至高处,连家事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祝秉青除非是昏了头了才会继续纠缠。许泮林还是很放心的。
于是他又安抚道:“近日我瞧他也忙着,哪里腾得开手管我一个编修?”
许革音闻言点了点头,垂下的目光虚焦,像是浮尘一样散在半空中。
单陈远钧擢升搁置的事情尚且能说一句时运不济,两件接连而至,再往巧合上靠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只是真该去寺庙里拜一拜了。”许泮林嘀咕道。
许革音扯了扯唇角,道:“下次休沐一起罢。”
“远钧也很该一同去的。”许泮林叹了口气,这次却显然不是为了撮合。
许革音无言片刻,心里揣摩着按照祝秉青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是否在情势尚且可控之际先向他低个头会比较明智。
毕竟与祝秉青正面对上,于他们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转而许泮林才迈了两步又驻足,像是突然想起来旁的事情,“下次休沐,是县主的生辰宴,大约还推脱不掉。”
“我也一起去罢。”许革音道。
明媞县主的生辰宴祝秉青没有道理不出席的。
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将上回不欢而散的残局收拾好。